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云轻庐听素心的声音不对,赶忙上前来,掀开车帘,接着含章殿门口微弱的灯光,看见黛玉脸上痛苦的表情,暗叫一声不好,便俯身进去,探过双手,把黛玉抱在怀里,“王妃,怎么了?”
“肚子……孩子……”黛玉皱着眉头,额角上已经渗出汗滴。
“没事儿,王妃莫怕,有轻庐在。”云轻庐咬咬牙,回身对素心道:“快,把王妃随身用的东西带上,跟我来。”云轻庐说完便抱着黛玉进了含章殿的偏殿。偏殿原是收拾出来,给黛玉做临时休息用的,如今看来要当产房用了。
容皇后听到消息急忙赶来,看见黛玉这般情况,焦急的问道:“云太医,这还不到日子,孩子会不会危险?”
“七个月了。想想办法,孩子尽量保住。”云轻庐心中也突突地跳。按照医书记载,七个月的胎儿若是顺利生产,也是能养活的。只是今晚黛玉受了惊吓颠簸,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恨消息知道的太迟了些,刚在半个时辰之前才探听清楚,今晚三更天,他们要发动全面的进攻。
而皇上也决定在三更天动手,双方殊死较量,死伤不可估算。皇上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毕竟忠顺王府经营了这么多年,加上太后暗中豢养的势力,其杀伤力也不可小觑。容昭熙和耿延锋二人联手,能不能将其尽数诛杀也是个未知。所以今晚京城说不定会变成修罗地狱。包括北静王府都不一定是安全的。水溶一心要亲手砍下忠顺王的人头为父报仇,所以才求了皇上把黛玉送进皇宫之中。因为整个京城之内,也只有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接生嬷嬷和临盆坐筹用的东西,所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容皇后便准备好了一切。
皇上听到消息也匆忙赶来,看见容皇后焦急的神情,便知道情形不好,于是他只是无奈的看了一眼偏殿紧闭的门口,咬了咬牙,终究没说一句话。
“皇上,您在这儿站着也帮不了什么忙。还是进屋去坐着吧?”容皇后看着皇上追悔莫及的表情,心中虽然有几分酸楚,但依然贤惠的劝说。
“都怪朕!这下可害了她了。”皇上皱着眉头,右手攥紧,不停地击打着左手的掌心,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
“皇上,您看那边——”容皇后正不知该如何劝说,回眼看见东南方向烟雾弥漫,红光冲天。
“那是忠顺王府的方向。”皇上顺着皇后指的方向看去,略一沉思,咬牙切齿的说道。
“北静王动手了!”皇后出了口气,终于赶在对方的前面动手了,这样一来,是不是增加了几分胜算呢?
“为何城外还没动手?”皇上拉着容皇后的手,疾步登上含章殿正殿的台阶,翘首望去,西城门处一片寂静。
“不是说三更吗?”皇后似乎比皇上沉得住气,经过今晚,容氏家族在朝廷中的地位也该变一变了吧?李宇臣的左相之位应该保不住了,那父亲左右丞相也该合二为一,变成丞相了吧?
“那是对方动手的时间。而我们,总要先下手为强。”皇上一双凤目里,闪烁着神秘的,不可捉摸的光芒,就算是他身边这个与他携手共同指点江上的女人,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偏殿里,众人的紧张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城门口把手的官兵将士。个个儿都是如临大敌的神情,包括一向自恃医术高明不把一切病症放在眼里的云轻庐。此时的他,正在用医书上记载的寥寥数语,对黛玉施行催生之法。因为黛玉濒临小产,若是耽误的时间过长,孩子便有可能窒息而死,既然已经小产,那就让她快一点出来,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云轻庐此时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几个接生的嬷嬷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因为催生之法是宫规里明文规定禁用的办法。这也不过是为了杜绝嫔妃们为了争夺长幼之序而坏了祖宗规矩所立下的条文。然黛玉不属于后宫妃嫔,所以催生之法在她身上不算违背了规矩。只是有一点,因为催生被列为不光明的手段,所以连云轻庐这样的名医也从来没用过,今日是第一次用在黛玉身上。有谁能不紧张?
黛玉因痛苦而皱紧的双眉映在烛光下,越发的牵人心弦。素心和慧心虽然紧张,但还是要腔作镇定的守在黛玉身边。这次分娩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包含了太多的意外,和太多的没准备。
银针在黛玉的身上闪着冰冷的亮光,丫头婆子们都不敢去看,所以个个儿都低着头,进进出出忙自己分内的事情。
阵痛加剧,黛玉忍不住痛呼出声,一声惨叫把偏殿外边的皇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容皇后的手,沉声说道:“动手了!”
一声小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暗夜长空。西城门处火光一闪,似乎又隆隆的轰炸声传来。
“生了!”容皇后也握紧了皇上的手,这是含章殿里婴儿的哭声,虽然柔弱,但同样让人惊喜。
“嗯,谢天谢地。快去问问,北静王妃如何?”皇上看着漫天的火光,喃喃的说道。
“皇上,皇后!”嬷嬷匆忙赶来,对着二人福身道:“北王妃生了,是个小郡主。虽然柔弱些,总算母子平安。”
“好,很好!水溶,朕没有辜负你所托之事。”皇上长出一口气,拉着容皇后慢慢的坐在台阶上,仿佛外边的战事已经无关紧要。
“母妃!我要去看小妹妹!”子詹从正殿里冲出来,刚才若不是嬷嬷们一直拉着他和子律,他早就冲出来了。
“不行,这会儿里面还没收拾干净,你一个小孩子家进去做什么?再等一会儿,母后带着你去看。”容皇后看着偏殿门口进进出出的嬷嬷们,把子詹拉在身边。
“母后,我一定要第一个抱抱这个妹妹。”
“好,你第一个抱。”容皇后笑笑,看着深深的夜空,夜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黑的夜色仿佛一片化不开的浓墨一般,只是西边天际的东南方向的火光似乎越来越亮,隐约中还能听见厮杀的声音。
漫天的红光向着浓浓的夜色浸润开来,墨色的夜空隐约的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雨丝映着红光,又折射出五彩的光晕。光晕中,似乎有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在暗夜里冉冉飞升。
容皇后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于是闭上眼睛,使劲眨了眨,再次睁开,还是看见有一片红云,形状恰如振翅飞翔的凤凰,在天空中慢慢的飞舞着,九根长长的凤翎如绸带一般在空中飘浮,闪烁着绚丽缤纷的色彩。
“母后,快看,那就是凤凰吧?”子詹指着夜空,奇怪的问道。
“嗯,形状是凤凰,但瞧着飘渺的样子,又像是一片红云。”容皇后纳闷的看着,凤凰乃传说中的神鸟,现实中并不存在,除非今晚有神灵显圣。
“是云吗?”子詹不大相信,但那红色的凤凰却隐隐离去,渐渐变暗,消融在墨色的夜空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此乃祥瑞之兆。”皇上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方淡淡的说道。
偏殿里终于收拾利索了。云轻庐从里面出来,疲惫的靠在廊檐下的雕刻了祥云飞龙的柱子上,大口的喘息,这一次,真的好险。
皇上却忙从台阶上起身,走至云轻庐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许久才问:“怎么样?”
“已经睡过去了。母女平安。”云轻庐说着,便顺着主子坐在汉白玉台阶上,闭上眼睛,只在下一刻便沉沉睡去。这一次,他几乎是耗尽了心血。
皇上点点头,对门口的嬷嬷道:“把孩子抱出来朕瞧瞧。”
嬷嬷忙答应着,转身进偏殿的里间,把小婴儿抱出来,送到皇上面前。
这是一个十分娇弱的小生命,嬷嬷说,只有四斤二两重,不足月,所以此时只是沉沉的睡着,眼睛还睁不开。但从这小小的眉眼看去,便知将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这女孩儿的容貌,像极了黛玉。皇上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把她抱在怀里。
“父皇。”子詹已经站在皇上跟前良久,他在等着父皇把小婴儿还给奶娘的时候,接过来抱一抱,但皇上却始终抱着那孩子,不肯放手。所以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嗯?”皇上抬头,看见身边的子詹眼睛里殷切的神情,于是轻笑,“你会抱小孩子吗?”
“我学着点儿。”子詹咧嘴笑笑,端起了手臂,然后看看边上的嬷嬷,“这样行吗?”
“大皇子,抱小孩子手臂不能僵直,要尽量柔软。”奶娘微笑着,伸手纠正子詹的姿势。皇上便把孩子轻轻地放在子詹的手臂中。
“她怎么这么轻?”子詹皱着眉头,看着怀中皱巴巴的小婴儿,“这么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小婴儿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吃奶的动作,又似乎是听见了子詹的叹息而不满。
“嘿,她能听见我说话!”子詹惊喜的抬头,看着皇上,又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妹妹,你快快长啊,长大了,哥哥带着你去玩。”
蝶梦翩跹 第18章 叛乱平初议嫁女
火光和厮杀声直到了四更天方渐渐停止,水溶带着两千禁卫军清点忠顺王府的各处院落,终于在存放兵器的密室里发现了忠顺王和太后二人。太后全然没有病的样子,反而精神抖擞,神清气爽。忠顺王也是老骥伏枥一般的豪情壮志。水溶破门而入的时候,二人还在谈笑风生,最可笑的是背对着门口的忠顺王还不悦的呵斥:“怎么这么没规矩?”似乎是把水溶当成了他的属下。
太后抬眼看见水溶,一时惊呆说不出话来。忠顺王见太后表情恐怖,于是急忙回首,看见站在门口的是一身玄青色长袍的水溶,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方道:“怎么是你?你——昇儿呢?昇儿呢?!”
后面的呼叫已经竭斯底里,水溶却淡淡一笑,往前走了几步,对着老迈的忠顺王道:“你的昇儿,还有你的几个孙子,都还活着,你放心,没有三堂会审,他们是死不了的!可是你——今天必须死!”说完,水溶手中长剑一挥,咔嚓一下,把忠顺王的人头砍了下来,老迈臃肿的身躯颓然倒在地上,脖颈中的鲜血汩汩的流着,把太后吓得晕死过去了。
“恭迎太后回宫!”水溶在忠顺王尸体上蹭了蹭沾了血迹的长剑,对身后的侍卫说道。
“恭迎太后回宫!”侍卫们一个接一个高声喊出去。那声音仿佛春雷一般在忠顺王府上空回荡。又把昏死的太后惊醒。太后失踪,却在忠顺王府解救出去。忠顺王这劫持太后密谋造反的罪名是十二分的坐实了。这一条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是逃不过的了。
水溶不再犹豫,叫人提了忠顺王的人头,转身大踏步出门,寻到自己的那匹战马,翻身上去,回头对那随从高声说道:“拿来!”
那随从早就找了块破布,把那颗人头包起,但等水溶发话,便将人头送至水溶手中。水溶提了人头,也只吩咐一声:“你们守好这里,不准放走一个人,也不准任何人进入这里。”
“是!”众人高声答应,目送水溶骑马离开。
北静王府昨夜也经历了一场厮杀。水溶所料不错,族长暗中勾结忠顺王,想着推翻了当今皇上,顺便把水溶从北静王的位置上推下去,由他那一支来继承王位。所以也收买了上百名杀手,于昨晚冲进北静王府。和原本潜伏在王府的下人里应外合,想劫持黛玉和水溶的两个儿子,以威胁水溶。谁知他们要找的人一个也不在府中。
太妃终于又大大的彰显了一下天朝长公主的威仪。她一身正装,大义凛然的坐在凝瑞轩,不急不躁,身边的三个孙女亦是身着华服,围坐在太妃身边。凝瑞轩外水天烽带着三十名静影堂杀手把凝瑞轩守住,而水啸则带领剩下的人潜伏在北静王府各处,只等那些内应家人有所行动之际,便动手诛杀。而那些外闯进来的杀手因没了内应,便没头的苍蝇一样乱闯,纵然有高深的武功,也抵不住水啸等人熟门熟路,只在暗处便结果了大半。
水安亦没有闲着,他带着北静王府的青壮男丁悄悄地出了后门,把族长和族中几个长老的院子暗暗地围住,却等水啸等人把那些杀手杀的杀,绑的绑之后,二人会同一起,把水氏族长等人拿住。
人证物证俱全,水安和水啸自然不怕他们不服,只吩咐下人把这几个人先绑了再说。其家人全都关进一所院子里,派人看守。
水溶提着忠顺王的人头回王府的时候,水安和水啸也刚好把活干完。
二人刚回王府,见水溶手中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裹进门,便知道大事已成。于是忙命小厮进凝瑞轩告知太妃,又命人请出老王爷的灵牌摆在祠堂的偏殿里,摆上香案,备好纸钱。众人簇拥着水溶和太妃直奔祠堂。
太妃看着老王爷的牌位,眼泪便止不住扑簌簌落下,守寡十六年至今,她还是第一次哭的这么痛快。
水溶把忠顺王的人头放在香案之上,双膝跪地,给父亲的灵位磕了三个头。然后强忍着心中的泪水,喃喃说道:“父王,暗害您的人,儿子今儿亲手杀了,人头带来,给父亲祭灵。父亲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我水氏一族虽有叛逆,也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父亲不用担心,儿子绝不会让那些肮脏的血玷污了我水氏族人的祖宗脸面!”
拜祭完毕之后,水溶劝太妃回凝瑞轩。太妃摇头不肯,非要在此陪老王爷一日。水溶无奈,只得吩咐水安派人照顾好太妃。而他自己还要进宫面圣,玉儿还在含章殿等他去接。
水安水啸等人自然明白这些,不用水溶吩咐,便安排好了男女家人在祠堂伺候太妃,水安家的和水啸家的亦带着管事女人们照顾好婧琪三姐妹,另派人把王府里里外外清扫干净,以待王妃归来。
水溶会同耿延锋,容昭熙二人,留下所有侍从护卫,在皇宫门口下了战马,扔掉手中的兵器,一起向皇宫的守卫拱手,请见皇上。
皇宫的守卫见三人身上都沾了血迹,耿延锋和容昭熙二人的战袍也被撕裂,三人如同刚从修罗地狱中浴血拼杀而来的一般,心中便涌起一股敬仰之情。四名护卫忙恭敬的行礼回道:“万岁有旨:北静王水溶,神武将军耿延锋,靖远将军容昭熙三人,随时可入宫觐见!”
“臣遵旨!”三人齐声答应,水溶对着护卫淡淡一笑,率先进入皇宫的大门。
皇上一夜未睡,丝毫不见疲惫之色,神采奕奕的坐在勤政殿的暖阁里,召见了水溶,耿延锋和容昭熙三人。
虽然损失了不少兵勇,但总是大获全胜。当皇上听水溶说,从忠顺王府解救出被挟持的太后之后,皇上更是龙颜大悦。高兴地对水溶说道:“北静王真乃朕的好兄弟也!”
“皇上,请恕臣鲁莽之罪。”水溶说着,便跪了下去。
“什么鲁莽之罪?你有什么罪?”皇上高兴地笑着,弯腰去拉水溶。
“臣在忠顺王府的兵器库找到太后,忠顺王欲做垂死挣扎,想拿太后的安危来威胁臣,臣失手,杀了忠顺王。”
“此等乱臣贼子,杀就杀了。你不杀他,朕也免不了把他五马分尸,如此倒是便宜了他。传旨,把他的家人全部收进刑部大牢!等众臣商议了,定了这老贼的罪再处置他的家人。”
李德禄忙答应着下去。皇上便拉起水溶,拍拍他的胸口,长出一口气,高兴地说道:“你的王妃昨晚给你添了一个小郡主。如今在含章殿睡着呢,快去看看吧。”
“呃?”水溶心中一惊,不是才七个月?怎么就生了?
“王妃早产,是云轻庐倾尽毕生心血,用催生之法保住了母女。这会子云轻庐也倒下了,朕已经传了太医,守着他和你的王妃呢。”皇上轻声说道。
水溶立刻脸色苍白,对着皇上拜了一拜,飞速出门,往含章殿奔去。
黛玉犹在昏睡之中,便觉得有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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