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兮半张着嘴,一脸呆滞,她完全懵掉了,两个庄子,八百亩地,她的?
随老夫人的面子这么值钱!
杨公子看的失笑,忙抬手掩着嘴,侧过头轻咳了几声,“你……这不算什么,我……回头再跟你细说,这一趟多亏了你,咱们的好处不只这些。还有,昨天闵府那场事,华家六小姐和闵家小姐也掺在中间,为虎作伥,从柳府出来,我就去了华府,见了闵老夫人,闵老夫人……”
杨公子含糊了下,咽回了闵老夫人那一通范围更广的责罚,她还不懂这个道理。
“闵老夫人倒比柳相公更有担当,你这趟义诊,她出两万银子给你做诊金。”
李兮一阵猛咳,两万银子!天哪,他怎么跟闵老夫人说的?他不是拿刀拿枪打劫了闵老夫人吧?
怪不得他让她穿缂丝衣服去义诊,八百亩地,两万银子!她确实穿得起了!
“前一阵你给我的那些方子,确实极其管用,二爷……”陆公子‘二爷’两个字说的含糊打滑,一闪而过,“不能白用你的方子,等回到太原府,铺子、庄子、现银,只看你喜欢什么。”
李兮两只手一起揉着额头,她有点晕,她太晕了!
她今天一头撞进财神爷怀里了?
天哪!八百亩地,两万两银子!还有陆二爷的‘只看你喜欢什么’
这么多钱……
她有点晕,她得好好理一理……
第62章 无人应诊()
直到在山水闵家药铺门口下了车,李兮才勉强恍过神来。
如今,她也是有钱人了!
山水闵家药铺斜对面,是一家两层的茶楼,正对着药铺的雅间垂着纱帘,闵老夫人站在帘子后,看着在药铺门口下车的李兮和紧跟在后面的青川,“那是陆二的小厮?”
“是,叫青川。”邹嬷嬷扫了青川一眼,目光复杂的盯着李兮。
昨天陆二爷闯门问罪,老夫人杖毙了六小姐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和教引嬷嬷,从里到外发落了几十人,六小姐关进了城外庵堂。
闵家八小姐、九小姐关进了祠堂……
两家府里上上下下噤若寒蝉,都是因为她!
“李姑娘说她没见过陆二,你觉得呢?”闵老夫人盯着青川。
“我觉得李姑娘是个实在人,再说,扯这个谎干什么?”
“嗯,她说的要是实话,她没见过陆二的面……这是为什么?”闵老夫人坐到椅子上,眉头紧蹙,这太奇怪了,她无论如何想不通。
“老祖宗,您看。”邹嬷嬷指着从四周往药铺门口围上去的七八个闲汉,“都是这一带的泼皮无赖,肯定是被人指使来的,这姓孙的也太下作了!”
邹嬷嬷愤然,昨天一早,就有人在山水闵家附近贴出了告示,‘孙大夫义诊在红锦庄’,今天又来了这七八个泼皮,摆明了和跟山水闵家作对!
闵老夫人盯着几个泼皮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青川,神情淡然,有陆二呢,几个泼皮用不着她操心。
至于孙大夫,一根墙头草敢做出这样的事?只怕是被人逼的,先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好戏。
茶楼另一头雅间里,司马六少站在窗前,宽袍大袖、白衣胜雪,折扇轻摇,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山水闵家药铺门口下车的李兮。
司马六少身边,站着位眉清目秀的年青人,正眉头微蹙看着山水闵家隔壁铺子墙上贴着的那张写着‘孙大夫义诊在红锦庄’红纸,那张通红的告示显眼又嚣张。
“孙大夫太小气了!”年青人忍不住叹了口气,“真丢人!”
“不一定是他的意思。”司马六少斜了那张红纸告示一眼,一幅看戏不怕台子高的架势。“他前一阵子不是自告奋勇,要给华贵妃治病,治的怎么样?”
“无功而返。”年青人皱眉答道,他是罗医正的嫡长子,自小跟在父亲身边习学医术,几年前就在太医院领了差使,常跟着父亲出入宫禁,这些事他知道的最清楚。
“他和户部侍郎梁如海既是世交又是儿女亲家,正宗的四皇子党。”
罗大少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可真是口无遮挡,四皇子党,不就是他家那党?
“却偷偷摸摸、自告奋勇去能华贵妃治病!”司马六少一声轻蔑的嗤笑,“打的什么主意不是明摆着的?他看好三皇子!要投靠三皇子、讨好三皇子,可惜哪!没那个本事!他这么个打着投靠、讨好三皇子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当众拆闵家台、打闵老夫人脸的事?不可能嘛!所以,这趟义诊,他肯定是被逼无奈!”
司马六少用折扇指着楼下那张嚣张的红纸。
“你号称醉生梦死,怎么什么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罗大少爷和司马六少自幼相交,熟不拘礼,被他说的笑起来。
司马六少打了个呵呵,那个活罗刹的义诊,他能不打听清楚?不过,那个活罗刹的事,一件也不能说,太丢人了!
“你一直很关心朝局和京城诸人?”罗大少认真的看着他,认真的问道。
“胡说!我关心什么朝局?什么是朝局?我是来看热闹的,山水闵家这义诊诊了十来年,头一回有这样的热闹事,我关心什么朝局?我只关心热闹,有热闹不能不看!”司马六少打着哈哈。
山水闵家药铺里,李兮和小蓝收拾停当,李兮坐到那张油亮的诊台后,小蓝神采奕奕站在诊台旁,只等着病人进来,开始工作。
山水闵家药铺昨天就有人上门介绍过这义诊的规矩,以及病人会非常多,每回都诊到天黑关门了,还有好些病人没能排上。李兮已经准备好了,少喝水,少上厕所,能多诊一个是一个。
李兮坐了好一会儿,屋里很安静,周围围了不少人,个个袖着手伸着脖子盯着她看,却没人进来!
山水闵家药铺正好在街角,这间诊室是专门修了做义诊的地方,两面临街,另一面突出出来,整间屋卸掉所有门板,就只有李兮背后一面,和左手边半面是墙,其余两面半都是敞开的,对着街道、对着众人。
李兮被人看的发窘,这是义诊,还是活人大展览?
药铺乔掌柜满头是汗,笑容尴尬,一趟趟送茶送点心,“姑娘先喝杯茶……姑娘吃块点心,这点心是华府小厨房专程给姑娘做了送过来的,不是外头买的,姑娘放心吃……姑娘喝茶……姑娘先喝茶……”
李兮笑容甜甜,乔掌柜一趟趟来,她一趟趟客气致谢,心里已经明镜儿一样,这种情况她经历过很多回了。
这是人家信不过她,不找她看病。
众目睽睽之下,小蓝站的十分不自在,身体重心不停的从左脚换到右脚,又从右脚换回左脚,瞄着三面无数双看热闹的眼睛,忍不住嘀咕道:“小姐,咱们走吧,这哪有人看病?一个人都没有!都看咱们呢!你瞧瞧这些眼神!真想一箭一个、一箭一个都给射瞎了!咱们走吧!”
青川从门口挤进来,到李兮身侧,躬身低声道:“姑娘,孙大夫正在离咱们一射之地的红锦庄义诊,病人都到那儿去了,要不,姑娘先进去歇一歇,等小的……”
“等你把病人抢过来?”李兮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又没办法测试衡量自己的医术了。
“小的想想办法。”青川垂着头不敢看李兮,姑娘受这样的委屈,他愧疚得无法形容
第63章 污秽乞丐()
“咱们是来义诊的,又不是来做强盗的,你还真去抢病人哪?没事,我刚在桃花镇开医馆的时候,连着十几天,一个病人也没有,其实也不是没有,有是有,都是一看到大夫就是我,转身就走,后来总算来了一个,拿大车拉来的,一个妇人,病的很厉害,也是扭头就走,不过他们赶着牛车,走的慢,小蓝死命拉着人家的车子,我一边跟着人家车子跑,一边给那妇人诊脉,快跑出镇子了,那人才相信我真会医术,后来我就把那个妇人治好了。”
李兮津津有味的和青川回忆她初开医馆的趣事,青川听的一阵接一阵的心酸。
对面茶楼里,闵老夫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另一边的雅间里,司马六少趴在窗台上,笑的前仰后合,“好好好!山水闵家这义诊……哈哈哈……头一回!有意思!热闹!好好好!就得这样!就得让她这样!哈哈哈!”
罗大少爷被他笑的莫名其妙,相隔一射之地,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名医孙大夫,一个是年纪小到根本不可能懂什么医术的小姑娘,但凡长眼睛都知道往哪儿去,这事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好笑的?
“总这样不行,不能让她干坐着!”司马六少一边笑一边还能错牙,有仇不报非君子!马桶之辱,验尸之侮,扇面之羞,他见了她三回,三次不堪回首!这个仇不能难受!
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来人!”司马六少一声吼,“去!到化人院后头找个最脏最臭从头烂到脚的,给爷抬到山水闵家求医去!记着!越臭越好!越恶心越好,一定要找那个最恶心的!快去!”
“是!”小厮一张脸苦巴成一团,六爷说找个最恶心,那就一定得找个最恶心的,可那最恶心的……抬过来前先就得把他们恶心坏了!
李兮抓着青川说她怎么求着人家给人家治病的往事,有个人说话,好歹比干坐着自在。
青川让她先回去,这个‘先回去’就是临阵脱逃,她不能逃!逃了这一回,就会有下一回,逃着逃着就逃成习惯了,她的脸皮会越逃越薄,要在这个世间当大夫,头一样,她的脸皮得足够厚。
她跟别的大夫不一样,唉,谁让她是个女人,年纪又这么小呢!
正说的兴致勃勃,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喧嚣声、口哨声,越来越近。
“我去看看!”青川急忙奔出去,李兮和小蓝也忙跟出去看热闹。
诊室前已经让出了一条通道,通道尽头,四个闲汉用衣襟捂着口鼻,用绳子远远拽着张破单架,单架逆风能臭十几里,比上回李兮给人蜂蜜排便那味儿能臭几十倍!
单架后面,跟着无数捂着鼻子,不怕臭就怕没热闹看的市井闲人,远处,更多的人蜂涌而来。
“让让!病人来了!请女神医给看看吧!”
青川大怒,正要吩咐全都打飞出去,李兮伸手拉了拉他,“说病人病人就到了,让他们抬进来吧,就放这儿。”李兮指了指脚下平整严密的青砖地。
青川想劝,一张嘴先噎了口恶臭,熏的他一阵干呕,一句话说不出来,幸亏早上饭吃的少,不然就吐了。
李兮也在庆幸,幸亏她早上没吃饭!这味儿,实在消魂!
小蓝已经利落的拿出她们自己做的口罩,先递了一个给李兮,自己也赶紧戴上,这口罩浸过药水,中间夹着香料,提神醒脑,最重要的是能挡住臭味儿。
几个闲汉将单架连人扔到青川指定的地方,赶紧往上风口跑,这一路上过来,离恶心死差不多远了!
臭味一直飘到茶楼上,司马六少急忙掩住口鼻,连呕了好几声,“呕!好!呕!干的好!就要这样的,爷回去有赏!呕!咦!看不到了?”
司马六少掂着脚,从窗户这边换到那边,扭出各种姿势,可诊室里的情形,他居高临下怎么可能看得见!
“走!下去看!”司马六少一咬牙一跺脚,看热闹的心远远大过怕臭怕恶心的心,从身上揪下香囊,裹在帕子里,捂着口鼻就往下冲。
罗大少爷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他很不能理解司马六少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一向不问政事,一心一意风花雪月,今天怎么关心起山水闵家这场义诊了?好象不全是看山水闵家的笑话,他怎么总觉得他是在看那位李姑娘的笑话呢?
他认识那位李姑娘?好象不太可能,他怎么会认识人家?就算认识,以他那份怜香惜玉的脾气,该各种怜惜才对……
“走啊!”司马六少出了雅间,走了几步见罗大少爷没跟上来,急忙回身叫他,“快走!看那小妮子怎么个治法!”
“这有什么好看的?”罗大少爷没动。
“走走走!”司马六少上前拉罗大少爷,“你不懂,那小妮子真懂医术,至少懂一点儿,说不定她真敢动手,真能治,你不看看岂不可惜?”
罗大少爷被司马六少拖着,只好跟他一起下楼,挤到了诊室外面看热闹。
诊室里,青川等人已经照李兮的吩咐,架起块门板,稍稍倾斜,把那个浑身蛆团,看不出人样的人放上去,门板一边放了只最大的澡盆,小蓝拎着只大铜壶,将壶里温温的药水缓缓倒在病人身上,李兮拿着根马毛牙刷,将病人身上蠕动的蛆团,和无数臭不可闻,说不清什么东西的东西刷下来。
司马六少站在上风口,捂着香囊帕子,两眼发直、呆愣愣的看着神情专注、动作轻柔细致的清理着那个恶心到没法再恶心的病人的李兮。
他急急忙忙下来,是要看她尖叫着逃跑、抓狂的狼狈相。
这么个让人恶心到不能再恶心的将死之人,就连泽漏园的看园人都嫌他过于恶心,她竟然没尖叫,他没把她恶心走,她在给他清理,她真准备给他诊治?
而且,竟然是她亲自动手……
第64章 以一还十()
大澡盆里的水倒了两三回,门板换了两三回,门板上的人已经能看出人样了,是个身形高大,浑身都是伤口的男子。
司马六少往前挤了挤,目光从李兮身上移向男子,正要仔细打量男子身上的伤口,伤口好象都在动,一只肥大的蛆虫从伤口中昂然钻出来,又一头扎进去,司马六少‘呃’的一声,再也忍不住,刚才那些茶水点心喷了前面闲汉一脖子。
“你不能再看了!先回去。”罗大少爷一把拉回司马六少,抱着他挤出人群,“快侍候你们爷回茶楼!你先回去,我再看看。”
“你不是说没什么好看的?你看什么?”司马六少喘着气,一把揪住罗大少爷,他心里翻腾恶心的厉害,恶心中夹杂着郁结闷气,分外难受。
他让人抬了这么个人过来,到底是恶心着她了,还是把自己给恶心坏了?
“那位李姑娘是位真正的医家!”罗大少爷神情严肃郑重,“我得好好看看,看看她怎么处理那么重的伤。”
罗大少爷从司马六少手里拽出衣袖,转身又挤了进去。
司马六少呆站了好一会儿,咬着牙跺着脚,用帕子重新掩住口鼻,转身一头扎进人群。
他就不信了,他难道还不如那个臭丫头片子?
李兮和小蓝已经在挨个清理男子身上的伤口了,长长的摄子不停的夹出一条条肥大的蛆虫,扔进小厮捧着的药水盆里。
诊室外,看热闹的人挤的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从刚开始的哄笑尖叫口哨,以及各种冷嘲热讽,到现在的安静中不时发出声声惊叹惊叫,人群看向李兮的目光,有敬畏,有仰视,有害怕,再也没有了轻蔑不屑,和龌龊的调笑。
陆离接了青川递的信,急匆匆赶过来时,李兮已经将男子用药水洗干净,开始挑蛆虫了。
陆离站在李兮侧后,目不转睛的看着神情专注的李兮,蛆虫横行的尸体以及活人他见的多了,那些蛆虫和遍布全身的伤口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可她一个年青女孩儿,能和他一样对这些淡然视之,这让他莫名生出满腹骄傲,对她、和对自己的骄傲。
挑完一遍蛆虫,那些红肿溃烂的伤口象是死了一样,再也不动了,小蓝又拎了只铜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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