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子。
“我知道‘非礼勿言’。可是我的心里总是不自在。”宝玉念念叨叨,没完没了。
“实话告诉你吧,你若是要见林姑娘,必定要等到宝姑娘先过了门才行呢。”
“这怎么又有宝姑娘的事?”宝玉吃惊,猛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快些躺下,小心又着凉。三日后纳吉,纳吉之后呢,便要定婚期了。等宝姑娘过了门,太太自然安排你和林姑娘的婚事,你就放心吧。”
“我更不明白了,你快些说,这根宝姑娘有什么关系?”宝玉索性把袭人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推开,拉着袭人的手问道。
“还不是老太太和太太疼你?要你先娶了宝姑娘,然后再娶林姑娘,如此你可心满意足了?”袭人又拉起被子把宝玉围起来,如今不管是宝姑娘还是林姑娘,若是宝玉先病了,自己就难辞其咎。
宝玉听了这话,一时愣住了——这是个什么缘故,即便是要娶二人,那也要先是林妹妹过门啊?怎么半路里又杀出个宝姐姐来?
“袭人,你实话告诉我,这几日你们忙活的,是我跟林妹妹的事,还是跟宝姐姐的事?”宝玉终究还算不傻,此时才想到自己原是被骗了去。
“呃,是宝姑娘,宝姑娘原就是姐姐,自然要宝姑娘在前。”袭人自觉言语有失,忙放低了声音。
“你不是一直跟我说是林妹妹吗?再说,这是年龄大小的事儿吗?宝姐姐先进了门,那林妹妹在过了这算什么?算什么?!”宝玉不由得火了,原来这些人一直在骗自己。亏自己这两天还美滋滋的听从他们摆布!
宝玉在怡红院里发疯发狂,而黛玉此时却已经安静的躺在床上。紫鹃因为不放心黛玉,今晚便睡在黛玉身侧,今天的事情太多,奶娘去世了,王夫人又使了袭人来潇湘馆说了那些混账话,紫鹃想,姑娘心中必定是又气又恨的。
黛玉果然无法安睡,但她只是默默地想她的心事,却没有一滴眼泪。
“姑娘,三更已过,睡吧,如果睡不着,闭上眼睛养养神也好。”紫鹃躺在黛玉的身边,也是一丝睡意没有。潇湘馆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这府上的人,真真好算计!已经定下了金玉良缘,如今还想着娥皇女英!
“紫鹃,你说我们做女子的,是不是终生总要嫁一个人?如果不嫁会怎样?”黛玉想了半日,最终也没想出什么答案。
“不嫁人?”这个问题紫鹃倒是没有想过。她是做丫头的,她的终身大事自然是由主子定,看着贾母的意思,将来黛玉出嫁,自己一定是陪着过去的。原来以为黛玉是一定会嫁给宝玉的,可如今开来时不能了。今晚袭人说的那么明白,黛玉却一口回绝,恐怕将来是要跟太太翻脸了的。黛玉不嫁给宝玉,嫁给别人也无所谓,紫鹃时打定主意跟着黛玉去的。置于黛玉嫁人之后会怎样,她却从没想过。更别说终生不嫁这件事。
“是啊,不嫁人,我们自己出去过。或者买块地,或者开几个铺子。挣钱不要太多,够我们几个嚼用就好了。像这里虽然锦衣玉食,却一点自由也没有。我早就厌倦了。”黛玉轻声叹道。
“可是,姑娘,在这个世上,一个女儿家,是不能自己支撑门户的。这于理不合。”紫鹃犹豫着,黛玉的想法是很好,可是这也太骇人听闻了些,一个女儿家独立门户,那要遭到多少人的欺凌?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不只是有银子就可以的。可是我真的不想在在这个地方住下去,紫鹃,你说我还可以去哪里?”黛玉的心思,此时已经悄悄地回到了姑苏,只是结算是姑苏老家,此时也是人去楼空了吧?旧时的府邸已经卖了,祖茔的祭祀由远房族人打点,连祖茔的那片土地都被族长收了去。女儿家,是不能祭祀祖宗的!不知爹娘的坟前是否有人按时洒扫?不知那坟头之上是否已经杂草丛生?
“姑娘,你既然这么想离开这府上,何不跟太后讨个主意?太后那么喜欢姑娘,一定会为姑娘解决这个难题。”紫鹃一直就想说这句话,她十分的不明白,昨天太后拉着黛玉的手一直在问,住在荣国府可还舒心,还有什么事感到为难等话,可是黛玉却只字不提自己的苦衷。紫鹃想,只要黛玉一开口,太后一定会帮黛玉解决这些麻烦,人家可是太后啊!皇上的亲娘呢!
“傻丫头,太后是什么人?太后心中所想的,是如何帮皇上处理后宫繁杂事务,甚至还有些许国事要她老人家操心。我又算什么人?哪里敢劳动太后她老人家操心?再说了,就算是跟太后说这些又能怎样?大不了太后把我收进宫里去,我是打死也不进宫的。”
“呵呵,姑娘,您怎么知道进宫就要做娘娘,万一太后要收你做义女呢?这个世界上,有没谁说只有南安太妃能收义女?姑娘不知道,我刚才听小丫头说,今儿南安太妃打发人来,说已经认了三姑娘做义女呢。太太说,五日后送三姑娘去南安王府。这一家子今儿高兴着呢,说这府上又要出一个王妃了。”
“王妃?南疆藩王的王妃是那么好当的吗?”黛玉冷笑一声,“别傻了。南疆至此,何止千里之遥?这种滋味,我是饱尝过的!”
“嗯,也是呢。不过太后那么喜欢姑娘,若是收姑娘做义女,还不得给姑娘寻个如意郎君呢?”紫鹃忽然又笑了,想着黛玉果然能嫁一个如意郎君,那么自己也就放心了。
“傻丫头,你真是疯了!什么如意郎君,你可知道,自古以来那些公主郡主,哪一个是寻得如意郎君的?朝廷打完仗后,首先要做的便是议和,议和之后便是和亲。想想王昭君,何其命苦?你嫌你家姑娘我死的慢吗?”黛玉轻声啐了紫鹃一口,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紫鹃被黛玉几句话点拨清醒,戏文里的那些才子佳人,原来都是故事而已。
黛玉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自然没什么精神。所以也没出门,只穿着家常衣服在屋子里歪着,时而小睡一会儿,或者看看书,和紫鹃说说话。宝玉倒是来了两回,都被黛玉挡在门外。这个时候,黛玉最不想见到的人,自然是宝玉。
三日之后是宝钗和宝玉的纳吉之礼。贾府上下一团欢喜,仆妇们忙碌了一整天,王夫人和薛姨妈自然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凤姐儿身上不大好,但这种事总少不了她张罗。所以她强打精神过来忙活。李纨因时不全之人,倒是落得清闲,只在园子里看着贾兰读书而已。
宝玉总有一千个不愿意,总挡不住王夫人一句话:“再胡闹,仔细老爷打你!”
儿女终身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讲究个三媒六证。所以宝玉没有选择,只能听凭王夫人的安排。
宝玉和宝钗订婚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水溶去的。水溶一听说这个消息,立刻笑容满面。原来宝玉同林姑娘并没有婚约,和宝玉定亲的人是薛家的姑娘嘛。水溶便一百个放心,抽了个空儿,跟太妃说一声,便进宫找太后去了。
破茧成蝶 第24章 恩施水木赐百年
水溶急匆匆进宫去,刚走到毓坤宫门口,便看见张德喜带着小太监和侍卫从对面赶来。水溶便含笑上前笑道:“张公公,急匆匆的,这是去哪里啊?”
“王爷安。老奴奉太后懿旨,要往荣国府走一遭。”张公公今天似乎非比寻常,他怀中抱着一道黄绢卷轴,笑眯眯的看着水溶,似乎有什么喜事。
“去荣国府?可是与林姑娘有关?”水溶一听荣国府三个字,心跳早就加快几拍,哪里还来得及思索,于是紧紧追问。
“不单单跟林姑娘有关,还跟王爷有关呢,王爷的喜事近了,老奴要先恭喜王爷,讨王爷的赏呢。”
“果然是喜事,自然少不了你的赏,公公先说是何等喜事?”
“王爷可是要去见太后?王爷自去,王爷见着太后娘娘,自然知道什么喜事。不过老奴出来的时候,凤藻宫的娘娘刚进去给太后请安呢。”张公公拍拍水溶的手,一甩手中的拂尘,带着小太监和侍卫们走了。
关于喜事,水溶自然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没见懿旨,便还做不得准。凤藻宫的娘娘?那不是荣国府的大小姐吗?她这个时候才去给太后请安?未免时辰也太晚点了吧?水溶在心里猜测着王公公后面的那句话,心中疑惑不已。不过自己既然已经来了,断没有就走的道理,不如先去太后宫中偏殿等候,等那元妃走了再去给太后请安。水溶主意一定,忙疾步向前,往太后宫里走去。
张公公乃是皇宫里的老人,哪个妃子存了什么心思,他不用琢磨,一看便知,刚才出门时见元妃只带着贴身宫女抱琴一个来见太后,猜到其用心定然是为了宫外之事。果不其然,此时的元妃正陪在太后跟前,巧言承欢,引得太后喜笑颜开。
“元妃啊,你果然是个乖巧之人,皇上身边幸亏有你,哀家也才能放心的在这慈宁宫里颐养天年。”太后吃了一口元妃递上来的茶,开心的笑道。
“太后谬赞了,元春伺候皇上,伺候太后娘娘乃是分内之事,怎敢在太后面前居功?”元妃忙欠身笑道。
“你能如此识大体,也是皇上的福气。想这后宫之中,多的是挖空心思争宠夺爱之人,妃嫔之间相互提防,相互暗算,这些事情哀家见得多了。难得你能以忠心和孝心为先,对那些贵人,美人平时也常有照顾,也不枉皇上赐你‘贤德’二字了。”太后又是何等人,几句话便把一顶大帽子扣在元妃的头上。
元妃其实此时来见太后只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受她母亲所托,在太后面前替自己的弟弟宝玉美言几句,再夸赞几声自己的表妹黛玉,然后瞧着太后的心思,趁机请旨赐婚。当然,元妃心中十分明白,凭着自己的身份和贾家的爵位,宝玉若得太后赐婚那还远远不够,但黛玉却说不准了,黛玉可是太后心尖子上的人呢,那日太后宴请黛玉,连谨贵人都得到了消息,而她贤德妃又如何不知?只是太后如此一说,原本心中所想的话,一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对了,你这个时候来见哀家,不会是有什么要事吧?可是其他妃嫔又生事端了?”太后看着元妃有些走神,于是把手中茶盏放在一边的漆雕小几上,侧着脸,看上去对元妃无比关心的样子。
“啊,并没什么大事,宫中妃嫔的事情向来由容姐姐打理,臣妾平时也不过是帮衬着容姐姐罢了,即便有什么大事,也是蓉姐姐出面调停,并不用臣妾出面。”元妃忙回神,暗暗的恨自己怎么越来越没用,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怎么此刻魂不守舍起来?
“哎!什么叫大事?咱们娘们儿整日在后宫里带着,所谓的大事也不过是各宫之间的琐事,我朝祖训,后宫不干政事,所以那些大事是轮不到咱们娘们儿来说嘴的。说吧,你这个时候来见哀家,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不是有什么话说?”太后一副大开恩典的样子,慈祥的看着元妃,又把元春心中渐渐熄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点燃——太后还是倚重贾家的,宁荣二公当年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曾立下汗马功劳。太后又怎会不感恩?只是元春一高兴便忘了,宁荣二公已经去世多年,如今的贾府早就不如从前了。
元妃来不及细想,忙趁机离座,跪在太后面前,磕头回道:“是,臣妾今日求太后娘娘,原也不是朝中之事,只是臣妾娘家的一点琐事。臣妾有个胞弟,今年已经十四岁,过了这个年,也十五岁了。因家中祖母溺爱,所以一直也没有合适的门第许下婚配之人。臣妾还有一个表妹,太后娘娘是知道的,便是原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女儿黛玉。这黛玉表妹六岁丧母,祖母怜惜疼爱才接来府中教养,黛玉与我弟宝玉从小青梅竹马,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所以祖母和母亲早就有意玉成他们二人。臣妾那胞弟倒也罢了,原是个不成材的,只是表妹黛玉却曾经是太后娘娘的客人,臣妾斗胆请旨,请太后娘娘开恩把表妹黛玉赐婚给臣妾的胞弟宝玉,臣妾永记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哎呦!说了半天,就是赐婚这件事啊。你说了这么一大堆,把我的头都给说晕了。”太后等元妃说完,忍不住抬起手来在自己的额头上抚了抚。
“臣妾该死,嘴笨口拙,让太后娘娘费神。”元春原是跪在地上的,此时太后还没叫起,只得又磕了个头。
“给那林丫头赐婚的念头,哀家不止有一两日了。那天哀家见到林丫头第一眼起,便十分的喜爱这个孩子。一心想着,要给她寻一个好人家,所以呢,哀家一直在留神。你想求哀家把林丫头赐婚给你的弟弟,这原是好事,想林丫头从小儿在你们府上长大,与你胞弟乃是表兄妹,时常见面也是有的,说青梅竹马呢,也不为过。只是哀家却听说,你这胞弟已经有了婚约,前儿还刚行了纳吉之礼。难道你这个做姐姐的竟然不知道吗?”
元妃一听此话,心头一震。原来太后耳聪目明,自己家中所作之事她早就知道了?可恨母亲贪恋着薛家的那份家私,非要先把宝钗和宝玉的婚事定在前面,自己也是一时糊涂,一直听母亲的话。今日太后这话问下来,自己又如何作答?
“你果然不知道。”太后淡淡一笑,“既然不知道,哀家也不怪你。但哀家可告诉你,林丫头曾经有恩与哀家和皇上,在哀家的心里,她就跟哀家的女儿差不了几分。她的婚事定然不能马虎,哀家决不允许她去给人家做小!行了,你起来吧。你关心你的表妹,也是孝敬哀家的意思,哀家索性也告诉你个喜讯,哀家已经替林丫头找到合适的人家了。”
“噢?不知太后娘娘要将我表妹赐婚何人?”元春心中连连叫苦,想不到这一趟不但没办成事,反而把黛玉推向了别人。
“北静王水溶。你觉得如何?”太后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斗心智?你小小元妃跟本宫还差得远呢。本宫不过是以大局为重,不愿宫中多生事端而已,不然的话,你哪有机会在本宫面前说三道四?
“原来是北静王?”元妃可谓是又惊又喜,惊得是,北静王以郡王至尊,纳表妹黛玉为妃,且是太后赐婚,这对黛玉可是无上的荣耀。喜的是,如今林家已经没了后人,黛玉的娘家便是贾家,能和北静王府联姻,贾家的好处自然少不了。更何况北静王府素来和贾府关系很好,想必这次联姻,只会是让两家好上加好,那么贾家的势力便如虎添翼。这又有何不好?
元妃连连叩头,口称谢太后娘娘恩典,太后娘娘如此眷顾贾家,眷顾元春,元春肝脑涂地也难报答太后莫大的恩典等语。
太后早就听厌烦了,只收了笑容,摆摆手说道:“你来了这半日,哀家也有些乏了,你跪安吧,哀家要躺一躺,养养精神。”
“是,元春告退。”元妃口中说着告退,哪里敢接着就走,太后说躺躺,她自然要和宫女一起,服侍太后进暖阁躺好,拉过锦被给太后盖上,又嘱咐了太后的宫女几句,才慢慢的退出慈宁宫。
水溶原来还焦急的等在外边,但听了殿内太后之言,方喜笑颜开,如心愿得偿,满腹心事已经解开,苦苦的相思也没白费,那种高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水溶喜滋滋的想着,想必刚才遇见张公公定是去贾府宣旨,那么自家府上应该也有太后懿旨过去才对,太后懿旨一下,母亲也定然高兴,她老人家可是一直在催自己成婚呢。
水溶一边开心的笑着一边出皇宫,不想再太极殿的右侧甬道上,遇见了一个人。
“咦?王沐晖?”水溶侧目皱眉,看着一身官服的王沐晖,惊讶的喊了一声。
“哦,下官见过王爷。”此人正是王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