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贵女的另类人生- 第38部分

　　文宣帝见到李璇，高兴的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无神的眼睛也有了光采，“阿璇，来，到姑父这里来。”

　　李璇紧走几步，侧坐在床边，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姑父，你怎么瘦得这样厉害？太医呢？他们就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文宣帝吃力的摆了摆手，缓慢却又清晰的说道：“阿璇，别为我难过，姑父这一生值了，半点都没后悔过。”他重重的喘了口气，接着说：“我登基为帝的头一年，带你姑姑出去玩，曾有人给我测字，说我只能做十年的皇帝。呵，我自己测了以后也是如此，十年十月零十日，如今我已在位十四年了，姑父已经赚了很多。”

　　李璇如果不是此刻心中慌乱，一定会大声骂他一顿，“那测字先生的话也能信？怎么可以这么迷信啊？要知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此刻面对着志得意满的文宣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姑父，那些人的话也是可以信的？”

　　文宣帝了然的拍了拍她手，“阿璇，不哭。我今天叫你来，只好想好好再看看你，姑父的日子不多了，再也不能护着你了，阿璇以后自己要小心啊。阿齐那小子骄矜自负、脾性执拗，再加上你这个丫头宁折不弯，半点委屈都不肯受的性子，将来可自生是好。若是道人登基，他性子温和，还能包容阿齐，若是六弟夺了皇位，丫头你们都危险。”

　　李璇一惊，“姑父，长广王他有不臣之心！你……”话说了一半，她又咽了下去。这话该怎么问，问文宣帝为什么没把长广王宰了？

　　文宣帝呵呵一笑，“阿璇是想问我，为和没有杀长广王是吗？”

　　“嗯。”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兄弟四人，六弟最得母亲喜欢。大哥早死，四弟也壮年去世，我也活不了几日，如果再除了阿湛，母亲她……”文宣帝脸上露濡慕之情，“我已够让母亲难堪的，也不忍让她再伤心了。”

　　李璇至此默默无语，纵始娄太后对文宣帝的态度再不好，他也总是想着她的。

　　“阿璇，我杀了高隆之、高岳两人，兵权尽交于阿齐和阿德手中，道人登基之后，只要忍得下性子，徐徐图之，这皇位就能做稳，你也不必太多忧虑。”文宣帝安抚的一笑。

　　“姑父，你需要我做什么？”李璇听到这，那还不知道文宣帝一定是有事要让她做。

　　“阿璇，我要你看住老七！你别推脱，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老七他也愿意听你的话。”文宣帝平静的直视着李璇的眼睛，“虽然不知为什么，老七他与你一向投缘，也最听你的话。高涣的母亲出身慕容氏，不只在朝堂和京师诸军中有势力，更与边缰的军队有千丝缕的联系。一旦牵扯皇位之争时，武将中的程家决对会选择中立，两边都不站队。阿璇，你只要看住老七不倒向老六那边，道人的皇位就能坐稳一半。”提到这些，文宣帝的目光锐利极了。

　　“姑父，小叔叔那里，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李璇缓缓的点头，应了下来。她极力的说服自己，太子继位对于她和高孝琬来说，算是比较有力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不安极了，总觉得那里有差错。

　　“呵，阿璇可是奇怪，我不杀长广王是为了母后。可是为什么也不杀了老七呢？”文宣帝裂嘴一笑，他不得李璇答话，但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若是没有阿璇，我一定会杀了他，那怕被老六抢了道人的皇位我也认了，最少，当皇帝的还是我们兄弟。可是，高涣他偏偏看中了你。我们高家的男人，一旦看中那个女人，就算是死也不愿违了她的意思。就像，我明明知道太子不该娶你姐姐，可是皇后的要求，我半点拒绝的想法也没有，只想她开心。”文宣帝说到这里，自己嘿嘿一笑。

　　“我就算千难万难，也不愿让你姑姑不开心。可惜，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得到她的心。”提到皇后，文宣帝眼中的光亮暗了一下，随即他又提高了声音，“不过那又怎么样，我喜欢她，让她做这世间最高贵的女人，我高兴，她喜不喜欢我又不什么要紧的。”似乎知道自己生命将尽，文宣帝的话有点语无伦次，他将心中埋了很久的话都对李璇说了出来。

　　李璇静静的听着，做一个最合格的听客，让这个无比寂寞的皇帝将半生的心事都倾吐出来。

　　躺在床上的男人，不停的诉说着，侧坐在床边的少女，含笑倾听。两人一卧一坐的身影，在这昏暗的大殿里，显得无比的合谐。

　　“呼，阿璇，我说了好多废话。”文宣帝说累了，他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自嘲的笑言。

　　“怎么会，我听得很入迷的，原来你和姑姑有过那么多的事。”李璇脆声声的笑，“听得我好羡慕的。”

　　“呵呵，阿璇别羡慕我们，阿齐会比我做得好，他不会让你伤心的。只是我那个傻儿子，阿璇你多开解他。”如同天下所有的父亲那样，在生命的尽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儿女。

　　“姑父，你不把我许给表哥，是怕三哥到时候帮着长广王是吗？”李璇轻声问道。

　　文宣帝笑容一滞，他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李璇的这个问题，直接开口转移了话题，“阿德和阿齐分了高隆之和高岳的兵权，再加上他们原来的势力，足以镇住老六。阿璇，上党王那里，我就交给你了。只要老七不插手，过上三年，道人就能完全掌握住皇权，那时，阿璇喜欢谁就嫁谁吧。”

　　“姑父，我知道，您最疼我了，您的用心我都知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力量，劝小叔叔站在太子哥哥这边的。”李璇眼中闪过泪光，她刚才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这么多年来，她还不知道这个皇帝是怎么对她的吗？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能伤他的心呢。

　　“呵呵，阿璇，你刚刚说错。姑父再疼你，朕也是个皇帝。”他淡然一笑，直言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姑父，您带我如女，阿璇敬你若父，此情决不更改。”

　　“好，好，好……阿璇，陪我饮酒吧。”文宣帝猛得坐了起来，高声唤道：“来人，拿酒来。”

　　“是！”

　　李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劝阻的话，“姑父，可别藏私啊，一定要把皇中的好酒拿出来。”

　　“当然，当然！”

　　文宣帝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他们两人只在床上设案，然后举杯共饮，轻声的交谈，时不时，寝宫内暴出大笑声。寝宫外，皇后带人站在大门不远处，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她盯着寝宫大门的眼神复杂无比，听着传出的笑声，嘴角也牵起一抹笑意。

　　寝宫门前的侍人宫女们，都跪在离门三尺远的地方，俯首于地。

　　李皇后站了半晌，将没有进入寝宫，直接带着人回去了。

　　文宣帝的身边真是不太好了，他们两人并没有喝多少酒，他就睡了过去。李璇站起来，走到门边，唤来侍女，将食案等物拿了出来，又让内侍入内伺候，自己则慢慢的沿着通道，向宫外走去。

　　傍晚的微风拂过脸庞，李璇只觉得眼中发涩，泪却是流不出来。那个疼她宠她的长辈，命不久已，也许他对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但那又如何。他对她的好是真心的，这就足够了。

　　这次入宫之后，李璇再也没有见过文宣帝，一直到九月的一天，李璇自清晨起来，就觉得心中慌乱，总感到要有什么事要发生。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宫中的皇帝，正打算换衣服进宫的时候，沉重的钟声响遍了邺城。

　　她手中的衣服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模糊。那个人终究还是走了，不知他去世之前，姑姑可有陪在他身边。李璇想到，她那日出宫之前碰到了皇后。她总觉得，姑姑是喜欢着姑父的，只是她从小便受着世家女子的教育，温婉内敛，并不可能像她一样无所顾忌。但愿，在他生命的最后，姑姑能让他走得高兴一些。

　　太宁十四年九月十九，大齐第二任皇帝高洋崩，年三十八岁。九月二十，太子高殷遵其遗嘱于昭阳殿即位为帝，改元天和，并大赦天下。

　　第六十三章

　　天和元年正月初十五，因为文宣帝的丧期未满一年，今天的上元灯会被取消了，不只灯会取消，就连宫内的宴会都停止了。

　　李璇早上起来，穿了一件素白的小袄，下配月白色的长裙。先至园内设香案，摆供果，焚香三拜，然后才回院内，换上了娥黄色的短儒长裙，披上白狐皮制成的斗篷去正院请安。

　　进了正房，李祖纳与崔氏坐在正中，她的两个兄长已经都到了。李璇上前屈膝行礼，“父亲、母亲，女儿来晚了。”

　　崔氏含笑招手，“阿璇，来。”

　　李璜对着她眨了眨眼，李璇冲着皱了皱鼻子，快步走到崔氏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崔氏轻抚着她的头发，温和的问：“阿璇，你去祭拜过先帝了。”

　　“嗯。”她轻轻点头。

　　“唉，先帝去后，有几人真正为他哭过。”李祖纳长叹了一声，“大部分人都在暗自庆幸。”

　　“不管别人如何，我只尽我自己的一份心就够了。”李璇偏过头，低声说。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今天是上元节，虽说花灯不能看了，但这元宵还是要吃的。”崔氏笑着差开了话题，“今儿这元宵还是咱们家小娘子想得主意呢。”她看着自己女儿笑，心中满满的都是安心。如今先帝去世，太子登基。李皇后做了太后，娄太后被尊为太皇太后，太子妃已经正式册立了正宫皇后。

　　现在的李家，可以说是邺城最顶尖的世家了。再加上女儿的婚事已定，虽说女婿不太满意，但对女儿却是一心一意的，崔氏现在半点心事全无，每天都是笑吟吟的。

　　李琛见母亲高兴，凑趣的说：“阿璇最大的本事就是吃了，她想出来的主意准不会错的。”

　　“母亲，你看二哥了。”李璇拉着崔氏的袖子，扭着身子不依，非要让她训李琛一顿。

　　“好了好了，小祖宗，你多大了还撒娇。”崔氏戳了她一指头，转过头来接着训李琛：“你也是，怎么说你妹妹呢。”

　　兄妹两人同时做了个苦瓜脸，异口同声的道：“母亲好厉害，我们再不敢了。”说完，又不约而同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若得崔氏笑得拍了李璇一巴掌。

　　正在一家人合乐的时候，门外的仆妇挑起棉制的门帘，大声的通禀，“郎主、女君，殿下到了。”

　　李祖纳和崔氏连忙带着儿女站起来，迎了上去。门帘启处，高孝琬披着玄狐大氅，头上带着皮制的风帽，慢步走了进来。他笑着对李家人道：“都别行礼了。”

　　就算他这么说，李家人还是拱手的拱手，屈膝的屈膝，同声道：“王爷安。”

　　高孝琬抢前几步，拉起李璇，含笑道：“使君和夫人太过多礼了。”

　　李祖纳让出主位，请他坐下。高孝琬偏偏拉着李璇坐在了东首，“使君再如此客气，可就是在撵我出门了。”

　　见他这么说，李祖纳和崔氏只好还在原位坐了下来，只是他的到来，未免使屋内的气氛不复刚才的轻松。谁让这位王爷，在文宣帝死后，用残酷的手段，直接灭了反对新帝登基的三家王府，几千号人。以至于现在邺城中的人见到他心里都发颤，后背总觉得惊惊的。就算看他笑着，这些人也觉得他杀气满满的，不知道在打谁的主意。

　　也因他的这些事迹，让李家的人面对高孝琬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得紧张。高孝琬对于这些事心里清楚的很，可他总来就没当一回事，新帝登基，朝政平稳之后，便日日到李府报道，害得李祖纳饭量都减了。

　　李璇悄悄的掐了某个自我到极点的男人，“母亲，三哥我来招待好了。”她站了起来，主动带着这个祸害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看着高孝琬乖乖的跟在李璇身后走出门去，李璜先长出了一口气，“几日不见，河间王殿□上的血腥气又重了些，亏得阿璇能忍耐。”

　　崔氏抿了抿唇，对于女儿明显不合乎规矩的行为，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反正他们两人的婚事乃先帝定下的，等过了国丧期，两人就要成亲了，她还是别当那个讨人嫌的老太婆了。说实话，就算她想当，也得看，那位王爷愿意让她当不。

　　李璇有点生高孝琬的气，明显她爹娘对他过敏，还天天过府来吓人，真是太欠抽了。

　　高孝琬见她自正房出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往前走。想去拉拉她的手，也被拍了回来。某位王爷厚脸皮的又往她身边凑了凑，没话找话的说：“阿璇，你这件斗篷的毛锋不好，我这几天打了好些狐狸，等皮子都制好了，我让他们给你送来。”

　　李璇斜了他一眼，“我身上这件是你前几天刚送来的，毛锋不好的你会给我么？”

　　“呃，是么？我还以为你穿的是七叔送你的呢。”

　　“阿璇，我让人送来的元宵你吃了没，那是我特意找人做的，具说是晋阳手艺最好的。”

　　“阿璇……”

　　李璇猛的转身，站在他身前，仰头对他绽出个妩媚的笑，“三哥，你渴不渴？”

　　“嘿嘿，不渴不渴。”高孝琬讨好的笑笑，然后有点气闷的说：“阿璇，你不想和我一起过上元节吗？”

　　李璇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位同志半点也没领会她的意思。她主动拉起他的手，刚想开口说话。

　　“阿璇，你的手怎么这样冷。”高孝琬大惊小怪的叫道，还很夸张的把她的两只手都合进自己的掌中捂着，而后眯着眼睛瞪向她身后的丫头，“你们怎么伺候的，这么冷的天，出来都不想着给你家姑娘带着手炉？”

　　高孝琬自文宣帝死后，似乎一夕之间就长大了，尤其是他威震邺城的之后，身上的煞气与日俱增。今日这一瞪眼，就让李璇身边的这些丫头们，哆嗦着跪了下来，连连叩头，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三哥，要训人也回屋里去训，这外面死冷的……”李璇的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对对对，我真该死，咱们快回去。”说完，他打横抱起李璇，快步往金玉园走去。李璇缩在他的胸前，从他肩上探出脑袋，“还不快跟上。”

　　丫鬟们见高孝琬走得远了，这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无声而快速的跟在他的身后，回到了李璇的闺房。

　　“三哥，你用朝食了没？”李璇怕他再找丫鬟的麻烦，在她们服侍着脱斗篷的时候，就抢先开口问道。

　　高孝琬要笑不笑的看了她一眼，也顺着她的话，回了一句，“没有，上了早朝我就直接过来了。”

　　“我叫人用黑芝麻做馅，包了汤圆，三哥尝尝好不好？还有我亲自做的呢。”李璇亲自倒了茶，捧到了他面前。

　　高孝琬接了茶杯，惊奇的问：“你还会包汤圆？别是去捣乱了吧。”

　　这么明显的鄙视表情，气得李璇白了他一眼，尤不解气的又掐了一下，方才辩解道：“人家不知道多聪明，一学就会了。”

　　“是了是了，我的阿璇最厉害了。”高孝琬连连告饶，同时单臂一伸，将她抱了个满怀，“阿璇，我真想早点娶你进门。”

　　李璇一把推开他，从他怀里跳了出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娇声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嫁呢。”

　　“你不嫁我还能嫁谁！”高孝琬的眼睛立了起来，眸中血色翻滚，“阿璇，除非我死，否则我决不会眼看着你嫁给别人的。”

　　“那可不一定。”高孝琬的话还未落，屏风外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