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的心总算是从天顶上落回原处,暗暗道了一声感谢老天,才留意到眼前的姑娘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她脱下无菌衣,刚迈步就踉跄一下,罗杰立即眼明手快的伸手扶住她。
“殿下他——”
“子弹没打中要害,又是贯穿伤。”锦书虚弱的咳嗽一声,“他只是失血过多,伤不算重。你们谁去把他抬出来吧。”
罗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抢步进去。皇储犹躺在手术台上,已经稳妥包扎好的伤口就在心脏不远的上方。大概是麻醉效果还没过,他还昏睡着,嘴角竟似有浅浅微笑。
安全组把他抬出来,沉默不语的上车准备往威尔斯利镇去。罗杰退出被他侵入的监控录像系统,抹去最后一点痕迹,他回头看见主刀医生毫无血色的脸,终究放不下心;刚想问她要不要一道上车,就看见了锦书手臂静脉上贴着的止血贴。
像是留意到了他的惊诧目光,锦书笑了笑:“他失血太严重了,这里不是医院,备用血浆不够,他是AB我是O,我就抽了400cc血给他。没关系。”也不知是说沈斯晔还是说她自己。
她的脸一片煞白,甚至都不用化妆就能扮鬼。在灯光暗淡的手术室门口,娇小的女孩子扶着墙微笑着,目光清澈坚定,含着亲手拯救爱人的一缕柔情。纵使没有华服珠宝,却比世上最美的女人还要美丽。
罗杰怔了怔,良久深深弯下腰去。
“我代殿下谢谢您。”
那一枪从沈斯晔的肩胛骨下穿过,没打中任何重要器官,小口径手枪精准有余、杀伤力不足,治疗又及时,他次日下午就醒了。罗杰闻讯赶过来时,沈斯晔正倚着大抱枕半卧着,黑如夜空的眼里闪着深不可测的光亮。
罗杰喃喃道:“殿下……”
“你来得正好。”沈斯晔抬眼示意他关上门。一阵疼痛袭过,他微微皱起眉,“国内怎么说?”
罗杰一时有些迟疑。沈斯晔淡淡看过来:“无妨,你说就是。”
“是。”罗杰敛了心神,“军方的意思是诏告天下,引的国内同仇敌忾,好让明年的增援议案顺利通过……”
沈斯晔若有所思的颔首。
“内阁的意思是,既然殿下已经受伤,乍然公布出来,只怕会引得忻都民情不稳。建议只当作筹码,好在和谈中获得更有利的地位,逼着议会的忻都代表在年底让步,好主动撤回成立自治领的提案。”
沈斯晔苦笑道:“要真能有效也就罢了。这一扩张一收缩,到底最后怎样?”
“两边相持不下。首相大人的意思很暧昧,尚未明确表态。”
“他是鸽派中的鸽派。”沈斯晔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他就是只想把最后一年任期平安捱过去,可惜似乎天不遂人愿啊。”
罗杰欠身道:“首相大人一向与内阁共进退,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除了共进退,他有退路么?”沈斯晔冷笑,“上次他们好险没被弹劾,若非父亲出面调停,他们早就得集体辞职了。要不是当时的局势不宜改选下院,谁会管他们?”
罗杰只有称是。八月那场变乱之后就有反对党议员提出了弹劾案,一旦在下院通过,除非解散议会重新大选,整个内阁都得辞职。这很显然不利于当时的紧急事态,是以最后还是以皇帝出面调停朝野矛盾,让议员撤回了弹劾案,一场政治危机才消弭无形。
“算了,谁管他们会怎么想。”沈斯晔皱着眉轻轻咳嗽,大概是扯到了伤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迅即平复。他看向一脸担忧的罗杰,露出一点孩子气的表情:“我好像有点饿了……”
补血的粥很烫。沈斯晔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汤勺,问罗杰:“锦书呢?”说真的,他很意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她。
“何小姐昨天过度疲劳,还在休息。”罗杰犹豫一下,轻声说:“她输了400cc血给您。”
沈斯晔正要抬起的手停住了。半晌方低声道:“哦。”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那么里面流淌着的还有她的血了?心情不错的靠回抱枕上,沈斯晔的眼睛逐渐闪起狡黠的光泽:
“一般而言,救命之恩可以以身相许吧?”
罗杰默默地擦去一滴冷汗。沈斯晔反倒来了精神:“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啊!”他左胳膊动弹不得,只得用右手撑着下颌一脸遐想:“所谓公子落难,小姐后花园搭救,待月西厢下——”
锦书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缓缓看向冷汗一滴的罗杰:“把他打晕过去。”
51一百问(之二)
主持人:似乎二位对第一次约会印象并不完全一致啊。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哪里呢?
何皇后:……皇宫露台。
皇帝:卧室。
主持人(窃笑):两位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准备呢?
何皇后:我会亲自烤一个蛋糕给他,比平常多加一些奶油和草莓。他喜欢甜食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我认为他在这个问题上过于孩子气了。(笑看皇帝,皇帝无辜望天)
皇帝:她的生日刚好是12月31日,这天皇室成员要参加新年音乐会到午夜,没法庆祝,所以我去年亲自下场为她拉了首大提琴。
主持人:那场音乐会我也看过,全场合唱生日歌,陛下的大提琴拉得不错!
皇帝:因为从小就学。虽然很不喜欢,也被逼着学会了。
主持人:……好。两位之间,是由谁先告白的?
何皇后:是他。
皇帝:是我,不过我足足过了三个月才得到一个语焉不详的答复。
主持人:陛下怨念很重啊……来来,交代一下,初吻是谁先吻的谁?
何皇后:……
皇帝:我。
主持人:又是一个把意志强加于对方的案例?
皇帝(笑):算是。
主持人:两位有多喜欢对方?
皇帝:我有时会想,幸好她嫁给了我,否则我大概一生都不会如此快乐。
何皇后(淡淡的笑):我几乎为他放弃了自己的全部事业。
皇帝(满脸歉疚):小锦,我……(何皇后伸手握住丈夫的手,对他微微一笑)
主持人:那,两位爱对方么?
皇帝:我爱她。
何皇后:是的。
主持人:那,对两位来说,对方说了什么会让您觉得没辙呢?
皇帝:她用那种半睡半醒的眼神看着我,说“再陪我睡一会儿”。
主持人(双眼发光):好……好暧昧的场景!皇后陛下呢?
何皇后:他看了半天文件之后说“能不能就吃一块蛋糕”的时候。他们家有心脑血管病史,我一直控制他的食糖摄入量。
主持人(擦汗):皇后陛下真是负责的家庭医生……
何皇后:因为他太不自觉,常常会试图在咖啡里偷偷多放点糖进去,现在我每天只定量提供给他两块方糖。如果吃多了,从次日开始的定量中递减。
(皇帝默默地把伸向糖果盘的手收了回来)
主持人:两位陛下,那个,我要问一个不太合事宜的问题。
皇帝(心情很好):说。
主持人: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两位会怎么做?
皇帝(皱了皱眉):我会直接问明白。然后用一切手段把她拉回我身边来。
何皇后:我会先观察一段,看他是不是真变心了,还是只是消遣。(耸肩一笑)如果是真的话,那我也没办法。皇室里离婚不像超市退货那么简单,如果我还想维护他的名誉,就只能忍着了。忍到最后,会选择分居。
主持人:好像皇后陛下比较消极?
何皇后(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主持人:那可以原谅对方的变心么?
皇帝:不论她是否变心,我都会把她留在身边——这么说,应该是能原谅了。
何皇后:那你上次怎么还那么炸毛。我是说榄城那次宴会。
皇帝(果然炸毛):他看你的眼神就不正常!要只是普通同学他为什么那样看你?他是好人么?!是好人怎么还对有夫之妇心怀不轨?
何皇后(断然):沈斯晔你再这么不讲道理今晚就去睡书房。
主持人被吓到了:陛下息怒、息怒……
皇帝(恨恨然):你看,她总是维护那家伙。
主持人:可皇后陛下最终选择嫁给您啊。您刚才说能原谅,可这反应不像是能原谅?
皇帝(冷哼一声):凭什么他们之间的过往,我连问都不能问?
主持人:……您这个反应,是吃醋了。
皇帝(恼羞成怒以至于口不择言):我就是吃醋又怎样?
何皇后:那你有那么多相亲对象,我可从没说过什么。
皇帝(被气到了):你这是什么逻辑?!(气不过,终于把妻子一把按在沙发上吻了下去。全场哗然,主持人大惊到差点站起来。然而被松开时何皇后显得异常冷静。)
主持人:您还好……
何皇后:没事,习惯了。
主持人:……
何皇后:他有时候就是很幼稚,比如对希望占有的东西要盖个章。对我也是一样。(微微叹了口气,看向丈夫)你才是我真心爱的人,为什么陛下你就不肯相信呢。
皇帝(露出悔意):……小锦,对不起。
主持人(终于松一口气):就是嘛,打是亲骂是爱——皇后陛下您还没回答这个问题呢。
何皇后:原谅不原谅,对挽回事实有什么帮助么?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解剖几只兔子。反正想当皇后的人多的是。再不行就分居去忻都做研究,不做皇后了,重拾本业也饿不死我。我导师还跟我说他的实验室大门永远对我敞开呢。
主持人(冷汗涔涔):看来皇后陛下还是不能原谅啊。
何皇后:我说了,真要到那种地步,原谅与否已经没有意义了。所谓原谅,不得是他重新爱我的时候才能说的么。
皇帝(微微不悦):我又不是你,不会变心,所以你放心好了。
主持人:……为那几只可怜的兔子祈祷,阿门。
(中场休息时间到。观众们陆续起身上厕所。皇帝百无聊赖左右顾盼,伸手把何皇后的裙摆压平,又倾身过去低声说话,两人气氛和谐地窃窃私语。主持人努力地伸着耳朵仍然听不清楚,只好宣布休息时间结束,现场安静下来)
主持人:如果两位在约会时,对方迟到了一小时以上,陛下会怎么做呢?
皇帝:去找她。如果找不到,就要动用皇宫警卫队来找了。
何皇后:一般他都是很准时的,如果没来,八成是有正事。这时候我一般会找本书看,继续等到他来为止。
主持人:那在卧室的约会呢?
皇帝:同上。
何皇后(笑):我就先睡了——当然还是会向他的秘书问一句他去了哪里的。
主持人:看来还是皇帝陛下比较忠犬啊……两位觉得对方性感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何皇后(仰面思索片刻):我觉得他全神贯注于某件事的样子很sexy,比如打球的时候,看他那些能砸死人的专业书的时候,或者检阅军队的时候?(笑)
主持人:可惜啊,这种时候都不能打扰……
何皇后:谁说的?我看到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撩拨他一下,比如送点吃的喝的过去。
主持人:唉唉,这哪算是什么“撩拨”啊。皇帝陛下您觉得呢?
皇帝:迷醉的表情。
主持人(眼一亮):什么叫“迷醉”?
皇帝:喝醉酒。
主持人(遐想中):真叫人浮想联翩……
皇帝(看看何皇后,露出一丝诡笑):上次她喝醉还是去年夏天,当时她明明已经醉了,偏偏还死撑着,拽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还说……
何皇后(恼羞成怒):咳!!!(皇帝知趣的闭嘴)
主持人(看看何皇后的表情,还是决定不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然后呢?陛下您怎么办的?
皇帝:我从不趁人之危,不过那次实在机会难得,所以……
主持人(和皇帝心照不宣的对视而笑):二位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时候最觉得心跳加速?
何皇后:他帮我按摩的时候。我颈椎不太好。
主持人:陛下真体贴。不过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皇帝:当然是——
何皇后(怒视皇帝):咳!(皇帝悻悻闭上嘴)
主持人(殷勤的):是我们的疏忽,没给二位上饮料。陛下喝什么?
皇帝(眼睛一亮):我要一杯加糖和奶的卡布奇诺,多给我放两勺糖。
何皇后(眯起眼):陛下,我记得您今天似、乎、已、经把方糖吃完了?
主持人(立刻招呼):上一杯苦丁茶,(转头问)皇后陛下呢?
何皇后:纯净水。
(工作人员端上茶水,皇帝只喝一口就皱着眉放下,露出类似恶心反胃的表情。何皇后抿了一口水,顺手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皇帝接过来一饮而尽)
主持人:啊哦,间接kiss~
何皇后:他连我吃剩的面条都吃,喝点水算什么。
主持人:……
(皇帝放下杯子,习惯性的去摸手绢,不巧穿的是军装,只摸出来了一对肩章。何皇后见状,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他。皇帝擦了嘴角,顺手塞进自己口袋。主持人装作没看见)
主持人:陛下,您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呢。
皇帝:能安静的独处的时候。
主持人:两位觉得,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最幸福呢?
何皇后:我为他准备他爱吃的点心,他在一边帮忙。顺便说一句,其实他厨艺比我好很多。
主持人:……陛下您呢?什么时候最幸福?
皇帝:做·爱·做·的·事情。
(何皇后无语的瞪着他。皇帝表情无辜)
皇帝:笑什么?我有说什么吗?
主持人(忍笑):不不,您什么也没说。(转头)您辛苦了。
何皇后:所以有时候他早上赖床不起,我都分不出他是真没醒还是装睡。他这张脸太无辜了,很能用来招摇撞骗。
主持人:陛下的确是帝国名花芳心的终结者。两位吵过架没有?
何皇后:有。
皇帝:……有过。
主持人(暗自惊讶):两位都直言不讳啊,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皇帝:多半是些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小事,也不能算是吵架,顶多算是辩论。
何皇后(冷笑):哦?你忘了上回了?
(皇帝脸色一僵)
主持人(发现两个人之间难得的有了不协调,立刻追问):是怎么回事?
(皇帝低头看手表,调整坐姿,解开领口又系上,顾左右而不言)
何皇后:我来。(冲着皇帝笑了一笑)你知道我是学传染病与流行病学的,我还是帝国红十字会的名誉副会长。
主持人:是是,我们都知道。
何皇后:去年世卫组织邀请我去忻都考查当地人群的传染病,我都已经答应了,他知道了却无论如何不让我出去。
主持人(息事宁人):陛下这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啊……
何皇后(忽然激动起来):是,可我是一个医生!我立过希波格拉底誓言的!当时我们结婚时他都答应决不干涉我的工作,可上次他居然通知使馆,扣了我的签证,还把我软禁起来断了我和世卫组织官员的通信!我连房间都出不去!
(观众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