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郎君倒也是谦虚。”李贞摆了摆手道:“蜀中的事情孤都听说了。这件事倒也不怪你们,是晋王那里下手太早了。”
李贞神色有些落寞。晋王虽然已经奔赴河东就藩,但在朝中的影响力却丝毫没有减少。
便拿蜀中这件事情来说,他堂堂太子监国竟然没有丝毫的办法。
“殿下的意思,这马贼早已与蜀中府军安通款曲?”荀冉闻言着实一惊,他虽然也考虑过这种可能,却不曾想过这晋王真做的出官匪一家,养寇自重的事情。
现在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晋王经营蜀中多年,不可能容忍眼皮底下这么多马贼嚣张劫掠。毕竟此时吐蕃势微,南诏臣服,要想扣下足够粮食供给蜀中府军,便需要这么一个跳梁小丑表演一番,这些马贼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此说来,蜀中府军与马贼一直是在演戏了。
“孤这个三弟,心思最是毒辣,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李贞苦笑一声,神情颇是无奈。“这次马贼投诚,算是将孤逼到了绝境,蜀中这盘棋,孤要想一口吃下余下棋子怕是难了。”
李贞如此坦诚的将心事说给荀冉,这让少年十分感动。看来李贞是真的把荀冉看做自己人了。
“殿下也莫要焦急,依微臣看,晋王这是在作茧自缚,殿下只需要静待事变即可。”
如今晋王在暗处,太子在明处,若是过于急切的下手反而会让晋王拿住把柄做文章,倒不如徐徐图之,让晋王摸不到东宫的节奏。
“不说这些事情了,如今安西战情紧急,河东灾民又涌入关中,孤整日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荀冉心中一紧。
“殿下是说,这些灾民是从河东来的?”
“是啊,河东大旱,紧接着又是蝗灾。晋阳城里的粟米都被吃干净了,百姓们不往关中跑就要饿死,真是天地不仁啊。”
李贞长叹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作为一个君王的不易。大唐各道,州县上呈的奏疏如雪片般飞至东宫,事无巨细,都需要你过目。这倒也罢了,偏偏还会有小人与你搅乱。
“那么,殿下认为该如何赈济灾民呢。”
荀冉有些忧心,眼下刚刚入秋还算好,若是等到冬天这些灾民该怎么办?
“孤也正在为此事犯愁。如今安西战事吃紧,粮草已是捉襟见肘,再拿出余量赈济灾民是绝不可能。故而孤打算号召关中富户筹措粮草,分给灾民。可是过了一月,才筹措了几千石,远远不够赈济数量啊。”
荀冉心中愤恨不已,他平生最恨这些所谓的豪绅富户。
明明家中存粮无数,却哭穷道苦,宁肯粟米烂掉也不肯拿出来赈济灾民。
最让荀冉气愤的是,这些富户豪绅往往与米商都有勾结,会囤积粟米再抬高米价,大国难财。
如今大唐与西突厥在安西鏖战,他们却在背后捅刀子,端是一帮无耻小人。
“太子殿下,微臣有一计,可以让这帮富户豪绅心甘情愿的献出粮食,赈济灾民。”
荀冉冲李贞拱了拱手,态度十分坚毅。
“哦?”李贞闻言大喜,连忙道:“荀郎君,若是如此,你可是解了孤燃眉之急了。这件事情孤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让孤失望啊!”
荀冉拱手道:“微臣定不负殿下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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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别胜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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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东宫后,荀冉直接乘马车回府。≯≥一<≦≦。<1<≦<<﹤s﹤。
虽然离开长安仅仅个把月,但荀冉已是十分想念梅萱儿。
长安城的街道还是那么熟悉,人流不息,车马更是络绎不绝。
一过坊门,荀冉便急不可耐的跳下马车,朝不远处的府门奔去。
“郎君,是郎君回来了。”一名眼尖的小厮现自家郎君回来了,立刻兴奋的高呼道。
荀冉笑道:“看把你乐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娶了一房好生养的媳妇呢。”
小厮挠了挠头,笑道:“郎君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小的一时有些不知所以了。”
荀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恁的现在油嘴滑舌了。”
他阔步迈入院内,朝梅萱儿所在的跨院疾步走去。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但毕竟暑气还未全部消散,梅萱儿喜欢早晚在院子里剪剪花草,竟是生生修出一方不大不小的花圃来。小娘子此时正和竹萍、扶春一起忙着翻土,忽的听闻一阵急切脚步声,微微一愣,待转过头时竟是喜极而泣。
“郎君!”
梅萱儿丢下手中木掀,提起裙裾朝荀冉跑去,二人在路中将将抱住,端是把扶春、竹萍两个侍女羞得涨红了脸。
“咳。”
扶春轻咳了一声:“萱儿姐姐,那我们先去给郎君煮一些汤饼,郎君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该是饿了。”
竹萍也在一旁说道:“是啊,我再去给郎君倒一壶酸梅汤,去去乏。”
两个侍女识趣的离开了院子,荀冉深吸了一口气,怜惜道:“这些时日可是想死我了,你怎么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梅萱儿拢了拢散落在鬓角的丝,喃喃道:“是吗?奴家都没有注意呢。”
荀冉轻叹一声:“本来我奉命剿匪,许是十月才能回来。不曾想中间出了一些变故,得以提前随军回京。”
梅萱儿奇道:“哦?可是马贼山匪已被郎君尽数剿灭?”
荀冉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些马贼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竟然一起投诚,归降了。”
“归降?”
梅萱儿这下可是被惊的不浅,自古官贼不两立,这些马贼主动归降,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不说这些了,萱儿,咱们的生意怎么样?”
梅萱儿没好气的甩开了荀冉的手,嗔道:“一回来就是生意生意的,生意就比我还重要?”
荀冉耸了耸肩道:“你真是冤枉我了,我记挂着生意还不是为了咱们能赚更多银钱吗?只有财务自由了,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财务自由?”
梅萱儿愣愣的望着荀冉,郎君自从崖州落水苏醒后,时不时的总会从嘴里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语。这些词语她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似乎也有些道理。
“就是有足够银钱,让自己能做喜欢的事情。”
荀冉心头苦笑,他可没打算仔细跟梅萱儿讲解,便匆匆带过。
“郎君,书坊那里生意还是老样子,三国演义完本后印制的数量也减了下来。至于吉他嘛,卖的是极好的。泡馍馆那里,加入了酸梅汤和面皮,每日前来的食客络绎不绝,店门前车马川流不息,想不赚都难啊。”
“原来我家娘子是累瘦的啊。”
荀冉颇合时宜的打趣了一句,惹得梅萱儿面颊一红:“谁是你家娘子,我们可还未拜过天地呢。”
少年笑道:“都是迟早的事,你我都在这里,还能有谁跑了去吗?”
“郎君真坏,奴家不要理你了。”
小娘子扭过身去,紧扣着双手,神情颇是有趣。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跟萱儿姑娘陪不是了。”
荀冉可不想一回来就破坏掉这么好的氛围,连忙告饶。
“这次便算了,下次奴家可是不饶了。”
梅萱儿复又转过身来,喃喃说道:“只是可惜了,最近河东闹灾荒,涌入关中的流民不少。不然奴家还想着陪郎君去终南山住上几日呢。现在别说终南山,便是长安城外都满是灾民,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荀冉听及此,神色一凝。
“这次蝗灾连着旱灾,端是苦了这些百姓了。”荀冉稍顿了顿,复又问道:“萱儿,你可知最近西市各大米行米价有何变化吗?”
梅萱儿点了点头:“这奴家倒也是知道一些的,一斗米寻常只需要五文钱,便是好米也不过十五文,这些时日便是最差的籼米也涨到了五十文,要想买到好米没有一百文是不可能的。最可气的是,他们还是用的小斗。”
荀冉心中冷笑一声,看来事情与他的预料差不多。这些关中富户为富不仁起来端是可怕的紧。他们不但囤积米粮,还趁机勾结起来抬高米价。这样一来便能造成恐慌效应,更多的长安百姓会认为米粮紧缺,便会不惜花费高价去购买足够多的粟米囤积以备后患。
可是,这些百姓不会知道这些所谓的价格都是可耻的奸商随意操控的。
若放到平时倒也是罢了,偏偏此时安西唐军与西突厥鏖战,河东又是连着蝗灾、旱灾。如此大国难财,当真是为人所不齿。荀冉虽然也爱财,但深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这些商贾端是不配唐人两个字,是大唐的败类。
太子殿下将收缴关中富户的任务交给了荀冉,便是寄希望于荀冉使出一些非常的手段。毕竟这些人的脸皮比城墙都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献出米粮赈济灾民无异于痴人说梦。
“郎君,快喝一杯酸梅汤,润润嗓子吧。”
扶春不知何时已经将酸梅汤端到了荀冉身旁。少年浅浅一笑,摆了摆手:“你去帮我烧一锅热水,我要沐浴。这些日子行军赶路,可是没机会享受。回到家,我怎么也得奢侈一把啊。”
“奴婢这便派人去烧水。”
荀冉喝了一口酸梅汤,只觉清爽了不少。
“殿下命我征集关中富户囤积的米粮,想必也要从这几大粮商下手。”荀冉神色有些凝重。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他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执拗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便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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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独孤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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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豪门望族不在少数。
其中一部分是当年随高祖在晋阳起兵后跟着入关中的河东旧部。这些人有着从龙之功,自然得到相当的优待。还有一部分是原先的关陇贵族。这些贵族上可追溯至前隋,乃至南北朝,可谓屹立数百年而不倒,是绝对的老牌望族。
这些望族枝繁叶茂,族中分有数房,每一房都会按月领取月钱。时间久了,紧紧依靠出租田亩收租子已经不能维持这些世家望族的生存。故而他们便会想方设法去赚钱,在大唐赚钱最快的永远是经商。当然这些望族碍于自身的身份,不会自己亲自去经商。他们多会去找一个合伙人,由他们出面购买店铺门面,经营生意。这些店铺明面上的主人是这些合伙人,实际的背后东家却是世家望族。每到月末分账,也多是一九分,合伙人只能得到极少的银钱。
或者,这些世家索性会选取一个偏房庶出来经商。这些庶出子弟因为身份卑微,在族中没有什么地位和话语权。他们肯定分不到什么土地和宅院,若是按照正常的情况,最后他们即便不会被扫地出门,也会受尽其他嫡出各房的白眼。
天弃之,人不自弃。
这些庶出偏门要想活的像个人,唯一的选择便是经商。
经商虽然等于放弃了科举的机会,但至少可以衣食无忧。
独孤辰便是这么一个投身做商贾的望族庶出子弟。
独孤家是关陇老牌世家,当年大将军独孤信权倾朝野,五个女儿竟然嫁给了五个不同的皇帝,一时被奉为奇谈。
之后虽然独孤家稍有衰败,但毕竟根基深固,在这关中贵族世家的排行里始终是前三。
独孤家经营的生意大到瓷器、丝绸、茶叶,小到米粮、时蔬,都有涉及。
独孤辰掌管的便是家族的米粮生意,他今年三十出头,虽然出身不算好,但凭着自己的努力也攒下了一些银钱。
大唐西市的西北角多是米行聚集区,独孤家的米店也在此。
独孤辰今日照例早起,从别院赶到米行上柜。由于不堪忍受族中其他几房嫡公子的冷眼,他在经商之后索性搬出了祖宅,在西市旁买下了一处跨院,这样每日也可以少走一些路。
“掌柜的,您可是来了,这位将军已经久等了。”
米店的小伙计见独孤辰来了,刚忙迎身上前。
独孤辰皱了皱眉:“将军?你可没看错?”
他开的是米店,别说是将军,便是衙役都没怎么见过。今儿个是怎么了,将军亲自来买米吗?
“小的哪儿能看错啊,那将军自称姓荀,还是刚刚从蜀中回来呐。”
“哦?快带我去看看!”
独孤辰不敢怠慢,连忙随小伙计进了米店后院。
荀冉正在饮茶,见独孤辰匆匆赶来,心道正主可算来了。
“这位便是独孤先生吧?”
荀冉一开口便把独孤辰吓了一跳。在唐朝,先生一词可是不能乱用的。除了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儒,也只有教书的西席,县学的老学究可以当上先生这二字。
荀冉如此尊称,端是把独孤辰捧的极高。
“使不得,使不得啊。荀将军,你这样可是折煞某了。”
独孤辰连连摆手,神情颇为紧张。
“这没有什么使不得的,独孤家是世家大族,独孤一脉皆当得起先生二字。”
荀冉不疾不徐的说着,完全不管独孤辰尴尬的神色。
他当然知道独孤辰是庶出,正因为此他才会将拜访的第一个对象选择在此。相较于那些名门嫡出,这些庶出子弟更懂得人情世故,也更知道如何应付三教九流。跟他们打交道,要容易不少。
“某早就听说荀将军赫赫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将军虽然年少,但英挺不凡,假以时日必定会像霍将军那样封狼居胥,为大唐立下不世功业。”
荀冉早知道商贾擅长溜须拍马,也不甚在意,淡淡道:“便借独孤先生吉言了。”
独孤辰顿了顿,还是试探着问道:“不知荀将军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荀冉摆了摆手,笑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荀某前来便是想问问独孤先生,如今长安米价几何。”
独孤辰心中一沉。
这荀冉果然是来者不善,不过还是得先看看他的真实用意如何。
“荀将军有所不知,如今江南米粮运送受阻,关中米价随之暴涨,大概是在五十文一斗。”
“独孤先生说的可是籼米?那精米怕得一百文一斗了吧?”
荀冉的目光有些凌厉,独孤辰被看的有些慌,连连道:“是啊,精米的价格要高上不少。不过荀将军要是想买米,某可以给出些让利。”
荀冉摇头道:“荀某并不缺米,不过关中百姓可不一定了。便拿长安百姓说,他们家中可能没有多少存粮。这米价一暴涨,难免会有人怂恿百姓囤积米粮。父老乡亲们买下米多了吃不了,来年不就霉生虫了吗?更何况,长安城外如今还有近十万灾民,独孤先生便不曾想过拿出一部分米粮赈济灾民吗?”
独孤辰这下总算明白荀冉的来意了。
只是事情似乎有些难办,若是唤作旁人,他大可唤来护院把他叉出去。可这人是堂堂游骑将军,又是东宫的人,谁敢得罪?
“荀将军有所不知,某也是无能为力啊。这米价虽高,某却只赚的薄利。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分给族中各房的银钱,真正能够落到某褡裢里的,确实没有多少。若再拿出一些粟米赈济灾民,族中某便无法交代了。”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
荀冉自然不会全信。他淡淡道:“独孤先生说的这些似乎也有些道理。不过据荀某所知,独孤先生这米行每月盈余除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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