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微有些诧异,这些祈辰从未与我提起过,心里不禁泛出一丝感动。对比之下,更显得水仙恶劣,不但莫名其妙将我抓来,还讽刺我、用绳拴我。
我恨恨地看着腰上的锦带。水仙低声一笑,抬手一抽,锦带被他收了回去:“唉,让你这样一闹,我也睡不成了。算了,下去吃饭吧。”说罢轻身翻下了床。
我呆在原地不动。水仙走到门前,忽地反头一笑,径自扬长而去。
回眸一笑百媚生……我抖……
抓贼事件
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在思考,水仙抓我是要做什么?他要带我去哪里?我不会傻到以为他只是要抓我回去玩。我把与他相识以来的所有情形都回忆了一遍,还是找不到答案。我只能说,墨影此人,实在是深藏不露。
我猛地坐起身,我为什么要在这儿冥思苦想,直接去问水仙不就完了?
我穿衣下床,往水仙的房间走去。快走到他门口时,突然想起现在正是三更半夜,这种时候去找他会不会不太好?
我犹豫着想反头回房,一眼瞟见水仙的房间窗外蹲着个黑影,有贼!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正准备大喊一声,那黑影却“咕咚”一声,自己倒地了。
我疑惑上前,只见一位一身黑衣的男子倒在地上,手上紧紧抓着一支细竹管。我刚想蹲下去看他的脸,门“吱哑”打开,一只手将我拎了进去。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手又猛地松开,我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抬起头,水仙眸色深沉地看着我。
我从地上爬起来,瞪着他:“你拎我干什么?”
水仙挑眉:“小师妹,你半夜不睡觉,却鬼鬼祟祟地跑到我这里来,这是何意?”
我拍拍衣服:“谁鬼鬼祟祟的?鬼鬼祟祟的可不是我,小贼在外面躺着呢,你再不把他抓住,他就跑了。”
水仙有些诧异,打开房门,身形一顿,稍稍弯腰,拎住那人领子,将他抛进了屋内。
我笑:“我没骗你吧?不过他怎么自己晕了?”
水仙拍拍手:“这人伸了根竹管进来,我觉得有趣,就摸了摸那竹管,谁知他却倒了。”
我暗叹这贼可怜。此人必是想用竹管往屋内吹迷药,不想被阴险的水仙用手指堵住管口,因此反把他自己迷晕了。
水仙端起桌上的茶杯,“扑”地往那人脸上泼去。那人毫无动静。
水仙点点头:“迷药还不错。”手指拈了桌上一枚点心,往那人眉心弹去。那人迷登登地睁开眼睛,抬头看见水仙,立即跳起身来,戒备地后退一步。
黑衣人正要开口说话,水仙突然站起,身形变动间,从他胸前掏出一块令牌状的东西。水仙看也没看,将手里的东西拍向桌面:“果然又是你们。”
黑衣人脸色灰白:“今日既已落到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水仙坐回椅上,缓缓道:“你放心,我不杀你。如若杀了你,谁去替我带话?”
黑衣人目露惊讶之色,显然不相信自己的好运。
水仙又道:“你们三番五次,杀不了暮云忱,便将主意打到我这里。你且回去告诉你们主上,如果以为将我杀死,就能撼动暮云忱一分两分,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另,我没有太多耐心,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此类事情,如若再有发生,那么眼下的局面怕也维持不了了。”
说罢将桌上令牌往黑衣人怀里一扔:“滚。”
黑衣人接住令牌,急急闪出门外。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脑海里只回旋着那三个字:“暮云忱……”
为什么?为什么这三个字会让我如此的痛彻心骨?这个名字,仿佛一个启咒的密语,将我半年多来刻意尘封的记忆轰然开启。
我后退一步,额上虚汗涔涔。
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原来,强装的快乐,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原来,强逼的忘却,不过是无法遗忘的华丽伪装。
水仙曲指敲了敲桌面:“红叶,这样晚……”
我急急打断他的话:“谁?谁要杀他?”
水仙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这样紧张做什么?”
我固执问道:“谁要杀他?”
水仙慢悠悠地说道:“你不必知道谁要杀他。你只须知道,这世上,怕是还没有人能轻易杀死他。”
我想起暮云忱的话:“这世上能伤及本王的人……大概还不多。”但愿如此,我松下一口气。
水仙欺身过来:“红叶,既然如此牵挂,当日为何要走?”
我冷冷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不必知道。”
水仙微眯着眼,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究竟,是喜欢得不够,还是喜欢得太多?”
我心下一阵紧缩,仿佛被人看透心事,傻傻地站在原地。
水仙走近一步,牵起我的手。我刚想挣脱,水仙轻声道:“红叶,疼吗?”握着我的手轻轻一紧。
手心蓦地传来一阵刺痛,我低头看去,只见我的两只手掌上,竟渗着丝丝血痕。
水仙悠悠道:“一个名字,就能令你把自己掐成这样。”
我的心完全乱了,平日的伶牙俐齿不知跑去了哪里,一径呆立在那里,讷讷不能成言。
水仙掏出一块丝帕,放在我的手上,将我的手轻轻圈起。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抬头看水仙,盯着他的眼睛:“墨影,你告诉我。”
“什么?”
“是不是他让你来寻我的?”
水仙笑道:“他是谁?谁是他?”
我语气一冷:“别装了,你明明知道。”
水仙收去笑意:“那么,你想听到怎样的回答?是,还是不是?”
“你!”
水仙眸色晦暗难明:“是,也不是。”
一直以来,我的情绪总会在夜晚无限放大。在午夜静谧的时分,很小的事情也会在我心中搅起无限感慨。
此时,看着水仙那张美得不入凡尘的脸,一阵莫名的委屈突然涌上我的心头。我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碎片四溅。
水仙脸色一冷:“你这是做什么?”
我擦掉涌出的眼泪,冲他吼道:“是,也不是。什么叫做是也不是?从我莫名其妙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一直这样,真真假假地逗着我。这样很好玩是不是?是,我没有你们那样的地位,没有你们那样的风光。可是我也是个人,凭什么你们就可以把我逗得团团转?凭什么你们想让我怎样我就要怎样?凭什么你要我离开临边城我就得离开?我到底欠了你什么?!”
水仙冷冷地看着我:“你们?现下你眼前只有我一人,你们指的是谁?你现在真正想骂的究竟又是谁?”
我无力地后退一步,我总是说不过水仙,他只需淡淡地扔出几句话,就能揪住我的痛处。
屋内陷入沉默。
水仙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红叶,别哭了,脸都花了。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此后……我自有安排。”
我不想哭,可是眼泪仍在汹涌而出。
水仙放下替我拭泪的手,在我颈后轻轻一敲,我蓦地感觉一阵眩晕,身体软软倒下。水仙伸手揽住我,我便倒在他的怀里。
我奋力睁开不由自主想要闭住的双眼,看着水仙莹白如玉的脸庞,紫瞳里有流光划过,仿佛一潭清泉,却深不见底。
第二日一早,我迷登登地醒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仅着亵衣。昨晚的记忆停止在被水仙敲晕的瞬间,我“噌”地坐起,四周环视一圈,还好,是在容嬷嬷为我安排的房间里。
我肿着眼睛,没精打采地吃着早饭。一阵茉莉淡香飘过,看也不用看也知道是水仙来了。
我低头吃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对面怎么悄无声息?疑惑地抬起头,水仙正看着我,凤目眼角上挑,一片盈盈笑意,脸上不见丝毫倦意。
目光往下,看到他身上的长袍,我一个哆嗦,手里的勺子掉在汤碗里。
水仙探过头来:“小红叶,你手抖什么?”
我嘴角抽了抽:“您这一身衣服,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哪!”有男人穿浅桃色的衣服么?有男人该死的……能把这种颜色穿得这样好看么?
水仙挑眉一笑,怡然自得地喝起粥来,脸上不见丝毫异色,仿佛昨晚的事情只是我自己做的一场梦。
我几次想问他昨晚是谁给我脱的衣服,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水仙频频看我,嘴角的笑意越牵越大。
刚放下手里的筷子,便被水仙拎进一辆马车。我挣脱他,在车厢里面的软榻上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头趴到车厢窗外,看着外面眼睛乱转,水仙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正想得出神,水仙突然起身,抓住我的手猛地一拽,我立时扑倒在他身上。
水仙低下头,男子清爽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让我看看,眼睛怎的肿成这样?”
我一通挣扎,爬到旁边:“你可恶!”
水仙紫瞳流光溢彩:“可恶?红叶,你从前可自己说的,要与我成为朋友,现在怎的又可恶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
水仙道:“断肠崖,‘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想了想,貌似自己是说过这样的话。那边水仙又是伸手一带,我再次跌到了他怀中。
水仙摸摸我的头发,语气温柔:“既然把我当朋友,为何这样抗拒?我们该拉近些距离。”
一大清早的,再三调戏我,我很不高兴!大力把他推开,坐到他对面:“谁要跟你拉近距离?你这登徒子!我竟还曾要把你这种人当朋友,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水仙一愣,靠在车厢壁上,抬手搭上额头,“吃吃”低笑起来。
我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涨得通红,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美人痣
马车猛地停住,我“扑通”跌下坐榻,头晕眼花地看向水仙。那厮端坐在对面,气定神闲地看着我微笑。我爬起来,狠狠瞪他一眼:“你怎么不拉我一把?”
水仙无辜地看着我:“你不是不让我跟你拉近距离?”
我气结。
外面响起个清脆的声音:“门主,属下有事禀报。”
水仙掀起车窗,轻身跃下:“若霜?”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我腰早酸了,也跟着跳下去透气。听到水仙唤“若霜”,觉得这名字甚好,不由抬头望去。
站在水仙面前的正是我在挽春楼见过的那位超级美女。她身着一身白色劲装,微微仰头看着水仙,下巴线条玲珑细致。水仙低头看她,神情认真专注,完全没有面对我时的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是副俊男美女的画面,我看得有点呆了。
叫若霜的女子突然“刷”地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我。我只觉得一溜冰刀“嗖嗖”向我射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水仙偏过头,对车夫道:“带红叶去那边遛会儿。”
车夫立即上前,恭敬地请我随他去。
我瞪水仙一眼,什么叫“带红叶去那边遛会儿”?真把我当小狗了!
我磨磨蹭蹭地往旁边走去,时不时往水仙那边瞥一眼。叫若霜的美女一直在说什么,水仙时而微微点头。最后两人同时看我一眼,水仙又点点头。
在搞什么名堂?
等到他们俩谈完,我跟着水仙重又上了马车。不过此时车里多了个人,那个若霜美女也上来了。她一直腰板笔直地坐在外侧,既不与水仙说话,也不看我一眼。我心道,此女真是人如其名,冷若冰霜。
水仙缓缓开口:“若霜,确实能肯定那吴家堡是暮云靖身后势力?”
若霜看我一眼:“门主……”
水仙道:“无妨。”
若霜点头:“确然如此。淮河向来两年一治,往年均是由太子负责此事,今年圣上突然改将此事交办于明德亲王。淮河原城段堤坝才刚筑好,便出现溃坝泄洪之事。左使着人查探,发现此事是与朝廷没有任何关联的吴家堡所为。”
水仙又问:“既是与朝廷没有任何关联,你们又怎样将他们与暮云靖联系到一起?”
若霜道:“此事自然是暮云靖嫌疑最大。左使刚开始着力于查探吴家堡在官场上是否有人,无果后又转而查其入货、出货渠道,然从这两方面都没有发现他们与朝廷任何派别有联络。后无意中查知,吴家堡当家主母李妙芝乃是当今皇后林洗云同父异母的妹妹。那李妙芝的母亲曾是林洗云父亲的一名小妾,后来不知为何离开林府,改嫁他人,李妙芝随继父改姓李。只因林父家中小妾众多,故而并无人曾注意到李妙芝之母。”
水仙点头:“好隐秘的一着棋。我从前便奇怪,那暮云靖母子向来行事极其方便……如此看来,他们在江湖中布下的棋子怕是遍布各地。”水仙顿了顿,又问:“那么暮云忱如今的意思怎样?”
若霜道:“明德亲王实乃聪明之人。他借着泄洪一事,巧妙借祸引祸,不着痕迹地将嫌疑引向太子一党,太子如今也是焦头烂额。前日明德亲王向左使传话,渭水一事他自有处置。此番我们要做的,只是阻止吴家堡与南阳城许家的联姻,以防他们日后里应外合,行事更为便利。”
水仙忽然低笑起来。
若霜迟疑:“门主……”
水仙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我转过头假装看窗外景色。
水仙道:“其实此事暮云忱一人便可轻松办到。”
若霜摇头:“轻松办到?怕是有些难。此番吴家堡若是没有冒头,我们之前都没有注意过他们。左使称,查探的结果十分令人吃惊,这吴家堡一手控制淮河以南织造,一手广结江湖门派,几年来陆陆续续竟已拉拢了半数名门大派。”
水仙点头:“这些我早已知道。只是一直疑惑,这吴家堡结交江湖门派,却从未有所作为。既知道了他们与皇后的这层关系,那么许多事情便有解释了。”
若霜道:“此番与南阳城贵阀许家联姻,只怕是吴家堡要明着介入南阳权力中心的起步之举,故明德亲王绝不容许联姻成功。”
水仙笑道:“这暮云忱可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若他向圣上请旨,随意编个理由,将那吴家堡堡主千金纳入王府,此事不就十分简单了?”
若霜:“这……”
水仙目光转到我身上,我面色十分平静。昨晚一顿发作,我自己也觉得十分无趣,水仙若是想再从我脸上看到什么情绪波动,那他必定要失望了。我挑衅地冲水仙一笑,水仙眸光划动,闭眼往厢壁上一靠,不再说话。
夜幕时分我们到达一个城市。我看着城门上的字,觉得十分惊悚,这里竟是我来时路过的渭南城。
我有不好的预感。一在客栈住下,我便问水仙:“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回南阳。”
水仙道:“南阳自是要回的,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把你送回王府。”
我道:“那我要去哪里?”
水仙冲我眨眼一笑:“跟着我便可。”
我在房间里躺了会儿,想着该下楼吃饭了,便收拾收拾出了门。
水仙住在我对面,门紧紧关着,听得里面隐隐约约有谈话声。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听见水仙的声音:“你只有两日时间,两日后须到达吴家堡,届时本尊将会亲临。”
若霜声音十分恭敬:“是,门主。”然后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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