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此时正处在低谷深渊之中,凭着刚才王爷对自己的样子,看来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所以陈氏此时死的心都有了。可偏偏正要考虑回去之后是上吊还是撞墙的时候,水溶那一声‘露儿’便如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进了陈姨娘那暗无天日的心扉。她的泪便珍珠短线般的落下来。
哭归哭,激动归激动,但这女人依然没忘抬起头,哽咽着顺着自己王爷的手指看去,却只见一个丫头跪倒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根本看不到容貌。于是小声说道:“她是哪个?贱妾不认识。”
“抬起头来!”一个管事媳妇上前两步,伸手抓住了绿菊的发髻往上提,绿菊便不得不抬起头来。
“哦!是你?”陈姨娘这回看清楚了,伸手指着绿菊说道,“你不是太姑娘屋里的丫头吗?你好像是叫——绿菊来着?”
“你怎么认识她?”水溶听陈氏果然认识绿菊,便追问道。
“她是大姑娘的丫头啊,经常跟着大姑娘四下走动,也曾到贱妾屋子里去过,贱妾怎么会不认识呢?”陈氏恨恨的看着绿菊,记得有一次婧琪找自己的麻烦,这个臭丫头还打过自己的丫头,这小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老天有眼,她也犯在了王爷手里。
“不是因为你曾经借给她十两银子给她娘看病吗?”水溶问这话的时候,只是看着绿菊。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奴才,竟然敢如此大胆,如此张狂的欺骗主子!
“借给她十两银子?嗬!……”陈氏忍不住冷笑起来,别说十两银子,便是十个铜板,便是一口剩饭,我陈露儿也不会给这样的小贱人,“绿菊姑娘是大姑娘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凭贱妾那几个月钱,贱妾哪里能够那样大方!再说,贱妾就算是真的能拿出手,绿菊姑娘也未必能看得上吧?”
“陈姨娘……你不要乱说话……分明是你指使我……”
“拖出去,各打二十板子!”水溶此刻连生气都懒得生了,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来这些死奴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还别说,问来问去的,都没这板子管用。
二十板子下去,陈姨娘昏过去一次又醒过来,被打的有气无力,依然叫骂绿菊。
而绿菊在昏过去两次之后,终于招了。
不是陈姨娘弄来的干遂,是秦姨娘的摇头雅容给她的,她是在药买回来之后便各自放进去了,根本不是在煎药的时候放的。那药送进来的时候众人都去吃饭了,唯独绿衣守在婧琪屋里。雅容还专门嘱咐绿菊,说秦姨奶奶能不能留下就看她的了,如果秦姨奶奶能够不被逐出府去,那么她绿菊的老子娘便可以安然无恙,如果事情败露了,她们一家子都别想活了。
绿菊只知道那一包干遂药放进第三副药中,一定要看着婧琪把药都喝下去。而雅容从哪里弄来的干遂她就说不出来了。
此刻水溶的心情真是坏到了极点。
秦氏!竟然是秦氏!
婧琪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虎毒不食子。
可秦氏为了自己能够依然留在王府,不惜拿着自己女儿的性命做赌注,可怜婧琪在昏迷之中,还叫着她:姨娘……
“把秦氏和雅容这两个人带过来。今儿本王索性长长见识,看看这当娘的如何下的狠心,谋害自己的女儿!”水溶淡漠地一笑,眼底带着无限的悲凉——这就是一直在替自己管着内宅的女人!
水溶觉得自己好失败,平日里自己恃才傲物,从来不把那些世俗牵绊放在眼里,竟然容许自己的身边,有如此龌龊狠毒的女人!
秦氏被带上来的时候,是歇斯底里的。
她一遍遍的说自己绝不会害大姑娘,一遍遍的说,一遍遍的求王爷明察。而雅容也一口咬定自己从来没拿过什么东西给绿菊。
还是一顿板子下去。雅容终于点头认错:“姨奶奶说,这次若是被逐出府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再也见不到王爷和大姑娘了,所以姨奶奶要奴婢想办法,一定要留下来。奴婢想,想要姨奶奶留下来,必得大姑娘出面才好。可是如果大姑娘去求情,王爷和王妃是必然不会答应的。大姑娘也说,只有自己病了,趁着王爷来瞧大姑娘的时候,求一求王爷,事情才有转机。
“可是那晚王爷去了大姑娘房里,根本就没给大姑娘开口求情的机会。所以姨奶奶想,只有大姑娘的病情加重,王爷心生怜悯之心,才有可能留下姨奶奶,让姨奶奶照顾大姑娘的身体。于是奴婢才去抄来大姑娘的药方,差人去药方问过,这一剂药方,千万不能混入干遂。这里面有十八反,如果混入干遂,少则加重,多了……多了……“
“多了会怎样?!“秦氏被打了二十多板子,原本已经没什么力气只顾趴在地上喘息了,但听到雅容说道这里时,一着急竟然撑起了胳膊,抬头鄙视着雅容,怒声问道。
“多了,则可以要了婧琪的命!”水溶坐在椅子上,怒火冲天!
这个该死的女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模作样,还在训斥丫头!
“你这个贱人!你不是说事吗?你不是说不会让琪儿又危险吗?”秦氏疯了一样扑上来,按着雅容又撕又打。
“来人!”水溶是在是累了,这种丑剧他实在是不愿再看下去了,“把秦氏和雅容拖出去,狠狠地打。”
“是!”水安看着主子灰白色的面容,不敢多问一个字。一摆手,上来四个婆子分别把秦氏和雅容拖出去。
议事厅的院子里,秦氏和雅容分别被摁在长凳上。其实也不用摁了,二人此时早就被打的半死不活,根本就挣扎不动了。
“大总管,打多少下?”手握板子的强壮家人习惯性的问边上的水安。
“打吧,王爷不叫停,就只管打。”水安长叹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去。
大概又打了不到五十下,秦氏便没了气息。紧接着雅容也没了气息。
家人感觉不大对劲,忙住了手,上前探视,二人果然早就魂归黄泉。
“回王爷,秦氏和雅容二人……已经……杖毙了。”执型的家人在议事厅门外回话。
“弄出去,埋到西郊的乱坟岗子上吧。”自从秦氏和雅容被拖出去打板子,水溶便靠在太师椅上,用手撑着额头,沉默不语。在听见家人回说她们二人已经被打死的时候,(。wrbook。)也没抬起头来。
“是!”水安答应着,又出去安排下人套车,连夜把这两具尸体拉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把陈氏先关到西北角的空房子里去吧,安排两个人守着,不许逃,也不许她死。”水溶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疲惫的站起身来,对着一屋子的家人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议事厅,也没回静雅堂,而是去了内书房。
蝶舞长空 第01章 美玉娇艳问溶心
水溶处置完了秦氏等人的事情,并没有回静雅堂歇息,而是直接回了书房。
夜间黛玉辗转反侧,知道三更以后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五更天便从梦中醒来。
“紫鹃?”黛玉醒来,翻了个身,锦被微凉,身侧空荡荡的没有梦中那个人的影子。
“主子醒了?”紫鹃也因为水溶的未归而在卧室外边守了一夜,听到黛玉的声音忙进来服侍。
“扶我起来梳妆吧,今儿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黛玉说着,便从锦被中坐起来。
“是,朝服青儿已经预备好了。”紫鹃服侍黛玉起身,晴雯等人也进来伺候。
黛玉脸上淡淡的,坐在椅子上凭着丫头们梳头,待梳到一半儿,突然开口问道:“昨儿王爷歇在何处?”
“回王妃的话,跟王爷的人回来说,王爷昨晚一直都在书房。”秋茉听黛玉问,急忙回道。
“哦。”原来是在书房,并不是去了潘姨娘屋里。黛玉忽然间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好笑,王爷嘛,爱去哪个姬妾房里便去哪个姬妾房里,自古红颜,能得到男人钟爱的,还真是没听说过几个正妻。
“王妃。。。。。。。”秋茉看黛玉脸上依然淡淡的,猜想她定然是因为王爷昨晚未回而不开心,想要劝说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原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可是如果看着王妃和王爷因此而生分了,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沉吟了一声,对着黛玉回道:
“王妃,昨晚的事情奴婢听人说了一点。”
“说说。”黛玉看着雕琢成并头莲花捧明月的铜镜里自己略显苍白的容颜,轻叹一声。
“大姑娘的病是因为有人在她的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使病情加重了。而始作俑者,却是秦姨娘。”
“什么?”黛玉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秋茉,怎么会是秦姨娘?这府中男男女女五六百人,任何一个人都比秦姨娘更有可能,可偏偏却是她。
“秦姨娘想通过大姑娘的事,让王爷有恻隐之心,能留她在府中思过,只是想不到那东西放的多了些,差点要了大姑娘的命。事情败露,王爷已经把她杖毙了。”
“啊?”这下黛玉更加吃惊,杖毙?活活打死了?!
“奴婢该死,一大早的吓着主子了。”秋茉看到黛玉目瞪口呆的样子,忙跪倒在地上。
黛玉顾不得秋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只是想着,水溶这会儿会是什么心情?于是她也顾不得发髻尚未梳好,便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王妃?”紫鹃忙拿了一件披风从后面跟出去,黛玉已经快步出了房门。恰好莲籽刚从大姑娘房里回来,见到黛玉长发飘飘身上也没穿大衣裳便急匆匆出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莲籽,带我去书房。”黛玉上前拉住莲籽的手,便往外走。
紫鹃一路小跑赶上来,一边走一边把披风给黛玉系好。秋茉和晴雯慌慌张张的在后面赶来,随着黛玉一路奔向内书房。
内书房所有的奴才都在院门口守着,看样子是被水溶赶出来的。而书房内和廊檐下空无一人。
黛玉进了院门,便被院门两边整整齐齐站着的十几个奴才给吓了一跳:“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站着?”
“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水祥带着十几个人见了黛玉带着丫头们匆忙赶来,也吃惊不小,但他还算冷静,见着主母,知道要跪拜请安。
“都起来吧。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会儿还在那里坐着,一夜了,动都没动一下。。。。。。。。”
黛玉感到心中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揪心的痛,不等永祥说完,便抬脚往屋子门口走去。
抬手推屋门,屋门便轻轻的打开了。水溶的脾气,发一通火儿便把奴才们吓得远远的,想要清静根本不用插门。
“说了不要你们来伺候。”他依然是昨晚的那身衣服,但原本挺拔的肩膀此时却疲惫的歪在书案上。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沙哑的声音透着疲惫。
“王爷。。。。。。。”黛玉呆呆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夜不见,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玉儿?”这样温婉美丽的声音,像是一股清泉注入干涸已久的心灵。水溶忙抬头,看见身披桃红色棉绫披风,尚未梳妆,长发披肩的黛玉,整个人便从沉寂中苏醒过来。
“王爷,天都亮了。”黛玉微微一笑,再上前几步,走到水溶的跟前,“王爷心里不舒服,也不该作践作践的身子。。。。。。。。”
“玉儿!”水溶猛然张开手臂,把黛玉拉进自己的怀中,死死的抱住她的腰肢,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她就这样跑过来了,长发未梳,衣衫未换。是不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他的身边,就急忙赶来了呢?
一阵温暖涌上心头。
悲伤和愤怒,无望和疲惫,都在她微凉而幽香的怀抱中慢慢的蒸腾,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即使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她,还有她陪在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让他抱一抱,休憩一下疲惫的心灵。
单薄的衣衫被什么东西湿透,黛玉感觉到胸前一片湿濡。
他哭了吗?为了谁而流泪?为了秦氏?还是他的女儿?
黛玉的心好疼,疼的没有一丝力气,只是傻傻的凭他抱着自己,把温热的眼泪浸透在自己单薄的茧绸衣衫上。
天真的亮了。
当一抹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繁复古典的花纹照到书房紫红色的地毯上时,黛玉也感觉到怀中的男人已经恢复了平静。
“王爷,我们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黛玉抬起手,慢慢的放在水溶的肩膀上。试图把他从怀里推开。
“嗯,玉儿,我知道。。。。。。。。”水溶终于把脸从她的怀中抬起来,仰着头,看着黛玉平淡的容颜,轻声一笑,“玉儿,昨晚睡的可好?”
“还好,总比王爷一夜未眠好。”黛玉也轻声一笑,“走吧,总不能这个样子去给太后请安。”
“嗯,回房梳洗。”水溶从椅子上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坐了一夜,腿脚早就酸麻的站立不住,于是身子一歪,往黛玉靠过去。
“哎——王爷!”黛玉见状,忙抬手扶他,怎奈水溶脚上酸麻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且他原本个子就高,黛玉又瘦弱无力,哪里能扶的住他?于是二人双双倒地,水溶的身子结结实实的压住了黛玉,这一摔一压,饶是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黛玉也被弄得浑身疼痛。
“唔——好痛啊!”她皱起眉头,想抬手推开压在身上的大山,可是力气太小,无济于事。
香软温热的娇躯就在身下,那么真实的存在于水溶的任何一种感官之下。
他的手滑进她丝袍底下,滑过腰肢,缓缓移至胸前,掌心的温热灼烫她每一处肌肤,令她顿时酥软。她喘息渐急,微微咬唇,仰头望向他。
他目光幽深,不再有原来的无助和疲惫,薄削嘴唇掠过颈项,蓦地含住她耳垂。
黛玉忍不住沉吟,扭头说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进宫。”
“嗯。。。。。。。”他终于放开了她,许是四肢也从麻木中苏醒,轻轻的翻身,放开了对她的禁锢,自己却仰躺在一边。
“走吧,再不去梳洗,我们只好穿着这样的衣服进宫给太后请安了。”黛玉无暇顾及太多,率先起身,又伸手拉了水溶一把。
“真想一辈子做个闲散之人。”水溶无奈,牵着黛玉的手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黛玉有些凌乱的长发,长叹出声。
“太妃恨铁不成钢,王爷果然那样,可就是最大的不孝。”黛玉笑笑,挣脱了水溶的手,往外走去。
下人们看着王爷和王妃从屋子里出来,王妃的脸红红的,有些娇羞。而王爷则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是一夜未睡的人,众人心底暗暗的叹服,还是王妃厉害,这一下会儿就把王爷给收拾了,看来以后宁可得罪王爷,也不能得罪了王妃。
因为这次是婚后第一次入宫给太后请安,黛玉今日换上了华贵的一品命妇的朝服。朝服为杏黄鸾纹织金裳,宽大裙服逶迤身后。过腰的长发也被紫鹃的巧手一层层梳成高髻,发髻中簪着那支成婚时太后御赐八宝琉璃金簪,用十八枚硕圆珍珠缀起的月牙环,束起原本有些散碎的发缕,露出光洁前额,真是云髻峨嵯,绰约婀娜。
水溶一路牵着黛玉的手,穿过皇宫里长长的甬路,身后两队整齐的下人逶迤相随,进了太后所住的万寿宫。
“臣(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溶和黛玉双双跪倒在太后座前的锦垫上,给太后行礼参拜。
“嗯,哀家的眼光果然不错,你们两个在一起,那是天生的一对璧人。快起来吧,玉儿,来,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开心的微笑,一边说还一边伸手。边上的嬷嬷早就把黛玉搀扶起来,送到太后身边,太后拉着黛玉,让她坐在自己边上。又不停的看着黛玉红润的面颊笑道:“水溶啊,不错!哀家把玉儿交给你,你给哀家调养的还真不错,这孩子的脸色比那天好多了。”
“多谢太后的夸奖。”水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