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员外受宠若惊,三步并着两步走了上去,猫着腰笑呵呵地连滚带爬地走了过去,“大人请!”贾梦乐忙跟上前去,可大厅里安静得出奇。
“怎么,黄公公还没有到?”卢员外见大厅里静悄悄。茶和各种水果都已经准备停当,四下看了又看,却不见人影,不由得问道。
“嘘嘘”孟大人忙四下张望。小心翼翼地提醒卢员外别作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卢员外跟前,咬着他的耳朵说道,“黄公公正在睡觉,小声点儿。”
声音小得可能连他自己听不清楚。卢员外忙用手捂着他的大嘴,不敢再支声,孟大人看了看四周,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让贾梦乐他们出大厅。
三人轻轻悄悄地走出了大厅,来到院子里,直朝正堂对面的书房走去,书房里檀木家具古雅别致,各类陈书字画摆放整齐,四壁挂的都是名家名作。上有汉代张芝秋凉平善帖,下至大唐董源的洞天山堂,琳琅满目,装裱精良,应有尽有。
“大人不愧是当今文渊阁大学士,藏这么多珍品,堪称书海,这可能比皇宫御书房可能还要丰富。”卢员外看着四壁,不由得啧啧赞叹起来。
赞美的话总会让人不听不厌,卢员外的话虽有些冒失。但孟啸云听了,脸上还是隐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嘴里不停地说,“饭可乱吃。话不能乱讲,哪里能和皇宫御书房相提并论?”
“大人才高八斗,见多识广,不知戴嵩的那两幅画是真是假?”贾梦乐看了看墙上的画,喃喃地问道。
“你们还好意思说,这哪里是什么真迹?分明就是江湖骗子。将画用腊处理加工,冒充古画,你们有眼无珠,居然没看出,将两张废纸当成了宝贝!”孟啸云嘲笑道。
“什么?假的?”卢员外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不会吧!”贾梦乐也装出十分意外起来。
“你们看!”孟啸云三步并着两步,走到书桌前,从一堆零乱的画里,取出那两幅画,迅速铺在书桌上,“首先看这纸张,唐朝时期哪有这种纸?这分明是现在江浙一带的藤纸,唐朝哪有这玩意?”孟大人得意地看了看贾梦乐和卢员外,继续说道,“戴嵩师出韩滉,勾勒细小,洗练洒脱,重墨泼洒,凝重典雅,你们再看看这两幅画,线条细而无力,泼墨不细,还有复泼迹象,哪里会是戴嵩的作品?”
卢员外一听孟大人这么一说,眼睛珠都差点儿掉落下来,贾梦乐也试着看了又看,好像每一笔,每一画都看得清清楚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摸过了十多分钟,贾梦乐才叹了口气,伸了伸懒腰,“经大人这么一说,还真是赝品。”他抬头看了看卢员外,十分愧疚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白白浪费了一百两银子。”
“年青人呀,不要以为看过几幅书画鉴赏书,就以为懂了书画,这里面的东西可多了,可不能信口开河呀!这可不是你可以玩得起的,这书画少则百两银子,我则上千上万的银子,你有银子玩吗?”孟啸云一边教训贾梦乐,一边走到旁边的茶几前,品起茶来。
“大家教训得是,草民一定铭记在心,回去后好好学习学习。”贾梦乐陪笑道,“只是卢员外的百两银子”
“他?他还在乎这百两银子?没关系,卢员外有的是钱,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孟大人笑着对卢员外说道。
“大人哪里话,这都多亏了大人栽培!要不是你”卢员外正准备说什么,孟府下人来到书房,“老爷,公公醒了!”
“好,你马上安排茶水,我们这就去!”孟大人屁股上像安了弹簧一般,“霍”地站了起来,紧跟着下人的脚步窜了出去。
“一会儿下棋规矩点儿,不要乱来。”孟啸云小心翼翼语重心长地说道。卢员外只有唯唯诺诺地点头,贾梦乐心里却不一样,棋逢对手,方为人生之一大快事,这个“规矩点儿”作何解?
孟大人身为朝廷之人,讲话就是不一样,这个“规矩点儿”包罗万象,是指“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的下棋规矩?还是“率饶人一先”的谦让?他没有讲,全凭贾梦乐自我分析。
贾梦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正堂,正堂内一头发银白的瘦小老头儿刚洗漱完毕。“你怎么睡这么一会儿就起了?”孟大人弯着腰,笑着迎了上去。
“唉,别提了,成天当差。本想到你府上好好歇歇,可不曾想到,咱家命薄呀,睡着都在思考宫里的琐事!”黄公公的声音异常刺耳,也难为他了。要不怎么能管理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呢?
“是呀,有时想休息都难!”孟大人感叹道。
“我哪里有你逍遥快活?退了朝就回府上,相安无事。我们搞内务的,没有具体的事,但上头一旦有事,包括吃喝拉撒,都是我们的事情。”黄公公说着,有些潸然泪下。
“唉,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孟大人也多愁善感起来,“不说了。来之则安之,不如我们来两局?”
孟大人转弯抹角总算说到了下棋,“就我们几个下?这有什么意思!”看样子黄公公并不安心下棋,莫名其妙地说道,让贾梦乐听了有说不出的尴尬,他一句话也没听懂。
“就我们四人,你与这位年青人下,我和卢员外下注,你看怎么样?”原来他们是要下注,要赌博!
“你们下注?谁买我赢?”一提到下注。黄公公精神立刻抖擞起来,一双小眼睛骨碌骨碌转过不停。
“我买公公你赢!”孟大人眉开眼笑起来,看来开这棋局就是他的全部心思了。
“我下注100两,卢员外。你看怎么样?”孟大人笑着说道。
“行,就100,公公,你可要手下留情。”卢员外笑得如桃花一般,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棋局正式开始,这黄公公确实明不虚传。刚开始以夹马当头跳,来势汹汹,贾梦乐不紧不慢,以双马一炮一车固守河界,将黄公公的人马困在了河界对岸,黄公公见夹马当头跳未能击破对方防线,立将双车转象路口,直杀过来,贾梦乐明白,这是集中优势硬碰硬,看样子,必定在右路找突破口,如果一旦被他攻破,后果不堪设想,这盘棋基本就输定了。
但万事万物均有两面性,攻势强的阵势,必定防御差,宁可死防,不如进攻,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贾梦乐想着,举炮杀了黄公公的当堂炮,这使在场的卢员外,孟大人大吃一惊,不防守,反而与对方兑换棋子。
同时也使黄公公始料不及,不杀他的炮吧,让他捡了个便宜,杀了吧,象口路的双车夹炮就毫无意义可言,强硬的攻势就化着乌有。
“这棋你怎么这么下呢?你如此这般不顾后方,万一公公的双车杀过来,你怎么办?”正在黄公公左右为难之际,卢员外担心地说道。与其说他是为了提醒贾梦乐,不如说是提醒黄公公,世事就是如此,总会起哄,人人总会偏向于有钱有势的一方。
果不其然,黄公公并未理睬贾梦乐挺进当中的炮,执意将车进入了贾梦乐的后方,第二步将是进入炮,第三步就是炮打士,然后就是双车闹事,也就是四步棋的样子,眼前贾梦乐的败局已定。
贾梦乐看着棋局,不得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厉害之处,要不是卢员外点醒,想来黄公公也绝不会轻易得手。“怎么样,年青人,认输吧!”孟大人如同自己得胜,像小孩一般手舞脚蹈起来。
贾梦乐仔细思量,那三步棋已经明显摆在了眼前,但并非没有解的,只要能保护士就可以了,他不慌不忙地将炮挪到了最边上,这一步让众人不解,保命都来不及,还要去保炮,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怎么?你还想下来将军不成?”黄公公有些不以为然,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防御。
“没关系,就算他过来将军,也还要早得很,等他的车过来,黄花菜早就凉了,进炮!”孟大人不由得叫嚷道。
“不忙,看清楚他准备做什么。”黄公公也在考虑贾梦乐的心思,仔细地看着棋。
“不怕,他将不死的!下来将军,飞个相就可以了。”卢员外也替黄公公分析着,这哪里是下棋,分明是三个老者儿在研究如何将贾梦乐弄死,唉,下棋呀,也在讲人缘,讲群抠,人人都偏向的是强势,就是看也在看强势一方的情况。
黄公公在两人的劝说之下,总算下定了决心,得意地将炮挪到了贾梦乐的底边上,贾梦乐胸有成竹地进炮将军,黄公公只能下士,此时贾梦乐将车平移到了四角,恰恰保住了自己的士,他的炮就无法攻打了,即使攻打,他有车保护。
棋局瞬息变化,黄公公万万没想到贾梦乐会有这么一招,就差那么一步,贾梦乐就输定了,可不曾想到,他车这么一走,黄公公的双车一炮就等于扑了个空,反到是他自己现在陷入了困境,棋局已形成了双马盘巢之势,已无回天之力。
一盘棋整整下了两个时辰,最终以贾梦乐小胜而告终,“你看,就是你们在这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现在没话说了?”唉,输了棋还将过错推给了别人,死也死的光荣无比,可要知道,最后下子的还是他自己。
“都怪我们俩,要不还下一盘?”孟大人无话可说,笑嘻嘻地问道。
“不下了,时间不早了,有时间我定来找这年青人下棋。”黄公公输了棋,有些不满意,站了起来,“天黑了,还得早点儿回宫!”
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中,黄公公离开了孟府,贾梦乐与卢员外向孟大人辞了行,趁夜往回赶。(。)
100章 潜规则人生百态()
“你怎么能赢黄公公呢?”贾梦乐与卢员外共座马车往回赶,从一出门开始,卢员外就有些不悦,心里大为不快。
“我为什么不能赢他?大家同样是九路十六子,游戏规则就是这样,我为何不能赢他?”贾梦乐笑着说道,但他心中清楚,如果就这样输了,也许他真就没有机会再次走进孟府了。
“你呀!”卢员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有所不知,这不是下象棋这么简单,孟大人叫我带你来,说是下棋,不如说是当三陪。”
看样子,卢员外早已熟知此间套路,当花瓶的事情早就熟知在心。“我真不明白,黄公公不就是太监一枚,孟大人身居文渊阁大学士,堂堂一品,怎么能对一太监如此这般言听计从呢?搞得像小太监一般。”
“你不是官府中人,不曾接触他们,耗子才知耗子路,有一句叫什么来着?官场路,你别碰,再高本领你别蹦,狂风暴雨也敌不过枕边风。你想想,黄公公是何许人,太监,太监是干什么的?皇上身边的人,他虽没品没职,不能上朝议事,但侍奉皇上的吃喝拉撒,随便在皇上身边说上几句,比你在朝堂之上说的管用。”
这让贾梦乐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太监居然会有如此能量,好个枕边风,此风虽小,但袭人骨髓,历史上这般故事比比皆是,殷商天下,就败在苏妲的枕边风上,杀丞相比干,逼反大将黄飞虎,致使其江山社稷为武王所取代;一代美女貂蝉,挑拨离间,利用此风点燃董卓与吕布父子间矛盾,使其反目成仇而被人所灭可谓成也此风,败也此风。
“原来如此!”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在书上没有的东西,贾梦乐此时才得以明白。“但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身为员外,并非庙堂之人,何以惧之?”贾梦乐一不做二不休。做起了谦虚的学生来。
“哈哈哈,兄弟,你真可爱,连这点你也看不明白。”卢员外一听,心中不由大喜。脸上挂满了嘲笑,“我是以经商为主,经商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人脉关系,做生意,如果光靠一天买几个包子,那哪能成其大气候,要挣大钱,就必须走官商这条路,官府朝廷有的是钱。但官员们需要钱,我给他们。但我需要他们手中的权,他们也就给了我,有了这种利益关系,生意当然不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挣钱就做什么。”人呀,一旦高兴起来,就连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卢员外居然将他经商秘诀不经意间说了出来。
卢员外的一席话让贾梦乐不寒而栗,一直以来。官府对他来说,就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概念,今日听卢员外这么一说。对此不由望而生畏,官商官商,狼狈分脏,何来廉洁公正?何来朗朗乾坤?这也难怪他母亲时常教导他,书可读,官不可当的缘由。
“真没想到。这里面的水这么深。”贾梦乐不由感叹道。
“兄弟,这里的文章可多了,若你愿意,就留下来,与我一同,共进退,你聪明绝顶,智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信要不了多久,定能在京城争得一席之地。”卢员外笑着说道。
“感谢员外,若是别人,你也不会给我讲这些潜规则的东西,但我此次来,是寻亲访友,家中还有家母,不宜在外久留,待他日有机会,定到京城找员外帮忙。”贾梦乐诚恳地说,但他心知肚明,卢员外只是想将他拉到他身边,陪人下下棋,谈谈书画而已。
“不是哥说你,你们这些读书人,总喜欢搞得酸溜溜的,回家看望令堂固然重要,但你没钱,回家又能做什么,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钱,银子不是万能,但没有银子万万不能,要尽孝,也得有银子才行。”卢员外说到此处,不由得潸然泪下,一个彪汉,在京城历经沧桑,阅人无数,不到伤心处,绝不会轻易掉泪。
“你怎么了?”贾梦乐关切地问道,准备伸手去安慰时,卢员外将手一摆,继续说起他的伤心事。
原来卢员外也并非本地人,自幼丧父,与家母相依为命,可不曾想到,在他十岁那年冬天,家母病重,十岁的他带着家母到医馆,可身无分文,任凭他苦苦哀求,医馆就是不肯施救。
“我求求你了,待家母病好后,我到你的医馆做工还钱可以不?”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招工的?我这里不需要吃饭的,我这里要的是银子!”
“任凭我怎么求他,医馆****的就是无动于衷,就在那天夜里,就在那家医馆前后,家母就”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卢员外看似彪汉,提到此时,也早成泪人。
“从那以后,我发誓要找钱,要做有钱人,做一个有钱人。从此以后,我背井离乡,四处漂流,经多年打拼,才在京城这里立脚。”卢员外说得激情四射,入情入境。
人呀,不怕能力差,就怕狠心追目标,卢员外因家母一事,狠心找钱,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能在京城这么大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目标,到达了理想彼岸。
“事情原来是这样!”贾梦乐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叹息罢了。
“别说了,如果你愿意,就将令堂接到京城,有大哥在,没关系,也好让我也孝敬孝敬老人家。相信有你我联手,定会在此京城拼出一片天地来。”什么是好兄弟,关心其发展前程,孝敬其家人,支持其想法,一切为之着想铺路,这才是好兄弟。
贾梦乐对卢员外感激涕零,他不曾想到,与卢员外萍水相逢,从赌坊开始,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让他实感世界都是美好的。
怀着感激的心情,贾梦乐回到住所,郭雪琴听说贾梦乐回府,马不停蹄地奔走而来,“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没什么,帮卢员外赢了100两。”贾梦乐淡淡地说道。
“切,人家卢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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