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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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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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得依旧雍容圣洁,气韵祥和,并且还是那种和长孙无极形似而神不似的尊贵优雅。
  孟扶摇瞪着她,“咝”的一声,一口凉气从头顶凉到脚底。
  妈的,这辈子她从未服气过哪个女子,现在她服气了凤净梵!
  一个女人,被人骂成那样,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居然还能对着骂她的人笑得出来,真是不可思议,是不是那天她实在伤重骂错人了?还是烂莲花患有间歇性失忆症?还是她的脑子会自动清屏,将所有不和谐字眼全部删除?
  然而烂莲花下一句话完全破灭了她的幻想,孟扶摇听见那句话甚至觉得眼前一黑——这世上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强大哇……
  佛莲微笑道:“孟将军伤可好些了?净梵正想着,那日净梵实在是失礼,明知将军伤重,还缠着将军邀宴,怨不得将军怪我。”
  凤四皇子笑道:“孟将军大抵对妹妹有点误会?等下宴中,妹妹多敬将军一杯酒也便是了,将军如今名动天下,真英雄,当得起佛莲一杯酒。”
  当得起,当得起,你大概觉得你家佛莲的酒敬给我是抬举我,我却怕喝了烂肚肠哩……孟扶摇举袖,捂唇,吭吭的咳嗽,道:“重伤未愈,不敢领受,谢了,谢了。”
  那两人还殷勤的邀请:“马车宽敞,同车而行如何?将军既然伤势未愈,骑马怕是容易疲惫。”
  “我天生贱骨头,坐不得高贵的车,一坐我就三魂齐灭四肢不灵五脏不调七窍生烟……”孟扶摇还是捂着唇,伸手一引:“请,请。”
  那两人礼仪完美的又客气一番才离去,孟扶摇放下袖子,僵着脖子,对身侧雅兰珠道:“珠珠,快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还活着?”
  椎兰珠直着眼睛,气若游丝的道:“我还指望你来掐我呢,我到现在还没回魂哩。”
  两人木木的转头,对望一眼,半晌雅兰珠道:“人才,人才哇……孟扶摇你给人家提鞋我看都不够格。”
  孟扶摇搔搔腮帮,道:“珠珠,你看人家那才叫公主,你跟人家比起来,就是菜市场为一毛钱尾数吵得不可开交的大妈。”
  “是啊,”雅兰珠深有戚戚焉,“这么一位高贵无暇大度雍容,脸皮和城墙一般的坚实的公主,我实在羞于与她一同列席哇……”
  “那档次不是差的一般二般啊……不行,和她坐在一起我会自惭形秽的。”孟扶摇决断迅速,一拨马头,道,“珠珠,烦劳你,代我和战南成说我拉肚子,我回去慢慢拉了。”
  “我也想泻肚子,我现在不泻等下看见她我一定泻,一起一起。”雅兰球跟着就拨马头。
  可惜已经迟了。
  两队人迎了出来,礼部官员带着内侍亲自来迎,早巳看见孟扶摇雅兰珠,看见两人居然在宫门前拨转马头,赶紧上前拉住,一番好说歹说,这些人职责在身,孟扶摇坚持要走也是为难人家,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进去。
  她晃晃悠悠坐在马上,安慰雅兰珠:“珠珠,就当宴席上不小心有人扣了个屎盆子,眼不见耳不闻便是了。”
  雅兰珠叹口气,答:“早知道先垫了肚子再来……”
  进了赐宴的武德殿,天煞皇族、武将、尚滞留在磐都的各国皇族和门派掌门,早已济济一堂,见她都含笑招呼,佛莲坐在上首左第三座,见她进来,抬首一笑,孟扶摇看着她,半晌,吸口气,也一笑。
  既然你不识羞,既然骂不死你,那就换别的方式吧。
  礼部官员低声请她先进内殿,说陛下请孟将军内殿一会,孟扶摇转转眼珠,知道主题来了,赶紧跟他进去,果然战南成在,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战北恒,孟扶摇行了礼,战南成说了几句闲话,便问:“孟将军在无极官高爵显,少年得志名动七国,实在令人敬佩。”
  孟扶摇扶着茶杯,缓了一缓,让自己唇角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苦涩笑容,才答:“陛下过奖,不过是区区虚衔武职,算不得什么的。”
  战南成目光一闪,笑道:“虚职尊贵清闲,等闲人也不能有啊。”
  “那是,那是。”孟扶摇扶着茶盏,敷衍。
  “不过话又说回来,”战南成微笑道:“朕幼时读书,每至前贤英烈传便要掩卷,想那男儿当世,黄金若粪土肝胆硬如铁,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搞扑而震天下,或沙场万里奔驰,或两军取敌之首,那是何等的痛快淋漓?可惜朕一介天子,终日困于这寂寂深宫,着实无趣得很。”
  “陛下尊贵,御下有无数骁将为您驱策,为将者不如将将者,天人何人能与陛下相比?”孟扶摇笑,一叹。
  “将军春风得意,却又为何叹息?”
  “陛下一言,勾起草民郁郁之思。”孟扶摇叹息:“草民自幼不好诗书,只爱兵法武艺,也觉得天下男儿都应如此,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人头做酒杯,饮尽仇雠血,”孟扶摇叩膝,仰首,目光熠熠的大叹:“方不负此生矣!”
  “孟将军说笑了,”战南成微笑,“如今你不也在无极跻身三品武将之列,功成名就,天下谁人不敬?”
  “草民倒宁可卸印绶脱将袍,换陋甲着战靴,去那塞外三千里沙场,和人拼个人头滚滚,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才叫痛快!”
  孟扶摇哈哈大笑,笑了一半“呃”的一声,赶紧坐正了请罪:“草民失礼。”
  “无妨,朕就喜欢你这样的爽气男儿。”战南成含笑,亲手将她扶起:“真性情,真血性也!”
  他绕了半天,终于问起正题:“看孟将军神情,眉头常锁,郁郁不欢,莫非……有什么不如意事么?”
  “能有什么不如意?不过是憋屈了难受!”孟扶摇一拍大腿,身手一仰道:“实话和陛下说,草民从当那劳什子虚职将军以来,还是觉得当初进戎营杀人那一日最痛快,现在每日画画押圈圈笔儿,闲来和一群官儿吃酒谈笑,什么意思!”
  “无极太子甚是宠爱将军,异日升迁指日可待,将军前程无可限量,怎可如此自弃?”
  孟扶摇挑起眉,不语,战南成连连催问,她才十分碍难,吞吞吐吐一句:“太子宠爱……我反而更别想操刀子上阵了……悠悠众口,着实难熬……想我堂堂男儿……”
  她说得吞吞吐吐,战南成听得目光闪闪,和心里的消息一印证,不再问下去,反而慢慢笑了。
  他更为亲热的招呼孟扶摇坐近些,问:“孟将军精擅乓法,可否请教下步骑合围之术?”
  “陛下客气,草民只略懂一二,”孟扶摇坐过去,在早已准备好的沙盘上流利的指指戳戳:“……协同作战,步军当依傍丘陵、森林、险阻、草木丛生之地,若地形不利,必得挖掘战壕,步骑兵各分预备队和战斗队,轮流出击,敌若侧击我两侧夹击,敌若围击我以圆阵对之,弓箭手则应在各分队侧翼外层,按梯队阵势列,此法不至于伤及自身,后方骑兵也易于内侧反冲……”
  ……
  半个时辰后,孟扶摇摇摇晃晃,由天煞皇帝亲自陪同着出了内殿,战南成满面春风,牵着孟扶摇的手,险些亲自送她到座中,孟扶摇硬是咬牙忍了又忍,才忍住想要掐着那手把他送到姥姥家的冲动。
  他们一出来,也就开宴了,不过是罗列珍馐皇家富贵,孟扶摇埋头大吃,坚决不去看斜对面那朵烂莲花,可惜她不理人家,人家不肯放过她,宴席到了一半,佛莲拉了拉凤四皇子衣袖,由他陪着,亲自擎了酒杯过来,含笑道:“本宫向来最是敬慕英雄,真武魁首孟将军,那是一定要敬上一杯的。”
  众人目光刷的一下转过来,都笑道:“孟将军好福气,佛莲公主的酒,可不是等闲人喝得到的。”
  是啊,等闲人谁喝得到呢,谁喝谁烂肚肠,孟扶摇直起身,接过酒杯,笑得比她更假:“是啊,佛莲公主圣洁之名享誉七国,我一介粗人,怎么配喝公主的酒?”
  她擎着杯,不喝,将酒杯在手中转啊转,半侧身面对众席,笑道:“众位莫以为公主真的好武,所以抬爱敬在下一杯,实则是当初和公主有一面之缘,算是半个故人,说起来真是在下的福气。”
  她这一说,众人都来了兴致,道:“不想孟将军和佛莲公主曾见过面?却又是何时何地呢?”
  “在无极国叠翠山,”孟扶摇笑,“当时公主遇上一队强梁,护卫不敌,在下恰好路过,小小的帮了一把。”孟扶摇笑得谦虚:“那一面真是令在下印象深刻。”
  “原来是英雄救美人。”有人接口笑,“孟将军别卖关子,大家都等着听呢。”
  “其实也没什么,公主的护卫自然是英勇的,强盗自然都是凶恶的,所有的美人遇险桥段都是雷同的,唯有其间展现出来的人性是牛叉的令在下惊讶的。”孟扶摇微笑,“公主的气度真是镇定,对佛祖着实虔诚,当时鲜血飞溅,马车倾倒,护卫一个接一个在马车前倒下,公主盘坐马车之内,淡定从容,及时为护卫们念经超度,死一个超度一个,死一个超度一个……”
  众人听着这话,乍一听什么都没有,再一听回味无穷,一殿的人都是人杰,不会连几句话都听不懂,渐渐都笑不出来了,佛莲端着杯的手,抖了抖。
  孟扶摇犹自不罢休,继续:“护卫们死得及时,公主超度更及时,窃以为那些忠心护主而死的冤魂,大抵还没来得及下地府,就被公主举世无双超度速度给揪出来送上天堂了,噫吁戏,身为公主护卫,死于公主身前,真是几辈子不能修来的福气,最起码,一场法事的银子免了。”
  满殿默然,连举筷声都不闻,只听见孟扶摇一个人在夸夸其谈,大肆赞扬凤净梵的圣洁、高贵、忠心护主侍卫死于前面色不改的淡定。
  “更难得的是,那日,在下终于见识了真正的众生平等,大乘博爱。”孟扶摇肃然道,“在下亲眼看见,某个护卫死守马车之前,拼命阻止强盗入内侵扰公主玉体,此护卫被一强盗一刀搠死,在下当时见着,一腔贱血立刻不高贵不淡定的激动了,上前砍断了该强盗杀人的胳臂,此胳臂落于公主身前,公主一视同仁,将胳臂端正与护卫尸体同放,一同超度……”
  “噗……”
  雅兰珠霍地喷出了口中的菜,见众人都转眼来看她,连忙大力挥手:“继续,继续,精彩,精彩,着实膜拜,只是不知道该死不瞑目的护卫,和那只胳膊同时升天时,会是什么感受呢?”
  佛莲捏着酒杯,静静的站在那里,她垂着眼睫一言不发,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她衣袖在微微颤抖,凤四皇子愕然看着她,又看看孟扶摇,张了张嘴,怒道:“孟扶摇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公主的圣洁虔诚淡定高贵啊。”孟扶摇无辜的看他,“佛莲公主含莲出生,美名遍传七国,总要有些实际的、亲身经历的光辉事迹供人流传,才好给我们这些粗人更进一步的敬仰膜拜啊。”
  “你……”
  “为公主美名流传,在下万死不辞。”孟扶摇含笑看凤四皇子,“殿下,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合你意吗?”
  不待凤四回答,她转身,向佛莲长长一揖,万分惭愧的叹息道:“经此一事,在下突有所悟,觉得和公主比起来,在下真是太不淡定太多事了,蒙公主教诲,在下终于懂得了圣洁慈悲的真谛,不必辨良莠,不必分忠奸,不必理是非,只管超度就好。”
  她笑,走上几步,立在佛莲正对面,身姿笔直声音琅琅。
  “那天回去后,在下感慨万分,夜来辗转反侧不得安眠,遂中夜披衣而起,自撰挽联一副,不知道公主可有兴趣听听?说起来那也是为你的护卫写的呢口”
  佛莲沉默着,抬起眼,迎着孟扶摇灼灼目光,她眼神黝黯,浮沉点点幽光,那幽光含糊不明,却又深青如将雨前的天色,沉重而亮烈的逼了来,带着针尖般的利和火焰般的艳,逼进孟扶摇眼中。
  孟扶摇不避不让,含笑看她,对她举起酒杯,一字字道:
  “任你等拼命,我自齐齐超度,管他妈敌友,尔等个个升天。”
  “横批,莲花圣洁”。
  “好!好!着实精彩!”鼓掌的只有雅兰珠,清脆的拍掌声在静得怕人的殿中惊心的回响,“孟将军奇才,公主更是奇才!”
  众人齐齐垂下眼帘,拼命盯着自己面前的宴席——天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结的仇怨,孟扶摇竟然在这样的七国贵人齐聚的场合,当众羞辱佛莲公主,就不怕璇玑国将来的报复?
  他们看着佛莲背影,看不见她的神情,这个以宽悯慈和闻名七国的公主,会怎么对待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羞辱?
  只有孟扶摇看见了她神情。
  佛莲竟然在笑。
  她平静的、无邪的笑,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低低道:“孟扶摇,本宫过来敬酒,不是为了来给你羞辱的。”
  “你是为了来害我的。”孟扶摇也低笑回答,“你当然不会蠢到在酒中下毒,但是,你那不知情的哥哥那里,却有好东西……”她越笑越森然,道:“你这么客气,这么会劝酒,那么多人拥护你为你助阵,我要不想撕破脸皮就八成得喝,可我想来想去,和你的面子比起来,我的命重要一万倍,那我也就只好委屈你了。”
  她退后一步,举起酒杯,声音提高:“有佛莲公主对敌尸超度之德行专美于前,在下不敢僭越公主,唯有以美酒一杯,敬献那些为护持公主安危而死难的护卫们。”
  她肃然将酒缓缓酹于地面。
  清冽的酒液在金砖地面上无声铺开,在众人屏息寂静的目光中缓缓流向佛莲裙下,她默然而立,似乎麻木得不知避让,凤四皇子张皇又愤恨的看了看孟扶摇,又看了看佛莲,伸手拉她:“妹妹,我们回座。”
  佛莲却突然笑起来,她一拂袖,甩开哥哥的手,微昂着头,单手负在身后缓缓回座,一边走一边道:“本宫实在不明白孟将军在说什么,本宫一介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强敌当前,除了惊吓畏惧喃喃诵经以求佛祖保佑,还能做什么?护卫拼死救护,本宫恨不能以身代之,但那般情境,本宫贸然冲上,反倒要令他们分神顾我,更增牵累,至于敌臂……”她撩起眼波,回身淡淡瞥孟扶摇一眼:“孟将军难道认为,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能够从漫天飞舞的残肢断臂里分出敌友?”
  她轻轻的,雍容大度的,不以为意的笑:“不过,无论怎样,难得孟将军体恤本宫那些死难护卫,本宫代他们谢过。”
  孟扶摇冷笑,还未开口佛莲又道:“本宫只是不明白,孟将军火气从何而来?说起来,本宫和孟将军将来还是一殿君臣,何必如此不留情面,咄咄逼人,难道当真如传言所说,孟将军……因妒生恨?”
  孟扶摇正在喝水,喷的一下呛出来,霍然抬头看她,啥米?一殿君臣?她的意思是说她会是无极皇后,自己这个无极将军迟早是她的臣?还有那句因妒生恨,到底是什么意思?看出她的真实性别了,还是只是暗指“孟将军和无极太子有断袖龙阳之私”那个传言?不论是前者后者,她在这金殿之上,七国贵族高层齐聚场合说起这个,额滴神,她被自己气疯了?
  此时众人“嗡”的一声,又是一场意料之外的震惊,不仅因为佛莲词锋的突然锐利,更为那最后一句话而震动,他们当然想不到孟扶摇的性别,只认为——无极太子的未婚妻,竟然当众揭出了太子的断袖之私?无极太子多年不大婚,当真是因为喜好男风?
  孟扶摇怔在那里,盯着对面那个坦然侃侃而言的无耻女人,她突然明白了长孙无极说的那句“很愤怒又无法反击”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算准自己离开后佛莲不会死心,八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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