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兰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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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兰陵-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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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高长恭便与顾欢一起出帐,向段韶的军帐奔去。

  段韶仍在昏睡,脸上、身上都扎着银针。两人不敢说话,便站在床边等着。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吴谦将针起出,段韶便悠悠醒转。

  看到高长恭与顾欢一起出现在眼前,他的精神好了许多,笑道:“长恭,是你来接替我指挥吗?”

  “是。”高长恭在床边坐下,恭敬地说,“还请太师指点。”

  段韶的声音微弱,却很清晰,“杨敷如此顽强,倒是让人意想不到。不过,我们包围定阳近两个月,他们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肯定守不下去了。定阳城的三面都有深涧险阻,无路可走,只有东南的一个地方可以通行,这也是我们久攻不下的原因。如果对方要突围,必然会从东南方出去,你只要派遣精兵埋伏在那里,然后赶羊群入陷阱,便可手到擒来。如今之计,便是要想办法诱使他们弃城而出。”

  “好。”高长恭立刻点头,“太师此计甚妙,我即刻便去布置。”

  段韶看着他,微笑着说:“有你在,我就放心了。长恭,如果我不行了,别的都没什么,就是放不下欢儿。她对你全心全意,你要好好待她。”

  顾欢一听,顿时热泪盈眶。

  高长恭诚恳地道:“太师,我远远比不上你。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大胆地去做事。皇上需要你,齐国百姓需要你,军队需要你,我与欢儿更是离不开你。你正当盛年,一定要撑下去,万万不可放弃。”

  “对。”顾欢握住段韶的手,泪流满面,“义父,你不要说那样的话。你一定行的,只要你坚持,就是阎罗王也奈何不了你。我还没出嫁,你要亲眼看着我上花轿。如果长恭欺负我,我还要来找你为我出头的。”

  段韶被她的话逗笑了,温柔地说:“好,义父答应你,一定会努力撑住,与阎罗王好好打一仗。以后,义父要看着你出嫁,替你出头,还要等着抱外孙。”

  顾欢使劲点头,“义父,你答应了我的,一定要做到啊。”

  “好。”段韶笑着看向高长恭,“你们不用守在这里了,国事要紧,都去忙吧。”

  顾欢看到吴谦的童子捧着药碗进来,便服侍段韶喝了药,这才说:“那我和长恭就去做事了。义父,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听着她再三叮嘱,段韶不由得微笑,“好,我等着你们凯旋。”

  顾欢与高长恭同时坚定地说:“一定。”便转身出帐,迅速展开行动。

  高长恭从苍头、犀角、大力等营的勇士中挑选了一千余人,在定阳城的东南涧口埋伏,然后命所有攻城部队偃旗息鼓,装作军心涣散的模样,早早埋锅造饭,吃完后便进军帐歇息。外面只留下几个哨兵,却也在懒洋洋地打瞌睡。

  杨敷此时已得到消息,齐军主帅段韶在军中病重,使得人心惶惶,群龙无首,便觉得机不可失。定阳被围两个月,城中存粮已然告罄,若不趁机突围,待齐国再派大将来接替段韶指挥,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下令全城将士戌时晚膳,子时突围。

  周军被围了两个多月,援军始终杳无踪影,一座外城已失的孤城又能够守多久?城中气氛低迷,人人气馁沮丧,都觉得这么下去是没有希望的。一接到夜里突围的命令,所有官兵都是精神一振,重新有了勇气,准备在午夜冲杀出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是月底,没有月亮,黑暗的天空中只有寥寥几颗小星星,黯淡无光。杨敷仰头看了看,轻声道:“天助我也。”便下令打开城门,全军突围。

  因出涧之路狭窄,城中两千余人只能鱼贯而出。他们人衔枚,马缚口,都绷紧了精神。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向外疾行。

  在北齐的伏兵中,除了壮勇之士外,还有大部分军中将官。他们均知段韶病危,如果今夜大胜,当可使太师宽心,或能撑过生死关,因而人人奋勇,个个当先,缠着高长恭要求参战。高长恭指派两个副将率队做后援,便允许其他武官一齐上阵。他与顾欢、韩子高自然当仁不让,也在其中。

  子夜时分,有探子来报,定阳城门大开,周军正往这边快速前进。

  高长恭冷笑,“果然不出太师所料,这下,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顾欢握紧了手中的鸳鸯双刀,随时准备出击。韩子高也一声不吭,掌中银枪已蓄势待发。高长恭的左臂伤势未愈,不能太过用力,只右手拿了一柄惯用的大刀,却是气势如虹。

  周军一路未遇阻拦,都认为只要走出涧口,便可逃出生天,渐渐你追我赶,都想抢先出去,顿时次序大乱。杨敷无法出声喝止,反而身不由己,被卷入乱军之中。

  很快,他们便接近涧口。高长恭目光如电,影影绰绰地便看到周军队伍,立刻对身旁的传令兵说:“发令。”

  那人早就准备好了流星火炮,此时便用火折子飞快点燃。只听一声尖啸,天空中炸出了数点火花。

  高长恭猛地起身,大喝一声:“杀。”

  千余将士齐声响应:“杀。”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埋伏在涧口两边的齐军一起跳出,向前直冲进周军的队伍,砍瓜切菜般斩杀起来。

  周军本就如惊弓之鸟,这时突遭袭击,顿时蒙了,等反应过来,已有无数人被砍翻在地。其他人更加惊恐,发一声喊,便四散奔逃。黑夜中慌不择路,又有不少人掉下深涧。

  因为高长恭带着伤,韩子高便抢先冲在最前面,高长恭与顾欢跟在他两侧稍后,呈品字形向前杀去。这个阵形攻守兼备,三人又都是久经战阵的骁将,势如破竹,从周军如长蛇般的队伍头部直杀到尾部,居然毫发无损。

  杨敷已知今日难以幸免,提刀拍马抢上,连杀齐军数人,自己也是遍体鳞伤。尉相愿见他勇猛,立刻纵马自后冲上,挺槊直刺。槊尖穿透他的铠甲,刺入后心,从他胸前穿出。杨敷痛叫一声,倒撞下马,再无声息。

  主将阵亡,周军更无斗志,便有人大喊:“投降。”立即有无数人跟着喊起来。

  高长恭这才下令停止攻击,命令周军放下武器,站到一边,然后派一部分人进入定阳城进行搜索,一部分人留在这里处置降卒。

  顾欢见大势已定,便道:“长恭,大哥,我这就去告诉义父。”

  高长恭和韩子高同时说:“好,快去。”

  顾欢策马飞奔,直冲回大营,大叫“我们胜利了”,随即滚鞍下马,跑进段韶的营帐。

  外面已是欢声雷动,段韶却在床上昏迷不醒。吴谦满头大汗,一直在紧张施治。

  顾欢赶到段韶床前,兴奋地说:“义父,我们胜利了,定阳城拿下来了。”

  段韶的手微微一颤,眼皮也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醒过来。

  顾欢茫然地看向吴谦。那位名医一直双眉紧蹙,面有忧色,此时却眼睛一亮,急急地道:“顾将军,你继续跟太师说话,最好把战事的详情告诉他,对太师的病大有好处。”

  顾欢便站到床边,绘声绘色把刚才的战况说了一遍。虽然心中惶急,她却努力控制着情绪,尽力装得像往常一样,用词诙谐,活泼开朗,把周军的狼狈,齐军的英勇,当时的天气、地势,战事的发生、过程、结局都说得详详细细,甚至添油加醋,描述得精彩纷呈。寂静的帐篷里全是她一个人的声音,轻快爽朗,充满欢乐。

  等到讲完,她总结道:“义父,我们拿下定阳,宇文宪便无计可施了。斛律将军那边完全可以将他和韦孝宽逼回河西,令他退守龙门。这河东广大之地就属于我们齐国了,你说是不是?”

  她这边滔滔不绝地说着,那边的吴谦便感觉到段韶的脉象渐有起色,顿时心中大喜,立刻在童儿的协助下为他施针、灌药。顾欢讲完了,停下来歇口气。吴谦将一小碗长白山老参汤给段韶喂下,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顾欢眼巴巴地看着,却不敢开口询问。

  吴谦抹了把额上的汗,微笑着说:“顾将军,你创造了奇迹。太师听到大捷的消息,心气大盛,老夫趁机给药,竟将病势逼退了几分。太师这条命啊,算是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了。”

  顾欢怔在那里,继而大喜,心里一松,顿时觉得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她蹲下去,趴在床沿,喜极而泣。

  哭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到段韶的手无力地放到自己手上,轻轻握了握,不禁哭得更厉害,呜咽着说:“义父,义父,你太好了……你答应欢儿的事做到了……谢谢你,义父……”

  段韶很虚弱,一个字也说不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微微抬起手,放到她的手上。只这一个小小的举动,便充分表达了他的安慰与喜悦。

  过了一会儿,段韶又昏睡过去。吴谦到现在还没合过眼,累得筋疲力尽,见段韶的情况已经稳定,便悄声对顾欢说:“顾将军,让太师好好歇息吧。最好过两日便送他回邺城,老夫定会将他的病治好,让他完全康复。”

  “嗯,好。”顾欢这才抹掉泪水,站起身来,感激地道,“先生救我义父性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明日便与王爷商议,安排人将义父和先生送回邺城。等此间战事了结,我和王爷回去后,一定重谢先生。”

  “不必,不必。”吴谦连连摆手,“你们血战沙场,保家卫国,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老夫尽些绵薄之力是应该的,还谢什么?”

  “是王爷与我的心意,请先生不必推辞。”顾欢温和地道,“先生请歇息吧,明日不用早起,我会为先生安排膳食的。”

  “好。”吴谦这才带着童儿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顶帐篷里休息了。

  顾欢出去,派人飞马通知高长恭与韩子高,段韶已无性命之忧,让他们不要担心。这个好消息立刻传到所有参战将士耳中,人人喜形于色,颇感欣慰。

  次日,段韶的病情便不再恶化,也有了些精神,偶尔会醒过来与他们聊上几句。

  第三天,高长恭便安排一队亲兵与兰陵十八骑护送段韶回邺城,然后率军拔营,继续向前推进。他们很快便占领了汾州与姚襄,让齐国的边境线扩大到黄河东岸。

  此时,宜阳等九城仍被周军占领,斛律光与宇文宪、韦孝宽一直在这一地区进行拉锯战,形势胶着,胜负难料。直至听到定阳失守的消息,宇文宪便知大势已去。斛律光得到高长恭的军报,却是精神大振,立刻挥军进攻。

  韦孝宽是周国名将,斛律光却是他的克星。韦孝宽打别人胜多败少,但只要遇到斛律光,几乎是屡战屡败,此次也不例外。宇文宪也亲自与斛律光打过,却依然处于下风,往往每打一仗,便得多退后数十里。

  不久,高长恭到达宜阳城外,与斛律光合兵一处。

  宇文宪与韦孝宽见齐军势大,便撤过黄河,退守龙门。

  宜阳城中的周将心生惧意,不敢坚守,遂率军突围。斛律光与周军在宜阳城下大战,将其击溃。高长恭则率军轻取周国建安等四戍,杀敌三千余,俘虏一千余人。

  至此,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汾北、宜阳之争暂时落下帷幕,斛律光与高长恭凯旋。

  高俨自是大为高兴,在宫中大宴群臣,颁下丰厚赏赐,并宣布于半月后迎娶斛律家的千金为自己的皇后,一个月后,中山长公主将嫁进段家。

  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之中,兰陵王府却隐隐有些诡异的气氛。虽然外人没有注意,府里的人却都有所察觉,不免议论纷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郑妃从常山寺回来了,对外宣称身体不适,一直闭门不出。高平要请大夫来为她诊治,也被翠儿阻止。这位大丫鬟自进王府后,一向气焰高涨,最近虽有收敛,毕竟本性难移,从常山寺回来后却神情惶恐不安,不愿与人多作交谈,除了料理王妃的饮食起居等日常事务外,几乎也是足不出户。高平察言观色,总觉得不对劲,但他是下人,怎么也不能去向王妃问长问短,只好等高长恭回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向他禀报了府中的情形。

  见他神情有异,高长恭便与他单独在书房谈话。高平这才大着胆子说:“王爷,老奴虽然没什么见识,有些事却是明白的。看王妃的情形,似乎是……有喜了。”

  高长恭大吃一惊,“当真?”

  高平的声音很低,却很肯定,“现在是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王妃以前都会在这个季节待在水榭纳凉,今年却一反常态,待在白云轩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许别人进去。有侍候王妃的小丫鬟看见她经常呕吐,老奴去问起,王妃却矢口否认,还让翠儿狠狠地责打那个丫鬟,将她撵了出来。王妃每日里吃得极少,口味却一日三变,性情也烦躁不安,却不肯让老奴请大夫来诊脉,这些都是令人费解之处。另外,翠儿那丫头一向说话不饶人的,现在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性子大为收敛,也颇让人起疑。王爷,咱们是不是派人去常山寺查一查?看王妃在那里遇到过什么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长恭抬头看着窗外,参天大树亭亭如盖,枝叶间蝉鸣声声,颇为烦人。他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事我来办吧。至于王妃那边,暂时先顺着她的性子,想做什么都随她。你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好生侍候,别委屈了她。”

  “是。”高平立刻点头,“老奴这就去。”

  “好。”高长恭想了想,又说,“此事先不要告诉欢儿,也别让我大哥知道。”

  “老奴明白。”高平躬身答应。

  等他走后,高长恭便叫来高震,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高震随即出府,好几天不见踪影。

  顾欢已经知道郑妃回府了,也听说她似乎不舒服,一直闭门不出。她拿不准是不是应该探望一下,便去问韩子高:“大哥,王妃似是身体不适,出于礼节,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韩子高却有些顾虑,“我们是外臣,到王妃房中探视,于礼不合。你是女子,还好一些,若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也容易澄清。我就不去了吧,你如果要去,就代我问好。我准备些礼物,你带给王妃,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哦,那也好。”顾欢觉得他说得有理,瓜田李下的,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韩子高与她一起出去,到城中逛了逛。两人于送礼之道全是外行,琢磨半天,才买好了礼物。韩子高买了些燕窝、阿胶等适合女子食用的补品。顾欢则买了一串用西峡琥珀做成的项链和几匹上好的汴绸。两人都感觉能拿得出手,这才回府。

  一路上有不少人直盯着韩子高看,惊艳得无以复加,更有人一直跟随左右,锲而不舍,只是见他穿戴华贵,气质高雅,又不大清楚他的身份,这才不敢随便上前搭讪。

  韩子高对这些事早已习惯,一直满不在乎。偶尔有人看直了眼,怔怔地挡在他面前,他还会温和地请对方让路,然后客气地说谢谢。

  顾欢却有些无奈,觉得很麻烦,忍不住对他埋怨:“你那皮相真是太害人了。下次要再出来逛街,我先替你化化妆。”

  韩子高一听便笑出声来,立刻答应:“好。”

  他这一笑,更是把围观众人迷倒一片。顾欢长叹,拉着他迅速离去,赶紧回府。

  高长恭听她说要去看望郑妃,自然不反对,便道:“你带着礼物,那是客卿探视主人的格局,我去不合适。你自己去吧,别耽搁太久,回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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