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众人有些不解,王爷没在家,这皇上要去哪儿呢?
“朕今儿是特意来看望皇姑母的,还不带路?”皇上看着跪在地上傻傻的仆人,不悦的说道。
“是是是,奴才该死,万岁爷请。”看门的领头一边说着,一边哈着腰在前侧带路,早有小厮慌慌张张从侧路报进去。即便太妃是皇上的姑母,那也是君臣之别。
太妃从凝瑞轩的门口对着匆匆而来的皇上盈盈下拜,皇上一愣,上前把她搀住,眼神在太妃身后游离了一下,方笑道:“这天儿越发的热了,qǐζǔü姑母身上一向可好?”
“不敢劳皇上惦记,姑母这身子还挺好的。皇上今儿怎么得闲,想起来看姑母我了?”太妃看见娘家的侄儿自然很高兴,皇上有几分先皇的模样,让太妃看到他就倍感亲近,总觉得这个孩子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
“啊,姑母,朕今天带了几样你爱吃的点心。”
“多谢皇上,皇上,请屋里坐吧。”
“嗯,好。”皇上的目光还在漂移,只是他飘了两遍还是没看到想看的人,心中忍不住窝火,悄悄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云轻庐,把这件事怪到了云轻庐的头上。
皇上在凝瑞轩坐了一会儿,终于确定要看的人不在家时,正要起身告辞,却听见外边有太监高声回道:“贤德妃娘娘到。”
“哟,今儿真是好日子,不单皇上来了,连娘娘也来了。”太妃忙起身,对着皇上笑了笑,起身迎至门口。
“元春给皇姑母请安。”贤德妃是妃子,太妃却是长公主,家礼相见,也是合情合理的。
“娘娘别多礼了,快请进。”太妃自然也十分高兴,和元妃一起进屋,又笑道:“皇上刚来一会儿呢,娘娘就来了,若不是说好了,那就是心有灵犀呢。”
“啊?皇上也在?”元妃惊讶的看了太妃一眼,忙紧走几步进凝瑞轩的东暖阁,果然见皇上端坐在上位,于是忙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你怎么来了?”皇上的脸色更加冷了,自己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跟了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上已经被人跟踪了。
“太后派臣妾来,给北静王妃送贺礼的。太后听说,王妃如今在前门大街那儿有一家绸缎铺子要开张,这聚敛天下财富为国尽忠的好事,太后娘娘听说之后,十分的高兴呢。还说——只要这绸缎庄的货源广,东西好,还要把宫廷的供奉赏给王妃呢。”元妃侃侃而谈,又转身笑问太妃:“我那王妃妹妹怎么不在?”
“她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事。这会子也该回来了。娘娘请坐,今儿既然来了,就在我这里用了午饭再走。”太妃今儿是真高兴。这帝妃二人同时降临王府,那可是难得的荣耀。
“哦,原来是这样。”皇上坐在那里一边吃茶,一边淡淡的看了云轻庐一眼,“轻庐,你把东西留下,咱们就先走吧。宰相家恐怕已经预备好了。”
“是。”云轻庐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张玉帛纸,恭敬的递给太妃,“太妃,这是皇上亲笔御书的匾额。”
“臣妾叩谢隆恩。”太妃忙跪拜叩头,双手接过云轻庐手中的东西。
皇上却已经站起身来,对一边的元妃笑道:“你既然来了,就陪皇姑母坐坐,用了午饭再走,别辜负了姑母的一片诚心,朕还有事,姑母留步。”
云轻庐等人疾步相随,太妃和元妃送出王府大门,皇上却头也不回的往宰相府的方向走去。 云轻庐知道这下完了,皇上肯定是恼羞成怒了。于是也不敢多话,只能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走过了一条长长地大街,往那边闹市转去。
“皇上,走了这么长的路,皇上定然是口渴了,那边正好是琼花楼,不如……”云轻庐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轻声在这个暴怒的男人耳边小声劝说。
“朕做什么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了?”皇上的声音也是低沉的,但却包含着怒意。
“是,臣罪该万死。”云轻庐停住脚步,躬身而立。
“你刚才说什么?琼花楼?”走了这么久,又顶着大太阳,还真是口渴了。
“是,就在那边。”云轻庐指了指前面闹市深处。
“那咱们去喝杯茶吧。哎!”皇上终于有些泄气,想自己这是做什么呢?见着又能怎么样?近在咫尺又能怎么样呢?她终究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琼花楼五楼,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下棋品茶,佳木葱茏,花香浮动之间,无不是一些文人雅士。他们或者观棋不语,或者商谈切磋,倒也趣味浓郁。
皇上和云轻庐上楼来, 寻了一处隐蔽的空位坐下。叫了茶点,一杯清茶入口,皇上的火气又小了许多。
“轻庐,来,朕……好久没下棋了,不如咱们两下一盘如何?”
“好,主子好雅兴。”云轻庐忙赔笑抱拳。谁知却惊动了隔壁喝茶的人。
“主子,云太医在隔壁。”晴雯小声的在黛玉的耳边提醒道。
“我听见了,不用你多嘴。”黛玉悄声说着,瞪了晴雯一眼。再看秋茉的脸上一脸兴高采烈,于是轻声说道:“他不是一个人,你最好收敛些。”
“主子……”秋茉红了脸,立刻低下头。是的,他说的话秋茉也听见了,不过能让云轻庐叫主子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人。所以秋茉不该放肆,只低着头,伸手落了一枚棋子。
“哎!”黛玉轻叹,自古红颜祸水,这男子也一样啊。云轻庐的声音一到,这秋茉立刻就没了魂儿,“你这一子落在这里,岂不是要满盘皆输?”
“奴婢本就不是主子的对手,主子偏要拉着奴婢来,这会子又来取笑奴婢。”秋茉一边说,一边伸手取回棋子,打算悔棋。
黛玉含笑不语,只看着秋茉要悔向哪里。秋茉将棋子取回,左思右想,最终落子。见她终于一副笃定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刚才那一子倒还罢了,若要输,还需我用五枚棋子,只是这一次嘛,倒也痛快,只要一枚棋子,便可分出输赢。”说着,黛玉捏着一粒黑子,抬手落子。
秋茉惊讶的看着胜负已定的棋局,忍不住叫了一声:“怎么可能?!”
云轻庐的心一动,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原来她们在这里!
“轻庐?”皇上和云轻庐的棋局未开,正要落这第一子,却见云轻庐这种表情,于是奇怪的看着他。
“呃,主子……”隔壁也没了声音,云轻庐不敢大声,只用手指了指自己背后。
“什么?”皇上不解,但看着云轻庐背后的汉白玉雕花屏风,眯起了眼睛。
“臣的一个熟人。”云轻庐不敢说北静王妃在那边,因为他只是听到了秋茉的声音,但已经猜的十有八九。
“女的?”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云轻庐,还从没见这厮如此紧张的样子。
云轻庐点头。
“去吧,朕……咳咳,主子我是开明之人,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皇上笑笑,刚才那个女子的声音他也恍惚中听到了,声音倒是蛮好听的,不过不是自己中意之人。今儿出门,自己没有如愿以偿,倒让云轻庐这小子占了便宜。
“谢主子隆恩。”云轻庐忙拱了拱手,慢慢起身,往里面那个隐蔽的角落走去。
“云大人?”素心原是跪坐在黛玉身边伺候黛玉用茶的,云轻庐过来,她最先一个看见。
“下官……”
“云大人,这是外边,不必拘礼。”黛玉没等云轻庐开口,微笑点头,说话的声音依然很低。
“是。”云轻庐有些为难,皇上让他过来,显然是不知道北静王妃在此,只不过是听见了秋茉的声音,只是如果自己隐瞒不报,回头惹怒了皇上可不是小罪。但如果说了,又不知皇上会对她怎样。真真此刻纠结的很。
“云大人和朋友来此下棋?”黛玉不说话,只拿着眼睛看秋茉,秋茉只好替黛玉说话。
“啊,是啊。想不到你们也在这里。真是巧遇。”
“云大人是不是不方便?”秋茉看看隔壁的方向,又看着云轻庐。
云轻庐轻轻点头,对着那边拱了拱手,意思是,顶头上司在那边。
“那我们先走了,回头王爷回来后,请云大人到府上喝茶。”黛玉轻轻一笑,微微点头。
“呃……”云轻庐立刻紧张起来,若就这样出去,皇上是一定会瞧见的。
“云大人慢慢坐,我们告辞了。”秋茉起身,把云轻庐一脸的错愕挡住,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显然是把他的无奈当成了失望。
黛玉全当不见,扶着晴雯和素心的手慢慢起身,不等云轻庐和秋茉相互瞪视完毕,她便已经走到了皇上所坐的位置前面。原想着,既然皇上是微服出游,那自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给他请安的了,早早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偏偏皇上看着外边想心事,却猛然间看见自己神往已久的身影在面前晃过。于是他一时忘了时间地点和身份,大声叫到:“等等!”
云轻庐长叹一声,暗叫一声:“苍天啊,你今天干嘛非要跟我过不去!”
黛玉止步,徐徐转身,在看见一身青缎子衣衫手执白纸素扇的男子慢慢站起来的时候,对着他轻身一福。却不说话。
“……”皇上的嘴张了张,想来想去,想不出此时此刻该如何称呼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了多日的女子,只得没有称呼,开口说道:“请过来一起品一品这琼花楼的碧螺春,如何?”
黛玉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皇上有命她不敢不从,于是她轻移莲步,缓缓地走上脚踏,侧身坐在棋盘边,微微低着头,不看对面男子的脸。
“李德禄。”皇上抬手,要过李德禄手中的紫砂壶,另一只手拿一只紫砂杯,缓缓倒了一杯茶,递到黛玉面前。
“臣妾惶恐。”黛玉忙起身,不敢接茶,这是从来没有的规矩。
“这里没有君臣,咱们只当是偶然相见的朋友。”皇上微笑,此时此刻,能为心爱的人斟一杯茶,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一会儿离了这里,要再见她,可谓难上加难。
李德禄心中有数,悄悄退下去,安排人,欲把此处清场。
“李公公,既然来了这种公共场所,就听一听街头巷闻又如何?这对咱们,可都是好处呢。”黛玉轻笑,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她最看不惯的就是,皇上无论到了哪里,都要扰民。若是提前预定倒也罢了,只是他一来,众人都得走,真真让人生气。
“李德禄,下去伺候,这里不要你多事。”皇上摆摆手,李德禄迅速消失。
“我刚才去过府上,见了姑母,听说你有一家绸缎绣庄要开业,朕……啊,我总要送一份贺礼,聊表当初救命之恩才是。”皇上不大适应平民百姓的称呼,偶尔间还要蹦出一个‘朕’字。秋茉觉得好笑,只好背过身子用手捂住嘴,却遭到云轻庐一记白眼。
“臣妾谢皇上隆恩。”黛玉没有办法,只好压低了声音。这种场合是个人都不愿意面对,可是却没有办法。
“别,咱们别这样称呼,一不小心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咱们按照平常百姓家的称呼,怎么样?那——林夫人。”皇上的口气更别扭,天知道他只想叫她一声林姑娘,可如今她已经嫁做他人妇,若称姑娘,岂不要惹恼了她?
“龙三爷。”黛玉轻笑,自古天子为龙,据说他排行老三,那就姑且这么叫吧。
“好!”皇上一摆手中的扇子,脸上终于带了笑容,“夫人既然在此下棋消遣,不如咱们对弈一局,如何?”
“哦?三爷如此有兴致,那妾身只好奉陪。只是不知这输赢可有么有彩头?”黛玉笑得很无奈,皇上分明是缠着自己,没办法,她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哦?既然是论输赢嘛,自然有彩头。”皇上一听这话来了兴致,摇着扇子笑问:“不知林夫人想要什么彩头?”
“妾身如今什么也不缺,金银财宝都是身外之物。如果赢了,还请三爷答应妾身一个要求。”黛玉轻笑,这盘棋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好,既然是一个要求,那么我如果再要别的,就失礼了,如果夫人输了,龙三我也要向夫人提个要求。”
“好。那咱们一局定输赢?”黛玉轻笑的看着皇上,这个年轻有为的君主此时自然是洋洋得意,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好,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咱们就一局定输赢。”皇上也豪气冲天,对着黛玉一抬手,“夫人先请。”
黛玉也不客气,抬手拿了黑子,手起子落,先占星位。
皇上微微一笑,执白子,潇洒的抬手,啪的一声,也占了一个星位。
黛玉不慌不忙,连续占位,且攻且守。
皇上微笑,落子后淡然的看着棋局,抬手要茶。
云轻庐虽然守在一边,但他向来没有伺候茶水的习惯,秋茉看了云轻庐一眼,只得上前递茶。
黛玉突然步步紧逼,皇上却悠然自守,好像只是等待着什么时机。
黛玉再次落子,微笑,抬手要茶。
素心忙递上热茶,悄悄地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眉宇之间的悠然自得不再有,只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沉思良久,落子。
“三爷,妾身承让了。”黛玉手执黑子,轻轻落下,棋局成败已定。
“妙!夫人真是妙棋。”云轻庐早就看傻了,开始他还以为黛玉连出杀招,节节逼近,甚至不顾自己营地的漏洞,这一局定然是输了。谁知这皇上竟然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步步紧逼着,逼输了。
“呵呵,夫人果然是妙棋。”皇上虽败犹喜。——他正等着黛玉提条件呢。
“三爷过奖了。妾身不过是雕虫小技耳,怎敢与三爷的宏图霸业相比。”黛玉徐徐起身,对着皇上深深一福,“妾身冒死求胜,不为别的,只求三爷从此放过妾身,妾身将感激涕零。”
皇上脸上的笑意渐渐冰冻,红润的脸色渐渐苍白。云轻庐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早就看出了龙三的意图?”
“三爷厚爱,妾身无以为报,若三爷不肯放过妾身,妾身唯有以死明志。”黛玉的脸上也没有了微笑,皇权至上,这个她清楚。但爱情是神圣的,不容亵渎。
竟然以死相逼!皇上艰难的别过头去,不再看任何人。云轻庐悄悄摆手,示意秋茉等人都跟着自己出去。皇上出糗,只怕见过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既然这层窗户纸已经捅开,还是让他们自己说清楚了好。
一时间,几丈之内只有皇上和黛玉二人面对面的坐着,丫头们和云轻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很清楚。
“你……”皇上终于回过脸来,那样忧伤的看着黛玉,“一点机会都不给朕?”
他说:朕。
这说明终于要用他的皇权了吗?黛玉淡淡一笑:“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想要什么得不到?”
“是不是就因为这个?”皇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就因为这九五之尊,他必须要放弃自己深爱的女人?
“因为什么?”黛玉不解。
“因为我是皇上,所以你拒绝我?”
“呵呵。”黛玉轻笑,“皇上好不讲理。当初赐婚的是太后。我一个孤女,有选择的余地吗?”
事实就是这样,老天眷顾黛玉才给了她一个温情的,深爱她的水溶,这就足够了。如果太后赐婚的男人像迎春所嫁的男人,自己又能怎样?这就是皇权!
他手握皇权,可以予给予求,可以不问对方的感受,甚至不用任何一句征求的话。就是要你的命,你还要跪拜山呼:万岁英明,谢万岁隆恩。
“你是在怪朕说的太晚?”皇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早晚有区别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上苍是公平的,它给了你一样,就不会给你另一样。皇上要什么妾身不知道,但妾身只想告诉皇上,妾身只想要一份平静的生活,求皇上,不要横加干扰。”
“好!”皇上有几分恼羞成怒,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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