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无忧天地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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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无忧天地游-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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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皇上。”一群衣摆生香的女子便袅袅娜娜地进了屋去。
  “皇上,国师到——”文心好奇地抬头,便望见一个瘦高的身影自园外而来。夕阳下,他月白的僧袍沾染了片片瑰丽的霞彩,如沐圣光。微风轻拂,衣袂翩飞,如风尘外物,遗世独立。
  文心蓦地一愣——如尘是国师!
  小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文心幽怨一叹:西陵郡主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片刻如尘便来到他们跟前,双手合十,行过礼,便跟着侍女欲入内室查看。文心猛然想到护国寺一难如尘拼死救她的情形。虽然他也是自顾不暇,但这份慈悲之心令文心着实感激不已。因此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文心便对他甜甜一笑。
  如尘刚巧抬头,冷不丁便收到一个傻傻的笑容,便是一阵惊愣。随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对着文心微微颔首便面无表情的走了开去。
  半盏茶时间未到,如尘便面色凝重的出来说道:“皇上,颜昭容腹中胎儿不保,虽然与其平日里气血虚弱,心情抑郁有所关联。但更大的原因却是她吃的食物……”如尘忽的一顿,为难的看了眼建元帝。
  “大师的意思是……”建元帝微微侧头看了眼何皇后,继续问道:“可是菜中有毒?”
  连瑞忽然凑到建元帝面前,俯身道:“皇上,老奴该死,适才忘记禀报。颜昭容用膳时,那只白猫也与之同食。若是菜里不干净,为何此刻白猫却安然无恙?”听他一说,众人又好奇地望向红漆柱旁伸着利爪上下磨蹭的回雪。
  文心也是一阵疑惑。转眼往向如尘,却见他微微笑道:“贫僧并未说饭菜中的是毒药。此药甘中带苦,且是活血祛瘀的良药——藏红花!”
  室内一阵唏嘘。何皇后也是半晌未语。她望了眼低眉深思的皇帝,随即敛衽下摆,道:“既然此事是司膳局的疏忽,请皇上容臣妾下去查明。相信臣妾不日便会给颜昭容一个满意的交代。”
  建元帝微微点头,缓缓道:“这事就麻烦皇后了。既然如此,大家都回去吧,让颜昭容好好休息。”
  众人听罢,依次而退。文心却在暗地里嘀咕:还查什么查?这明摆着是后妃争风吃醋的结果嘛!说不定,还是那个阴森森的何皇后搞的鬼呢!
  文心不以为然地回过头,却不期然地对上了如尘漆亮的黑眸。
  两人俱是一惊。直到身旁的侍女轻轻唤了声“公主”,文心才不好意思地对如尘笑了笑。
  如尘见了,竟也回之一笑。苍白的面容上,他的五官如同被佛祖精心雕琢过。这慈善温软的一笑,更是兼具超越红尘法度的气度神华,令人仿佛置身极乐仙境,飘然深陷而不自知。
  文心免不了又是一呆,回神时人家早已飘然离去。
  文心幽幽一叹,此等奇人美人妙人高人,也难怪西陵郡主芳心暗许!虽然……对方是个出家人……
  脑中忽的浮现一句诗词:“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人生自是有情痴(三)

  几日后,便有消息传来。据说颜昭容小产一事系虞修仪买通司膳局使女而为。皇后禀过建元帝后,便按照宫律将其逐进了冷宫。
  文心记忆中有些印象,那虞修仪瑰姿艳逸、媚态风流,一举一动皆优雅得体,且与颜昭容关系较密,看样子不像是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难不成亲密是假,伺机暗害是真?
  文心摇摇头,喃喃道:“她是聪明人,没必要这么做。说不定只是被人嫁祸,何皇后顺水推舟找个人顶罪罢了。”团扇轻摇,文心呆呆的望着天梁上垂下的冰绫纱幔,薄如云烟飘悠着漫入眼帘,净盖了一湖碧水,只依稀可辨薄纱后淡绿闪烁的流光。
  脑中忽的闪过一丝不明光亮,文心突然抬起手将团扇凑到眼前,对着窗外日华细瞧。但见白绢轻纱之上桃花妖娆,兰花高洁,桃兰相依,浓淡之间,雅韵天成。而在团扇边角处,却细列着一排蝇头小楷。
  文心凝眉端详,目光自右缓缓下移,不自觉得读出声来:
  “以蘅芜兮焚以椒兰;整余之高冠兮观余之华服,立苍苍之巍峨兮,以为君归之标草。
  寄相思与夕霞兮托书于流云……日月相替数载兮候……君……”
  声音忽的有些颤抖,文心微微一顿,瞪大眼睛紧盯着扇面。
  “伤……伤离别兮忆过往,桃源相会之忐忑兮至今犹难忘……
  春秋之有时兮凄凄,星辉月夺兮哀哀,君在侧时吾未觉,今两相望兮感伤。
  ……
  苏万物以暖风兮……醒长眠之生灵,三尺之寒心兮何时……可融?”
  心蓦地一沉,握着团扇的手如失了力般忽然松开。“玎玲——”一声,团扇尾端的缠丝玛瑙坠子跳跃着又落回了地面。
  而文心仿佛入定一般,呆呆地望着光可鉴人的地面,而神思却飘回了樱花纷飞的竹庐边,那染血的白衣男子身上……
  凄然回眸的一瞬间,他清润温雅的诗句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是他!
  是他!
  是梦中那个如诗如画的男子!
  那个被自己……不!被柔珈一剑夺命的男子!
  是那个被柔珈称为珞郎的男子!
  无忧……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诗句?
  难道一切都不是梦……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眼前忽的红光微闪,一阵刺目的殷红过后。那泪一般的朱砂痣清晰地在脑中显现!宛若红梅般妖娆绽放,诉说着万世的诅咒!
  文心突感一阵晕眩,闭上眼靠着榻缘不住喘气。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额缓缓下坠,沾湿了鬓角的墨发。清风透过格纹窗吹来,乱了轻垂的水晶幔帐。微抚过侧靥,竟陡然升起一丝凉意。
  微微定神,文心弯腰捡起落地的桃兰双会团扇,纤润的手指轻拂着白绢扇面,幽幽道:“不会……也许,一切都只是巧合……”
  几案之上,锁铜瑞兽熏炉中倾吐着袅袅烟雾,阳光浅浅而来,穿透薄烟在平整的理石地上洒落斑斑色彩。
  文心呆滞地望着熏烟婀娜而起,神思渐渐恍惚……
  “陈倾月……你给我出来!”殿外的一阵呼声忽的唤回了文心飘渺的心神。
  “十公主莫急,倾月公主在内殿小憩,请容奴婢进去通报……”小宫婢的哀求随之而来。
  “让开,本公主要自己进去,你们谁敢拦着?”
  “啊——”一声痛呼传进文心耳里,“奴婢不敢拦着十公主,可是我家公主她……”
  “你家公主是公主,我家倾尘公主难道就不是?”倾尘那边的宫婢不屑地哼道,“再敢拦着,就不是推你一把的事儿了?小心你的命!”
  文心头疼地皱了皱眉:这倾尘公主,没事怎么来她的芙蓉殿撒泼?居然还弄伤了她的小婢?
  刚刚直起身子,却听见“乓——”的一声木门撞击声,随之冰纱幔帘如狂风卷过似的飞曳了起来!
  脚步声快速逼近,绕过彩漆嵌玉纱屏,十公主倨傲骄狂的面容瞬间出现在眼前。
  文心一手轻摇着团扇,微微笑道:“稀客啊。倾尘公主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坐?来人,奉茶。”另一手指着纹云透雕的檀木圈椅,缓缓道:“请坐。”
  倾尘冷眼扫过文心,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微转回头,对着身后侍婢轻轻一哼,那几人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接过白玉茶杯,等着奉茶侍女退下,倾尘才冷冷地开口:“陈倾月,我今天不是来陪你喝茶聊天的!我问你,你失踪那几天,是不是去过裴园?”
  文心微有一惊,她去裴园,原是极少人知道的,这倾尘如何知晓?
  “我……”刚想开口,却被倾尘蓦地打断:“不要否认!要不是你厚颜无耻地去裴园纠缠裴大人,裴大人岂会进宫向父皇求亲?”倾尘气呼呼地瞪着文心,两眼似要冒出火来。
  “求亲?裴羡玉?对谁?”文心不明所以,愣愣道。
  倾尘看着她一副无辜的样子,心里腾地窜起一股火,咬牙切齿道:“还有谁?不就是你!听好了——裴羡玉向父皇求旨娶你!”
  脑子“轰——”的一声,文心顿觉眼前一片昏暗,身子忽的摇晃起来。胡乱地抓住榻边的扶手,文心喃喃道:“不可能……”
  “呵……不可能?”倾尘猛的冷笑出声,讽道:“不可能?九皇姐,自己做的事还不敢承认吗?要不是我刚巧经过御书房在外听见,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呢!真不愧是九皇姐啊,和你娘水惜柔都一个德行——整一个狐狸精!你娘当年抢母后的夫君,致使母后几年独守空闺,而你娘则日日霸占着父皇!现在,你——陈倾月,和你娘一样,夺人所爱!”倾尘越说越激动,一手指着文心,一边站了起来,立在文心面前,居高临下,不住道:“你知道我喜欢裴大人多久了么?从他登科取士,第一次觐见父皇,我就对他一见倾心!多少个夜晚,我对月许愿,期望他能向父皇求亲。以致我谢绝了其他豪门贵公子!可是——”
  语气陡转,倾尘双目通红地瞪着文心,恨恨道:“今日得知裴大人进宫,本是欢欢喜喜地在外处等着,谁知,他亲是求了!可是对象偏偏是你!——陈倾月!你好手段啊!”
  文心愣愣地望着倾尘在面前指手画脚,脑中早已乱成了一团浆糊。
  裴羡玉?那个墨香满袖的如玉男子;为什么会喜欢上她?脑子转不过弯来,红唇却傻傻的吐了几个字:“那父皇……怎么说?”
  “父皇,你还敢提父皇?谁不知道父皇爱水惜柔可以不顾一切!你是她女儿,父皇会不依你吗?虽说要问你的意思,可是父皇他明摆着就是乐得撮合此事!陈倾月?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却不及你在父皇心目中的万分之一!你是倾月,我是倾尘!你是高高在上的月亮,而我只是红尘中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土!你说,公平吗?自我出生以来,父皇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倾尘越说越恨,气势咄咄逼人:“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还要回来和我争?你……”忽的扬起右手,叫道,“我恨你!”一个巴掌重重的落下,文心反应不及,只觉左靥一阵火辣辣的疼,便无力地倒在贵妃榻内侧……
  “你在干什么?”清澈如泉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忽的传入文心耳中。文心吃力地撑起身子,侧过头朝榻外望去。一袭白衣飘过嵌玉纱屏如风般蓦地出现在榻前。晶润的琉璃瞳望见文心微微泛红的脸颊时倏地闪过一丝幽光。俯身轻轻坐于榻缘,百合般幽白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文心的脸颊,小心探视着。直到听见倾尘不以为然的冷哼,才慢慢侧过脸。
  唇边微微挽起一抹柔和莫测的笑意,无忧淡淡道:“不知倾月哪里得罪了十皇妹,竟要十皇妹如此对待?倾月面子薄,不如由我代替,给十皇妹泄气。”声音轻轻缓缓,柔和中却暗藏一丝警告之意。
  不知倾尘听出没有,文心却一把扯住了无忧的衣摆,对着他清亮的眸子直摇头。
  “倾尘怎敢对太子殿下不敬!太子殿下这么说,不是让倾尘无地自容么?不过……”她冷冷地瞥了眼唇色发白的文心,不屑道,“你俩一母同胞,自然同气连枝!好,我就等着看九皇姐怎么风风光光地嫁入裴园!”袖子一挥,倾尘高昂着头,对着无忧道:“倾尘告退!”便转身离开了殿内。
  窗栏外的流月湖碧波荡漾,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碎光。湖边柳堤杨花飘散,落入翠屏花障之上,隐于绚丽如霞的榴花之中不可寻见。
  几只彩蝶翩翩而动,绕着榴花转悠几圈便轻飞着越过流月湖飘入轻纱水帐之内。榻边花几之上,水晶瓶中插了几只含苞的晚香玉。虽尚未绽放,漫溢的浓香却掩盖了熏炉中袅袅而起的梦阑香。几只彩蝶闻香而来,围着白朵儿舞了几回,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又飘飘然的散了开去。
  水殿之内,满涨着滞人的气压。文心一手扶着颊,一手撑着榻缘,满脸惊慌地望着无忧。
  视线久久的停留在纱屏上,无忧默然不语。
  文心靠着扶栏,侧过身凑近无忧,低低道:“我……”
  “你要嫁人?”无忧忽的转过脸,笑靥如花道。
  “不……”
  “是裴羡玉?”无忧蓦地打断文心的话,柔声道。
  “没……”
  “你喜欢上他了?”无忧似是未听见文心的话,继续道。
  “不……”
  “我听说你私下去过裴园。‘漫怜春,俏佳人,独爱一抹,胭脂销魂。’他为你吟的诗?”无忧笑得如三月里盛开的粉桃,娇艳妩媚柔软至极,却不知为何令文心如坠冰窖般寒冷的浑身哆嗦。
  “不是……啊……”文心意欲辩驳,抬眸忽的撞见无忧眉间那滴血色妖娆的朱砂痣,不觉惊恐地叫出声来。记忆中一池的鲜血铺天盖地的侵袭过来,腥浓弥漫着鼻尖,温热的血液粘腻着面颊……那挥之不去的噩梦,让文心刹那间堕入了罪恶的深渊。惊愕、恐惧、自责、彷徨都如潮水般扑涌而来。文心战栗着闭上了双眼,身子猛地向后一退。蜷缩着躲到了榻角。
  “你怕我……文心,你果然没有喜欢过我……”柔软的话语似是掺入了无尽的惆怅,潺潺缓缓流入了文心的心间。
  文心蓦地一惊,慌忙抬眼望向无忧。琉璃色的眸子深旋着无尽的黯然,一刹那仿佛没入了漆黑之中,盈盈闪烁、泫然欲流。
  心忽的疼痛起来,文心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无忧,惊慌道:“你在说什么?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留在皇宫?无忧!如果不是你,我早就离开了啊!”怀中少年的身子依旧如初,单薄中带着一丝柔弱。让文心想到了分别前的那一晚。心有些柔软,却又忽起一丝焦躁。仿若不抓住,便会再度失去!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悔,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无忧,你还不信我吗?”文心轻轻推开无忧,琥珀色的眸子直直望入了他眼里。
  低垂的羽睫轻颤,露出秀澈纯然的双眸,无忧面上晃过一丝忧虑,低低道:“可是父皇他……”
  文心轻轻拥住无忧,微笑道:“别担心,我自会向他言明。”
  少年粉润的唇畔忽的掬起一抹笑意,如落日蒸霞,艳美绝伦。却在文心回首间,蓦地消失而去……

  门楼日落话姻缘

  十里红妆染碧霄。
  皇城笔直的干道上,出嫁的车队浩浩荡荡。站在皇宫的东侧门楼上,依稀可闻远处喜意的吹打鼓乐。
  朗朗青山,流云碧树。西陵郡主终于出嫁了。
  日华淡淡,氤氲着满城风絮,那锦鸾车中的新嫁娘,定是衣似红霞人如玉,淡淡铅华浓浓妆。然,挽青丝,结双环的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寸眉两叶、芳心一点,这一腔无望的爱恋终只能付诸东流……
  轻轻一叹,文心刚转回身,却见一人手持念珠,僧袍款款而来。
  漆黑的眸子盛满了哀世的悲悯,原本苍白的脸颊经过晚霞的荼靡,染上了一抹淡淡柔光,仿佛九天之外的圣人,丝毫不得亵渎。
  待他走近,文心侧回身,依旧眺望着远处人群熙攘簇拥的嫁车,沐浴着晚风,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大师,今日郡主大婚,不知郡马是何人?”
  如尘微微一笑,答道:“那必是前世葬她之人……”声音融入风中,带着一丝飘忽。
  文心搭在墙垛上的手微微一紧,语气却依旧平静:“所以就必须用今生来还吗?……那按照大师所言,若前世葬倾月之人是大师你,那么今时,倾月也非嫁你不可了?”秀逸的面容忽的转向如尘,琥珀色的眸中闪烁着凄冷的光。
  如尘略有一愣,平静的脸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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