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子,这儿,来奴婢这儿……”水琨的奶娘李氏蹲在地上,张开双手呼唤着水琨。
“二世子来这儿,瞧,这儿有什么……”
“大世子来这儿……快来啊……”
……
两个孩子一个面东,一个面北,好奇的看着周围的花红柳绿,就是不动脚,只是那样看着,彷佛对那些人们手中的东西,毫不感兴趣。
婧玥和婧瑶两姐妹从外边走来,见院子里这么热闹便凑过来瞧,因见两个弟弟站在那里左看右看十分有趣,便也加入了众人的行列,二人抬手唤着弟弟到自己跟前来。
水琛听到姐姐的声音,特意回头寻找,待看清楚静玥之后,咧开小嘴呵呵的笑了两声,便迈开脚步往婧玥跟前走。
“乖琛儿,来,到姐姐这儿来。”婧玥很高兴,忙蹲下身子张开双手准备抱住水琛。谁知水琛走了三四步快到婧玥跟前时,却止步不前,对着婧玥笑了一下,眨眨眼睛,却又转过身去。
“啊唉──”水琛用自己的语言唤了水琨一声,好像要表达什么。
“嘻嘻……”水琨回头,看着哥哥笑笑,又低头玩弄手中的一个小球。
“嘿,这小家伙,竟然骗我!”婧玥笑笑上前一步把水琛抱起来,水琛回头看抱着自己的是姐姐,突然趴上去,照着婧玥的脸蛋吧唧一口,竟然咬了下去。
“嘶──”婧玥吃痛,呲牙咧嘴的说道:“你还真咬啊?”
乃娘赶忙过来抱过水琛,回头看婧玥粉嫩嫩的脸蛋儿上,除了有两个小牙印儿之外,还有大片的口水,于是笑道:“二姑娘莫恼,两个小世子爷正是长牙的时候,牙根儿痒痒,所以这几天总是咬人。”
“没事没事……”婧玥一边拿着帕子擦脸,一边笑道:“你咬姐姐没事,回头若是乱咬人,看父王不打你的屁股!”
众人便轰然而笑,奶妈子又把水琛放到地上,对众人说:“来,咱们再让小世子练练,今儿必得让二人都能走四五步才罢。”
众人便都答应着,又开始想尽千方百计逗引两个小孩。婧玥和婧瑶自然也加入了其中的行列。
黛玉从议事厅理事回来,没进院门便听见院子里叽叽喳喳,于是笑道:“他们又再让两个孩子学走路。”
“快一周岁了,小世子爷也该学走路了。”紫鹃搀扶着黛玉迈进院门门坎儿,果然见一群丫头婆子围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说笑着。
“王妃回来了。”有外围的小丫头先发现黛玉,忙转身行礼。
众人便都止了说笑,纷纷给黛玉行礼,婧玥和婧瑶二人刚要转身上前去给黛玉行礼,却见水琛和水琨二人突然都扭过头来,看见自己的母妃走来,便兴奋不已,也顾不得自己还不怎么会走路,便迈开小脚丫子往前跑。刚跑了两步,眼看着就要趴下了,婧玥和婧瑶忙一人一个把他们两个扶住,众人都笑道:“刚怎么逗他们都不走,这会儿见了王妃,竟然跑了起来。”
黛玉便笑道:“还不去把他们抱起来,玥儿倒也罢了,瑶儿哪里抱得动琨儿?”
婧瑶便开心的说道:“母妃,我能抱得动弟弟,你瞧……”婧瑶说着,果然把水琨稳稳当当的抱起来,送到黛玉面前。
“唉哟哟,三姑娘真是能干。”奶妈子在一边笑着说道。
“瑶儿好孩子。”黛玉弯腰接过水琨,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说道:“姐姐抱着你玩儿,好不好,嗯?好不好啊?”
水琨便咯咯的笑着,要往黛玉的脸上趴,黛玉便往后躲着,笑道:“你又要干嘛?又要干嘛?不是牙痒了想咬人啊?”
水琛的奶妈子便接过婧玥手中的水琛,笑道:“刚大世子还把二姑娘的脸上给咬了一下呢,这两个世子爷,如今都成了小老虎了。”
“玥儿没事吧?”黛玉忙转身看着婧玥,却见她的脸蛋上还隐隐约约的发红,于是拿着帕子轻轻地抚了抚,又笑道:“他们再咬人,就打小屁股。”
众人又笑,便听门外太妃笑道:“谁敢打他们的屁股啊?”
“母妃来了。”黛玉便把孩子递给奶娘,自己上前去请了安,搀着太妃往里走。
“为什么要打他们的屁股啊?小孩子长牙的时候,可是很难过的,他们那牙根而痒的很,你们很该想想法子才是。”
“是了,原是备了粗棉布,用开水煮了,缠到手指上,不时帮小世子磨一磨的。”奶妈子忙上前回道。
“嗯,这倒也罢了,磨的时候沾一点香油,别把我宝贝孙子的小牙根儿给磨破了,咱天天咬他们,是不是?”
水琛见了太妃,彷佛是见着天下最好欺负的人,立刻瞪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伸着小手去拨太妃发髻上的长簪。太妃忙躲,水琛的小手却极快,一把抓住了一缕头发,死死的攥着不放开。太妃头皮吃痛,一边哎呦哎呦的叫着,却还在呵呵的笑,伸手打了水琛的小屁股一下,笑骂道:“你这小东西,敢在我的头上动土,你父王从小儿都不敢的。”
黛玉忙笑着训斥奶娘:“还不把他们抱下去,由着他们胡闹!”一边又搀扶着太妃进屋来,打开梳妆匣子,亲自给太妃打开发髻,慢慢的梳起来。
太妃离了梳妆台,回头去黛玉的软榻上坐下,笑道:“今儿我来,原是有事跟你说,眼看着两个孩子就要满一周岁了,咱们可要好好地庆贺一下才行。”
“瞧母妃说的,庆贺自然是应该的,但咱们还是别太大办了,只把郡主和几个要好的世家请来坐一坐,唱一天的戏也就罢了,这满朝文武的若是都来,只怕外边瞧着不好。如今王爷虽然圣宠正浓,可咱们也要内敛行事才好。”
“哎!你这话倒是对的,前儿溶儿还跟我说,要我把北疆兵符还给皇上。他说南疆和西疆兵符如今都在皇上的手中,这一年来皇上都没有封南王和西王,如今看来,这四王分理四疆的局面,怕是要打破了。你觉得呢?”
“自古以来,皇权至上,媳妇也认为皇上收回四疆的兵权,是势在必行的。只是南面和西面正好有合适的机会罢了。但如果等到撕破脸面再行此事,还不如趁着如今大家和和气气的,把兵符交上去完事。如此皇上心里痛快,咱们也保全了脸面。况且如今咱们家,原也不指望那个兵符保护身家性命,皇上又是难得的圣君,母妃心里自然也放得下,先帝爷在天有灵,定然也感激母妃这些年来的倾力而为。”
“嗯,你的话很是。”太妃点点头,面色凝重,又叹了口气,“当初四王分治边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皇上年轻,势单力薄,太后专权,扶持外戚。先皇怕江山社稷不稳,才行此权宜之计。如今也的确时候了。”
太妃和黛玉又说了些话,水溶下朝回来,见太妃在此,忙进屋请安问礼,太妃又问了几句朝局之事,方起身离去。
水溶便问黛玉:“我瞧着母妃神色凝重,可是有什么大事?”
“没有什么大事,母妃不过是想给两个孩子过周岁,想着大办一次,切身劝她内敛行事,我们说了几句闲话而已。”黛玉拿了水溶的衣衫来,亲自服侍他换了衣服,把朝服放在一边。
“嗯,我知道了,定然是母妃跟你说起北疆兵符之事。”
黛玉笑着应了,又把二人的话说了一遍。水溶便点头笑道:“玉儿的见识,只比宰相也少不了多少。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果真可以出将入相了。”
“我却不希罕什么出将入相,整天围着皇上转,勾心斗角的什么意思?我若是男儿身,便带着妻小纵情山水,四处游览风景名胜,逍遥一生,也就罢了。”
“哎!玉儿说的这个,为夫也向往已久,可惜我们是世家,想过那样日子,倒成了奢望。”
“那是王爷放不开,实则也不是什么奢望。”黛玉笑笑,递了茶水给水溶,半晌方道:“过了明儿是清明节了,我要出城去庙里祭拜父母。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
“怎么又出去?家里不是设了静室?”水溶不解的看着黛玉。
黛玉便叹了口气:“整日的闷在家里,无趣的很,我要出去走走,王爷也不准吗?”
“那你明儿去吧,明儿我不上朝。”
“明儿我有事,去不了。”黛玉笑笑,“难道还能丢了我不成?”
“这可说不准。”水溶笑着把她拥进怀里,“如今我的玉儿可是香饽饽,人见人爱的,为夫不放心。”
“又胡说了。”黛玉偎依在他怀里,心中却有几分惆怅。
“玉儿?”水溶低下头,探究的看着黛玉的脸色,轻声问道:“嫁给为夫,你是不是很委屈?”
“怎么这么说?”
“为夫这辈子可能都不能陪你纵情山水了。”水溶长叹,朝政纷杂,他又何尝不想离开,可皇上如今把越来越多的事推给自己,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好好陪她。
“不过是说说罢了,再说,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真的想纵情山水,远离这些政务纷杂,四十岁以后也不晚。妾身可以等的。”
“好,那玉儿等为夫到四十岁,到那时为夫说什么也把官职都辞掉,陪着玉儿带着孩子们,游览名川大山去。”
“如今且准我后儿出城一趟才是真的。”黛玉从水溶的怀里抬起头,有几分撒娇的说道。
“好,你闷了就出去散散,不过要多带几个人!”
“嗯,放心吧。”黛玉高兴的起身,便要去做自己的事儿。
“别走。”水溶拉住她,故作不快的叹道:“既然玉儿后天自己出去逛,不管为夫死活,那今儿还不好好地补偿下为夫?”
“我不在家,你正好逍遥自在,何必说的这么可怜见儿的?”黛玉又被拉回去,点着他的鼻子笑道。
“怎么逍遥自在?嗯?你倒是跟为夫说说……”水溶说着便俯身吻她,眼睛眉毛,鼻子耳朵乱吻一气,直到把她弄得喘息连连才略放开。
“大白天的,你又来了。”黛玉说着便推他。
“那晚上来?”
“晚上再说。”
“你不答应就这会儿来吧。”水溶说着,作势又要亲她,黛玉便忙伸手档开,连生说道:“好吧好吧,晚上晚上。”
“你说的!说话要算数!”
“行行,算数算数。”黛玉从水溶的怀里挣脱出来,回身时笑了笑出门而去。
水溶摇摇头,便自吃了口茶,拿了本闲书倒在榻上去看,看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黛玉却去了紫鹃房里,吩咐她把水琛和水琨小时候穿的衣裳找出来,将洗干净包了包袱。紫鹃便奇怪的问道:“主子,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别管,只是少告诉人。包好了就放在你这里,回头我要用的。对了,我们如今手上有多少银两?不要银票,要银子。”
“没多少,咱们没什么用钱的地方,铺子里送进来的银子奴婢都叫人放到钱庄去了,手上如今基本都是大数额的银票,若是要银子,需得去钱庄兑换。”
“罢了,你回头叫人带话给林央,叫他给我预备五百两银子,最好是碎银。”黛玉低声吩咐。
紫鹃虽然纳闷,但她却知道黛玉这样吩咐,自然是有事,多年来服侍黛玉让紫鹃养成了不多嘴的习惯,如今更是黛玉怎么说,她只管怎么做。
黛玉安排完了这些事情方回到自己屋子里来,因见水溶睡了,便悄声的拿了账本去东里间忙自己的事情。晚间水溶自然缠着她闹了大半夜,直到三更以后方渐渐睡去。反正第二天水溶不上早朝,子詹按时来府中上课。水溶只在清云轩给那讲书。闲暇时间还要把外边的公文叫人送过去翻阅批示,更重要的便叫人封了送进宫里给皇上御批。
到了第三日,水溶一早去早朝,黛玉听他起床便也醒了,只歪在床上懒得动弹。水溶临走时又回到床边,轻轻的拥了拥黛玉,在她耳边说了一声:“玉儿,我走了。”
“嗯,走吧。”黛玉不回头,只闭着眼睛。
“昨晚那药你用了没有?”水溶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昨晚黛玉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给她放药,说等清洗了身子自己放。等她沐浴回来水溶已经睡了,所以忘了此事。
“嗯。”黛玉依然不回头。
“玉儿,别忘了,若是没放,回头叫云轻庐开一副汤药方子过来,叫丫头们煎了服下。记住了吗?”水溶如今倒是念念不忘避孕的事情。反正他已经跟黛玉说明白,以她的身子,万不可再怀孕生子,反正二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也跟亲生的差不了多少,水溶不求多子多幅,只求能延续下水氏一族的香火也就罢了。所以他坚持不再拿黛玉的身子开玩笑。
黛玉倒也满口答应,知道他为了自己好。虽然心中另有打算,表面上却也不跟水溶拧着。
待水溶走后,黛玉方从枕头下拿出那粒褐色的药丸,转手扔进床边的痰盂中然后起身下床,换了紫鹃等人来穿衣梳洗。
用罢早饭,黛玉去太妃房里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去城西的牟尼院去还愿。太妃自然是应允的,便叫人把水琛和水琨两个孩子抱到凝瑞轩来。又嘱咐黛玉路上担心,多带几个家人等话。
黛玉答应着出门,看了一眼紫鹃,紫鹃便拍拍手上的大包袱。黛玉轻笑,带着紫鹃,素心两个ㄚ头上了车,叫水啸带着六个护卫出北静王府的侧门,往城西而去。
城外的牟尼院原是日久失修的一座寺庙,里面住着几个年老的尼姑,原来也没什么香火。后来还是黛玉说要给两个世子积福,所以拿了银子修缮一番,叫人在菩萨面前供了长明灯。每月供给一些银两,让这里面的十几个尼姑每日念诵经文,平安度日。
黛玉让车和护卫都守在牟尼院的门口,吩咐说:“里面都是女人,你们进去不妥。”
水啸便吩咐护卫四下散开,从各个方向守护住这做牟尼院。黛玉便带着紫鹃和素心进了院门。老尼姑亲自迎了进去,黛玉先去大殿给佛祖上香,然后又叫紫鹃了些银两捐了香油钱,紫鹃又依着黛玉的话,把手中的包袱给了边上的小尼姑,黛玉笑说“这原是家中两个孩子的旧衣,白放着可惜了,师傅留着,将来舍给有用的人吧。”
那老尼姑忙念佛答应着,又诵了黛玉功德无量。黛玉方随着老尼姑来偏殿奉茶。紫鹃和素心便守在偏殿门口,并不跟进去。
“这在后院的人怎么样?”黛玉坐在老尼姑平日打坐用的蒲团上,着急的问道。
“母女平安,孩子也很健康,只是那妇人总是暗暗落泪,夜半伤心。贫尼劝过几次,总不见效。”
“带我去瞧瞧她。”黛玉也不及喝茶,便起身要走。
“王妃随贫尼这边走。”老尼姑带着黛玉进了偏殿的内间,原来这内间还有后门,这后门便和东跨院相连,出了这道门,正好是个小院子。黛玉环顾四周,此时春意盎然,小院子里到也有些许花草,虽然简单,但也收拾的极为干净。于是点点头,随着老尼姑进了正屋西里间。
门帘挑开,黛玉闪身进门,便看见歪在床上,怀里抱着蓝布碎花襁褓的晴雯,正靠着枕头,端详着孩子的模样。
“没出月子,你别老是抱她”黛玉说着,便上前去,把孩子从晴雯的怀中抱过来。
“主子……”晴雯抬头看见黛玉,便又掉下泪来。
“说你总是不听,月子里掉泪,会伤眼睛。”黛玉说着,便坐在晴雯身边,拿着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又劝道:“瞧这孩子,眉眼儿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是冤孽而已。”晴雯一边拭泪,一边淡淡的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黛玉瞪了晴雯一眼,然后看着怀中的小人儿,轻声的说道:“哪个孩子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她有什么错?你不能把肚子里的火儿发到孩子身上。”
“是,主子说的是,这孩子也真是可怜。”
“有你疼她,有我疼她,她便没什么可怜的,你放心,我一定拿她当我的女儿一样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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