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瑶儿要害母妃我啊,瑶儿是听话的孩子,又懂事,又孝顺,怎么会害母妃呢?”黛玉笑着起身,离座后,把婧瑶拉起来,抚摸着她的发辫,叹息道:“你这么小,还是个孩子,母妃怎么会怀疑你?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
“瑶儿谢谢母妃!”婧瑶这会子更是哭得厉害,抱着黛玉的腰呜呜的哭着不放手。
屋门外,潘氏听见里面婧瑶的哭声,也慌忙躲到角落里拭泪。紫鹃从里面出来,正好瞧见潘氏背着身子,像是在暗暗哭泣的样子,便走到她跟前,小声劝道:“姨奶奶放心,王妃没有怪罪三姑娘,这事儿的原委如今还没查清楚呢,三姑娘一个孩子家,王妃怎么会疑到她的头上?王妃可是那样糊涂的人?姨奶奶快别在这里掉眼泪,被人看见,又要生出多少闲话来。”
潘氏忙点头,把眼泪擦干,愧疚的道:“多谢姑娘提点。”
“姨奶奶且在这儿等等,这会子奴婢也不敢让您先回去了。”
“没事,我在这儿等,姑娘忙你的去吧。”潘氏对紫鹃等人向来客气,今儿更是小心谨慎。
屋里黛玉给婧瑶擦干了眼泪,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又说了些宽慰太妃的话,一直到了晚饭的时间,太妃方叫二人回房去,并一再嘱咐黛玉,不要四处走动,有事自己会让徐嬷嬷过去跟她说,以后的晨昏定省全都免了。
黛玉又答应着,跟水溶出了凝瑞轩。婧琪三人送自己的父母出了凝瑞轩的门,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方转回来同太妃一起用饭。
子詹在静雅堂的西厢房里转来转去,把一边看书的云轻庐烦的不行:“大殿下,请你安稳一点,好不好,这屋子里本来就暗,你再这样晃来晃去的,我头都成两个大了!”
“云太医啊云太医,你说你怎么弄个啥都不懂的丫头来伺候我婶婶?啊?你自己熟读医术,又深谙百毒,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培养一个懂得辨别这些毒药的丫头出来?”子詹来回的走着,一边责备着云轻庐。
“我说大皇子殿下,你以为熟知百毒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要以身试毒才行啊,你说哪个丫头愿意干这样的事儿?这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死了也没什么要紧,死了终归是一了百了,可有些毒是偏偏不要人命的,它会让人疯了,傻了,失去记忆了,甚至是残废了,你说,没有这种随时牺牲的心理准备,谁会闲着没事去碰这些东西?”云轻庐也很郁闷,其实他这会儿也一直在想,如果当时给黛玉弄个熟悉百草百毒的丫头来,会更放心一些,可这样的丫头必得从小在草药中长大才行。如今云轻庐的身边,没有这样的人,而且还必须是女孩子。
“不然我来跟你学医,怎么样?”
“你?开玩笑,你想学我也不敢教。皇上还不得凌迟了我。”云轻庐向来对子詹这坏小子没什么好感,这小子聪明是有的,就是一肚子坏水,总是琢磨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偶尔还会陷害自己一下。
“呃,貌似是的,不过咱们可以不让父皇知道。”子詹凑近云轻庐的跟前,摆出一副打商量的认真样。
“没得商量,这是闹着玩的吗?你万一误食了毒草,你让我上哪儿在找你这样一个小坏包儿来赔皇上?算了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云轻庐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你存心的!”子詹一下子跳开,指着云轻庐说道。
“我……我存心?存……什么心?”云轻庐懵懵的看着子詹,不知这小子又耍什么花招。
“你存心不教我医术,是想你自己留在王府,留在我婶婶身边,是不是?”子詹的声音很小,小的只有云轻庐一个人能听到。但云轻庐的头顶却像是炸开了一个春雷,吓得他赶快上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胡说!”云轻庐瞪着眼睛盯着子詹,满脸怒气。
“呜呜……”子詹的嘴巴被捂住,有话说不出来,只得拼命地摇头。
“你答应我不再胡说,我就放开你。”云轻庐瞪着子詹,下定决心只要这小子再胡说,就一直捂着他。
子詹为了能够开口说话便拼命地点头。云轻庐才放心的放开手。
“我的天,你要谋害我啊?”子詹长出一口气,双手掐腰,大口的呼吸。
“臣不敢谋害大殿下,请大殿下也别谋害臣。”云轻庐知道自己刚才失手,便对着子詹深施一礼,表示赔罪。
“哎哟,算了算了,也是我太莽撞了。这话若是让我王叔听见了,还不废了你!”子詹笑笑,一边摇头一边自去爬上椅子坐好,又问云轻庐道:“不过你承认不承认我刚才说的话?嗯?”
“大殿下的话乃是无稽之谈,下官不敢承认。”
“哈哈,你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直躲着惠宁郡主,不就是因为你心中装着别人吗?”子詹一副了然的样子,不屑的看着云轻庐,“你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呗,没人能够判你得罪啊。你只放在你的心里,怕什么?”
云轻庐苦笑,这是六岁孩子说的话吗?
“你笑什么?你笑我年纪小,胡说八道?告诉你,这可是金玉之言。”子詹认真的说道。
“殿下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金玉之言?”
“自然是后宫里。你以为我父皇的那些嫔妃心里都想着我父皇啊,十有八九她们都是有心上人的,只不过,宫墙深深,她们只能想想罢了。呵呵……”子詹摇着脑袋,自豪的说道。
宫墙里出怪物——你皇甫子詹就是一个怪物。
云轻庐从心里狠狠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嘴上却啥都不敢说。
“王爷王妃回来了!”院子里的下人见水溶和黛玉回来,纷纷行礼。云轻庐和子詹也立刻闭上了嘴,停止闲谈。
“婶婶!”子詹从西厢房跑出来,直奔黛玉。
水溶跨一步挡在黛玉跟前拦下子詹,不高兴的说道:“子詹慢点跑,别撞到了你婶婶。”
“呃,知道了王叔。”子詹点点头,绕过水溶,拉住黛玉的手,“婶婶,你没事吧?”
“怎么,你希望婶婶有事?”黛玉看着面前已经达到了自己胸前的子詹,微笑着问道。
“呃。不,子詹当然希望婶婶长命百岁,永远陪着子詹。”子詹看黛玉一脸微笑,看上去没什么不妥之处,方开心的笑道。
“你说什么?你婶婶长命百岁自然是陪着我,有你什么份儿?一边呆着去。”水溶看着腻在黛玉身边的小子心里就不爽,上前来拉过他的手,硬是把他从黛玉怀中拉开。
“怎么没我的份儿,我预备着你何时再闹失踪,我可以陪在婶婶身边,晚上睡前听她讲故事啊。”子詹得意的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水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像子詹说晚上睡前听她讲故事?难道自己不再的时候,子詹都是睡在自己房里?
“呃,我是说……”子詹吞吞吐吐,跟在水溶的屁股后面被他拉着进门,黛玉已经进了屋子,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云轻庐也跟了进来,今晚水溶在静雅堂设宴,款待云轻庐入住北静王府。
“玉儿,这小子趁为夫不在的时候,爬上你的床?”水溶听完子詹的话,立刻火冒三丈,对着黛玉大吼起来。
“天哪,王爷这是什么话?他……”黛玉悲水溶的话雷到,这分明是质问自己不贞啊,这若是外人听去了,自己的性命脸面还要不要?
“呃,我是说子詹这小子。”水溶被黛玉和云轻庐瞪着有些发毛,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声音太大了。而且说得不清不楚,‘那小子’三个字很让人产生疑问。
黛玉瞥了水溶一眼,懒得理他。
云轻庐笑道:“王爷也有毛糙的时候,这话是随便乱说的?子詹不过是个孩子,王爷不在家,小孩子陪着王妃说说笑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七岁不同席,子詹才六岁。王爷真是太紧张了。”
“就是嘛,子詹都是睡在塌上,婶婶睡在床上。王叔也太不讲理了。我看,婶婶以后还是跟子詹一起好了,省的被王叔气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你要不要吃饭?不要吃就回你的房里。”水溶看了一眼子詹,便凑到黛玉身边,但因为有云轻庐在场,水溶又不好说什么话,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传饭吧,闹了一天了,你们也该饿了。云大人初到府上,有什么不合心的,尽管跟水安家的说,我已经吩咐她好好安置您了。”黛玉把手从水溶的手中抽出来,转身去吩咐丫头们传饭。
水溶让云轻庐住在自己的内书房里,那里既清静,又跟静雅堂离得很近,白日云轻庐除了进宫之外,便守在静雅堂的西厢房。但凡黛玉吃的喝的东西,都要过他的眼,方可送进去。
当晚水溶和黛玉招待云轻庐用了晚饭,略吃了几杯酒,便叫人送云轻庐过去。子詹也不敢再聒噪二人,也早早回房歇息。
黛玉累了一天,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歇歇儿,躺在床上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水溶看看熟睡的黛玉,想想这惊险的一天,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黛玉和水溶还相拥在梦中,静雅堂的院门口便被人拍响。
紫鹃等人都皱起了眉头,雪雁正好在院子里,便急忙上前打开院门,对外边敲门的婆子说道:“大娘一大清早的叫什么门?难道不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主子们还没醒,大娘倒成了打鸣的公鸡。”
“哎哟哟,我的好姑娘,你以为我老婆子真是不知规矩的,只是事关重大,也顾不得许多了。”
“什么事,比主子的身子还重要?”雪雁不满,瞪着那婆子。
“昨晚上关起来的那几个丫头,今儿一早便死了一个。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啊?谁死了?素心?”雪雁大吃一惊。
“不是不是,不是素心姑娘。”那婆子对着刚赶过来的紫鹃和晴雯说道:“是三姑娘的丫头,叫……铃儿的那个。”
“就是昨天跟筝儿一起陪着三姑娘来过我们这儿的那个铃儿?”紫鹃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她是谁?”
“水家嫂子知道了吗?”晴雯着急的问道。
“知道了,总管娘子正守在那里,特叫奴才来回姑娘们一声,等王妃醒了,姑娘们替奴才回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紫鹃点点头,转身回房。
黛玉已经醒来,听见紫鹃进来,便下了床,轻轻地走到卧室门口,问道:“什么事?”
“跟三姑娘的那个小丫头,叫铃儿的,昨晚跟筝儿一起关起来,今早被婆子们发现已经断了气。”
“呃?”黛玉一惊,心道,好快的手脚。这次倒不像是妇人手笔。
铃儿在呗关起来之后,依然悄然死去。这让水溶和太妃都很震惊。
婧瑶更加脱不了干系,铃儿的死,充分说明她跟红花时间有关。太妃下令彻查此事,把根铃儿有关的所有人都关起来拷问。婧瑶自然也要由奶娘和教引嬷嬷带下去,没有太妃的话,不许出房门一步。
黛玉看着婧瑶哭红的眼睛,心中不忍,便对太妃说道:“母妃且息怒,铃儿这丫头在府中并没有什么亲人,媳妇已经查过了,她的老子娘都在东北守祖茔,原来是跟着她的姐姐一起被管事们选上来伺候的,她姐姐前些日子因秦氏的事情,被王爷卖出去了。如今不知去了哪里。媳妇想着,许是她心中嫉恨媳妇弄走了她的姐姐,所以才下此毒手。这件事跟瑶儿是没有干系的。瑶儿还小,在自己房中还不能调 教那些丫头们,想她们都是受奶娘和教引嬷嬷调 教的。如此暑热天,别把她小孩子吓出病来。”
太妃听了黛玉的话,长叹一声,点点头:“难得你是个明事理的。只是这口恶气怎么出得来?婧瑶是小孩子,可跟她的奶娘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婧瑶身边的丫头们哪个不是她的奶娘调 教?因此此人轻饶不得。”
“太妃说的很是。”
于是太妃便命人把婧瑶的奶娘和教引嬷嬷带出去,交给水安和几位管事拷问,这算没什么事,也都打发出去,永不再用,另挑人来给婧瑶使唤。又把婧瑶拉进怀里,疼爱的爱抚一番。
婧瑶便趴在地上给黛玉磕头。黛玉弯腰把她拉起,看着小小孩子在自己家中还如此受委屈,心中实在不忍。
婧玥在一边瞧着黛玉对婧瑶如此慈爱,便一边微笑一边擦眼泪。想自己从小连姨娘也没有,若是能得到母妃如此怜爱,便是没有白活这一遭儿了。
而婧琪却低着头,慢慢的抚弄自己扇子上的玉坠儿,仿佛这屋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水溶今日上朝,并没在家中。秋茉坐在太妃身边,把婧玥和婧琪的神态看在眼里,心中暗道:婧琪这丫头这两日怪得很。莫不是又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秋茉打定主意暗中注意一下婧琪,但脸上却什么都没带出来。见婧瑶已经在黛玉怀里止了哭破涕为笑,便对太妃笑道:“母妃,好在嫂子这次有惊无险,事情也大概有了眉目。且把那些不相干的人放了吧,素心从来小心服侍,对嫂子是忠心不二的。嫂子屋里也少不了她。如今虽然云太医在,但总有男女之别,不如素心更加妥当。”
“嗯,你说的很是,先把素心丫头放出来吧。如此看来,这红花就是铃儿那蹄子作怪。叫管家严密查访她的红花是哪里来的。除恶务尽,决不能再出这样的事情。”太妃点点头,对秋茉说道。
“是,女儿这就是吩咐。”秋茉听了太妃的话,便出门去料理剩下的杂事。
太妃便让黛玉回房歇息,又一再嘱咐没事可不必过来请安的话。
黛玉答应着,带着丫头们出门,又对婧玥和婧瑶说:“你们两个没事先去青云轩读书。”
婧玥和婧瑶答应着站下脚步。婧琪不说话,只是暗暗地瞪了二人一眼。
黛玉回到自己房里,却见潘氏跪在厅里,看上去像是在等自己回来,于是奇怪的问道:“好好的,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贱妾感念王妃对贱妾的恩泽,这几日每每想起来,便不能安睡。思来想去,王妃的大恩今生今世无以为报,唯有以身许佛,常伴青灯之前,日日为王妃祷告祝福,求我们一家子都平平安安,方能报王妃恩之万一。”
“你年纪轻轻,好好地出什么家?你若是想礼佛,就在家中带发修行也就罢了。不必剃度,更不要说以身许佛的话。”黛玉明白,潘氏这是在为婧瑶祈福,感念自己这次并没有把事情怪到婧瑶头上。若是换做别人,恐怕恨不得婧瑶立刻就死了,再把她潘氏赶出府去。
“王妃仁慈,贱妾感激不尽。原来贱妾心中所念唯有三姑娘,如今三姑娘能得到王妃的照顾,是三姑娘的福气,贱妾此后毫无牵挂,惟愿王府中太妃王爷王妃和三姑娘都好。请王妃准许贱妾这一点请求。给贱妾一次感恩的机会。”潘氏说着,又给黛玉磕头。
“哎!你这事儿不是小事儿,怎么说也要等王爷回来商议一下再定夺。”黛玉看潘氏心意已决,知道多说也无用。想来她也是个聪明人,原无心跟别人争什么,无奈却身在是非之中。府中但凡有事,她都无法脱得干系。若是能心无杂念,出家修行,倒也是一条很好的退路。
“是,贱妾一切听王妃的安排。不敢打扰王妃歇息,贱妾回房等王妃的令下。”
“嗯,你去吧,不要想太多。”黛玉点点头,暗暗地叹了口气。潘氏如今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龄,正是人生好年华,却要从此寂寥的走到生命的终点,真真让人觉得悲哀。
晚上水溶回来,黛玉跟他说起此事,水溶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
“王爷去瞧瞧潘姨娘吧,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还年轻……”
“玉儿,你如此聪明,难道不明白她的心思吗?她是见你待瑶儿好,所以才这样。她知道她出家了,你会待瑶儿更好。瑶儿有你疼,比有她这个姨娘疼更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