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搂着孩子,依依不舍地吻别:“再续母女情,但凭梅花烙!”
目睹此情此景的秦嬷嬷,苏姥姥,雪晴都忍不住流下泪来,此时谁都没能预料,这场分别既是生离,亦是死别。
当天夜里,刚刚产下王府嫡长子的嫡福晋雪如就因产后大出血死去了,只留下什么都不知道的皓帧,大喜之后大悲的硕王,面对面目全非的剧情。
“该死的奴才,秦嬷嬷,你是怎么伺候福晋的,雪如生了三个格格身体好的很,好容易有了皓帧怎么会突然血崩?一定是你们这些狗奴才伺候不周的缘故!”好端端的喜事变丧事,大红的灯笼刚挂上就要摘下,改挂白幔。贺喜的客人刚来就得掉转身去穿素服,备白包。
“王爷饶命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秦嬷嬷也想不通这是什么缘故,雪如的性子虽然绵软但身体一向强壮如牛,谁能料到偏偏这回……
(j解疑:产后出血包括胎儿娩出后至胎盘娩出前,胎盘娩出至产后2小时以及产后2小时至24小时3个时期,多发生在前两期。产后出血为产妇重要死亡原因之一,在我国居首位。有些产妇在分娩时精神过于紧张,导致子宫收缩力不好,是造成产后出血的主要原因。从怀孕时就不断担心此胎是男是女,生产后不得不用来历不明的男婴替代她的亲生骨肉,一方面害怕被人揭穿,另一方面为女儿的将来忧心不已,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就算从前底子好,到了夜深人静时却再也熬不住了。生孩子果然很危险!!!)
硕王爷对伺候先福晋的奴才又打又罚,卖了杀了的也有,到底留下了秦嬷嬷。她虽然不中用说的话还有那么几分道理,雪如已死,若是连个心腹都不留,那小阿哥皓帧该怎么办,总要留个全心全意向着他的奴才伺候。
抱着浓眉大眼、天庭饱满的皓帧,秦嬷嬷心中酸楚,回想起雪如临终口中不住呼唤“女儿”死不瞑目的场景,对这次偷龙转凤行动深感后悔,早知如此就该把小格格留下,对外声称福晋怀的是龙凤胎不就好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她必须豁出命去保护小阿哥,这是福晋用生命换来的儿子呀!
第二年春天,侧福晋翩翩也一举得男,取名皓祥,且母子均安。王爷连续获得两个儿子,总算冲淡了发妻死讯的悲伤,整日乐得眉开眼笑。
皇帝却是见不得异姓王眉开眼笑的,很快他就下旨赐婚,威远将军府他他拉家的小格格成了这座硕王府的继福晋,以二八年华的妙龄成了三个格格两个阿哥的后母。气的她接了圣旨就剪碎了一箱子的绫罗绸缎,狠狠摔了两套茶具才罢。
“宜安,你这又是何苦,额娘知道你心里难受,有什么委屈你就哭出来吧!”
“额娘,女儿不服,为什么他他拉家的女儿,命总是那么苦?!”
“要怪就怪你的爷爷为老不尊,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令祖宗蒙羞,祸及子孙,宜安,这就是命啊!”
宜安的爷爷就是大家熟知的胖大海啦,他做的腌臜事体,不但狠狠扇了皇家的脸面,还把他他拉家的祖宗后代都拖累了。皇帝都是很小心眼的,这不年年选秀,次次指婚,他他拉家的女儿都只能做妾,无论如何贤良淑德有正室风范就是没有一个能穿大红嫁衣,坐八抬大轿的。
宜安即使做了继福晋还得年年给雪如下跪上供,尊一个死人为长,这叫她如何甘心!
但她还是嫁出去了,带着一肚子锦囊妙计,端着一张再贤良不过的正室脸,她立志要重树他他拉家的风范,光耀门楣,让他他拉家的女儿们不再受世人白眼,讥讽。
从她从小听到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新月格格故事里,从家中长辈们带有警示意味的家长里短中,宜安汲取了不少经验教训。正妻说不好做也好做,最重要的是必须看清男人的尿性,最忌明刀明枪的撒泼,枕头风也要柔柔地吹。最重要的是传承是儿子,只要有了儿子傍身,管他喜欢新月还是旧月。
秉持这样的理念,即便新婚当晚岳礼对她很是回忆了一番他和雪如十年的恩爱生活,畅想皓帧如何如何可爱,待他长后继承爵位子孙满堂,雪如在天上看着会如何如何欢喜,种种话语犹如利刃直刺宜安心房,她都能用感同身受的悲悯表情迎合他,并适时用手帕抹去岳礼的男儿泪。
一开始,岳礼对于皇帝给他选的这个外头风评很差的继福晋是有所不满的,但宜安用打落门牙和血吞的高强忍功折服了他。偏见害人啊,看看宜安对翩翩的那股亲热劲儿,真是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反倒显得雪如从前太过端着了。再看看宜安和格格阿哥们的相处,那真是和乐融融,哪怕雪如是亲妈,格格们对她都没那么亲昵。
对此宜安表示男人真好糊弄,翩翩不过是个回疆舞女,即便生了儿子做个侧福晋已经到顶了,她在北京无亲无故,再受宠又能翻出什么花儿来。三个格格从小就被重男轻女的雪如不待见,虽是嫡出就跟透明人似地,只要她重视些,生活档次就蹭蹭往上升,再多相处一阵儿,就都成了她的贴心小棉袄。
只要她将毕身所学全部施展开来,大棒加胡萝卜,仆人敬服,丈夫宠爱,孩子贴心,她就是硕王府实打实的女主人,要说还有什么令她烦心的,不过就是前头福晋留下来的嫡长子,以及那个满脸皱纹时刻警惕的秦嬷嬷。
“皓帧阿哥,眼见着王爷他们都被那个狐狸精笼络了去,你一定要小心,她对你好都是想要害你,那些水果点心怕是有毒,都别吃。皓帧阿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继承王爷的爵位,别辜负了福晋对你的厚望!”
“狐狸精……坏……要打!”
“刺啦——”“他们真是这么说的?”狐狸精这简直就是宜安,不,是他他拉家全体女性最讨厌的形容词,是逆鳞一般的存在。
“是啊,福晋,秦嬷嬷这样教导大阿哥一定没安好心,她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您对大阿哥多好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他怎么能说出这样不孝的话。奴才在一旁听着都为福晋您委屈啊!”
“桃红,你怎么如此没有规矩,秦嬷嬷是伺候姐姐的老人,现在防着我也正常,时间久了自然会知道我对皓帧阿哥是一片真心,这些挑拨我们母子之情的话你就当没听过,知道了吗?”宜安很能忍,一下子就冷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稳重端庄的形象,丝毫看不出恼怒之情。
话是这么说,大阿哥踢翻继福晋送的水果糕点,对继福晋不恭敬的言行还是在王府下人中口耳相传。看着依旧贤良大度,笑容灿烂的继福晋,大家心中的天平产生了偏差,同情起这位无辜少妇来。
此时无辜的少妇正小心地抚摸着看不出端倪的肚子,富察皓帧,在我的孩子长成之前,你就使劲儿蹦跶吧!
九个月后——
“王爷好福气,一举成双,儿女双全!”
“继福晋果然好生养啊!”
“哈哈哈……”看着新生的龙凤胎,岳礼喜得合不拢嘴,这是何等地福气何等地喜庆啊!
“宜安,谢谢你,给我生了一双好儿女。”
是啊,真是一双好儿女,这下她在王府中的地位更加稳固,王爷对她的宠爱也会更胜,她终于也有资格,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吸取前人教训,自怀孕开始她就给几个家生的婢女开了脸,叫她们去和侧福晋争奇斗艳,反叫岳礼更爱宜安屋里的温馨宁静。
这对龙凤胎,王爷喜欢的不得了,阿哥取名为皓祎,就连格格都得了皓福的名字。因为皓帧出生时生母死亡,皓祥出生时丧期未过都未曾大办。龙凤胎满月时,硕王府喜气洋洋,大宴宾客,连皇上都送了厚礼来。那些日子,连家丁仆从,都能感染到王爷的快乐与幸福。
只有秦嬷嬷和皓帧,坐在清冷的角落,只能哀叹一句“但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有了可爱的新生儿,岳礼的免不得要偏心一些,比起秦嬷嬷的死人脸,倔强的听不得继福晋好话的皓帧,自然是整天乐呵呵笑不停的龙凤胎,稚嫩的却泛着母爱光芒的继福晋更令他开怀。
在他看来,宜安年轻却稳重,处理家事井井有条,生了孩子后一如既往疼爱非亲生的孩子,并不计较皓帧的无礼,还总劝他多瞧瞧皓帧,说他自幼丧母内心敏感,要多多包涵,这是多么善良美好高贵的福晋啊!
岳礼含着感动的泪水,注视着皓帧的成长,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斑斑劣迹,不敬继母,不爱护弟妹,若有看不惯的出言阻止的就连他亲生姐姐都免不了要挨拳头,真真成了王府小霸王了。
岳礼有心制止,想要把挑拨离间的秦嬷嬷发卖,却在皓帧的苦苦哀求下,宜安的劝说下退缩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皓帧在脑残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对此宜安表示,王爷你要是看不过去就别看啦,还是咱们的皓祎、皓福珠圆玉润,活泼可爱……
就这样,皓帧就由没娘的孩子升级成了爹不爱的熊孩子,性格叛逆,满脑浆糊,一窍不通。在宜安有意无意地纵容下,不学规矩,不学武功,不学诗书,时常出府和一些不成器的八旗子弟鬼混,身边很可怜的只有秦嬷嬷、蠢笨武师阿克丹、暗地里是宜安的人的小寇子伺候,偏偏他还志得意满,浑不知早已失去了男猪脚光环。
即便失去了男猪脚光环,没有了捉放白狐的仁义光环,他总是不自量力的想抢男猪脚的戏份。
这不,他又和白吟霜,在龙源楼遇上了。仅是不同往日,他已经成了财大气粗的多隆贝子的狐朋狗友,跟着贝子欺男霸女,横行无忌。
不说多隆,皓帧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就锁在这位白吟霜脸上了。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说话时,流苏摇摇曳曳。她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她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儿儿,端庄高贵,文静优雅。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一曲唱毕,他的眼中都要冒出绿光了,多隆瞧不起他这急色的模样,故意让他“请”那小妞到雅间里来唱一曲。
皓帧也不擦擦口水,急不可耐地窜了出去,一见到吟霜,就眉开眼笑,立即伸手去拉吟霜的衣袖:“来来来,给我到座里去唱他两句!”
这一动作却激怒了眼前的人——“皓帧!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没规没距,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声音耳熟啊!——“阿玛……”眼前正是带老婆儿子出门放松休闲的硕王爷。
皓帧先是一惊,很快就被宜安、皓祥、皓祎眼中的嘲讽激怒了,嘴硬道:“你们可以听曲儿,我就不能吗?!还是说我打扰了你们‘一家’和乐融融?!”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和阿玛说话呢,今早我们本想叫你一块儿的,可你早就出府了……”皓祎解释道。
“你们要是有心叫我一块儿,为什么不能昨晚就告诉我,都是借口!”皓帧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得宠的异母弟弟,皓祎是也是嫡出,天资聪颖,还被皇上称赞,文武全才,王府上下都说最后袭爵的肯定是皓祎。额娘死了,阿玛被皓祎抢走,王府、爵位都要被皓祎抢走,皓帧的心理扭曲了。
见他不讲道理,硕王怒了:“这是你做兄长对弟弟应有的态度?!平日里你总找借口出府,堂堂王府阿哥总是眠花宿柳,不干正经事。见了你额娘,也不知道请安,你的规矩呢!”
“她不是我额娘,我额娘已经死了!”
“行了,王爷您又何必提这些伤心事呢,我想皓帧也不是有意的……”你不想叫,我还不想应呢,宜安想着。
“你这个狐狸精!谁要你假惺惺装好人!”皓帧暴跳如雷。
硕王额头青筋暴冒:“小德子,小李子,快把这逆子拿下!”
花拳绣腿的皓帧很快被制住了,为防他口不择言,还被塞了好大一只猪蹄,噎得他直翻白眼。
原本的好兴致被打扰,旁边的客人探头探脑指指点点,岳礼气呼呼拂袖离去,皓祥、皓祎赶紧跟上,宜安离去前特意赏了忐忑不安的白吟霜父女五十两银子,意味深长地说:“白姑娘,你不要害怕,你的好日子呀,还在后头呢~”
白吟霜捧着银子,垂下头,心如鹿撞,难道……
没过两天,一顶小轿就把这娇娇怯怯的白吟霜接进了硕王府,成了硕王爷第八房小妾。
“宜安,你这是……”面对如此惊喜,岳礼受宠若惊。
“王爷,不是您说这丫头瞧着面熟,似是前世见过。我想也许这白吟霜还真是您前世的情人呢。”
“宜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样尽心尽力为丈夫纳妾,还纳得如此和他心意的贤妻已经很少见了。
一夜缠绵,岳礼自是心满意足,白吟霜却心如死灰,为什么是这个老头,难道不是那位年轻阿哥吗?!天哪,怎么会这样!
对白吟霜心底痛不欲生的思绪毫无所觉,岳礼很是过了一段旋乾转坤般的日子。他的每一个黎明,都充满着崭新的希望,一转身就是吟霜!每一个黑夜,都充满了最美丽的回忆,上吟霜!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在白吟霜身上,他找到了年轻时的活力,在吟霜年轻动人的身体中,他寻获了雪如的影子。啊!雪如,他早逝的发妻!
不等他感慨良多,雪如的儿子就闯出大祸。
“吟霜!白吟霜,原来你已经进了硕亲王府!你害我找遍了北京城!”
“放肆!”吟霜的贴身侍婢性如烈火,“八姨太的闺名,岂可乱叫,大阿哥您请自重!”
“八姨太……”皓帧恍然,仰天长啸,“吟霜我看错你了,你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贱货,为了权势金钱,你居然甘愿委身于阿玛身下!既然连年老体衰的阿玛都能接收,那么我也不客气了!”
“大阿哥你禽兽不如!八姨太你快跑!”侍婢忠心耿耿地拦在兽性大发的皓帧面前,大喊“救命啊,快来人啊!”
白吟霜又羞又怒,狂奔疾走,被路边的石子一绊,晕了过去。
接着就是忙乱的一夜,自己的儿子意图qb自己的爱妾,害得爱妾差点小产,是的,白吟霜怀上了有悖伦理的孽胎,偏偏毫不知情的岳礼欢喜非常,甚至为了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狠狠惩戒了皓帧,并下定决心要将爵位传给孝顺友爱的皓祎。
第二天,得知皓祎被封世子的消息,正替挨了板子起不得身的皓帧伤药的秦嬷嬷悲愤莫名,拼了老命闯入白吟霜房中,“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狐狸精,迷惑了王爷和阿哥!”
巧不巧,时机正好,白吟霜正在换衣服,露出了肩上清晰的梅花烙。
秦嬷嬷一看,如遭雷劈,疯狂大叫着:“冤孽啊!这是不详的孽种!孽种啊!”
匆忙赶来的岳礼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是秦嬷嬷在诅咒白吟霜和她未出生的孩子,非常生气,直接下令把魔魇的秦嬷嬷乱棍打死。
秦嬷嬷死后,留下的怨念却十分深刻,最后的悲鸣一直盘旋在硕王府上空,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白吟霜临盆,果真生下一个肤色青紫的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