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紧张的扣住另外两人,背脊僵直还维持着肆意无畏的姿态,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那野兽有一点点会从从笼子里出来的迹象,他会毫不犹豫的带着身边的人逃跑。
郡主年纪最大,虽然是女子可胆子却是寻常深闺小姐那般弱小。她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笑着问庄黑子:“它好大呀!它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庄黑子在三人背后笑道:“它是沙漠之王狮子。它可以在一瞬间捕食一头驯鹿,它的利爪可以撕裂任何活物的喉咙,它的牙齿可以轻易咬碎人的骨头,吃掉内脏,咬断肠子,啃食大腿……”
太子缓慢的回过头来,一双眼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庄叔叔了解得真清楚。是不是以前,你们给它喂食过人肉呢?”
庄黑子一愣,莫测高深的扯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小公子你说呢?”
汪子封倏地矮□子,双手着地,小脑袋高高扬起,低声在嘀咕着什么。太子仔细听去,居然是:“撕了它。”
众人顿时一惊,不知道汪子封为何突然这般作态。只有太子隐隐想到了什么,蹲下半边身子,看似随意其实已经下了大力压住汪子封的肩膀:“子封是不是喜欢它?”
“撕了它。”
“杀了它之后呢?给你娘亲做皮袄,还是给你爹爹炖补汤?”
汪子封眨了眨眼,一身的魇气突然消失殆尽,吧嗒下嘴巴:“它可以吃?”
太子点头:“当然。”
汪子封双眼放光,与郡主一起瞄向不知状况的庄黑子,齐声道:“我要它!”
稚嫩的童音,对吃的欲望,坚定的、不容人拒绝的口气,似乎他们只是要一只看起来凶残点的狗狗,好回去炖汤喝。
庄黑子即惊奇又哑然:“你们不怕它?”
三只小屁孩齐声道:“怕呀!”
庄黑子冒冷汗:“那你们还要它?”
“就是因为怕,所以我们才要吃了它啊!”三只小屁孩兴致勃勃,一副垂涎欲滴的恶鬼模样盯着长牙舞爪的狮子。
太子首先提出要求:“我要它的毛发做围脖,毛茸茸的肯定很舒服。”
郡主举手大叫:“我要它的鞭,留给我爹爹吃!”
汪子封立即道:“我要腰子肉,最软最嫩,给我娘亲吃了补腰。后腿肉可以给爹爹补腿,前腿肉我一个人吃,还有脑袋……”
太子打断他:“脑袋晒干了做标本,我要挂在我的书房里!”
三个人不出一盏茶的时辰就商量着把狮子给瓜分了,同时揪住庄黑子的衣摆:“把它给我们!”
庄黑子忍不住倒退一步:“这……这不是我的,是客人要镖局晕送的货物。”
三只小屁孩才不管这些呢,他们拉扯着庄黑子的衣服,不知不觉中就拉扯着离开了庭院。不远处,一名少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看到汪子封不自觉的松口气,继而喊:“黑子哥。”
“落儿,你来了正好,快来带客人坐坐……”
“我们要狮子!”
“咳咳!”
“给我们狮子!”
“黑子哥。”
也许是三个孩子太闹腾引起了外人的怀疑,也许是镖局对货物的保密度突然大跌了起来,镖局里面有异兽的消息不胫而走,每日里没事有事的人都要来镖局走一趟,探看一下异兽的样貌。更有官员打听到那日是太子简装出行,联想到异兽,接而有意无意的试探镖局当家的,想要把那异兽给弄出来,送给太子做生辰礼物。
这些不说皇宫,汪云锋没两天也知晓了,他对儿子偷跑出去玩耍很不满。
汪大人生气了,汪子封就会很倒霉。
再连续几日被恶鬼摧残之后,汪子封跑到了夏令寐跟前告状:“娘,爹不给我吃肉。”
汪云锋跟在儿子身后,听到此话也对夏令寐抱怨:“我都没肉吃,他吃什么肉。”
夏令寐听得一头雾水:“府里没银子了么?连肉都没得吃了。”也不对啊,她每日里乌鸡鸽子燕窝的吃,也没听管家说府里穷得开不了锅了啊。虽然她现在不怎么管家,可汪家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快吧?
汪子封抱住夏令寐的腰肢,把脑袋贴在她的肚子上磨蹭:“爹不准我吃肉,我很饿。爹还罚我抄书,不准我出去玩,不准我练武,不准我抓鱼,不准我爬墙,不准我……”一迭声的不准,绕得夏令寐头都晕了。
她一巴掌拍在汪云锋伸过来的爪子上,眼睛一瞪:“你欺负我儿子!”
汪云锋相当的冤枉:“他也是我儿子。”
“可是你不准他吃肉。”
汪云锋一把提出儿子,自己把娘子抱在怀里给她揉揉捏捏。他听大夫说了,肚子大了起来后,孕妇的腰肢就容易酸软,每日里捏捏总是好的。可夏令寐现在不吃他这一套,他抓哪里夏令寐就扭开哪里,汪云锋低声在她耳边道:“做爹的饿着,哪有儿子撑着的道理。”他手掌在她腹部往下一点,暗示意味十足地道:“大夫说四个月已经……”
夏令寐瞠目结舌,只觉得耳根处那人的呼吸热乎乎的,把她脸颊烧红了,忍不住再回头瞪他一眼:“那你还不准他练武?”
“二月份他就要去书院了,本来比旁人晚了一年,武功还好,书读得一塌糊涂,现在也只是把他两个时辰练武改成了一个时辰而已。”汪云锋冷冷的瞟了汪子封一下,“你知道他上次出去玩,玩了多久?惹了什么是非?而且他在府里都不安生,居然跳到鱼塘里面抓锦鲤,现在是一月,得了伤寒怎么办?还有爬墙,你知道他爬墙出去是见谁?”
夏令寐脸色更加红润,这一次是狡辩的:“我儿子爬墙那也要爬得过去,爬过去了就是他本事。何况,我儿子,就算做错了,你也不能亏待他的吃食啊!”
汪云锋恨得牙痒痒,夏令寐如今怀孕,那脾气真是一天一个样,什么道理都跟她说不通,偏巧这个儿子最会找娘亲撑腰,这样下去他这个做爹的就没得地位了。
他突地抓起儿子一把丢出了院子,冷声喊人:“白砚,给我盯着他,若是今日没把《忍经》给我默写出来,饭也不准吃了。”嘭的关了门,把儿子的抗议都拦在了门外,气势冲冲的跑进屋里,对着倔强的夏令寐冷笑。
“我想,我们有必要为了儿子的教育问题好好的商议一下。”
夏令寐已经很久没见过汪云锋冷冽的样子了,不由得有点畏惧,可脖子还是很硬的:“你说,我听着。”
汪云锋已经抱起她入了卧室:“我的理由很简单,我吃饱了,儿子自然也就顿顿有肉吃。”
房内只听到夏令寐恼羞成怒的尖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过后,隐约传来夫妻两人的情话,这些,作为儿子的汪子封是不了解的。
就好像,汪子封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吃肉和爹爹的吃肉有什么不同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咳~~
啊,大家鬼节快乐!
七六回
其实,最近汪子封都有一种疑惑埋在心里,考虑要不要问出来。
若是在以前,他定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心底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可以说,没有什么不可以问的。
偏巧都是,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哪怕是贴身侍童小柏树和小弩车也都有自己的秘密。啊,弩车除外,那小家伙比他还没脑子。
太子和郡主教过他,一个人秘密越多就越是长得快,也就越厉害。所以,不可或免的,汪子封有了秘密了,而且还在琢磨着这个秘密可不可告人。
他为了这个秘密焦虑了十多日,一直到太子和郡主再一次从天而降到汪府,妄图再一次的将他拐带出门。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你以为本郡主不想来吗?”郡主大大咧咧的发牢骚,一肚子的怨气:“后宫里面的娘娘太可恶了,不是嫌弃我弹琴如牛挠痒痒,就是取笑我绣的鸳鸯是鸭子,还说我以后找不到婆家。哼,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啊!我父王说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不嫁人,若是看中了哪位少年才俊,我把对方娶回来就是了。”
汪子封不懂男女之事,他只知道郡主是书院里的女中豪杰,是他认定了跟自己一样的强者。强者的思想是不需要外人理解的,他们只需要惺惺相惜就够了。
太子已经老神在在的翻着汪子封最近抄写的字帖,不得不说,这小豹子写的字很有力道,有种不够成熟的铁画银钩的轮廓,假以时日肯定能够字如其人,变得相当的有气势。
太子这些日子也被关在了宫里,被皇帝逮住了每日的批阅奏折,听朝臣们商讨国事,偶尔还问他一些看法。稚童们不懂得委曲求全,也不懂得忍字头上一把刀,作为太子他享受的是铁马金戈指点江山的快意。也许是皇帝要开始磨练太子的性子,以前总能够对太子赞赏的话很少出现了,相反的,而是频频开始给太子分析国情、民情和战事的成败因素,让他与朝臣将军们一起对峙,用口舌之争来争犬战场’的胜利。太子被群臣们打击得体无完肤,自我膨胀的信心被一次次践踏在脚下,被人暗地里取笑和审视,苦不堪言。
“父皇太讨厌了。”太子跟两人唠叨了之后,发表了这样的感慨。
小郡主握住拳头:“就是,大人们都很可恶。”
汪子封想想自己的秘密,也深表赞同:“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而且还喜欢骗人。”
太子和郡主来了兴趣:“汪大人骗你什么了?”
汪子封小小的拳头敲打着桌面:“他每天都跟娘亲躲在屋里忙活,说是给我生弟弟妹妹。可是这么多日了,我都没有看见弟弟妹妹出来。他骗了我。”
“他还不许我去找娘亲,说打扰娘亲休息。还逼着我背书,说背书越多,弟弟妹妹出来得就越快。还让我练字,说字写得越多,以后弟弟妹妹就越聪明……”
太子摸着下颌,琢磨道:“母后生妹妹的时候,父皇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说过。”
郡主也撑着脸颊想了半天:“我母妃肚子里有弟弟的时候,父王也没有说过这些。”
两人齐声:“汪大人是骗子。”
“对吧!”汪子封附和,转念又想:“那我弟弟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够生出来?他们从怎么从娘亲的肚子里出来?”
小郡主笑着举手:“这个父王说过,他说我是从母妃的胳肢窝里生出来的。”
“啊,本太子是挂在母后的腰上挂了十个月,长大了就自然掉到地上了。”
汪子封更加气愤,不停的捶打着桌子:“我爹说我是从娘亲的脚板底钻出来的。”
“汪大人好坏哦!”另外两只义愤填膺,怎么想,胳肢窝和腰上都比脚板底好啊!
“这么坏的爹爹,你不要理他了,我们出去玩。”郡主开始拾掇乖小孩。
汪子封几乎是立即丢了毛笔:“走,我知道一个狗洞,可以爬出去。”
太子一个爆栗敲打在他脑袋上:“我们爬墙!”
郡主摇头晃脑:“我父王说过,爬墙是一门技术活。”
不管是多么有难度的技术活,三只小屁孩在皇宫禁卫们的里应外合下,扭了出去。
其实宫外他们也玩了很多次了,该看的该玩的早就知道。只是都惦记着那一日的狮子,总是想尽办法要去弄到手。太子还派人特意去问过,庄黑子说那异兽早就护送出去了,好歹是别人的货物,尽早送走交差赚银子才是,没道理一直留着。
不过,镖局里面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新奇事物,三个孩子隔三差五就去围观一回,鄙视一下嘲讽一下,然后再滴答着口水约定了下次再来。久而久之,镖局的人也知道二当家有三位小好友,见到他们也不再阻拦。只是很是奇怪,每一次他们过去找庄黑子,那镖局当家的大小姐洛落姑娘就总是跟在旁边,紧张兮兮的骂也骂不走。
这样逍遥度日了一个月,到了二月初白鹭书院又开了学,学子们都陆陆续续的从大雁朝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汪云锋总担心汪子封学问不好被人取笑,每日里等他下学回来都要亲自给他讲课。当日老师说的内容,汪子封不管懂不懂,汪云锋重要揉碎了再给他讲解一遍。不同的是,书院里的讲学有的是照本宣科有的是引经据典,说教方式都不同。汪子封只对打战有兴趣,说到文人的那些文绉绉的就不爱听了。汪云锋把那些典故巧妙的改换一下,换成了将军兵营里面的故事,或者用江湖的侠事来引路,倒也把文绉绉的故事说得波澜壮阔刀光剑影。然后再与课本内容融会贯通,让汪子封举一反三,倒也颇见成效。
不得不说,汪子封虽然对弟弟妹妹的执念很深,觉得汪云锋骗了他,可是就做学问而言,汪云锋比那些先生们更加可靠,也更加让他佩服,觉得老爹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够知道那么多打战的故事很了不起。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大多的故事都是汪云锋改编的。
啊,真是善良的谎言!
四月份,天气已经逐渐怡人起来。
夏令寐褪了春裳,开始每日里让人扶着在院子里走两圈。她肚子已经快七个月,冬日还不觉得如何,到了初夏换了薄的衣裳才发觉肚子已经相当大了。大夫怕她生产吃苦头,叮嘱每日里走动几圈,对身子也好。
汪云锋每日里早朝离家太早,上午与衙门的同僚们看完了公文,喝了茶也聊了天后,就会急急忙忙的跑回家吃午饭。然后趁着中午无休之前,扶着夏令寐在院子里绕上两圈。下午他再去了衙门,晚上去书院接了儿子回来,连父子一起在书房凑着读了书写了字,考了学问就等着吃晚饭,最后再一左一右的围着夏令寐去散步。
汪子封终于有一日忍不住问娘亲,自己是不是从她脚板底生出来的,夏令寐听了戳着儿子的额头笑了很久。汪子封毫不犹豫的把老爹给卖了,当时夏令寐正坐在柳树下的榻上,口中还咬着青梅子,儿子话刚刚一说完,夏令寐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长鞭,对汪云锋抽了起来。
汪云锋如今常年在恶女的身边晃荡,早就练成了身轻如燕的本事,平常是很难教训到他了。夏令寐抽了两鞭子,力道不足,又不敢伤了胎儿,两次都没舞得太开,抖着手指着汪云锋:“你站着别动,让我抽你一顿再说。”
堂堂冷面汪御史愣了很久,在妻奴呢还是不妻奴呢中间挣扎了很久,最后对幸灾乐祸的儿子道:“竕儿,爹错了。你不是从你娘亲的脚板底生出来的,你是从她的珊瑚鞭子下抽出来的。”
“汪——云——锋!”母老虎彻底发了威,走也走不动,跑也不能跑,骂也骂不出,索性一甩胳膊,拉上汪子封一起回了屋子:“从今日起,你就跟珊瑚鞭子生儿子去吧!”
回了屋还不够,一边叫出黑子:“把这个院子给我看好了,不准汪家的任何人进来,来一个你给我踢一个,来一双给我揍一双。”
当夜,卷书和小白拾掇着汪云锋爬墙入内,未果。
第二夜,小白引开黑子,卷书偷偷开院门让汪云锋入内,谁知道锁换了,依然未果。
第三夜,老管家打头阵,说是给夫人汇报帐目,汪云锋被卷书改头换面企图伪装跟随,被汪子封亲自抓到,被轰出远门,再一次未果。
第四夜,汪子封一边练武,夏令寐在凉亭里喝着温茶,咬着糕点,听到儿子问:“娘亲,我到底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当然是娘亲的肚子里出生的啊!”
汪子封疑惑,丢开武器抱着娘亲的肚子听了很久,最后嘀咕道:“弟弟妹妹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西瓜都要熟了。”
夏令寐摸着儿子的发顶,唉,估摸着孩子出生的时候,西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