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佛塔尖的龙骏,都感觉出了那里气场的不对。
他纹丝不动的打揖,总算在这时破壳了些,他张开了他的眼睛,瞧见了聂谨言与睿王龙麒的对峙。
龙骏距离他们,是目力可到达,听力绝对没有办法企及的。
龙骏虽听不到睿王龙麒与聂谨言说了些什么,但他看到聂谨言的气场,俨然是要把睿王龙麒拆成八块,并嚼巴嚼巴吃掉呢。
没站到两个时辰,龙骏是绝对不能动的,这样就破坏了他之前请旨,站到皇太后寿塔上的理由了。
晋安帝龙耀肯定不会怪他,但这点疏漏要是被皇太后薄氏抓到,他们刚刚开拓出来的胜局,很容易就会被人家反败为胜了。
龙骏在心里默默地希望聂谨言能发挥他以前隐忍的个性,不管睿王龙麒说了什么话,都千万不要激怒出来,真的对睿王龙麒做什么。
那人是皇子啊,不用说别的,只是揍他一拳,皇太后薄氏以这个治罪下来,别人的求情都是不管用的,搞不好是会掉脑袋的。
龙骏的默念,聂谨言是半分都感觉不到的,但龙骏的担心,显然是多虑了。
聂谨言他从抄家灭门被送进宫里被迫沦落为宦官开始,被侮辱的次数一百以内已经数不完了,但他又能从无权无势地低等小太监一点点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不会全凭了‘幸运’二字。
至于隐忍什么的,那都是表面看上去的,他若真是一直忍,就能忍到今天的位置吗?
聂谨言把被睿王龙麒气出来的三味真火,生生地压了下去,又把周身的肃杀之气,收敛了些。
他才缓缓开口道:“臣谢睿王千岁,臣有无贵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睿王千岁,您一旦有了贵子,一定要小心照养,尤其是双胎小王子,别因着大人的罪过,牵连了孩子,这就不好了。”
聂谨言这番话说完,他非常喜闻乐见地看到睿王龙麒的脸色,变得乌云滚滚,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睿王龙麒咬牙切齿的声音,于是,他之前被睿王龙麒一句‘早生贵子’恭喜地气得颤抖的心,舒服了好多。
睿王龙麒不是聂谨言,他是天之骄子,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犀利的反击,而最令他不敢置信的是聂谨言竟然会知道?温小婉竟然会把自己与她说的,都告诉给聂谨言?这女人的脑子,是不是缺心眼啊!
这一世,自己未有娶妻,自己还未有王子,聂谨言若是不知道自己只与温小婉讲过的那钞梦’、那钞梦’里的事,聂谨言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未来会有孩子,还是一对儿子的呢?
因为那场梦醒后,不管自己如何的努力,自己将要娶的妻子,还是梦里的那个,这个没有变,是以自己的孩子也还会是梦里的那一对的。
睿王龙麒从未被谁如此刺激过,简直要气急败坏了,他甚至难以自抑地已经抡起一只手臂,想要给聂谨言那张欠揍的脸,狠狠地一下。为此破坏他一直保持着的良好风度,也再所不惜。
只是他抡起的手臂,还未及打到聂谨言呢,聂谨言已经全身跪下,当然这个大礼不是用来给他赔罪的,他只听到聂谨言说:“臣聂谨言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TMD,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晋安帝龙耀竟然来了,连站在慈安宫寿塔上的龙骏都觉得:今天,慈安宫的热闹程度和宫外面的菜市口有得一拼。
当着晋安帝龙耀的面,睿王龙麒有多少怒气都得被迫压下去。
在聂谨言跪下去后,他也迅速转身,变脸一般恢复了他一贯的风度翩然的模样,“臣弟参见皇兄!”
除了在前朝或是乾清宫议事,晋安帝龙耀为了表示与睿王龙麒的兄弟深情,免了睿王龙麒的大礼以及君臣相见的那种三呼万岁的口号,只以简礼相见。
虽然宫里最近接连死了好几个他的小老婆,但这也很难阻挡晋安帝龙耀越来越好的心情――天上的乌云要散了,死几个老婆算什么事,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老婆。
别说现在宫里还有几十个呢,就说明年选秀,他还会增加许多个――只要皇位坐得长久,老婆什么的,还不是随时要随时有。
他笑眯眯地抬手,扶起了睿王龙麒,“阿弟免礼!”
这般亲切的称呼,哪怕晋安帝龙耀在心里天天咒着睿王龙麒早死,还是很轻松地叫了出来。
晋安帝龙耀扶起睿王龙麒后,才冲着聂谨言摆摆手,“聂爱卿也平身吧。”
晋安帝龙耀与睿王龙麒兄友弟恭的戏码,聂谨言近年来看到几乎麻木了。
“阿弟进宫来瞧母后,也不和皇兄说一声,我们兄弟一起来,不是更好?母后见到,定然开心!”为兄的,睁眼说瞎话,还说得很开心。
皇太后薄氏要是看到晋安帝龙耀来,开心定然是不会的了,不添气已算是这一天的心情好了。
“皇兄说得是,皇兄事多,臣弟不好打扰!”做弟弟的演戏也是一流功夫。
“国事再多,也要来看母后啊……”晋安帝龙耀开始拉着睿王龙麒麟记小时说今朝了。
那边兄弟两个无论表演什么,他也只是低着头,装木头桩子,而更大的木头桩子还在慈宁宫的寿塔之上站着呢。
在晋安帝龙耀来了之后,龙骏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刚刚睿王龙麒与聂谨言剑拔弩张的情景,他感受分明。
他把这件事归结到‘红颜祸水’里。他的内心却又很不厚道地评价:就他义妹那模样的,真能对得起‘祸水’两个字吗?
躺着也中枪的无辜倒霉蛋,并不知道她在短短的片刻里,已经又被人家骂了一次‘缺心眼’和‘劣质祸水’了。
☆、96说亲季节
晋安帝龙耀与睿王龙麒兄弟两个;配合极好地演出着‘天下太平、兄弟和睦’的大戏;但晋安帝龙耀却不打算他们兄弟这场大戏,被别人参观打扰了。
晋安帝龙耀特别是不想聂谨言随着他们一起进入慈安宫;他有点担心聂谨言见到原先的老东家后;会出现左右摇摆的现象,他可不想他刚刚策反过来的得力助手,又被人家策反回去。
——晋安帝龙耀对温小婉一直没有多少信心;他可不觉得那缺心眼的姑娘有那么大的魔力,可以叫聂谨言死心塌地为了她;斗转星移、不顾一切的。
晋安帝龙耀一定不知道,悲剧的是在他兄友弟恭的弟弟睿王龙麒的梦里,那个被他定性为缺心眼的姑娘,曾经也是他众多小老婆中的一个。他当时还评价这姑娘秀外慧中呢。
于是;晋安帝龙耀对身后陪站着的聂谨言说:“朕与睿王一起去给母后请安,聂卿家就不要跟进去了,一会儿温婉郡主出来后,你陪着温婉郡主回趟靖王府吧,”
“温婉郡主的母妃从京郊外的寺庙回府了,这一家人,正是应该团聚团聚的,刚才来宫中报信的靖王府的下人,与朕说朕的皇叔靖王爷高兴得都哭了……”
温小婉是靖王爷收的义女,她哪有什么母妃?如今晋安帝龙耀提了,那就一定是温小婉名义上的母妃、靖王妃回来了?
这倒是令聂谨言吃了一惊,靖王妃可好些年没有回来了。
这些年,靖王爷每年都去莲观庵亲请一次,靖王妃皆心如磐石、坚不肯动,这怎么突然就肯回来了呢?
至于靖王爷的哭,是否是高兴的,就得另当别论了。这……不好说。
但是,听到靖王妃回府的消息,更吃惊的那个人却不是聂谨言,而是站够了两个时辰,正从慈安宫寿塔上飞身过来的靖王世子龙骏。
初听到他母妃从京城外的莲观庵忽然回到靖王府的消息,他差点儿落地都没稳,险些一下子滑倒。
好在聂谨言还算厚道,虚扶了他一把,低声道:“何必这么惊喜?”
靖王妃多年未回,偏赶上这个时候回来,‘喜’有没有聂谨言猜不到,但‘惊’一定是有的。
龙骏忍不住用糟心的眼神,狠狠地横了聂谨言一眼。
他母妃的性子他最清楚了,平时看着低调、不言不语,一旦做出点什么事来,那是连他父王都抗不住的。
比如,当年毅然决然地抛去靖王妃的尊贵身份,跑去莲观庵里当什么居士,他父王不就没有拦住吗?
等着龙骏和聂谨言双双从若有所思的片刻里反应过来时,晋安帝龙耀和睿王龙麒已经进了慈安宫,连影子都望不见了。
聂谨言站在正对着慈安宫正门的位置,目不斜视,等着温小婉出来。
他觉察到站在他身边的龙骏有些心神不定,好心地安慰道:“你母妃此番回来,绝不只是为了看婉儿这个素未谋面的义女的,据我猜测她应该是放心不下你,眼瞧着睿王千岁就要大婚了……,王妃娘娘怕是急了……”
聂谨言后面的停顿意味深长,龙骏却面容紧绷,丝毫不见刚才打揖时的道骨仙风了。
虽说聂谨言的这番猜测很操蛋,但龙骏不得不承认聂谨言的猜测很有道理,他们都是聪明人,凡事不用人说透,联系着前因后果,大体也能猜出个一二三了。
一定是自己接掌了三清殿,做了临时掌殿人这个消息,传到了自己母妃的耳里,自己母妃才会在莲观庵里呆不下了,打着看新收义女的名号,急三火四地从莲观庵,赶了回来的。
三清殿的历代殿主,就没有一个娶过媳妇的,都是修仙得道的童子身。
当然,这要是换在别家也没有什么,靖王府却不同的。偌大个靖王府,只有龙骏这么一个男性接班人,他若是铁了心地想修成光棍,靖王爷百年之后,靖王府的王爵由谁来继承?
聂谨言才不管龙骏怎么个心乱如麻,这神棍之前没少嘲笑自己,也该轮到他尝尝滋味了。
坐在慈宁宫里,打败几番攻击的温小婉,正等着下一波的到来,她没想到她没有等来皇太后薄氏的开口,反而等来了晋安帝龙耀和睿王龙麒的双双到来。
皇太后薄氏显然也没有料到她的养子和她的亲子,竟会同时出现,还一副相亲相爱的好模样,打着一同给她请安的名号,饶是她多年作秀,也不知在此情此景中,转换出什么颜色更加合适。
还是以皇后小薄氏为首的宫中众妃嫔小主,反应快些,直接跪到一片,施大礼,三呼万岁了。
温小婉也连忙随着跪下去,心下一片狐疑,无论是晋安帝龙耀还是睿王龙麒,他们都不具备奥特曼的英雄气质,他们两个的出现,绝对不是来帮她打小怪物的,他们最多也算是两头凶猛无比,需要她来打的小怪兽。
晋安帝龙耀在众人给他见过礼后,摆摆手,叫众人平身,帝王之气难得表现出温和来。
这母子三个,互相寒喧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气话,还未拉入正题,晋安帝龙耀就如在慈宁宫门口,进入慈安宫之前,随意与聂谨言说的那般语气轻松地对温小婉开口。
“温婉郡主来母后这里有一会儿了吧,想来也给母后请过安、说过话了,如今你母妃刚从京郊外的莲观庵回来,朕也与聂谨言说过了,允你们即刻出宫,给你母妃请安、陪你母妃住些日子。”
晋安帝龙耀这话说完,温小婉反应迅速,不给任何人插嘴的地方,连忙福大礼道:“臣女谢主龙恩!”
与别人一个眼神的正面接触都没有,在晋安帝龙耀挥挥手后,立刻起身离开。
睿王龙麒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好哥哥晋安帝龙耀‘无意间’把话插过去了。
“阿弟,这眼瞧着就要过年了,皇兄这里国事繁忙,也抽不出些时间陪着母后,你也大婚在即,即将有自己的家了,不如趁着这未成家前的最后一个新年,住进宫里些日子,陪陪母后吧。”
睿王龙麒一愣,没想到晋安帝龙耀会以‘孝’之名,叫他住进宫来,皇宫他是决计不能住进来的,特别是在眼前这关键的时候。
睿王龙麒一时想着用什么借口回绝晋安帝龙耀,就分了心思,温小婉趁着这空档时,已经走出正堂了。
至于,其他有资格开口的人,之于皇太后薄氏以及皇后小薄氏,老的是见着晋安帝龙耀难为儿子,儿子不方便开口,她得想到合适的话开口,替儿子解围;小的则是想在丈夫面前抓紧刷回些贤良淑德的好形象,反正她对于温小婉的反感,远远及不上她在晋安帝龙耀面前想要竖立的好感强烈。
温小婉走出皇太后薄氏的正堂,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宫规什么的,脚下步子轻快,直奔着正门小跑而去,连着路痴什么的,都不治而愈了。
温小婉还未到慈安宫的正门,就看到了两扇半开的朱红大门中间,那抹素白笔挺的身影,如青松般耸立在那里。
温小婉眼眶一热,快步跑了过去,跨过那高高的门槛,一下子投进聂谨言的怀抱。
聂谨言早早迎着温小婉走了几大步,在温小婉飞奔向他时,他双手稳稳地把温小婉抱在了怀里,收紧着手臂,好想把怀里娇小的人,就此揉进他的身体里。
这么搂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就这么搂着,无人打扰,可以安静地流逝去一辈子的时光。
最后,那边心情正不顺的龙骏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打断温小婉和聂谨言的相依相偎,“你们不觉得在出家人面前秀恩爱,太不厚道了吗?”
因着两个人拥抱的角度问题,聂谨言是背对着龙骏的,温小婉则一抬头就能看到龙骏了。
她与龙骏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冲龙骏笑,“哥,你背过身去,不就看不到了吗?”很好心的提醒,龙骏却觉得这比不说,还讨厌了。
因着聂谨言和温小婉的‘恩爱’,他们三个人出宫的时辰,又往后推了些,等他们三个人共乘一辆马车,挨到靖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要晚饭的时候了。
“哥,你为什么不想回府?”
她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是正午,饶是她与聂谨言如何秀恩爱,也不会在慈安宫门口,迎着北风秀两个多时辰的,出宫到靖王府这一路,哪至于走了这么久。
这都是龙骏,出宫时,他走得实在太慢了,连着有上进心的蜗牛,速度都比他快。
到了宫门口,这人还死皮赖脸地非要和他们共乘一辆马车,搞得聂谨言自坐进马车里,脸色就和棺材板似的,没好过。
这还不算,出宫到靖王府的这一路,龙骏走一会儿要求马车停一会儿,总说要买东西,最后也没见他买上来什么。
温小婉粗略统计,短短这么一路,龙骏连扶老翁过马路这等事,都做过不下七八次了,还有一次是人家老翁根本不想过,强着被龙骏扶了过去的。
“我哥是怎么了?”
经着慈安宫一事,温小婉已经能很通顺地叫着龙骏‘哥’了,
若不是有事,凭着龙骏这通折腾,不用她提,聂谨言都不能让了,而如今聂谨言一副喜闻乐见的表情,令温小婉想起不久前,靖王父子瞧着聂谨言吃瘪时,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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