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侍,也就是大太监犹豫了一下,看太子朝他看过来,他回了一句,“许是身不由已,就如皇后娘娘为了您,也什么事都能做。”
太子顿了一顿,身子往榻后一躺,深思了半会,道,“如若只是在吊着气,就……”
说到这,他为自己难得的的心慈手软笑了起来,还对内侍说,“你不知,她年轻时有多美,江先生每次见过她好几天都会魂不守舍,如果可行,他连命都想给她。”
想起那位在临行之前跪于皇上面前为赖氏求情的江大人,大太监也叹了口气。
太子想起他的两位先生,魏先生与他父皇说过她是惊弓之鸟,江先生曾在大醉后说过“她害怕又如何”,再想起她今天白得像纸还笑得温柔似水的脸,一时颇有些感慨,“也是个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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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半夜才醒过来,没料睁开眼,看到了赖煦阳。
“你怎在这?”
“您这样太伤身了。”赖煦阳答非所问。
“姑姑心里有数。”赖云烟想拍拍他的手,但发现自己手不能动,只好朝他道,“去歇息罢。”
这时坐于案前的魏瑾泓走了过来,见他过来,赖煦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跪安退了下去。
他走后,魏瑾泓便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在看公文?”赖云烟刚张嘴,嘴里就被塞了颗还生丸。
“不能吃太多。”一没注意药丸就咽在了喉咙口,这时候吐出来也是浪费,赖云烟吞下后无奈地说了一句。
装死也得有装死的态度,身边的这些个人里,没一个好糊弄的。
想来她醒得这么快,昏迷时也是被灌了药了,再补,精神就会好起来,到时就难装了。
“一天两颗,再好的药也是毒。”见魏瑾泓闭目不语,赖云烟补道了一句。
“天师说过几天有场冬雪,过后应是要启程了。”魏瑾泓手抚弄着她的长发,淡淡道,“春时山间潮湿,你这些日子还是多养些精力。”
要不按她现在的底气,到时在山间出事,到时吃再多的还生丸也怕是无济于事。
不装死,太子那边就不会软手,装死,到了山里也怕这真有病的身体出差池,这左右都讨不了好,赖云烟想着就好笑,笑道,“也不知为何,到这穷途末路了,反倒觉得有意思得很。”
难处都不是什么难处了,就想着活到最后,出完最后一着棋,看看大家的脸色,尤其是皇帝的,这世才好闭眼。
☆、164
魏家的内务交给了赖十娘;魏瑾荣先前紧跟魏瑾泓,年后就原地驻守;掌管原本归他管的内务。
太子又连赐了两次宫内秘药给赖云烟补身;那药确是好药,赖云烟身子不得不好一些起来。
赖十娘逮着时机来请安,来得次数太多;赖云烟不好不见。
这日让赖十娘进了帐内,赖十娘进前看着干净的暗金色的地毯;再闻到帐内驱虫散毒的薰香;抬目一看;主座上的堂姐脸毫无血色,但笑容格外刺眼。
“十娘给姐姐请安。”赖十娘往前一跪;施了大礼。
“起。”
赖云烟转头;“给澂夫人搬个凳子。”
冬雨冷冷点头,去搬来了给白氏祝氏她们坐的圆凳。
“谢姐姐。”
“无需多礼。”赖云烟淡淡地道。
“姐姐身边可好些了?”帐内太过安静,丫环走动的脚步都仿若无声,赖十娘清脆的声音一起,划破了这股带着威压的宁静。
赖云烟抬眼,看着神色如常的赖十娘,她曾有意亲近娘家来的妹子,但到底不是同路人。
说来赖十娘是个能干的,但还是太年轻,还不懂得有些资历是用年纪和世事熬出来的,不是用锐气就可以对付的。
“尚好。”赖云烟不冷不淡。
“姐姐可是对十娘不满?”赖十娘眼蓦地红了,眼睛里有了泪花,“可十娘也只是忠君之事。”
“别到我面前哭哭啼啼,给我惹晦气。”赖云烟靠着椅背淡淡地说,“有什么话就直话罢,别当着我耍心眼,我还没死,脑袋也还清醒。”
“姐姐是不信我?”赖十娘见她脸色冷淡,缓了一下,缓缓地问出了口。
赖云烟看她,“何出此言?”
“交由我统管内务,为何米粮之事荣爷却插了一手。”赖十娘脸也冷了下来。
赖云烟看着跟她扛上的小妹妹,轻描淡写,“因我不喜你。”
赖十娘呆住。
“既然知道了,那就出去罢。”
赖十娘没料到太子在此,赖云烟敢如此大胆放话,惊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被冷硬的冬雨拉着从帐内扔了出去。
“大胆……”赖十娘大叫,但挣脱不了力大如牛的冬雨。
赖十娘出帐后,又发出了几声叫声,带着些惊慌失措。
冬雨进来后,赖云烟握拳抵嘴打了个哈欠,懒懒问冬雨,“太子在哪?”
“先前看时,还在主帐。”
“跟太子报一声,说我等会去与他请安,让秋虹去做两样点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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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雪茶样子甚是新奇。”
“雪茶偏凉,冬日还是少喝为好,妾身今日带来也只是与您喝个新鲜。”赖云烟煮好茶,提壶倒了杯,放到了太子面前。
金冠玉脸的太子握杯饮了一口,与赖云烟微微一笑。
“这茶点也是我平日吃惯的,您尝一口,看吃不吃得惯。”赖云烟看着面嫩的太子,眼中有着那么些许慈爱。
太子点头,捏了块桂花糕尝了一块,“新做的?”
尝到嘴里还有着几许温软,太子吃完一块又重捏了一块。
“刚让丫环做的。”
“你还是爱吃这个。”太子笑了起来。
赖云烟浅浅一笑,没谈旧事,也捏了糕点慢慢吃了起来。
两人说着些野外天气的话,喝完半壶茶,帐外有人叫太子,赖云烟扶桌而起,朝太子福了福,“您忙着罢,臣妇先退下。”
“去吧。”太子挥挥手,朝她微笑。
下人进帐,说了要事退下后,近身的武卫又进来报了赖十娘见驾之事。
太子笑着摇摇头,大太监喝退了人之后,太子对跪坐在下首的赖煦阳说,“你们家,难有第二个像你姑姑的女子。”
赖煦阳跪拜,起身后浅笑道,“我父亲说过,家中有一个像姑姑一样的就够了。”
太子哑然,“倒也是。”
再来一个这般精于算计的,可真是得大动干戈才能休止了。
太子与赖煦阳聊得几句令其退下后,小太监跟了大太监也退出了帐内,让太子在帐内静思公务。
一出帐门,小太监跟大太监轻声唠磕,“干爹,太子就这么被魏夫人一壶茶两碟点心收买了?”
太太监未语,横眼往他身上刺了一下,小太监习惯性弯着的腰便更佝偻了。
“蠢货。”等走到无人看见的地方,大太监狠狠地拍了下小太监的脑袋。
“还请干爹明示……”小太监一手被大太监养大,尚还不懂太多弯弯曲曲,只能抓紧时机能问就问。
“就是没茶没点心,太子也不会帮赖十娘。”大太监冷冷地说着,手加重了力道狠狠往蠢货的脑袋上刮。
“是,是,是……”小太监扶着脑袋不敢逃,还傻傻问,“为什么不帮啊,十娘子不是咱们的人吗?”
大太监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他千挑万选,以为选个性情忠厚一点的好掌握,哪料这脑子是石头做的,一点弯也不会转,所以他一边提点,打人的力道更是凶狠,“这点小事都要用上太子,用上皇上,这样的人用来何用?”
“干爹……”小太监被打得疼得哭了出来,哭哭啼啼继续问,为自己增强领悟力,“那魏夫人为啥来么?她好生厉害,见着太子都不怕,太子也不生气。”
太太监打得手发疼,干脆用踢的,一脚狠狠踹他腿弯,把人踹到地上跪着,居高临下用那种白得像僵尸的脸冷冰冰地道,“她来干什么?谁知道她要干什么?你还瞧得出太子不生气,算你还没蠢到死,自个儿想去,午饭不许吃,想明白了来跟我讲才有饭吃。”
说罢,冷哼一声,挥袖离去,留下小太监捧着脑袋想太子大人夫人这些人之间的勾勾缠缠,半晌哭丧着脸道,“这些人是吃啥长大的,为啥他们的事,我一件都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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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魏瑾泓回来后,身后跟了一个魏瑾澂。
赖云烟看到他,就笑着朝他招手,“小左来了,坐嫂嫂旁边。”
“可用过午膳?”她问向魏瑾泓。
“用了一些。”
“可是未饱?”
魏瑾泓点头。
“快去抬上一些过来。”赖云烟朝丫环吩咐完,朝身边安静坐下的魏瑾澂笑道,“嫂嫂这里只剩些甜点心,你不喜,再捱捱,等会就上菜了。”
魏瑾澂摇了下头,“我不饿。”
赖云烟伸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对他道,“今日你来了也好,正想问问你家中的事。”
“家中一切都好。”
“你那小侄孙呢?”
魏瑾澂迟疑了一下,“也好。”
说罢,看看兄长,见他面无凝色,才轻声与赖云烟道,“我一直在南边,要来西边才赶回京,未有去见过小侄孙。”
他日夜练兵选兵,甚少有时日回府。
“你啊……”赖云烟摸摸他的头发。
魏瑾澂甚有愧意,脸色不太好地道,“十娘子见过,知道长啥样。”
“是么。”赖云烟淡淡地回了一句。
“嫂嫂。”
“嗯?”
“你不喜她就别理她。”魏瑾澂非常干脆地说。
赖云烟心里叹息了一声,面上笑着点了点头。
皇帝家要是让她死,就会对赖十娘好一点,现在皇帝家对她没那么狠了,就不会因一个赖十娘折她的颜面。
十娘子还是年轻了,审时度势不及时,总是要吃亏才懂教训。
十娘子在魏家本来就站不住脚,魏家不喜她,现在当主母的也明言斥了话,心下再觉得委屈难堪,明个儿还得学白氏那般来向她告罪。
没有足够的底气,却想跟主母叫板,不知该赞她勇气可嘉,还是道她后生可畏。
“不谈这些了。”赖云烟转过了话。
“小左是来向您告罪的。”魏瑾澂还揖了礼。
见他一点也不把十娘子放在心上,赖云烟摇了摇头,嘴边挂着宽容的微笑,“不碍事,你是你,她是她,嫂嫂分得清。”
十娘子这么汲汲于生,赖云烟多少也能知晓她的意图,无非是出人头地,夫君敬爱之类。
要是她这位小堂妹不踩着她的头往上爬,赖云烟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她是那具十娘子必须踏过去才能功成的尸体,那丁点姐妹情份也就不够用了。
“嫂嫂知道就好。”魏瑾澂点了头,他与赖十娘不亲不近的关系本家全知道,但她到底是他嫡妻,得罪了主母,他也得来请来告罪一番,所以才跟了族兄过来。
魏瑾澂在他们这用过膳后就被人叫走了,这时太子那边又送了东西过来,是京中带来的暖味的茶叶。
“太子,对你甚是和善。”魏瑾泓在沉思了一会后与赖云烟开了口。
赖云烟笑,“他是个聪明孩子。”
听到她称太子为孩子,魏瑾泓紧皱了眉,非常明显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休得乱语。”
赖云烟不以为忤,“赖家现全在皇上手中,我意图靠近讨好那是在情理之中,太子给我情面不下我的脸,如你所说对我甚是和善,依你之意,难不成还不许我讨好了不成?”
魏瑾泓先是未语,过了一会,轻声缓道,“你心中想什么,我多少能猜中一二,太子哪是那么容易讨好的。”
到时翻起脸来,只会比她快。
“多说几句话而已,你就别多想了。”看魏瑾泓一脸紧张,赖云烟不禁宛尔,“再则说了,太子心软了,我能轻松多活几日,你就不为我高兴?”
魏瑾泓没理会她脸上的笑,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淡语道,“你要是不喜与人勾心斗角,那就别去了,我说过这次我定能护住你,你就信我一次,可行?”
赖云烟敛了脸上的笑,良久后,她回抱了他,闭眼道,“难。”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她很难把她的命运交到这个男人手上,她早就什么人都不信了,只信自己。
☆、165
正月十五;山月一直都在下雨;太子下令再过半月就要拔营往西;于是各家比之先前更是忙碌。
这时再次进山的罗将军回来;带回了两头死去的猛虎;还有一身重伤。
魏瑾泓带了创伤药前去探望,回来后与赖云烟说,“罗将军天生神力,两只虎都是成年的大老虎。”
赖云烟笑看着淡然陈述的魏大人;道;“祝王手下第一猛将;那应是有真本事。”
她含笑看着魏瑾泓,魏瑾泓淡定地点了头;说起了粮草之事。
魏瑾泓第一天就去看过了罗将军;送了药,还常派身边小厮去探问,什么事都做了,魏家主母便无用武之地,连派个丫环去过问一声也没有。
这种忙碌当口,别人无所察觉,可赖云烟身边的两个丫环哪能不知晓,这日上午秋虹便当着赖云烟的面笑着说,“老爷可真是用心良苦。”
连让夫人说个安慰话的机会也不给。
赖云烟笑而不语,捏着针线在秋虹制的雨披上缝了最后一针。
秋虹画在披风内沿的小龙活灵活现,她照着模样绣出来也甚是生动,赖云烟把针给了秋虹,让她打结,最后把内缝也缝上。
“冬雨。”秋虹一缝好,赖云烟往外叫了一声。
“奴婢这就去请冬雨姑姑。”候在门外听候吩咐的武使丫环应了一声。
不多时冬雨进来了,赖云烟让她们俩把披风展开让她看,仔细打量了一翻,见没什么瑕疵,便对两丫环说,“给太子送去。”
“是。”
“要是问起,就说里面的小龙才是我缝的。”她不爱动针钱,想来宫中的人也是清楚的,她在披风上添几针确也是为了博功劳,不过可不敢把功劳全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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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拔营进乌山,雨披的好处就显露了出来,宣京带来的蓑衣尽管也防水,但长时间用的话就防不住太久,一行披着蓑衣的兵侍赶路又热又潮,身上便冒出了烟气,与冒着雾气的山林甚是匹配,个个看起来都带着仙气。
士兵与侍卫都是精挑细逃来的,过了天山的这些更是千里挑一的好身体,但长时间置于潮湿下,多好的身体也会垮。
魏家这边每天夜晚扎营,易高景都会带着药奴煎祛湿之药与魏家人喝,太子那边因赖家人太多,也是由魏家这边煎了药,让他们过来每日喝上一碗。
现在赖家的三百人都是太子之人了,他们喝了,也不能免了太子底下的其它人,而魏家更是大贵之家,也不能只包着赖氏家里的那些个人,于是太子那边所有人的祛湿药便由魏家这边煎。
因此,魏瑾荣便把采药煎药之事派给了赖十娘管。
这能施好与太子的人,赖十娘甚是高兴,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落了早晚跟赖云烟问安。
山间行路只能用马,歇息时都是居住打探好的山洞居多,没什么屏障,赖云烟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不见就不见谁,一行之人的女眷都呆在一块,做什么都明露在人眼里,她是魏家主母,表面上的那点面子功夫还是得做足。
赖云烟的病自进山后吃药也是次次不落,在外人眼里,她睡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倒也省了不少事。
赶路时,她多数与冬雨一马,路况险恶时,魏瑾泓便会过来带她。
这日行到一处蛇谷,前行之人派人来报,说先前放的药被雨水冲走了,怕是要到天晴把药布好,他们才能绕过蛇谷往前进。
山中行路已有半月,太子左右一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