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迷茫。
墨影移开视线,不再看我的眼睛:“或许,你一见他,便什么都记起来了。”
我点点头:“那就等我见了那人再说吧。”
天气一日暖似一日,我一大早便端了盆,跑到溪边去洗头发、洗衣服。
我磨磨蹭蹭地一直洗到下午,才端起盆,哼着小曲儿往回走。
走至门口,放下脸盆,我顿住脚步,屋内仿佛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心里奇怪,这里除了我和师兄,还会有别人吗?
我推开门,看见一个身着玄色洒金长袍的男子,正坐在椅上,同立在一旁的师兄说着话。
男子听见门响,身形蓦地僵住,急急转过头来,凤目大睁地看着我,瞬时站起身来。
我心里暗叹,此人剑眉星目,眸若点墨,身形挺拔,真是生了副好模样!
墨影微微低下头去,看不见表情。
我被那人盯得有些发毛,几步走过去,拉住墨影的手:“师兄,他是谁?”
墨影低头看我:“依儿,他……便是暮云忱。”
我心里一惊,这么快就找来了?我努力平静自己,转头盯着那个暮云忱看。
暮云忱声音微颤:“依……依儿?”
我仰头看他:“师兄说你是很重要的人,可是我记不得你了。”
暮云忱大步走近,狠狠将我搂住,仿佛抱着的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依儿,你师兄都告诉我了。你记不得没关系,只要我记得你便好了。依儿,我的依儿……”
他抱得过紧,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墨影满脸黯然,微低着头从我们身边走过,背身站在门外的竹廊上。
我猛地推开暮云忱:“师兄这么说是没错,可是我怎么会一点都记不得了?有点不对劲……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证……证据?”暮云忱微愣着看我。
我点头:“嗯,证据。”
暮云忱剑眉微微蹙起,墨眸目不转晴地看着我,想是在思考。
我心内啧叹,帅哥皱眉的样子都这么好看,但他还是比我师兄差了点。
暮云忱试探着问道:“梅花簪……还在不在?”
我掏出怀内的玉簪,捏着簪尖问他:“你是说这个?”
暮云忱点头,却并不看它:“此簪为湎南晶绿玉所制,簪顶梅花有五双重瓣,瓣间花蕊十七支。”
我忙低下头数起来,诧异看他:“你真厉害,连花蕊多少支都知道!”
暮云忱修长的手抚过我鬓边的湿发,沉沉叹气:“依儿,我亲手刻上去的,又怎会不知?十七支,取你当日年岁之数。”
他亲手刻的梅花簪?我又一直贴身收藏,什么都记不得却会在丢掉它之后觉得自己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怔怔看着眼前的俊朗脸庞,莫非师兄和他……说的是真的?
暮云忱轻轻揽过我:“依儿,抱歉,让你受苦了。我保证,往后必会让你开开心心地生活。”
我推开他,使劲捂着脑袋,脑中好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嗡嗡飘过,但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猛地转身跑出门,抓住墨影的袖子:“师兄,我头好疼,我好像要想起来,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墨影拨开我捂在头上的右手,轻轻按着我的太阳穴:“依儿,别着急,慢慢来,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天。”
暮云忱跟出门来,直直看着我和墨影,眸色黯淡。
墨影看了暮云忱一眼,轻声哄我:“依儿,你跟着他回去,他会给你请很厉害的大夫,很快便能帮你找回记忆,嗯?”
“墨影……”暮云忱声音微哑。
墨影冲他微微摇头。
很厉害的大夫?那么也可以帮师兄治好内伤了?我想了想,转头对暮云忱道:“那我要师兄也跟我去!”
暮云忱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好!依儿说什么都可以。”说着打出两声响指,顷刻便有八名黑衣人伏跪在眼前:“陛下!”
暮云忱点头:“备车!”
一直到坐上马车,我还处在震惊中:“陛……陛陛陛下?”
暮云忱轻轻揽过我:“依儿,别怕,在我还不是皇上时,咱们便在一处了。父皇驾崩,我便登基上位,但这与你并无什么关系。你只须认得我是暮云忱便行了。”
“哦……哦好。”
我还是惊得回不过神来,我到底是谁,怎会与皇帝关系这样密切?
我看了眼对面闭目不语的墨影,他一定瞒了我不少事情,我要找机会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如今的小草,已经习惯了每天打开电脑更新章节,习惯了在更新章节前细细品读亲们的留言,习惯享受每条留言带给小草的温暖。
这样的温暖,小草戒不掉了。
所以,真的希望亲们继续支持小草的新文。
不辞而别
宫门大开,马车在宫内停下,暮云忱牵着我下了车。一路行去,两侧高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暮云忱满面春风,一路扔下“赏”字。
走至一处宫门前,墨影顿住脚步:“陛下,影或不便入内。”
我立即紧张起来:“师兄,我……”我心里还是有点怕。
暮云忱略一思索:“无妨,依儿想是还不太习惯,有你在身边,她或能胆大些。”
墨影没有坚持,点了点头,随着我们进入。
我抬头看了看,宫门正上方悬着“依杨宫”三个金字。依杨,杨依?难道这是专门为我而建的宫殿?
我在殿内转来转去,里里外外都是我喜欢的淡雅色调,我忍不住叹道:“真漂亮!”
暮云忱含笑道:“依儿喜欢就好。”
门外有太监高声奏报:“皇后驾到!”
我心里一惊,缩回被暮云忱牵着的手,挪到墨影身边。他竟然有皇后?想完立刻鄙视了下自己,皇帝有皇后又有什么稀奇的?
墨影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暮云忱脸色微暗,走过来将我牵回身边:“依儿,别怕。”
一名盛装的美貌女子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而入,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
暮云忱颔首:“皇后免礼。”不待她开口,又道:“依儿受惊失了记忆,怕是暂时记不得皇后了,又甚身体也有些虚弱。皇后若有话要对依儿说,不妨改日再来。”
我盯着皇后凸起的小腹看了看,她走路都要人扶着,难道她有了身孕?
皇后眼神暗了暗,顷刻又换上一副笑脸,走过来牵着我的手:“依儿妹妹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缩回手,怯怯道:“皇后。”
“依儿妹妹往后叫我姐姐便行。”
暮云忱低低咳嗽一声,皇后的笑容立即变得有些勉强:“妹妹,你先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找你。”
我点头:“皇后慢走。”
皇后又对着暮云忱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暮云忱吩咐人替墨影在皇宫东侧收拾出一间宫阁,安置他住下。我十分高兴,安心地在依杨宫住了下来。
那个皇后显然有些言而无信,因为她再也没来找过我,以至于我彻底把她忘到了脑后。
暮云忱这个皇帝当得真闲,日日都有大半的时间泡在依杨宫里,陪我聊天,甚至还陪我玩踢踺子这样幼稚的游戏。反倒是我那师兄,每日只在晚饭后来见我一见,每次我想问他有关我和暮云忱的事情,他都岔开话去,避而不答。
太医每日都来替我诊脉,不停地让我吃各种各样的补药。
我眼见着自己腰围见长,坚决不肯再喝。
暮云忱揉着我的脑袋,佯怒道:“不吃你这里就好不了,说不定会变成只小傻瓜!”
我早就不害怕这位皇帝了,笑倒在床上:“别骗我了,我才不会变傻瓜!你再让我吃下去,我不会变傻瓜,会变成一只冬瓜!”
暮云忱看了我半晌,一把将我拽起,笼进怀中:“依儿。”
英俊的皇帝声音温柔又疲惫,我心里一软:“嗯?”
“择个良辰吉日,为你举办封妃之典,可好?”
我猛地探起头来:“封妃?封什么妃?”
“贵妃。”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要问,为什么要封我为妃?”
暮云忱怔怔看我,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柔声道:“依儿,你是我的妻,自然要给你个妃号。”
我眼睛看着暮云忱,心里却在呼噜乱转。这样大的事情,不和我师兄商量一下,要我怎么作决定?
暮云忱脸色慢慢紧张起来:“依儿?”
我迟疑道:“皇上,可不可以……等我想起来再说?这样子……好像有些奇怪。”
暮云忱叹了口气:“好。那么我先命人准备封妃大典,等你想起来,再正式开典,可好?”
“嗯。”
第二日墨影来时,我立即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墨影沉默起来,双拳握得关节泛白,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我等了半天也等不来他一句话,看了看他的脸色:“师兄,你不高兴?那我不当这个贵妃好了。”
墨影松开拳头,微笑看我:“怎会?依儿要当贵妃,师兄高兴都来不及。”
我盯着他:“你赞成?”
“当然。”
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开心:“可是我说要等我记忆恢复再说。”
“这样也好。”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墨影都再未来找过我。我心里憋着一口莫名其妙的气,也不去找他。
七日过后,我终于沉不住气,打算主动去找墨影,我实在是有些想他了。
刚要出门,暮云忱匆匆走进门来:“依儿,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找我师兄。”
暮云忱笑道:“等下再去,你看谁来看你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后那两人,其中一人身着月白锦袍,长身玉立,眉眼清澈,一派谦然气质,此刻正怔怔看我。旁边那人年纪轻轻,也是副俊秀模样,看穿着打扮应该是白衣人的随从,此人看我的眼神纯粹是个傻呆。
暮云忱正含笑静立,等着我开口。我皱眉想了一会儿,对那月白锦袍的人道:“莫非你也是认识我的?”
白衣人竟被我的话惊得微微后退一步:“当真,原来……当真……想不起来了么?”
暮云忱叹气:“裕王爷,太医说依儿受了惊吓,暂时失了记忆,要想彻底恢复,怕还需要一段时日。”
那个裕王爷脸色刷白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些谦意:“裕王爷是吗?对不起,我谁都记不起来了,一开始连我师兄我都不记得了,更别说你们……”我蓦地住嘴,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太礼貌。
裕王爷却恍若未闻,偏头去问暮云忱:“师兄?”
暮云忱眸色微暗:“就是墨影。他为了护住依儿,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我心里“咯噔”一下:“很严重?他都没告诉我,他一直说不要紧不要紧!不行,我要去找他!”说罢一把推开暮云忱,风一般地跑了。
我一口气跑到墨影的住处,推开门便往里面冲:“师兄,师兄!”
没有人回答我。
我叫得更大声:“师兄!师兄,你在不在?”
一名小太监拿着个鸡毛掸子冲出来:“您……您来了?”看来不知道怎么叫我。
我急道:“我师兄呢?”
“墨门主他走了。”
我立刻懵了:“走了?什么叫作走了?”
小太监恭顺道:“几日前墨门主便走了,他说如果您来找他,就让奴才把这个交给您。”小太监从胸前摸出一封信和一只小小锦袋:“墨门走时交待,此袋中的红丸,您需在本月十五那日服下。”
这只锦袋我很熟悉,师兄每月都从里面取出一颗小药丸喂我吃下。上月他曾告诉过我,等到这月再吃下这最后一丸,我便不用再继续吃这种药了。
我将锦袋胡乱塞入袖中,抖着手展开信笺:“依儿,师兄走了,抱歉,不能参加依儿的封妃大典,依儿不要怪师兄。待依儿成为贵妃,从此与师兄便有庙堂江湖之隔,师兄再留下来,怕只能给依儿徒增困扰。另,师兄无用,终是放不下她,愿从此游遍山水,或能寻一丝回忆,如此亦不枉此生。”
我一步步退到柱边,背靠在上面放声大哭。
明黄的身影急步走近,暮云忱一把将我揽进怀中:“怎的了,依儿?”
我把信给暮云忱看:“皇上,师兄他走了……呜呜……他偷偷跑了……”
暮云忱将我揽紧:“依儿不哭,待你身体好些,我便带你去寻他,可好?”
我哭着摇头:“不好!我现在就要去找他!”我忽然反应过来,瞪着暮云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要走的事情?你肯定知道!”
暮云忱叹气:“依儿,你以为我舍得让他走?他可是我……你师兄再三求我缄口,他那人……唉,我也无法。依儿,你若实在想他,我现在便派人去寻他回来。”
“好!”刚一出口,我又泄气:“算了,不要了。”
“为何?”
我指着那封信:“师兄他,他去找他喜欢的人去了,我怎么好意思硬拉了他回来……”
有人进来跪报:“皇上,南疆急报!”
暮云忱脸色一凛,王者之气顿起,刚要转身,却又忽然放缓脸色,转过头来看我。
我擦掉眼泪:“皇上,你去忙吧,我回依杨宫好了。”
“好,我先送你回去。”
我坐在依杨宫里发了一整天的呆,我不明白庙堂江湖之隔有什么大不了的,师兄竟会因为这个不辞而别。
我辗转到半夜才沉沉睡去,第二日起来已是晌午时分。
小宫女手上托着个大锦盒,敛身道:“姑娘,这是东延裕王殿下给您的封妃贺礼。”
我接过来,放到桌上打开来看,忍不住一声惊叹,真漂亮!盒内是一座冰玉雕成的雪山,山体晶莹剔透,山上还有梅树,红水晶做出的梅花栩栩如真。
小宫女见我看得高兴,笑道:“殿下交待,此山在烛光下看,便是另一番景色。”
我好奇心起:“快点上烛台让我看看。”
烛一燃起,我惊得话都说不出来,整座冰山在烛光下完全变了颜色,变成绿色苍苍一片,深红的梅花变作了粉红的桃花,树枝上竟像冒出点点绿芽。
我啧啧惊叹:“太漂亮了!”干脆把它端出来,放在桌上细细看。
冰山一拿出,盒底赫然显出一张素笺。
我取出素笺,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一季两景,聊补当日诺言。”
什么意思?什么叫当日诺言?我费力地回想着,想着想着头又痛了起来。脑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死死拽住我,不准我找回往日的记忆。
这次头痛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我脸色惨白,抱着脑袋蹲下身去。
宫女惊惶失措,声音里带了哭腔:“姑娘,你怎么了?”
一个身影飞身而至,一把扶住我的胳膊:“怎的了?”
我抬头一看,是那裕王爷的随从,我示意他们扶我在椅上坐下:“我头有点疼。”想了想对宫女道:“你先下去,我有话要问这位公子。”
宫女依言退下,我抬起头:“你……怎么称呼?”
“宋玉。”俊秀的脸上一片急色。
我给他看素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当日诺言’?”
宋玉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