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对他们两人笑了笑,愉快地说:“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做到。”
这时,顾显走了过来,对高长恭拱手道:“王爷,战局已定,请王爷回下官的府中歇息吧。”
高长恭到这一刻才想起这位是自己的未来岳丈,赶紧上前,客气地说:“顾大人无须多礼,小王是来向大人学习的。”
顾显有些诧异,立刻谦逊道:“不敢当,王爷若有须下官效力之处,尽管吩咐。”
顾欢见父亲的态度完全是官场上的那一套,不由得好笑,便走上去,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开心地说:“爹,你不用跟他这么客气啦,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吗?”
“正是。”韩子高便在一旁凑趣,“二弟,你和欢儿都已经定亲了,应该改改口了吧?”
高长恭立刻会意,马上便要跪下,“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顾显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免礼,免礼。”然后就高兴起来,言谈之间果然不再拘束。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骑马下山,回到朔县,还没进城,便看见一大群百姓在城门处站着,全都朝他们这边张望着,似乎人人都很兴奋。
顾显颇感意外,“这是怎么回事?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顾欢自然明白,笑道:“他们多半是知道长恭到了,来看大名鼎鼎的兰陵王。”
顾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高长恭叹了口气,“都是盛名所累,其实我并没有他们传说的那么厉害。”
“都成了传说了,你就认了吧。”顾欢笑嘻嘻地说,“爹,为了避免麻烦,我和大哥绕道从另一边进城,你陪着长恭接受百姓的观瞻吧。”
“喂喂,你这样做也太不仗义了吧。”高长恭很不服气,“我们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们两个可不能不讲义气。”
韩子高笑眯眯地说:“你这既不是福,更不是难,咱们自然不能跟着搀和,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顾显看着他们三人互相调侃,显然感情非常好,不由得很是欣慰。他过去虽然见过高长恭,却都是在朝堂之上,还真没看到过民间万人空巷围观他的壮观景象,因而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却也聪明地不去多问。
高长恭佯怒,“大哥,你以为你就不引人注目了?欢儿跟你在一起,还不是要被人围着,寸步难行。”
“不会。”韩子高得意地摇头,“我来过两次了,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我是顾家公子,看到了我,最多打个招呼,问个好,不会围上来的。”
顾欢哈哈笑道:“对啊,对啊,大哥,我们走。”
两人拨转马头,一阵风似的跑了。
高长恭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摇头,“没义气的家伙。”
顾显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对他说:“我们走吧,朔县的百姓都很纯朴,只是仰慕王爷的风采,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的。”
“我知道。”高长恭在他面前老实多了,乖乖地策马前行,跟他一起往城门而去。
顾欢和韩子高绕到西门,果然这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守城的士卒站在那里,见到他们两人,自然认得,马上立正,笑着招呼道:“顾公子好,顾小将军好。”
两人放慢速度,对他们挥手致意,“你们好。”然后才驰进城去。
还没走到刺史府,便听到北门那边响起欢呼声:“兰陵王,兰陵王……”顾欢与韩子高相视而笑,纵马奔过无人的街道,径直到了府门前。
两人刚跳下马,门上便有人看见,立刻欢天喜地地迎出来,将他们的马带住。
顾欢开心地奔进府中,大声叫道:“二弟,三弟,姐姐来了,快快出来。”
很快,便有两个男孩从后院跑出来,一边叫着“姐姐”,一边飞快地跑了过来。
顾悦快六岁了,脚步很稳。顾恒却还不到三岁,穿得又多,跑起来有些跌跌撞撞,顾欢看得心惊胆战,一个箭步上前,便将他抱了起来。
顾悦有些不爽了,上前抱住她,仰头叫着:“姐姐,姐姐,还有我。”
韩子高便上前将他抱起来,“哥哥抱悦儿,行吗?”
顾悦立刻满意了,心花怒放地搂住他的脖子。
慕容芸走出来,高兴地看着他们,“两个孩子听说你们来了,简直在屋里待不住,一个劲地要出去接你们,我好不容易才拦住。”
顾欢便对顾恒说:“以后要听娘的话,不可以乱跑。”
顾恒一直低头看着她腰间的刀,闻言点了点头,却似根本没听进去。
顾欢笑着对慕容芸说:“芸姨,我们从南边带了些东西过来,酒是送给爹爹的,其他都是给你和弟弟的,那些东西卸了吗?”
“没呢。他们要卸,我没让,就停在前院。”慕容芸温婉地说,“你爹有规矩,外面送来的东西我都不能收,免得有那行贿说情之事。虽然车夫说那两车东西是你们带来的,可我没见着你们人,也不敢乱收的,就让他们按原样先放在那里,等你们回来了再说。”
“哦,爹规定得对,是得提防着点。官场险恶,不但有行贿说情之事,更有栽赃嫁祸之人。送来的钱物一概不收,至少可以避免这些祸患。”顾欢笑着点头,随即指挥身旁的亲兵,“去,听夫人的指派,帮着卸车。”
那些士兵们答应一声,便到前院去了。慕容芸也跟过去,指挥他们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到不同的地方。
顾欢进屋,一边与顾悦说话,一边拿起小木刀,让顾恒站在床上,与他像模像样地对打。顾悦一见,也拿出父亲给他做的木刀,爬上床跟姐姐打了起来。
当高长恭好不容易摆脱热情的百姓走进来的时候,顾欢正与弟弟们玩得不亦乐乎。
她没用半分手劲,手中的小木刀使的却是顾家刀法,床上的两个小家伙也架势十足地使着同样的刀法与她对战。虽然小,两个孩子却很认真,全力以赴地想要取胜。顾欢左推右挡,装出招架不住的模样,逗他们开心。
韩子高坐在桌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偶尔喝口茶。
高长恭看了一会儿,笑着对身边的顾显说:“岳丈真是好福气。”
“是啊。”顾显一脸满足,“妻子贤惠,儿女双全,老天对我实在很眷顾。”
顾悦、顾恒听到父亲的声音,立刻不打了,齐声叫道:“爹,哥哥姐姐回来了。”
“嗯嗯,好,爹知道了。”顾显笑着点头。
两个小家伙看着高长恭,都很疑惑。顾悦直率地问:“这个哥哥是谁啊?”
顾恒有些口齿不清地说:“这个哥哥好漂亮,跟大哥一样漂亮。”
顾欢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这小不点儿,也知道谁漂亮谁不漂亮了?”
顾显对两个儿子说:“过来,叫王爷。”
高长恭却道:“叫姐夫。”
两个孩子顿时糊涂了,不知该怎么叫,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顾悦急中生智,叫道:“王爷姐夫。”顾恒也就跟着叫。
高长恭高兴地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他们抱了起来。两个孩子是自来熟,又听说他是姐夫,便立刻与他打成一片。
今天他们都不谈公事,要等到斛律羡从蓟县过来,才一起商议。顾显还要处理战后事宜,便自去忙了。慕容芸在厨房吩咐下人做晚膳。房里就剩下他们几个闹成一团。
府里每个人都感染到了这种欢乐的气氛,全都带着笑,喜气洋洋地做着事。
到了晚上,顾府设宴款待高长恭,却没有请其他官员作陪。席间只有顾显夫妇、顾欢与韩子高,两个小家伙自有乳娘照顾着在房里吃饭,没有过来。
今天他们喝的酒便是顾欢假托高长恭之名,特地从邺城带来的梨花陈酿。顾显拿起酒杯,愉快地说:“今日是家宴,王爷已经与欢儿定亲,那也就是一家人了。来,我先敬王爷一杯,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照顾欢儿。”
高长恭立刻用双手捧起杯来,诚恳地道:“岳父,应该是小婿先敬您,感谢您把欢儿许配给我,更要感谢您把欢儿教得这么好。小婿得妻如此,今生足矣。”
“好好好。”顾显高兴地与他碰了碰杯,“来,干了。”
两人便举起杯,一饮而尽。
顾显拿起筷子,对他们说:“来来来,吃菜吃菜,尝尝咱们这里的风味。”
“好。”高长恭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酒过三巡,顾显更是放松,指了指顾欢,对高长恭说:“我这个女儿啊,打仗是把好手,别的提都提不起来,琴棋书画只能说勉强,针织女红想都别想。将来嫁进王爷府中,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爹,别把女儿说得一无是处好不好?”顾欢嗔道,“女儿本来想趁他还没想清楚便嫁进去,就算不是贤妻,他也只好认了。你现在提醒他做什么?当心他悔婚。”
“他敢?”韩子高笑容可掬地威胁,“如果他敢悔婚,我这个做哥哥的先宰了他。”
顾显和高长恭都哈哈大笑。
“我早就认了,今生今世,非欢儿不娶。”高长恭看着顾欢,眉梢眼角尽是温柔,“就算岳父大人想悔婚,我拼了命也要把你娶过来。”
“好。”顾显见他对女儿情深义重,颇为欢喜,“王爷,你这个女婿我认。就算欢儿不肯嫁,我也要把她绑了,送上花轿去。”
几个人全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顾显又喝了两杯,忽然轻叹一声,“若是欢儿的母亲在天有灵,看到她觅得如此佳婿,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欢乐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高长恭与韩子高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却都为他对亡妻的情意所感动。
顾欢伸出手去,轻抚父亲的肩头,柔声道:“爹爹,娘肯定知道,一定在为女儿高兴。”
慕容芸坐在顾显的另一边,也温存地说:“是啊,老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就别难过了。”
“对对,你看我,有些老糊涂了。”顾显立刻笑了起来,“来来,王爷,咱们再喝。”
顾欢不肯让他喝得太多,两壶酒见底,就叫丫鬟盛饭过来。顾显虽然嘟囔着不过瘾,却也听话地放下了酒杯。
入夜,其他人都睡下了,高长恭却毫无倦意,顾欢便陪着他出去散步。
两人缓缓走在狭窄的石板路上,满天繁星洒下清辉,将周围的景物照得很清晰。城中四门紧闭,巡逻的军士井然有序,除了偶尔有一两声犬吠外,一片宁静。
高长恭轻声说:“欢儿,我很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父亲,这么可爱的弟弟,感觉很温暖。”
“嗯。”顾欢握着他的手,低低地道,“以后,他们也是你的亲人。”
“是啊。”高长恭慨叹,“我很幸运。”
“我也是,很幸运。”顾欢感慨万端,“命运对我不薄,我要感谢上苍。”
感谢它让她在死后重生,感谢它让她来到这个时代,感谢它让她有了一个好父亲,感谢它让她遇到高长恭,感谢它让她看到韩子高……
高长恭紧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欢儿,我以前不太相信神佛,不过,咱们这次回去,还是去庙里拜一拜吧,去给菩萨烧炷香。”
“好。”顾欢相信有神,不然她不可能重获新生。使她重生的力量是不是佛,她不得而知,但烧香拜佛也不过是种形式,能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上天也就行了。
高长恭侧头看着她清秀的脸,心里一热,便将她揽过来,低头吻住了她。顾欢伸臂搂住他的脖子,热情地与他缠绵。渐渐地,两人都有点把持不住。
高长恭低低地道:“我们回去吧。”
顾欢点头,“好。”
高长恭拉着她,转身就跑。顾欢开心地笑着,跟着他向前飞奔。
夜风拂过他们俊美的脸颊,星光照耀着他们年轻的身形,寂静的小城依然沉睡,不去打扰他们的快乐。
第二天午后,斛律羡从蓟县快马赶到,他们便立刻商议备战事宜。
听说要大举反攻突厥,斛律羡与顾显都是喜上眉梢,同时脱口而出:“卑职愿做先锋。”
高长恭笑了,“两位大人一定会随小王出征,至于谁做先锋,咱们再商议。”
斛律羡与顾显相视而笑,便根据自己对突厥的了解以及多年对战的经验,详细谋划起来。
高长恭以前一直对周作战,不是很熟悉突厥,便要他们两人详细介绍有关情况,以便知己知彼。
斛律羡和顾显在这里不光是打仗,还很关心民间疾苦,兴水利,劝农桑,使百姓生活逐渐富足。突厥有不少普通牧民与黑民投奔过来,因而他们对突厥的情形十分了解。
突厥先世出于丁零、铁勒,原本住在叶尼塞河上游,后南迁至高昌的北山。百余年前,他们被柔然征服,徙于金山南麓。因金山形似战盔兜鍪,俗称突厥,部落便以此为名。他们因为善于锻铁,被柔然称为锻奴。
后来,柔然多次被北魏太武帝领兵击败,诸部落或投入北魏,或脱逃自立。二十多年前,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合并铁勒部落五万余人,势力逐渐强盛,六年后便大败柔然,以漠北为中心,在额根河流域建立突厥汗国。
如今,突厥势力极盛,疆域辽阔,东至辽海,西濒西海,北至北海,南临昆仑,其国土之大,约是齐国的六倍,周国的五倍。只是,他们疆土虽大,却有许多地方是荒漠、戈壁、冰山等不毛之地,比不得周、齐两国的富庶昌盛,因而才对他们垂涎三尺,虎视眈眈。
说到这里,斛律羡拿出一幅地图,摊在桌上,对高长恭说:“这是下官根据归附的胡民口述而命人绘制的突厥地形图。突厥的木杆可汗智勇双全,能征善战,在位二十年,拥兵数十万,东败契丹,北并契骨,西破吐谷浑,统一漠北,威服西域诸国,一向是我们的劲敌。对我们有利的是,木杆可汗已于去年病逝。临终前,他没有将汗位传给儿子,而是传给了弟弟佗钵可汗。突厥汗国其实分为东西两部,佗钵可汗以阿史那土门之子摄图为尔伏可汗,统其东部突利,以自己的弟弟之子褥但为伏离可汗,居西部达头,可汗廷帐在东西两部之间,额根河上游。大致情形便是如此。王爷,咱们与周国的谈判结果是什么?如果拿下突厥,两国以何为界?是否分占突厥土地,不起纷争?”
“对,由两国瓜分突厥国土。”高长恭看着地图,伸手指向额根河,“以此河为界,周国要西,我国要东。”
“如此甚好。”斛律羡满意地点头,“周国所占较多,一旦拿下突厥,西域各部定会归附于它。但这是地域所限,我们也不必奢求。契丹现在岁岁纳贡,年年来朝,不足为虑。我们一旦拿到突厥东部国土,契丹北部的勿吉也必会归附我国。如此一来,北部的威胁便彻底消除了。”
“对。”顾显摩拳擦掌,“我早就盼着有这么一天了。”
“当世四国,我们大齐的国土是最小的。以前独抗三国,虽屹立不倒,却也是苦苦支撑,有时还不得不甘辞厚币,结纳突厥。佗钵可汗居然说,只要南边的两个儿子不断孝敬他,他们哪里还会有贫穷。这实在令人愤怒。我们一旦吞并突厥东部疆土,便成大国,届时挥师南下,灭陈指日可待。”说到后来,斛律羡的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高长恭微笑,“斛律大人所见极是。”
接下来,他们便商讨具体的作战计划和准备事宜。
几个人从早到晚地聚在刺史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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