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尘将自己送回了寝阁,安抚了几句便匆忙离去了,林涵溪这才放下紧绷的神经,几日未出府,接二连三接到倾歌的飞鸽信报,近日城中来了位富可敌国的商贾,他家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可为人却十分恶劣,奸。淫抢夺无恶不作,这样的人,正可谓是留香门的下酒菜,劫富济贫,本就是他们的宗旨。
留香门有自己的联络密码文,信鸽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而这联络密码文只有门主和左右护法知晓,倾歌为右护法,一般情况下,都是他与林涵溪联络,而左护法暖雨,今日被派到别国办事,一时半会恐怕还回不了启国。
原本这样的小事交给倾歌去办便好,但林涵溪好久没有出府了,成日呆在府中,骨头都酥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于是,她给倾歌回了信,要亲自走这一趟,让他做好准备,听后差遣。
下定了决心,接下来便是寻机会,还好近日冷无尘都很忙碌,宿在别院,这便给她留了深夜溜出去的空隙,择日不日撞日,今夜依情况行事。
☆、第十五章 你我早已缘定三生
夜,天色清朗,星空静美,层层叠叠的流云忽卷忽舒,有些朦胧。
林涵溪着一身夜行衣穿梭在帝都的上空。
鸟瞰帝都,在这寂静的深夜早已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林涵溪像一只挣脱牢笼,重获自由的鸟一样,享受着片刻的欢欣,虽然,她知道这自由持续不了几个时辰。
帝都东北角的一座私宅的书房内,此时有两个年轻公子正在饮茶。
一个身着墨色长袍,一个身着朱红锦袍。
听到机关铃声响动的声音,红袍男子挑眉微笑道:“看来,觊觎你家财宝的人还真不少。”
墨袍公子淡笑着品了一口茶,薄唇一勾,淡笑道:“躲过了机关么?有趣,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致。”他的声音不算高亢,也不算低沉,流泉一般澄澈,清风一般温润。
红袍公子饶有兴趣地道:“这段日子着实寂寞,不如,我去会会他。”随着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已经如同红色的迷雾般从室内飘出。
此时的林涵溪,正站在万卷楼内,凝神细看周围。
屋内自然是没有灯的,走廊上的灯光混合着月光,在室内照出朦胧的黑影子,依稀看到东西两侧各有一排陈设架,上面摆着许多物事。
她慢慢走过去,打量着那些物事,看哪些东西是自己所需。
林涵溪拿出一件看上去极其普通的铜管,铜管约长两尺,管壁上描绘着精致的花纹。管子两端,各镶嵌着两片精心打破的玻璃镜片。将铜管放到眼睛上,向窗外观望,远处的灯火尽在眼前。
奇了,这个时代还有望远镜?
林涵溪一边惊叹,一边将宝贝揣入随身携带的布袋内。继续深入,又寻了一些奇巧的物事和财宝,一并收在囊中,此时,这布袋已经满满的了。正欲起身,忽地一顿,窗外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她立刻警觉,无处可躲,只得纵身上了房梁,屏气敛声。
窗户嗒的一声轻响,一个人影随之跃入屋内。
淡淡的月华从窗内照入,林涵溪依稀看到一个暗红色人影从室内优雅走过,看身姿是一个男子,而且仿佛有几分熟悉之感。
这男子难道是天东楼楼主?他到这里来作甚?
很显然,这男子对这屋内物事并不感兴趣,径直朝着林涵溪置身之处走来。
林涵溪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他不会是发现她藏在这里了吧。按理说不会,屋内一片漆黑,她自问轻功和闭息功还是不错的。
只见红衣公子步伐优雅地走到林涵溪置身的房梁下,伸出手,从陈设架上拿了一件物事。
看样子他不是这座宅院的主人,若是主人,早应当点了灯了,何以在黑暗中摸索。莫非也和自己一样,是来盗东西的。没想到竟会遇见同道中人,林涵溪心中正幸幸地径自想着,就见那男子拿了手中物事倒退了几步,凝立在窗边。
林涵溪忍不住努了努嘴,还不走,还不走!
黑暗中,只听得一声轻叹:“如此好萧,若是丢出去,未免可惜了!”声音华美如天籁,似琴弦奏出的优美曲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林涵溪听。
林涵溪闻言,这才注意到,此时男子手中执着一支长萧。不对,他用萧瞄准了自己所躲藏的方向!林涵溪一颗心莫名也跟着抓紧了。这人,不会是早已发现了她吧?若果真如此,那她就危险了。
林涵溪背上不禁冒出了冷汗,他不会真的发现自己了吧。她更加不敢乱动,此时若是飞身逃走,就暴露无疑了,但若是不动,便活生生的被当作了靶子,该如何是好?
她不动声色地冷眼瞧着,心中自我安慰着,这人没有发现自己,没有发现自己……
蓦地,一股巨大的力道直直向她袭来,林涵溪凝神一望,一把长萧旋转飞来,速度之快,出卖了他的主人的内力,很明显,若没有上成的内力,怎会以长萧做武器却锋利的像一把匕首?
林涵溪飞速挪移,好在她并未轻敌,谢天谢地算是躲过了,可令她懊恼的是,夜行衣摆被长萧击中,像长钉一样,将它钉在了房梁上。
林涵溪依旧不敢动,却听到男子的声音婉转飘来:“还要藏多久?”
额……原来他的确知道自己的存在,这个男人还真是……厉害!
林涵溪一个纵身跃下,缓步走进男子,由于刚刚那个长萧暗器的偷袭,她的袖子破了一块,露出了白皙的玉臂,对于一向体面的林涵溪来讲,此时是太过狼狈了。
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要会一会这个狂妄的男子!
见林涵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男子似乎越发有了兴致,双手抱胸,耐心地等在那里。
当林涵溪走到男子面前,手中如变戏法一般变出了一把火折子,林涵溪这才看清面前男子的脸。
此时,林涵溪带着面纱,本来嘛,出来盗窃怎会以真容示人?盗窃!对,她是来盗窃的,她险些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男子也不躲藏,饶有兴趣地凝着眼前的林涵溪,以两人的距离,若是他像要摘掉她的面纱轻而易举,但此时不需要,因为,他已知晓眼前的人是谁!
果然是他!林涵溪看着那双邪魅的眸子,心中暗叹,这天冬楼楼主果然不可小觑,刚刚的“飞镖”已经让林涵溪提高了警惕,而此时,他周身散发着的戾气,让她心底不由瑟瑟轻颤,即使她武功再高强,平日再沉稳,可她毕竟还是个女子,面对如此强大气场的男子,还是个美男子,心中难免畏惧。
更何况,他们曾有过过结……
“怎样,终于舍得现身了吗?”声音宛若哼唱,如清泉一般动听,男子轻声开口。
林涵溪冷笑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时隔几日,我们又见面了!”
“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难道你没有发现,你我早已缘定三生了!”说着,男子向林涵溪凑了过来,伸手像要撤她的面纱。
林涵溪迅速躲开,并以手挡住,不想男子动作忽然加快,在她始料未及的时候,已经双手并用将她的双臂擒住,将她的面纱以口掀开——林涵溪清丽绝美的面容顿时显露无遗。
☆、第十六章 最好是,再也别见
感觉到男子的气息一瞬拍打在自己的耳边,林涵溪手中的火折子掉在了地上。
这男子还真有一套!算你狠!
“敢问小姐芳名?”男子并未有半分要放开林涵溪的意思,两人之间保持着暧昧的距离。
“要你管?”林涵溪倔强别开脸,不像看他,这么俊美的一个男子,偏偏让人如此厌恶。
“要你管可不是名字。”男子手中的力道加大,让林涵溪不由吃痛。
“你——”
“我怎样?”男子依旧擒笑,却不及眼底,这笑容,是假的。
受制于人的滋味可不好受,不过个名字,告诉他好了:“林涵溪!”
“林涵溪?”男子挑眉,专注地看着林涵溪的眸子。
“对呀,本小姐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总之,任何不美好的词语都与本小姐不沾边!”若是将车见车爆胎脱口而出,那么眼前的男子会不会昏倒?
“哈哈……”男子爽朗一笑,不知为何,这笑声让她想起了冷无尘,与自己在一起时,他也时常如此地笑。
“喂喂喂!你小声点,我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林涵溪不想这个男子竟会如此张扬,气得直跺脚。
“有这么好笑吗?喂!你还不准备放开本大小姐吗?男女授受不亲!”既然被对方识破了自己的性别,林涵溪也不再掩饰什么,扮作男装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易容什么的过于费事,她才懒得学。
“好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涵儿,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就说过,我们早就缘定三生了,我今天就要将你娶回家去当我的美妾。”说着,男子将林涵溪拦腰抱起便要跃出窗去,不想林涵溪迅速挣脱了她的怀抱,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一脸防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错,是疯子!
“怎么了涵儿?”男子的脸上尽是邪肆的笑,已经分不出这些笑容是真是假。
“你叫什么?”左一个涵儿,右一个涵儿的叫得亲热,哼!林涵溪愤愤地想着。
“怎么?终于像了解为夫的名字了吗?记好啊涵儿,易跃风。”易跃风说着便一步步朝林涵溪走近,而林涵溪却一步步退后。
看到她衣袖的破处,易跃风伸手指了指,道:“涵儿,你的衣衫破了,将为夫的衣衫穿去吧。”说着,便要宽衣解带。
“停!”林涵溪真是受不了这个人了,他怎么能这么自作多情呢?为夫为夫的,他以为自己真是自己的夫君吗?妄想症吧?
见易跃风停下了动作,林涵溪嫌弃的道:“瞧瞧你那衣服,难看,我宁愿破着穿,也不要穿你的衣服,还有,以后不许为夫为夫的,我可不稀罕你做我的夫君,说白了,看不上你,懂吗?”
易跃风一愣,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将自己拒绝得如此直白,一脸受伤地道:“娘子不喜欢为夫哪里?为夫一定努力改。”
“别了!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行吗?”林涵溪算是怕了他了。
这时,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透过窗子倾泻了一室,照亮了林涵溪和易跃风的侧脸。
糟糕,时辰不早了,她不能再耽搁了,于是,将腰间的布袋紧了紧,无视眼前的男子那一脸的惆怅与伤感,自顾自地道:“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刚要跃出窗子,又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愣愣站在原地的男子,此时,他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俊美,与冷无尘鹰目不同,一双凤眼,似冰泉般明澈,似寒星般璀璨,又似幽潭般深幽,可那眼神,却令人觉得十分熟悉。鼻子高挺,唇形堪称完美,此时微微勾起,带着一抹无奈的笑意,很淡。
林涵溪背对这月光,粲然一笑,红唇轻启道:“最好是,再也别见。”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她的话语飘荡在万卷楼内,回荡在易跃风的耳畔,久久不曾消散。
这便是留香门的一门之主吗?易跃风静静地凝着林涵溪消失的窗子,笑意渐渐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漾开。
那日在红燕楼与下属百灵碰面,不想刚没谈几句,便感觉到了有人接近,于是按照惯例演了一出戏。
当他脱身之后,便被林涵溪的下属拦了去,说他家主子想要见易跃风,如此送上门儿来,让易跃风甚是欢喜,立刻应了下来,跟着他去了悦来酒楼。
当易跃风看到林涵溪第一眼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接下来她的话,易跃风很清楚那都是编造的,真实目的恐怕是与自己照个面吧!
逼她用了暗器也是他的计策,若不如此,他怎会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以她的功夫,虽然十分精湛,但若不是他心甘,必定伤不到他分毫,如此苦肉计,易跃风早就掌控了大局。
今日在这里再次相遇,也是易跃风意料之中的,留香门劫富济贫,在江湖上的名号那是响当当的,叫自己的四大护法之一清泉扮作商贾进驻帝都,为得就是请君入瓮,果然,林涵溪亲自现身,得知了她的名字,再次确认了她的身份,也探得她的功夫虚实。
如今,一切尽在掌握!
林涵溪出了商贾的私宅,与一脸焦急的倾歌碰头,简单告知了倾歌经过,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林涵溪手臂衣衫的破处,道:“门主,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小倾歌,以他的那点功夫,伤不了我!”又吹牛了!那易跃风的功夫很显然在自己之上,回想上次自己若不是用暗器伤了他,恐怕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那次事件之后,她更加明白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
倾歌紧蹙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开,可手中握着的袋子还是越来越紧。当时倾歌是执意要随林涵溪一起去,奈何最终拗不过林涵溪,最终还是让她只身前去了。
焦急地等待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她等了回来,虽然衣袖破烂,但没有受伤,他这才放下了心,但有关天冬楼楼主的事,他却上了心。
此人,他必须堤防,从明日起,有关天冬楼楼主的调查将被提到第一要务。
☆、第十七章 夜不归宿的夫君
当晚,冷无尘竟彻夜未归。
翌日晨,整个镇宁王府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个人丫鬟敢多说一句话,都在认真干着手中的活儿。只见王嬷嬷双手叉腰,站在那一副监工的模样,一脸的褶子沟壑分明,甚是严肃。
林涵溪依旧睡到了日上三竿,见碧珠进来伺候的时候,一脸苦相,好笑地道:“怎的这般模样?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告诉本宫。”这本宫本宫的可真别扭,不过,为了自己的王妃形象,林涵溪心甘情愿的别扭着。
“王妃……王爷他昨夜……”碧珠咬着嘴唇,眼中略带怯意,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碧珠不开心,是因为觉得林涵溪受了委屈,新婚燕尔,夫君便夜不归宿,可偏偏林涵溪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所以想告诉林涵溪,却又不敢说,怕惹她伤心,于是吞吞吐吐,好生难受。
“彻夜未归么?”林涵溪嘴角擒笑,看不出半点不悦。
“是,王妃。”碧珠连忙跪地,低着头不敢看她。
“起来吧。”林涵溪淡淡道。
碧珠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偷偷看了一眼林涵溪,发现她面不改色,这才放心了一些,规规矩矩的为林涵溪更衣,不敢再多嘴多舌。
“碧珠,王爷之前经常夜不归宿吗?”林涵溪问得漫不经心,可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毕竟冷无尘是她夫君,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
碧珠为林涵溪将腰间的玉带系好,退后两步,恭恭敬敬答道:“回禀王妃,王爷之前经常外出,有时一走就是个把月,像这样偶尔一夜未归,也是经常事。”
原来如此,看来冷无尘确实够忙碌,做人难,做男人,更难,想做到那个高位上的男人,够更更难了!如此想着,林涵溪撇了撇嘴角。
若是像碧珠说的那样,真就太好了,很显然,对于冷无尘的彻夜未归,林涵溪已经不多予理会了,此时她的心中泛起丝丝雀跃,期待着冷无尘什么时候能个把月不回来,那么她便自由了!
快到晌午,冷无尘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府,也不理会下人们在府院中各自忙碌,径直朝凝香阁走去。
刚一进门,便看到林涵溪坐在桌旁,双手托腮,凝神想着什么,心下情绪十分复杂,缓步走到她身边坐下,并未打扰她。
林涵溪怎会不知有人接近自己?但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