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感觉,只知道眼前的人,这一刻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心,但是,又何必去追究呢?
只要他是真的开心就够了。不是吗?
慕晚晴耸耸肩,也就不再去追究,随意地绽放出灿烂温暖的笑意来。
玉轻尘看着,心中越发柔软温暖得如同春日的阳光,这一刻,抛开所有的顾及,所有牵绊,他真的想,想要一辈子都能看见这双明媚如春的眼波,这张笑靥如花的容颜,这个让那个他感到温暖而满足的少女……也是这一刻,他从来没有过地感觉到,活着,其实很好。
无论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这一刻,他的幸福和满足,足以令他终生铭刻。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玉轻尘才想起正事,想到眼下的形势,心神一凛,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收拾着情绪,笑道:“好了,我们该回到正题了。皇上丝毫也没有向我透露他为什么要整顿温州,但是,从这份圣旨中,我能够猜到事情不同寻常。因此,在上任前,我想要先微服进入温州,从民间了解一些情况,等我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故意让人发现我的身份,然后,让温州官员前来见我。”
慕晚晴恍然:“原来,温州官员之所以能够找到云香楼,是公子故意设计安排的。”
“嗯。”玉轻尘点头,“不过,同时我也在试探,在我假装无意露出表露身份的印记后,不到三刻钟,温州官员便闻讯赶来,他们是坐轿过来的,就算他们一直都集聚在温州府衙,但从府衙到云香楼,至少也要两刻钟。这至少说明两点,第一,市井之中绝对有他们的暗探;第二,暗探跟他们互通消息的方式很迅速,应该是信鸽一类。因此,你在查案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慕晚晴有些呆滞,好一会儿才道:“公子,你也太厉害了吧?只是表露个身份,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事?”
玉轻尘笑了:“术业有专攻嘛!在断案上,你的敏锐也让我望尘莫及啊!”
“如果这样说的话,”慕晚晴思索着,“公子在温州微服三天,查到的事情应该不止你那次告诉我的那么简单吧?”
玉轻尘失笑,点点头,道:“确实,我隐瞒了一部分。我说过,温州米粮十文一石,比一般州府便宜四到十文,可见温州农桑兴盛。但是,还有另外一点,我注意到,温州的米粮价格不但低廉,而且变化非常整齐,一升皆升,一降皆降,升降幅度也完全一样,全无二致。”
慕晚晴不解道:“那又如何呢?”
“要知道,官府虽然有权制定米粮价格,但只是提供一个底线,实际上,米粮的价格还是由商人控制,温州大的米粮商人大概有五六家,加上中低共有百余家,百余家价格完全一样,纵有升降,也完全同进同退?这难道不奇怪吗?要知道,温州并没有米粮商人组成的统一组织,表面上完全是分散的——”
慕晚晴惊呼出声:“有暗线!”
“对。”玉轻尘击掌道,“正是如此。很明显,温州商界有一条暗线,操控着整个温州的米粮,而其他诸如铁器、丝绵等也有不同程度的被操控现象,我想,这条暗线的命脉很有可能就是掌握在九皇子楚笙的手里。而且,你大概没有发现,温州的米粮及商品价格几乎不受温州以外的州县影响,自成体系,换而言之,从某种程度来说,温州几乎是一个小国家,我猜想,这就是楚笙招致皇上忌讳的地方!”
“你是说——”慕晚晴瞪大了眼睛,随即醒悟,压低声音,“谋反?”
“我也是这样猜想的。”玉轻尘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所以,我急着要追查温州的官员调动和赋税情况,以及军务防务,如果楚笙真有意谋反,肯定要牵涉这三方面。当然,他们肯定会作假账,但是,再天衣无缝的假账,终究是假的,只要我仔细追查,还是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慕晚晴点头称是,随即又想起一事,担忧地道:“可是,公子,皇上既然委派你出任温州刺史,显然是对楚笙不再信任,这一点,楚笙和温州官员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一来,这些伪装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所以,我需要你来帮我啊!”玉轻尘眼眸凝定,智珠在握,“他们当然会想到这一点,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这么快就猜到他们谋反,并着手追查证据。在他们的思维里,现在的我应该急于查清前刺史岑怀德遇害一案的真相,并以此为切入点,深入追查。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比他们以为的进度要快。因此,一定要把握时间的优势,尽快查找出证据,让他们措手不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一举击溃,这就是我们的制胜之道。”
“我明白了。”慕晚晴点点头,随即又道,“既然如此,公子为什么白天还要对谢书贤说,玉堂春就是凶手,岑怀德一案很快就会完结?”
玉轻尘微笑:“晚晴,我问你,一个州府的刺史,接连十任,或者辞官他就,或者莫名死亡,你会怎么想?”
“这个州府有问题,所以祸及上任的刺史。”
“不错,”玉轻尘颔首,道,“那么,当第十一任刺史再度遇害,而且是谋杀案的时候,你却告诉别人,这个刺史只是因为风月之事,被一个烟花女子所杀,跟温州的官员毫无关系,你会相信吗?”
“当然不会!”慕晚晴毫不犹豫地道,随即醒悟,“原来,公子你在玩虚则实之的把戏!”
“说对了!”玉轻尘笑道,“我越是说岑怀德遇害一案已经真相大白,凶手就是玉堂春,他们就越不会相信,反过来,他们反而越认定我盯死了岑怀德遇害一案,必定会再度追查。那么,在这个时候,如果我突然告病,整日呆在府衙,而传说中我手下验尸高超,断案入神的慕晚晴,也就是你,这个时候却在四处走访,追查岑怀德遇害一案,他们又会怎么想?”
慕晚晴彻底醒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公子你是明面上的摆设,而我才是暗地里的王牌!”
玉轻尘道:“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说,玉堂春很可能不是凶手了吧?一个有如此复杂形势的州府,刺史突然被害,却只是因为风月情事,谁会相信?就算真是玉堂春杀的,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其中定有内情。”
“可是,”慕晚晴蹙眉,“我不明白,如果不是玉堂春杀的人,为什么她要承认呢?”
玉轻尘老老实实地承认道:“这点我也想不通。”
“是屈打成招吗?”
“不,应该不是。”玉轻尘摇摇头,“我仔细看过,玉堂春双手红肿,确有受刑迹象,但应在法理之内。何况,我们已经命谢书贤退下,她却依然神色不动,绝口不提翻供受屈之事,而且,看她的神态言行,似乎有些万念俱灰的模样,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是她被那些人拿到了什么把柄,或者,拿她的亲人之类的威胁她,你不妨从这方面入手,或者能有什么发现也未尝可知。”
“嗯。”慕晚晴深以为然,又犹豫道,“公子,你刚才说,这些事情不能告诉云安然。你……是不相信他吗?”
“云安然……”玉轻尘念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沉思,“晚晴,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玉轻尘微笑:“因为他救过你?”
“也可以这么说,他救过我,我当然会下意识地偏向他。不过,我这样说,还是出自于我的某种感觉,因为,他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想起江小凡,慕晚晴忍不住露出笑意,“说话像,动作像,性格也像,还有一点也很像,那就是,他们都喜欢用夸张的言行举止来掩饰自己的真心,不轻易让人看出他们的喜怒哀乐。拿我那个朋友来说,很多时候我都摸不到她的心思,但是,我确定她对我是好的。云安然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
“我明白了。”玉轻尘点点头,沉吟着道,“不过,有一点你大概不知道,云安然跟九皇子颇有牵连。”
“有这种事?”慕晚晴一怔,“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晚晴,还记得那场海难吗?”
“我当然记得,”慕晚晴说着,白了玉轻尘一眼,翻着白眼,道,“我还记得,某人在海难时一心求死,明明知道八仙岛的方向,却死活不告诉我,非要等到我快脱力了才肯说呢!”
不知道为什么,玉轻尘竟然觉得有些心虚,只好装作没听见,继续道:“后来我查到,当时船舱底部会突然进水,是因为跟过来的玉府侍卫和丫鬟被人收买,在船舱底部做了手脚,于是遣退了那些仆从。但事实上,我们之所以会遇到海难,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是有人算好了时间,知道那一天会遇到海上风暴,才特意安排我们在那天出海,想要借海难要我的命。”
慕晚晴倒从没听过这些,不觉愤然道:“谁这么狠毒?”
“孟敛光。”玉轻尘说这,将那日在林府偏院听到的对话告诉了慕晚晴,“那时候,你在劝说林冽,所以没有注意到。”
“怪不得听到公子接任温州刺史,孟敛光就告病呢,原来是做贼心虚!”慕晚晴咬牙道,却又不觉感到疑惑,“但是,云安然,楚笙,这两个人是怎么会牵连在一起的呢?”
“还有一点,云安然虽然是云老将军的弱孙,但事实上,他是皇上一手抚养长大的,他跟九皇子应该在幼年就认识。”玉轻尘沉思着道,“但是,从皇上到傅阳县后,云安然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又似乎是皇上的人,所以,他才会跟着我们一直到温州。我猜,皇上应该长大他跟九皇子的交情,甚至是默许的,毕竟,云安然也算是个人才,皇上当然不会反对楚笙得到这样一个帮手。但是,听孟敛光的口气,就算云安然杀了孟敛光,九皇子大概也会坐视,从这点来看,只怕这交情没有那么简单。”
其实,真正令玉轻尘起疑的,是那次云安然意图招揽他的一番话语。
他是爷爷玉连容为皇上精心培育的棋子,这一点,从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有玉连容在,皇上绝对不会多此一举,再让云安然来招揽他,因为,云安然会出现在傅阳县,并且开口拉拢他,为的应该是九皇子楚笙。加上孟敛光的言辞,云安然和楚笙的关系,只怕比皇上以为的还要深一些。
“但是,皇上命我彻查温州,云安然是知情的;我微服进入温州,查探温州情形,这一点,云安然也是知情的。可是,他却并没告知温州官员。”玉轻尘微微蹙眉,有些迷茫,“因此,我又有些不确定,不知道他究竟站在哪一边,是对皇上的忠诚多一点,还是对九皇子多一点。”
“好复杂……”慕晚晴听得有些脑袋打结,“对了,公子,你怎么知道云安然没有通知温州官员呢?”
“第一,我的行踪没有暴露,也没有人暗中跟踪我;一来,我把得到的消息跟我自己知道的部分相印证,确定是真的,而不是温州官员派人冒充百姓,给我假消息,误导我,从这两点来看,他们确实不知情。”玉轻尘缓缓道,“不过,说不定是云安然不想引起我的怀疑,所以按兵不动。我也曾经旁敲侧击,探问他的口风,他却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肯坦然相告,所以,”他两手一摊,有些无奈地道,“我也无法确定他的立场,只好先防着他在说了。”
“既然这样,公子为什么还允许他跟着我们呢?”
“一来,他是皇上指派的人,也没露出什么行迹;二来,”玉轻尘忽然一笑,凝视着慕晚晴,“这样对你有好处啊!”
“我?”慕晚晴一愣,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要分开行事,如果我让大安离开我去保护你,他一定不会答应,你大概也不会放心,所以,留云安然在,可以陪你一起追查线索,顺便充当保镖。”玉轻尘淘气地一眨眼,“而且,这个保镖绝对安全,正因为云安然和九皇子交情匪浅,温州官员再狠辣,也不敢对他下手。所以,只要他不对你起杀机,我就可以全然放心了。”
“那……”慕晚晴故意抬杠,“万一,云安然起了杀心了呢?”
“他不会的!”玉轻尘肯定地说,“既然在清河县,他肯救你,就一定不会对你起杀心。因为,暂时来说,你对他并没有任何威胁,而且……”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却没有再说下去,“总之,我看的出来,由他陪着你,你会很安全。”
慕晚晴耸耸肩,没再追问下去。
反正,在她的私心里,慕晚晴还是相信云安然是好人,至少对她来说是,她相信云安然,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很快的,慕晚晴就把心思从云安然身上转开,而是把目光再次凝定在玉轻尘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目光奇异,一直看得玉轻尘浑身不自在,这才道:“公子啊,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一件事。”
玉轻尘凝眉:“什么?”
“你好奸诈啊!”慕晚晴指责道,“原来,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柔弱多病的贵公子,有点悲观主义,有点厌世倾向,虽然冷冷淡淡的不好接近,但终究还是无害的。没想到,你奸诈起来比谁都厉害,连云安然都被你算计进去,拉来当保镖,最奸诈的那个就是你了!”
“这不叫奸诈!”玉轻尘弯眉轻笑,“这叫,智慧!”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083章 悲剧的云安然
清晨,薄雾迷蒙。
东方天际才刚露出一线鱼肚白,天帝仍沉浸在一片似醒非醒的朦胧中。
一道迅捷的人影忽然出现在暮烟楼顶楼,才刚现身,周围便嗖嗖嗖地出现了数十道人影,吓了他一跳,忍不住埋怨道:“喂,你们出来也不打个招呼,想吓死人啊?”
“少废话!快说,打听到什么消息?”
“就是就是,打听到王妃今天的行踪了没?”
“也不想想,有我,黑松军最出色的斥候出马,有可能打听不出来吗?”来人还想再夸奖自己几句,但在接触到周围诸人的眼神后迅速改变主意,十分明智地立刻奉上情报,“我打听到了,王妃今天要到锦香楼去查案,一起的只有云安然。”
众人立刻炸了窝。
“只有云安然跟王妃?怎么可以?”
“就是啊!以云安然的性子,王妃非吃大亏不可!”
“不错,我们说什么都不能看着不管,我们要团结起来,保护王妃不受欺负!”
“对,还要把王妃抢回来!我不想再看见王爷的阎王脸了!”
“我也不想了,虽然王爷不会拿我们出气,可是,那黑沉沉的脸色,看了就让人心里发毛啊!对了,说道阎王脸,你们有没有觉得,秦参军最近也很不对劲啊?”
“什么最近?”立刻有人驳斥,“秦参军的阎王脸比王爷更早好不好?”
“对啊对啊,哎,你们说是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云安然——”正要发表高见,忽然被人推了一下,那人反应奇快,转过头去,果然看见白衣墨莲的秦怀扬双手抱胸,斜倚门框,正脸色不善地盯着他们,急忙住口,谄媚地叫道,“秦参军,早啊!”
秦怀扬阴森森地盯着众人,不说话。
就在此时,北厢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莫言歌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后,原本准备发飙的秦怀扬立刻转移了注意力,站直了身子,神色恭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