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使劲回想,当时水仙的确好像只是时不时地拨拉一下琴弦,还真没弹什么曲子,原来他根本不会弹琴。我嘴角狂抽,水仙果然不是正常人。
水仙侧过头来,看着我呆愣的样子,又笑出了声。
琴音一阵急似一阵,我回过神去看蓝若霜。她专注于手下的琴弦,再未看我们一眼。随着一个清丽的上挑音符,一曲终了。她站起身来,向着众人微微点头,径自迈着窈窕步子离去。
院内众人连掌声都忘了给,勿自呆愣着沉浸在刚才的琴音当中。一直到下一位美女出场,众人方回过神来,叫好声此起彼伏。
我正准备继续欣赏下一位美女的表演,水仙却揽着我跳下树来,牵着我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问:“你要去哪里?”
水仙冲我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水仙停住了脚步。我抬眼看去,蓝若霜手里抱着个包袱,静静地站在一棵树下。
我低声斥责:“水仙,你有点过份了,约会佳人还带着我这个……蜡烛。”
水仙没搭理我,冲着蓝若霜点了点头。蓝若霜立即走上前来,把手里的包袱往我怀中一塞。我下意识地接住,这是什么,怎么这样沉?
我微微转身,顺着月光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我怀中抱着的竟是个粉嘟嘟的婴儿。
我目瞪口呆地看向水仙。
水仙冲蓝若霜点点头,对我道:“好了,咱们回去。”揽住我一个纵身,往外掠去。
吴家堡(一)
小婴儿躺在床上,小脚左蹬一下,右蹬一下,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我满头大汗地在床边团团转,这个软呼呼的东西,抱着她回来已经耗尽了我的心神。现在我都不敢摸她,那小软胳膊软腿,好像碰一下就会折掉。
水仙施施然坐在藤椅上。我冲过去,夺过他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别喝了!你干嘛偷人家的小孩?快还回去,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个小孩!”
水仙道:“我自然知道。我不但知道她是个小孩,我还知道她是董城主的千金。”
我快崩溃了:“你干嘛让我带着她?我根本不会看这么小的宝宝,而且我还莫名其妙成了个人贩子的帮凶。”
水仙道:“什么人贩子?你放心,我不会卖了她。你只带她两日便可,两日后我自会物归原主。”
我痛苦地拍着额头,物归原主……
床上的小东西“哇”地大哭起来。我急急走过去,轻拍她的小胸脯:“宝宝,你是不是饿了?别哭别哭,我给你找吃的去啊。”
小东西不哭了,瞪着大大的黑眼珠子,好奇地看着我。
我转身看水仙,宝宝不哭我要哭了:“我就知道不能去看什么热闹,我就知道一看热闹准要倒霉,我恨死你了!”说罢急急往门外走去。
可恶的水仙还在那里笑:“红叶,你要去哪里?”
我脚步未停,扔下句话:“我问老板要牛奶去。”
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奶,匆匆回到房间。眼前的情景让我大跌眼镜。小东西被放在桌子正中央,水仙坐在旁边,时不时冲她抛个媚眼,小东西就“咯咯”笑个不停。
我把牛奶往桌上一搁,赶紧把小东西抱回床上,怒斥水仙:“你怎么能把她放在桌上?万一滚下来怎么办?”
水仙不吭声,我反头:“你发什么呆?快把那碗给我端过来,我要喂她吃奶。”
水仙一愣,突然大笑起来。
我懒得理这个神经病,干脆把小东西抱在怀里,坐在桌子旁慢慢地喂起她来。
我开始了悲惨的奶妈生活。
我发现小东西很不安于孤单,只要我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就开始哭。她一哭我就得赶快扔掉手里的活,冲过去哄她。
一天过后,我不再那么手忙脚乱了,甚至从辛苦中得到不少乐趣。小东西很爱笑,只要稍微一哄,就“咯咯”笑个没完,像“天线宝宝”里的太阳娃娃一样。
水仙好象找到了新的乐趣,他十分喜欢坐在一边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
天已经黑了,小东西还不肯睡。我把她抱起来,在屋子里转圈,轻轻地给她唱催眠曲:“知了也睡了,安静地睡了……”
小东西渐渐合上了眼。看着怀中粉扑扑的小脸蛋,我忍不住低下头去,在她脸上轻轻印下一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的里侧。
转过身,水仙正出神地盯着我,眼神复杂。
我低声问道:“你怎么还不回房去睡觉?”
水仙摇头:“睡不着。”
我逗他:“睡不着?那我也给你唱催眠曲?”
水仙脸别向窗外,沉默起来。
气氛有些不对。我蓦地想起,水仙好象说过,他小小就离了家,没有体会过有家人是什么感觉。难道是我哄小东西入睡的情景刺激了他?
我看着水仙,他静静地坐在桌旁,偏头看向窗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洁白的衣襟垂到地面。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竟觉得他周身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不知为何,水仙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暮云忱月光下的孤寂背影。这两个人,一个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却在五岁时就失去了母妃。一个是风流潇洒的一门之主,却在小小年纪便离家而去。世上之事果然没有两全。
心突然一软。我母性发作,决定安慰安慰他:“水仙,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凡事都应往乐观处想,你如此出众,今后一定会有一位美丽贤良的妻子,然后生一堆孩子,这样就有一个热闹的家啦!”
水仙反过头来,紫瞳里笑意闪闪:“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他一笑,我心里立即有点不安,却不得不接着说下去:“我觉得你好象有点伤感。”
水仙看了眼床上“呼呼”睡着的小东西,冲我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你看似十分喜欢婴孩。我刚刚在想,如果你真的很想做母亲,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帮你生一个出来。”
所以说为谁心软都别去为水仙心软。我眉毛一挑,反唇相讥:“你倒可以勉为其难帮我生一个出来?那你倒是生呀,我且要看看,一只公鸡怎样下出蛋来?”
小仙无声狂笑,突然站起身,身形一动,我便被他抱在了怀里,我使劲往外挣:“你又来了,快放开我!”
水仙一手扣住我,一手捧起我的脸,逼着我与他对视。紫瞳里一片幽深。我忽然有点心慌,急急别过脸去。
水仙的食指划过我的胸口:“红叶,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这里剖开,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双手使劲撑住他的胸膛,往后急退一步,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不喜欢玩暧昧,你你你……到底有何居心?你的那套美人计……别别老用到我身上……”
水仙“噗”地笑出声来:“美人计?哈哈哈……咦,红叶,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要不要开开窗?”
我羞愤欲死,我都说了些什么?我低头四处找洞,准备钻进去。
水仙止住笑:“红叶,今晚再辛苦一晚,明日我便将她亲手交还董城主。”说罢,又瞄了我一眼,施施然出门而去。
我扑到床上,钻进被窝开始扮死人。
第二日,快到午饭时分,水仙让我帮小东西穿好衣服,说要送她回去。
我坐在床沿,看着刚喝过牛奶,正在床上挥舞着小拳头的小东西,心里一阵不舍。她真是个可爱的小天使,可惜我与她的缘份只有短短两天。
我站起身,走到水仙跟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水仙,我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之人,不想介入任何事件当中,所以我从来不问、也不想知道你的事情。但我今天有几句话却不得不说。我不管你一会儿要做什么,我只求你一件,无论如何,不要伤害她。”
水仙点头:“你放心,我保证她不会有事。”
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前。
我抱着小东西,仰头去看门上的牌扁,上书三个大字:“吴家堡。”抱着小东西的手紧了紧,我心里有点不安。水仙要破坏许吴两家的姻缘,却为何要抓来渭南城城主的千金?
车夫前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位五十来岁的华服男子迎了出来,拱手道:“墨门主亲临寒舍,吴某不胜荣幸!”
水仙手负在身后,微微点头:“堡主客气。”
吴堡主爽朗一笑:“请。”
进到府内,厅内七八桌宾客早已列席在位,一见水仙进来,唏里哗啦站起来半数,呼唤“墨门主”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我有点惊讶,水仙看起来名气不小。同时又有些奇怪,干水仙这一行的人不是应该保持神秘,不轻易露面的吗?可是水仙好似跟许多人相熟的样子。
我侧过头去看水仙,水仙一脸淡定,微笑着回应众人的招呼,一派风度翩翩的样子。我撇了撇嘴。
吴堡主看了我一眼,水仙不出声。吴堡主没问什么,引着我们在主桌坐下。
我暗暗观察,只见吴堡主左侧坐着位清丽少女,右侧是一位风采卓然的年轻男子。那女子不时抬眼看那男子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粉面含羞。
我看水仙一眼,水仙点点头。看来这便是打算结姻缘的吴许二人了。
吴堡主站起身来,声音洪亮:“诸位。”
众人安静下来。吴堡主继续道:“今日,许世子从京城赶到敝堡,亲自向小女行聘。诸位又专程赶来道贺,吴某深感荣幸。诸位此番厚意,吴某将谨记在心,日后诸位有用得着吴家堡的地方,且请尽管开口。吴某生平别的不在意,朋友却时常放在心上。”
众人口中客气之词不断。
那许世子笑着站起身,周身一派贵气:“往后,吴堡主的朋友,就是在下的朋友。诸位若有机会前往南阳,在下必将备上一杯薄酒。”
众人纷纷应和。许世子一撩长袍下摆,姿态潇洒地坐下,又笑着看了吴小姐一眼。吴小姐立即收回痴痴的目光,脸红着低下头去。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看起来是场好姻缘,却怕是要被生生打断了。
吴堡主端起酒杯,宣布开席,带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众人跟着饮下杯中之酒,嘻嘻哈哈地吃喝起来。
我抱着小东西,心情有些紧张,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酒至半酣,一名女子急步闯入,几位家丁跟在后面,几次拽住女子衣襟,都被女子甩脱。
我心里“咯噔”一下,进来的正是蓝若霜。
蓝若霜走到主桌前,猛地顿住脚步。
许世子微笑抬头,笑意却猛然僵住。他“蹭”地站起,脸色瞬间发白:“若霜,你怎么来了?”
吴家堡(二)
蓝若霜走到主桌前,猛地顿住脚步。
许世子微笑抬头,笑意却猛然僵住。他“蹭”地站起,脸色瞬间发白:“若霜,你怎么来了?”
蓝若霜直直地盯着许世子,一脸不可置信:“许郎,我方才还不能相信,你……你果然在这里!”
许世子一脸焦急:“若霜,你不便呆在这里,你……先回去,我自会给你解释。”
厅内鸦雀无声,众人都被突然冒出来的蓝若霜惊住。
吴堡主很快从一时的惊愕中镇定下来:“这位姑娘,吴某与姑娘好似并不相识,不知来府上所为何事?不如先去后院稍候,吴某稍后过来?”
蓝若霜看也不看那吴堡主一眼,一脸凄惋地看向许世子:“许郎,你我昨日分别之时,你口口声声,说来渭南城是为公务,嘱我安心等着你来接我……若霜要不是无意中听董城主说起……说起你与吴小姐的好事,如今还傻傻在那挽春楼里等着许郎……为若霜赎身,我……我……”蓝若霜哽咽不能成声,泪水流了一脸。
我偏头去看水仙,水仙头都没向我这边偏一下。若不是知道蓝若霜是墨门之人,我都要被她打动了。那样绝美的脸上,泪水凄凄的样子,谁见了不心疼?
吴堡主站起身来,冷声道:“若霜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来此究竟是为何意?”
蓝若霜却不答话,泪眼盈盈地望着许世子。
许世子脸色愈加发白,上前一步,扶着似要倒下的蓝若霜:“若霜,此事……唉,你先回去等着,我既说了会去接你,必不会食言。”
蓝若霜倒在许世子怀里,犹自哽咽着。
吴堡主声音一冷:“若霜姑娘何必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吴某不才,但堡内不养无用之人。方才几人合力,竟也未能将姑娘拦住,姑娘怕也不是简单之人。”
蓝若霜抬起头,冷冷看向吴堡主:“若霜并非打家劫舍之人,吴家堡为何要拼力相拦?方才那几人不过是追着若霜要句答话,并未合力拦我。”
我抬眼去看吴小姐,只见她小脸霎白,狠力咬着下唇,死死盯着蓝若霜。
我叹了口气,蓝若霜必是在这两日之间,俘获了许世子的心。想想也是自然,蓝若霜这样的女子,世上有几个男人能不被她迷住?尤其是许世子这样年轻的公子哥儿。
想到这里,我不由看向水仙,也不知这样美丽的属下,在水仙眼里又是如何看待?
许世子低声哄着怀里的蓝若霜。
吴堡主看了看许世子,想是明白拆散许蓝二人绝非易事,长叹了口气:“许世子与若霜姑娘之间,怕也是番良缘。吴某……亦不是铁石心肠,不如待许世子与小女完婚之后,再将若霜姑娘迎入府内。”
吴小姐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的父亲,脸越发白了。
蓝若霜却毫不领吴堡主的情,从许世子怀里挣出:“许郎,你难道作的也是这种打算?”
许世子一脸痛苦:“若霜,我……”
蓝若霜冷笑一声,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支匕首。
许世子失声道:“若霜!”
蓝若霜将匕首比在颈间:“若霜身陷污泥,却一直拼力护着一身清白。数年苦守,只为等来有情郎君。若霜命比纸薄,可笑心比天高,平生从未想过嫁与他人为妾。那日在城主府内遇见许郎,以为终是得遇良人……可笑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青楼女子的所谓爱情竟如此讽刺……哈哈……”
蓝若霜一脸凄绝,我有点分不清眼前的情形是真是假了。
众人一阵惊呼,我回过神,抬头看去,只见蓝若霜手里的匕首已经紧紧地压在了脖子上,雪白的肌肤深深陷了进去。如果是演戏,这入戏也太深了吧?
水仙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若霜姑娘,你先冷静一下。”
蓝若霜一愣,像是才刚看到水仙:“墨门主?”
水仙向她微微点头,冲吴堡主道:“吴堡主,事已至此,墨某已无法袖手旁观了,却是少不得要说句话了。”
吴堡主微愣:“墨门主请。”
水仙道:“去年此时,墨某曾欠得若霜姑娘一个人情。如今若霜姑娘如此情形……墨某实在不忍。吴堡主不如看在墨某面上,成全了许世子与若霜姑娘的这段缘分。”
吴堡主脸色变换不定,终是下了决心般开口:“墨门主讨的面子,吴某本不该回驳。然而小女与许世子结姻之事,只怕已四处传遍。若是在此关头生生退了亲事,小女今后脸面要往何处搁?还请墨门主体谅。”
水仙摇头:“这个吴堡主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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