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有着那样浓烈恨意的女人,竟然还可以有双这样透明的双眸,隐藏不住任何情绪。
“那你,真的是爱他的吗?”九月的语调有些随意,淡淡的声音却透着一种莫名的诱惑,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说出真实的想法。
锦儿显然也并未打算隐瞒,脱口而出:“当然不!我欧阳锦儿这辈子爱上谁也绝对不会爱上那样的禽兽!更何况,我爱的人是……”
徒然终止了声音,将那个人隐入了紧紧抿住的唇中。神情是分明的带着懊恼,差点就说出来了!为何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会那样的毫无防备?
九月轻摇了摇头,不愿再与她纠缠在这件事上,淡淡问道:“你还没告诉我,纯儿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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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些什么呢?
她在哪,也终究不再是自己宠溺的那个单纯如纸的孩子,知道又如何呢?
既然不怨恨,那么,何必再去追究这些。自己何时,也被绕进了这些无用繁复的圈子。
自嘲的轻笑,然后像是放开了心中最后的束缚,变得轻松无比,低低浅浅的声音透着真实的关切,“她,还好吗?”
是了,所有的问题,不就是为了知道这个答案吗?只要她此时很好,一切,其他的,都不重要,不是吗?
自己对于她的全部情意,宠溺也好,疼爱也罢,从来不是想要什么回报。而她,却偏偏给予自己的更多。那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不是大方或者宽容,真的与那些无关,只是,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计较不是吗?
锦儿此刻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很认真的看了九月一眼,然后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瞥了一眼西面那个垂着珠帘的侧门。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生硬的狠戾:“你走吧,告诉轩辕瑾安,他不必奢望我的原谅,这辈子,即使是死去,我也会诅咒他!更何况是活着?他没有资格得到我的原谅!”
“那个孩子,就是老天给他最好的惩罚!哈哈……妖孽,妖孽!他轩辕瑾安所造的孽,终究是报应在他的儿子身上!报应,报应!”锦儿突然神色有些疯狂的大笑大喊,像是在发泄着内心积压依旧的怨恨。
可是她的话语,却让九月有一瞬间的蹙眉。那个孩子……
九月没再说什么,这已经不是她所能参与的事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她不喜欢这些爱恨情仇的恩怨,那都是麻烦。
看来,该抓紧时间想办法,看怎样能够回去了。
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踏出那道艳红的宫门,向着破败的宫殿外走去。
看着九月的背影消失在那道艳红的宫门前,锦儿绵软的声音带着丝诡异的幽然缓缓响起:“冷姬,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更难受了吧?呵呵……”
西面那道垂着珠帘的侧门有一瞬间的晃动,然后归于静止,似乎有声轻轻的叹息传出。
冷宫外,轩辕瑾安的视线一刻都不肯移开,固执的站在原地守望着那道破败的宫门。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心意?
是还如年少时,那般深刻的爱着那个单纯如纸的纯真女子?还是,恨她的决绝和那些狠毒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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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轩辕瑾安从未去理清过,对于欧阳锦儿,他究竟是年少的爱恋,还是一时的痴迷。或者是因为他那个太子皇兄的关系,自己一心想要把他所有的东西据为己有,以证明自己比他的强大。
可是他知道,此刻自己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无论是怎么样的感情,他现在都无法释怀。
或许是因为等那个答案等得太久了,久到这样深刻的感觉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了,所以此时此刻有这样的机会明白的知道她内心的答案,他自然不愿错过,甚至无比期待。
突然,一道清雅的身影印入眼帘,打破了他所有的臆想和懵懂。
“月儿……”轩辕瑾安有些迫不及待的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九月的手,入手的冰凉让他一颤,但是内心的焦急却使得他没有来得及在意这个问题,“月儿,她,她,说了吗?”
语气里,有丝犹豫,有丝忐忑,有丝渴望。
九月看着这样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轩辕瑾安,心里有丝古怪的感觉。
她一时也真的不明白,轩辕瑾安究竟对于锦儿是存在了怎样的感情。
如果是爱的,为什么可以这么久来不闻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甚至连她为他生下孩子都是由她这个“外人”来操心。
如果是不爱,为何一碰触到和锦儿有关的问题,他就仿佛被调动了所有情绪,像个急躁渴望又不敢接近的孩子。
任由他这样拉着,九月有些疲倦的轻摇了摇头,淡淡道:“瑾安,我们可以先回去,再说吗?”
不是不能看出他的急切,只是,她现在有点难受,是身体上的,不是心理。心理的落差,在与锦儿的对话中便已经看开。她现在,是真的有点难受,头有些一突一突的疼,晕晕的,有些昏眩,身体有些疲乏。
眼前一黑,突然失去了意识。
轩辕瑾安看着软软的倒在自己怀里的九月,身子一颤,抿了抿薄唇,眼眸中有些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莫非是“噬心”的反噬作用,怎么会!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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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明明说,“噬心”不会对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的,只要她不离开他的身体百里范围之内,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该死!低咒一声,有些慌乱的一把打横抱起九月,运起轻功到极致,快速的往冷宫外闪身而去。关于锦儿的那些事他此刻已无暇顾及。
空气中冷冷的响起一句:“幕是,速带‘归’来见朕,告诉他,若九月有任何闪失,要他提头来见!”语调里,是一贯的狠戾冷冽,隐隐的透着丝嗜血的狂暴和恐慌。
“是”一道毫无感情色彩、不辨男女的低声应诺,一道几不可闻的气息随着声音的发出出现,瞬间又消逝无踪。
此刻的轩辕瑾安眼里心里尽是九月苍白的脸色和怀里轻的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身体,她,似乎自从来了这,就越来越瘦了。
“噬心”,是真的对她的身体有伤害吗?
心底突地一疼,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真的不曾好好照顾她。
蓦地想起风逸澈离开前不顾一切闯进宫来的情景,脑海里浮现出他的那句话:
“轩辕瑾安,九月她不是你后宫里的任何女子。她想要的,不是你的万千宠爱和纵容,也不是这锦衣华食,而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和平静纯粹的爱恋。她值得的是独一无二的爱,而不是和你的三千佳丽分一份羹。”
可是,他无法做到。
他并不能给她那份最简单无华的纯粹爱恋,因为他生来便是帝王之家,没人教他怎样全心全意去爱一个女子。
他也不可能为了她将整个后宫摈弃。
因为一个帝王后宫里的女人,绝对不止只是他的妃子那样简单的身份,她们还是他制衡朝堂势力的一个重要掣肘。
而如今,他甚至不敢承诺能给她唯一的心意,唯一的爱恋。因为,他的心里,还住着那个叫欧阳锦儿的女子。住了很久了,久到他无法割舍。
可是,他还是绝对无法放手的,对谁都无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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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瑾安幽暗如夜的眸,有一瞬间的闪烁。
他突然想到,也许让风逸澈当了那风间之主,并不是完全不好的。至少,他也失去了他自己所说的,爱着九月的资格。只要是一个帝王,又怎能做到全心全意的爱恋?
噬心,噬心。
轩辕瑾安的心蓦地开始乱起来,他无法放弃内心深处的另一个那样重要的女子,却非要从眼前这个自己也同样深爱着的女子口中知道他朝思暮想了五年的答案,即使淡然如九月,她也是会嫉妒,会心痛的吧?
女子,向来对于爱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轩辕瑾安太明白欧阳锦儿的倔强。就是因为明白,所以当她突然让人传信告诉他,可以告诉他,关于她真正的心意,关于她对于自己真正的心意,他才会突然那样患得患失,那样急不可耐的按照她的意思,让九月去见她。
他甚至来不及考虑那对于九月是怎样的伤害。
可是,即使特别如九月,也只不过是女子罢了。
女子,为自己所爱之人揭开心结,这也并非不可之事。作为要与他并肩于世的女子,她就该有那样豁达的胸怀,不是吗?
想到这,似乎豁然开朗。
对,他以后定会好好补偿他的月儿的,一定会。
轩辕瑾安紧了紧抱着九月的力道,人已经到了乾阳宫正殿的寝殿之中。小心翼翼的将九月放在床上,眼眸紧锁着她苍白的脸色,眸中有着心疼。
寝殿外的几个宮婢犹豫着不敢跟进去,面面相觑。
这皇上亲自抱着月贵妃娘娘进寝殿,怕是临幸吧,她们又怎敢打扰?
犹豫了片刻,又不见皇上有任何吩咐,便更加确定心里的想法,于是就小心翼翼的将门轻轻带上,还非常自觉的退得稍微远些站着。
轩辕瑾安听着门外的响动,这才注意到寝殿的门被宫人关上了,心里有些恼怒,这些该死的奴才!
'261'1413点击_261。 那么明显的陷阱【一】
一拂袖,刚想叫宫人进来,略一思索,又收回了这个念头。
犹豫了下,轩辕瑾安便自己弯下腰去,将九月的身子抱起挪了挪,然后伸手将锦被拉了拉,可是锦被还是被压在九月的身下,他突然心里有丝莫名的怒火,重重一扯,终于把锦被自九月身下扯出。
九月似乎感觉到了这力道,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
轩辕瑾安有丝懊恼于自己的粗鲁,有些生疏的轻拍了拍九月的身子,似乎他还记得,曾经小公主小的时候,他便看到宫中的奶娘就是这样哄他的小公主睡觉的。
想了想,又伸手轻轻抚了抚九月眉间的蹙起,看到似乎把它抚平了,这才收起手,拉起被子的一角轻柔的将锦被盖在九月的身上。
浓黑的剑眉也不自觉的蹙了蹙,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掀开九月脚边的被子,看了看九月脚上仍然穿着的绣鞋,犹豫了下,还是伸手过去将绣鞋脱掉,扔在地上,然后再把被子盖好。
似乎有些满意自己的照顾,轩辕瑾安的唇角这才舒缓了些,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融化了原本冰寒的脸色。
看了看九月已经苍白的脸色,脸色又攸地冷了下来。这个幕是,究竟如何办事的?怎的到现在还不将人给带来?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宮婢的声音:“啊,你们……你们不可以进去,皇上,皇上……皇上和月贵妃娘娘在里面……”
宮婢犹犹豫豫的声音和着颤抖而坚定的阻止声从门外传来,轩辕瑾安愈加寒了神色,低沉的声音怒喝道:“滚开,幕是,给朕速速进来!”
门应声而开,门外一道黑影提着一道黄影闪身而入。
是的,是提着。
轩辕瑾安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两个人,最后视线停留在那个一身黄色衣衫,面带银质虎头面具的身影上。
那道黄色身影修长,只是稍显清瘦,分明是个男子的身形。那一身黄色,是一种很接近于明黄的颜色,浅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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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银质的虎头面具下,只余两只晶亮而温和的眼在外。
轩辕瑾安突然冷“哼”了声,低沉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幽幽道:“幕是,若是你下次去‘请’他,直接动手敲晕提过来就是。”
“是。”幕是依旧是那样毫无音调起伏的声色,然后瞬间隐没在屋内,连气息也一并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以后最好明白自己的处境,影卫不能出现于人前,你坏了影卫的规矩。”轩辕瑾安冷冷的盯着眼前那道黄色的身影,心底有丝狠厉的气息流窜而出。
门外突然“咚—咚—咚—咚——”四声响起,然后归于平静。
一身浅黄色衣衫的身影顿了顿,然后笑出声来:“哈哈……轩辕长天,你还是老样子啊!就为了个影卫现身人前就要了四个人的命。”这皇位,让眼前的皇帝愈发冷酷残忍了,四条人命前,也是无动于衷。
他的声音很温和,即使这样张狂的话语出自于他口,他的声音依旧显得那样温和,那是一种沉淀后的温和,似乎与生俱来的般的气息,温和而带丝淡淡的倨傲,却不让人反感。
轩辕瑾安冷冷的一瞥,只感觉黄衣人那身衣衫刺眼得紧,又是一声冷哼,然后道:“归,你最好清楚你自己现在的身份,别一再挑衅朕的底线!她们几个有此下场,也是你造成的!快些为她看看,若是‘噬心’伤害到她,朕定要你千万倍的陪着她伤。”
顿了顿,又冷冷的加了句:“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穿这样的颜色!”
归听到这样的话,温和的眼神有着一掠而过的阴霾,然后突然笑了一声,很是古怪的笑声,却依旧奇异的让人觉得那样温和。面具遮掩了他所有的情绪,令人无法琢磨他这样笑的意思。
归垂在身侧的指动了动,然后归于平静。终究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
缓缓走到床边,看了看九月苍白的脸色,然后弯下身去将九月的手自锦被下轻轻拉出,只是指尖轻拂过她的脉息,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便将手又放回了锦被下,细心的掖好被角,然后才直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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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瑾安的眉目间难得的染上一丝焦急,然后又紧紧压下,沉声道:“如何?”
归温和的眸子里满是一种戏谑的笑意,令轩辕瑾安不悦的蹙了蹙眉,最终也没说什么。
归突然静静的看着轩辕瑾安半响,沉吟不语,然后敛去了满眼的戏谑,温和的声音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无事,只是她的身体曾经重伤过,原本就比一般人虚弱了些,此时愈加要多多休养。”
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邪魅,接着幽幽的道:“还有,她的情绪也要注意,切莫太过于激动,毕竟……噬心对于女子的身体还是有些伤害的,这个我早就跟你说过。”
轩辕瑾安脸上的寒意稍微散了些,眸底闪过丝冷冽的厌恶,然后沉声道:“幕是,带他下去!”
“是。”瞬间出现的黑影一席卷间,那道浅黄色却有些刺目的身影便一同消失在寝殿中。
轩辕瑾安看着床榻上依旧昏睡着的九月,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开去。
幸好,没事。
轻轻的在床沿坐下,修长的指来回流连的在九月依旧苍白的脸颊上抚过,幽深的眸中,有着明灭不定的决绝。
“月儿,月儿,你一定不要有事,我也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这一生,哪怕是死神,我也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说过,你我,要生同衾,死同穴。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谁也不能……”
眼神一黯,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轩辕瑾安突然沉声道:“幕非。”
“是,主人。”
随着声音响起,一道与幕是一模一样的黑影突然现身在屋内,从身影到装束,甚至男女不辨的低沉声音,都无一不和幕是一模一样。
“通过在影翼的内人向风逸澈暗示消息,月贵妃身中奇毒,昏迷不醒。”
“是。”应诺,消失。
轩辕瑾安幽黯如夜的双眸此时愈加幽黯得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波光暗涌,仿佛有一种诡谲的漩涡,在不断扩大。
'264'1499点击_264。 那么明显的陷阱【四】
风逸澈,从你计谋盗取那样东西,潜回风间开始,你就该能想到此时!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来或不来。
若来,朕此次,便要你来得,去不得!
朕倒是要看看,无主的风间,还掀得起什么风浪!
朕倒是要看看,风逸澈,你究竟对朕的月儿,爱得有多深?
不过无论你爱得多深,你来或不来,都别想从朕手上再抢走分毫东西,更何况是朕的女人!
轩辕瑾安突然扬声朝门外吩咐道:“来人啊!传偏殿伺候月贵妃的青蝶和青兰前来伺候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