晓云不答,只是看着前方,沉默了。二人都不说话,只有马蹄嘀嘀嗒嗒,车轮咕噜咕噜地声音。许久,她才幽幽吐了一口气:“我现在好想长一双翅膀飞到那里去。”
白玉堂看着她看向远方的双眼,好像看见她的心也跟着飞远了,心里泛起淡淡地酸涩。早就知道是如此,只是听她如此坦然爽快地说起她的心事,他还是会觉得心头有些不适。不过,她本就不是扭捏作态的人,自己也正是喜爱她这样,不是吗?罢了罢了,她待自己如亲兄长一般,有这样的妹妹,又何尝不是好事啊。
白玉堂笑了,嘴角轻扯,眼带桃花。
晓云睨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笑成那样,一脸的莫名其妙。
“五哥为何事如此开心?”
白玉堂看了看她,故作神秘地笑着答道,“不与你说。”
晓云听此,哼了一声,不屑地扭过头去。“谁稀罕啊!”
白玉堂见她这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晓云见此,一脸受不了地样子,口中低喃:“疯子!”
马车内,正闭目养神的唐真听到白玉堂的笑声,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二人相谈甚欢,不由地有些唏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这位‘淑女’,已经被人‘求’走了啊。而坐在车前驾马的唐福,不由地摇头,兴叹:可惜啊可惜,原来名花早有主了。
多事之地
白玉堂和晓云等一行人,于五日后抵达登州。这一行以来,均是平安无事,除了在刚过登州边境之时的那一段小插曲之外。
四人才过了登州边境的地标,便遇上了一伙劫匪。说是劫匪,其实也就是一些因饥饿而无法生存下去的农民,因无食果腹,被逼无奈,这才兴起了打劫的念头。
当那些人停在他们面前,手里拿着扁担柴刀,颤抖着声音说:“打打……打……劫”的时候,晓云和白玉堂都很不给面子的喷笑。这哪像是打劫的样子啊,都不用他们动手,白玉堂几颗飞蝗石打出去,啪啪啪啪全倒了一地。
那些人见此情形,慌忙跪下求饶,直呼“大侠饶命。”晓云见他们完全不是劫匪的样子,问起他们为何要如此,这才得知其中原由。原来他们村里的粮食全部被官府收走,自己家中无米下锅,村里的老老小小都快饿死了。他们无奈,这才出此下策。照理说,粮税征收有一定的数额,今年又无灾荒,本应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是当地官府以“朝廷要抵抗外敌,需要增加粮收”为由,私自增收粮食。这才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唐真见他们本是纯朴农民,本无恶意,便放了他们自行离去。还拿出身上携带的所有碎银给了他们买粮之用。“好好的纯朴农民,居然被逼得落草为寇。”看着仓皇逃去的“劫匪”,唐真失望地叹息。
“这里已是登州境内,只有唐大人可以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那是晓云第一次叫唐真唐大人,这个年仅二十的登州通判,可谓是责任相当重大。
待他们到了登州之内,登州知州程元把他们安排在所谓到州衙官舍之内。说起这州衙官舍,真是好不奢华。雕梁画栋,红木桌椅,古玩字画,无一样缺的。这小小的知州州衙馆舍,竟比首都最高人民法院的院舍开封府府衙后院好上不知多少倍,可见这知州在任其间捞了多少的油水。
程元将唐真请进了花厅,二人寒暄了一番,程元居然提起白玉堂和晓云来,他不知他们二人的身份,还当他们是唐真的亲眷,唐真便告诉程元他们二人是自己的挚友,不便与之相见。不过程元倒是热情的很,还是邀请他们二人参加当夜所设官宴。
是夜,白玉堂、晓云和唐真三人如约来到程元设宴之处。
话说,晓云为何也会出现在此处呢?照理说这种场合是不宜女眷出席的。只因那晓云这几日都是男装打扮,而且,这会是用了些所谓的易容手法的。用深色的粉把皮肤涂得黑一些,画粗了眉毛,还用特殊的面皮掩了耳洞,做了个假喉结,身材没办法改,不过可以垫高肩膀,穿宽大的不用束腰的袍子,脚上再穿特意垫高的靴子,这下没有誰看得出来她是个女人了。白玉堂也早就换下那身大红色的官服,穿回了他那标志性的一身白衫,更名换姓,和晓云兄弟相称,一个叫唐玉白,一个叫唐玉云,隐瞒身份陪在唐真身旁,只为了方便查案。
此刻,迎宾楼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常,车水马龙人声喧嚷。邀宴排场非常奢侈,白玉堂和晓云还对着那迎宾楼豪华气派的大门啧啧称叹,直说比那杏花楼还厉害。唐真见此仗势,还在犹豫是否入内,程元已经从里面出来了,一见唐真等人站在门口,慌忙迎上前来,满脸地笑意。“唐大人,您可来了,快快请进!”
唐真欲要推托,晓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这是为了办案,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然后,就同白玉堂一起半推半送的硬把唐真送了进去。
大厅之中,布置的十分富丽豪华,几张圆桌均已坐满,桌上均是布好丰盛地酒菜。程元将唐真带入厅中,扬声向全场介绍。当地的乡绅富豪,退休的官员各坐了一桌,还有一桌空着一半,便是为唐真等人留的。让唐真没想到的是,出面做东的却是四海钱庄地李坤。而那李坤,在见到唐真之后,居然稳坐于主位,也不起身见礼,连个“唐大人”都不肯称呼一声,态度极其傲慢无礼。白玉堂看不过去,照着几年前,肯定拍桌子骂人了,不过他跟包大人不是白跟的,他故意问程元,李坤是不是又聋又哑,不然见了通判也不见礼,迂回地骂了李坤一通,替唐真出了一口气。
不过,李坤倒是深沉的很,即使心里气地牙痒,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跟唐真行了礼,随后又招来许多美貌女子陪宴。唐真从未见过这仗势,且脸皮又薄,那姑娘坐到他身边替他斟酒,又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他登时涨红了脸,实在忍无可忍,于是拂袖而去。唐真这么一走,程元顿时愣在当场。不过,白玉堂和晓云倒是喜滋滋地留下来了,还出面打了圆场。
“我这朋友就是面皮太薄,随他去吧,来来来,各位喝酒,别为此扫了兴了。”白玉堂一手揽了个姑娘,一手拿起桌上酒杯让那姑娘替他斟满了酒,招呼大家喝酒。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这逢场作戏,白玉堂可是十分在行的。
见此情形,程元心中暗爽,心想:唐真那里他打不通,不过他的这两个朋友倒是有些意思。想着,便端起酒杯,对着白玉堂道:“唐公子果然爽气,来,在座的都干了这一杯。”
在座的乡绅富豪皆是附和着举杯饮酒,晓云也作势浅浅地喝了一口,唯独其中但一个退休官员一直默不作声,不甚情愿地独自饮酒。
次日清晨,城门方开,一匹快马飞驰着出城而去。马上之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晓云。昨夜白玉堂得到消息,包大人一行已经于昨日午间抵达登州禁军步军营。一听说这个消息,晓云便坐不住了,恨不得立马就往那边赶,但终究还是按耐住了心中的焦急,等到了今日清晨。
阿枣好似知道主人的迫切心思,跑地又急又快。晓云坐在马上,思绪纷乱。迫切地心情不自是用说,那既期待又害怕,惴惴不安地感觉,更是缠绕在心头,让人心神不宁。可是想到不久便要相见,又忍不住笑了。展昭,我回来了。
登州,也就是现在的山东蓬莱,是个极其靠海的地方。北临渤海,东边则是东海。斜对面便是高丽,也就是后来的朝鲜和韩国,再往东是倭国,也就是后来的日本。虽然此时高丽和倭国都还是小国,暂时没有对大宋侵犯的苗头,但是登州的地理位置特殊,其海防也是极其重要的。因此,包大人等人对此丝毫不敢忽视。一行人,昨日午间到的营地,昨日下午便巡查了各主要营地,其后又和公孙策一起,开始逐步地审查军事防务等相关文册,一丝一毫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关于文册方面的审查,展昭倒是使不上力。他若是连这么专业的东西都会,那朝中那些文官还混什么?都回家种地好了。于是他便离了军营,四处走动。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句话时非常有道理的。只有亲临到百姓当中,才能真正了解当地百姓的生活状况和民生疾苦,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碰到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登州水军营基地外,有一小镇。镇上大部分都是当地居民,也有随从军的海军将士从异地迁徙而来的家属。将士们平日都在军营之中执行军务,但闲暇之时,也可回家与亲人相聚。这,也是稳定军心所必需的。
镇上每逢一、五都有集市,今日恰好是初一,小镇的主要街道两侧,摆起了各式小摊。吃的穿的用的,也算应有尽有。瓜果蔬菜,鸡鸭鱼肉自是不用说,从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发簪饰品,到孩童们喜欢的灯笼面具、糖人小食;从制衣的棉麻布料,针线绣品,到书写用到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也有卖文人字画,替人算命的。琳琅满目排了长长一条街,好不热闹。
一身整洁的蓝衫,纯白的腰带,手持宝剑,展昭不着官服时,总是这般模样。信步走在街道之中,将自己放在这个喧闹的集市里,看着这熙熙攘攘地行人或是相伴而行,或是在摊子旁驻足选购所需之物,这种平凡而平淡的生活气息,竟然让他觉得如此安心而感动。
是啊,他又何曾有多少日子是这样子的?这样的平淡是他所向往而无法得到的。总是在奔波,总是在查案,从这个案子到那个案子,从这个城镇到下个城镇,又曾何时这般地惬意与适然。可是,若他不奔波,又能做什么呢?停下来的时候,总是容易被孤独和寂寞包围,想起心里的那个人,便是一整夜都无法入眠。
不过此刻,他倒是宁愿一个人带着,因为有个人,实在是太咋呼了。这个人从到了集市之上,就不曾停过嘴,真正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最要命的是,她跟在他身后几乎寸步不离,非要缠着他不可。
“丁小姐,能否不要再跟着在下了?”展昭回过身去,问道甚是无奈。
“不可以。”那人斩钉截铁的回道:“还有,展护卫,我现在穿的是男装,请叫我丁公子。”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面容姣好,身材窈窕。虽是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男衫,头发也如书生般束起,但任谁都看得出她是女扮男装,而且算是上等姿色的姑娘家。只是这脾气……光听她方才说的那两句话,就知道骄纵的很,不是好惹的角儿。这,便是包拯口中镖骑大将军之嫡孙女,丁月华丁小姐。
展昭无语,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去自顾自走,想要尽量地忽视她的存在。只是丁月华好似跟他有过节似的,就是不肯罢休,依旧不依不饶地缠着他说话。“展护卫,你看那个……“
“丁公子,在下请你吃糖葫芦可好?”展昭转过身,打断她说话。希望她吃东西的时候,可以少说些话,不过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丁月华点头如捣葱,“好啊。”说实在,她还没吃过这东西。
展昭买了支糖葫芦塞到她手里,丁月华一吃上,终于不说话了。他才总算松了口气,他的耳朵,总算可以歇歇了。接过小贩找回来的铜钱,展昭无意识地拿到手中把玩,忽觉有些不对劲。这两枚铜钱的重量,好像有所不同。虽然这差别微小到几乎难以感知,但凭他敏锐的感觉,又怎会不知。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两枚铜钱一枚为新,一枚为旧。这新的铜钱比旧的铜钱要粗糙一些,而且份量也重了一些些。
展昭心存疑惑,于是又去换了几枚新钱,放在手中掂量,与旧钱相对比,相较之下,发现二者果然有所不同。这是怎么回事?拿回去让先生研究研究才行。想着,展昭将铜钱收进了衣兜里。
离登州海军基地渐近,海水咸咸地气味也渐浓离。潮湿地海风吹在脸上,有些微凉。晓云突然有种“近乡情怯”地感觉,不由在心里嘲笑自己的胆小。
集市之中,虽是不甚拥挤,但也不便行马。晓云便下了马,牵着马缓缓在人群之中穿行。心中所想,均是展昭。想他含着春风般的笑容,唤她晓云;想他温柔地拍着她的头,叫她安分呆着;想他处处护着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想他那么体贴的喂她吃东西,纵容她的撒娇;想他深情的拥抱,甜蜜的亲吻。想的,尽是美满的东西,那些曾经受过的苦,一点一点都不重要了。这种幸福,这种甜美,早已深深刻在心头,就如同她对他的感情一般,再也抹不去了。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而如今,一别经年,是否,一切依旧?
人群之中,远远地,她便看到了他。乌黑的长发,玉石蓝带绾着整洁地发髻,俊朗地面容上,带着浅浅地笑意。而那笑,淡然中带着清冷和孤寂地颜色。那眉间隐隐地川字,似乎比以往更深了一些,想来这些年时常为各种各样的案子在发愁。他总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为很多事情,很多人而放不下心。
蓝色,依旧是蓝色。那么好看地蓝色,像大海般地蓝色,穿在他身上最是相配,因他便如大海般,湛蓝深邃引人入胜。修长地身影,伫立在人群之中,挺拔的身姿,温文尔雅的气质,总是让人侧目。他依旧是那样,让她无法移开双目。
一别经年
展昭隐隐觉得有个视线,灼灼地看着他。回转身一看,发现几步之遥,一个少年牵着一匹马,定定地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他。他竟然是那么痴痴地看着自己,而展昭竟然也没有觉得反感,反而细细打量他。
这少年,一身浅青色宽大长衫,皮肤略黑,但是眉清目秀,五官精巧,长得甚是好看。此刻,他那双炯炯的大眼,正一动不动得盯着他看,眼中似是有水波漾出,仿佛蕴含千言万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涌上心头。他,长得跟晓云,真的是有七分相似的,尤其是他的眼睛,几乎要让他以为,那是晓云在看他了。难怪,一看到他,他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双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由自主的就动了起来。不知不觉,展昭已走到他面前,同他搭话。“在下展昭,这位小哥好生面熟,请问小哥……”
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轻轻地,敲进了晓云的心里。久违地声音,那么熟悉,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有多久了,约有一千多个日子了吧。原来,真的是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有些陌生,久到让她再听他的声音时,犹如在来生重逢。
“展大哥……”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心头。过往的酸楚,别离的痛苦,相思的煎熬,重逢的喜悦,一下子,涌了上来。泪水不自觉地滑落,红了鼻头,哽咽了声音。
“展大哥……”
“你!你是……”展昭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地震惊和不可思议。这声音,这声音怎会如此熟悉。怎么会,怎么会那么像,那么像她的声音!难道是他听错了,可是,他不会忘记她的声音,永远都不会。展昭的心,抑制不住地开始狂跳起来,是她吗?会是她吗?
此时展昭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震惊又疑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些端倪来。可是他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个少年男子,长的十分像晓云,且拥有晓云一模一样声音的少年!他实在是弄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晓云见他瞬息万变的面部表情,再看他一脸不敢置信又充满疑惑的眼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