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过她很多事,答应了,却没能做到!陆离心里一阵愧疚,愧疚极了,心里一阵酸涩难忍,他亏欠她太多,亏欠到心如刀绞,可是,现在,他能给她什么呢?他后天一早就要启程,奔赴血流成河的战场,他不能陪她,甚至没时间想她,这会儿他能给她什么?他能给的,都是她不在乎的。
车子在马行街最里头那间不起眼的门面前停下,陆离跳下车,脸色阴沉。
车子停下,门正好打开,陆离一脚踏进,门立刻关上,这间京城最大的珠玉古玩铺子的东家和掌柜,一左一右,哈着腰,将陆离引进了正堂。
“王爷大驾光临,小号蓬荜生辉,王爷想看点什么?正好,昨天刚到了几车海外来的奇货,有几样也许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嗯,都拿来。”陆离在上首坐了,板着脸,神情阴沉,这会儿,他的心情非常之差!
掌柜亲自跑过去,一个个堆满了奇珍异宝的黑漆大盘端上来,挨个摆在正堂两边的巨大条案上,片刻功夫,就将两张巨大的条案摆的满满的。
陆离站起来,踱到条案前,伸手出一根手指,翻看那些珍奇。
“这是南洋的珠子,整整一匣子,全是一样大小,都是这么圆,这样娇的粉色非常难得……”
“要了!”陆离点了点匣子,他见她截过串珍珠手串,很好看,很适合她,就是珠子小了点,要是不喜欢,还可拿来磨成珍珠粉敷脸。
掌柜急忙将匣子合上,放到一边,顺着陆离的目光,接着介绍下一件,“这串黄金刚石……”不等掌柜说完,陆离的目光略略顿了顿已经移开,动了动手指,掌柜大喜,急忙将装金钢石的匣子合上,和珍珠放到一起。
“王爷,您看这些红宝和蓝宝,都是极品,”掌柜揣摩着陆离的喜好,伸手拿了几个匣子过来,陆离挨个扫过,‘嗯’了一声,掌柜赶紧将几匣子红宝蓝宝猫眼石也和珍珠堆到一起。
陆离往前踱了几步,掌柜忙紧跟上前,将他面前的匣子统统打开,挨个介绍,“……王爷您看这个,”到了长案尽头,掌柜从一只黑漆漆的匣子里托出个巴掌大小、形象怪异的一对男女,“王爷您看,这东西小的也是头一次见,这是土里长出来的,长成了就这样,据说在土里的时候是活的,被挖出土的时候,叫声极其凄惨,只要听到它的叫声,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是活物,统统活不了,这东西长成不易,要挖出来更不容易,长成年头越长,越象人形,极其罕见。”
掌柜一脸期待看着陆离,陆离背着手,就着掌柜的手细细看着那两个唯妙唯肖的小人儿,两只胳膊上举,两腿分开,男的****非常明显细致。
“据说这是当地的一种圣物,挂在屋里,可以让不能怀孕的女子怀孕,放在枕头下,能让人睡的特别好,放在床垫子下,能治失魂惊悸,挂在大门上,能防灾祸……”掌柜滔滔不绝介绍了一通,末了,小心的加了句,“送这东西的那人,也知道押不芦,说曾经挖过一回押不芦。”
“噢?”陆离已经移开的目光移了回来,从掌柜手里拿过小人儿,掂了掂,示意要了,“若有押不芦,有多少都送到梁王府。”
掌柜连声答应,暗暗舒了口气,他收这件东西,就是觉得梁王府那位小药王大约识货看得上,这样子,这一回赌对了。
陆离又看了一眼那两个怪异小人,心里跃起几丝喜悦,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小兮必定喜欢,总算有一件能让她喜欢的东西了。
陆离从这边一条长案看到另一条长案,不过半盅茶的功夫,就挑了一堆,回头看了眼已快装满了的大箱子,坐回到扶手椅上,“还有什么好东西?小巧精致些的。”
“是是是!有有有!”掌柜满身喜气,急忙吩咐,将天字甲字房里的那些东西,统统拿来。
陆离又挑了一些,看着箱子装的满满当当的,心情仿佛好些了,示意明山结帐,两个护卫抬着沉重的大木箱子,出门上了车。
虽说小兮从来不把这些俗物儿放在眼里,可这总能表达一点点他的心意,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听说李兮要在启程前一天晚上给王爷饯行,听说王爷还答应了,姜嬷嬷喜出望外,姑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可明明白白,头一天晚上要给王爷饯行的,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多少贵人!可王爷却应了姑娘!
姜嬷嬷头天晚上就开始盯着厨房开始准备,准备了一桌乍一看不显眼,再看再品的时候就知道花了无数心思的菜品出来,十三日一早,又细看了一遍菜单,确保每一道菜都寓意吉祥,再将碗碟菜品一样样过一遍,又和铛头掐了一遍时间,务必确保扣着点儿送到桐桦院。
虽说对她家姑娘将这饯行酒宴摆在桐桦院略有微词,不过,姜嬷嬷不是那种死守规矩、迂腐不知变通的人,这偌大个梁王府就这两位主子,摆在正厅大堂,和摆在桐桦院上房,其实区别不大,实在不必太讲究那些虚礼规矩
第188章 各怀心思()
十三日傍晚,天还很早,陆离推掉所有的饯行,只说出征前要静心打坐,早早就往梁王府回去。
李兮从早上起,沐浴洗漱,就开始挑衣服,这一挑才发现,原来她的衣服多的足够开一家锦衣坊了,至少从衣服上,陆离对她真是太好了!
衣服从东厢摊到西厢,铺的一层叠一层,到处都是,李兮站在锦绣堆里,直接傻眼了。最后还是姜嬷嬷和白芷掌眼,给她挑了一身衣服:一条银蓝底满绣白头翁和牡丹的裙子,一件深蓝缂丝紧袖小袄,头发绾成时下最流行的十字髻,配了对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耳坠,又给她笼了串珍珠手串。
李兮站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看着自己,越看越满意,这一身,干净利落,清爽若白云出岫,她喜欢这样的形象。
换了个壳子,换的比原来漂亮多了,这一点她相当满意,虽然司马六公子总说她不够漂亮,可她自己……李兮又转了个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对自己相当满意了。
好了,万事俱备,只等陆离回来!
陆离回来的比李兮和姜嬷嬷预想的要早,小丫头的禀报声还没落,陆离已经不紧不慢的进了垂花门。
李兮连紧张带心虚,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姑娘!”姜嬷嬷急忙上前扶住李兮,重重的一声‘姑娘’里,含着不满和提醒,李兮冲姜嬷嬷扯出个笑容,她要做的事不敢和她说,要是她知道了,指定比自己还紧张,还得心虚!
陆离自己抬手掀着帘子,看着脸颊微微绯红,清丽中透着羞涩妩媚的李兮,一阵冲动冲上来,心神荡漾,浓浓的不舍充满了身心。
唉!他真想如她所愿,带着她走,让她时刻都在身边,在自己的视线里!
“姑娘吩咐,宴席摆在桐桦院了。”见陆离和李兮四目相对,一对儿站着发呆不说话,姜嬷嬷猛咳了一声,曲膝给陆离见了礼,提醒道。
“噢!”陆离往后退了一步,帘子落下,又悟过来不对,忙又上前去掀帘子,却和上前一步掀帘子的姜嬷嬷差点撞到一起,姜嬷嬷看着明显举止失措的际离,眼里都是笑意,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拿起那件由陆离的斗蓬改出来的紫貂斗蓬,给李兮穿上。陆离往旁边侧身,让出李兮,沿着游廊,和她并肩往外走。
“青川说,你做了很多药?累不累?”快走到垂花门了,陆离声音很板正的开了口,李兮正心慌如乱麻,听他开口,莫名舒了口气,“不累,药今天都交给明山了,每一包上都写了病症用法,还有十来张方子。”
“我看到了,你辛苦了。”陆离低头看着一直垂着头的李兮,心里一片柔软酸涩,软的几乎化成了水,酸涩的无法忍受。他明天就要启程,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她?
从前,他怎么没觉得她让他难以割舍?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陆离心里划过丝丝惶惑。
十几天前,他还没想过会和她分开,会见不到她这样的事情。从那天桃花镇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在他心里,就一直笃定的以为,她会一直在他身边,一直都在,长到长长久久,长到这一生过去。
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回首,她就在那里,欢喜雀跃的迎上来,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在以后无数的日子里,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很多很多的机会,慢慢对她好,带她去游山玩水,做她喜欢做的事,做他喜欢做的事……
没想到皇上病倒,没想到北戎会犯边,没想到……他们真让他统领大军,迎击北戎。
十几天后,他要面对的,是一场艰难惨烈的战争,他不能带着她,哪怕带着她,对他、对这场战争都有着巨大的作用,可他还是不能带着她,那是战争,人间地狱修罗场,不是她这样娇弱的女孩子能够面对的,他只能安顿好她,离开她,北上,去杀戮,去战斗。
可他不放心她,越临近出发的日子,越不放心,不管他安排的多么万无一失,他还是放心不下。
越临近出发,他越无法割舍,这是头一回,他体味到了什么叫割、什么叫舍,这割舍,让他犹豫、胆怯、害怕、无数不该有的担忧,让他几乎不能理智的判断关于她的事。
无论如何,他必须割舍!他要把她置于能让他完全放心的、平安的境地!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劝得她点头,劝得她肯回太原府。
他要确定她绝对平安,必须如此,他才能安心,才能集中所有心神,去打那一场艰苦惨烈、胜负未卜的战役。
为了梁地、为了陆家,为了他,和她,他不能分神,她必须平安。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说服她。
李兮不时抬头,飞快的瞄一眼神情怅然怔忡的陆离,心跳如乱鼓,舌尖不时舔一舔嘴唇,她紧张的嘴巴发干,喉咙更干。
今天晚上,她要……李兮飞快的瞄了眼陆离,她要!搞定他!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从清琳院到桐桦院的路上,就那么各自揣着自己那份说不得的心思,一路上各自忐忑各自不安,柔肠百结,心思万转中,进了桐桦院。
桐桦院虽然只有小厮侍候,但陆离的小厮们,心思之细腻,虑事之周到,比丫头们有过之,绝对没有不及。
桐桦院上房,灯上笼上了纱罩,不太明,有几分朦胧,温馨而舒适,屋里比平时温暖不少,陆离感受到这温度,很是满意,他不喜欢太热,可小兮怕冷,这差使当的还算用心。
南窗下的炕上,已经摆好了七八碟荤素小菜,一只只精致的银酒壶放在炕头的热水里,里面是温好的酒,李兮飞快的打量了一遍,暗暗松了口气,她就知道他的小厮玲珑剔透,果然,她不过稍稍暗示了下,他们就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场饯行,不用他们侍候,他们把一切准备好,然后,回避出去
第189章 勇往直前()
他们安排的这么体贴,难道……李兮站在门口,这屋里,怎么看都弥满了朦胧的暧昧,连烛光都带着一幅衣冠不整的慵懒相……
陆离站在李兮侧后,低头看着脸上渐渐晕着红意,揪着帕子,不时嘟起嘴,明显心事忡忡的李兮,心里的怜惜如洪水泛滥,只恨不能弯腰抱起她,搂在怀里,揉进身体里,带着她走。
这半年多,她一直在他身边,一直都在!他竟然没有意识到她对他竟然已经如此重要,他竟然已经这么依恋她,这么舍不得她!
可他明天就要启程了,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半年?一年?抑或二年三年?或许……这一战的艰难凶险,让他无法对明天做出预料,最坏的情况,这一别,也许就是永远……
“进去吧。”陆离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两只胳膊慢慢背到身后,慢的仿佛有一股极大的力气在阻止他将胳膊背过去,他真的很想拥她在怀里!
“嗯!”李兮深吸了口气,猛一脚踩进了屋里。
拿定了主意,就不能顾忌太多!脸面什么的统统不想不想!
就当是一节解剖课……噢不,实验课!就当是……不!这就是!一个!严肃的!医学实验!测试目的有两个,其一:当一个男人醉酒……略微还有点那啥药的时候,他的性能力是否受到影响,因为没有测量仪器,她只好人工测量一下……就是这样,没别的意思,为了科学么,目的之二,是要测试作为一对儿强健的、正处在最佳生育阶段的男女,一次中标率是多少……
李兮用力想着她这个严肃认真的实验课题,在心里列着实验步骤,以不得不面对一个最恶心实验的无畏态度,踩进了屋里,一脚脚踩到炕前,蹬了鞋端坐到炕上,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早就准备好的、做好了标记的那只银酒壶。
陆离瞪着视死如归一般冲进屋里,冲到炕上,踢了鞋端坐,眼睛直勾勾盯着酒壶的李兮,呆了片刻,突然涌起股想要大笑的冲动,这丫头这又是怎么了?
她总是这么让人心生欢喜。
陆离微微侧过头,带着一脸掩不住的笑,坐到李兮对面,明山和青川送了湿帕子,又沏了茶,陆离挥了挥手,“都退下吧,院子里也不用留人了。”
明山和青川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李兮,李兮垂下眼帘,暗暗舒了口气,这吩咐真是太合她心意了。
明山和青川又对视了一眼,再看一眼李兮,不敢再多耽误片刻,两人都是一肚皮的无奈,垂手退出,一直退到垂花门外,爷的吩咐,从来不许有半分折扣。
“昨天,我让明山送过去的那些小玩意儿,喜欢吗?”陆离目光缠缠绵绵落在对面的李兮身上,舍不得移开,今晚过后,他就看不到她了,他要看个够,把她看在心里,装在心里,带走。
“挺好。”李兮心不在焉答了句,她压根不知道昨天明山送了什么小玩意儿,他这几天送的东西都堆成小山了,她的心思全在今天晚上的安排上,哪有功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那只酒壶呢?刚才就在那个位置,怎么空了?呃!对了!刚才青川往桌子上放了两只酒壶,其中之一……擦!果然在桌子上,她那壶精心准备过的酒应该在中后段再拿上来的,怎么现在就拿上桌了?怎么这么巧?要不要先拿下去?得找个借口……喂!他怎么……拿起的正是那只银壶!他要给她倒酒?怎么办?呃!那是他的杯子!呼!幸好幸好!
“小兮,我答应你了很多事,带你去逛马行街,去游汴河……都要食言了,一想到这个,我心里愧疚难当,我先自罚三杯。”
陆离连饮了三杯,李兮两只眼睛顿时看直了。
完了,真成做实验了!话都没说几句,确切的说,她一句话还没说呢,他三大杯先灌下去……再有两杯,他就得倒了……倒了……
李兮呆呆看着陆离又斟了一满杯酒,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小凉风打着旋儿飕飕吹过,她这运气是好呢?还是好呢?还没能跟他说说话,没能……有个拉近关系的准备阶段什么的……
难道就这样直入正题了?
陆离痛饮了三杯,看着眉头紧蹙,直直盯着他的李兮,心里一阵绞痛,痛的手里的酒壶几乎滑落下去,他知道她比他更舍不得他,他已经这么难过,她的心得有多痛?要痛到什么样儿,才能让她如此失态?才会这样怔怔忡忡?
“小兮,你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回到太原府,回到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小兮,别难过。”陆离的手从炕几上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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