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别怕,夫人这是哭的太厉害了,没事,没事的,大少爷别怕,您要是吓着了,夫人得心疼死!”见乔夫人听劝,耿嬷嬷长舒了口气,大少爷这一招果然是百试百灵。
“夫人,您看看您,有什么不高兴的,您发脾气砸东西都容易,何苦哭成这样,伤了身子,还把哥儿吓成这样。”耿嬷嬷一边拧帕子侍候乔夫人净面,一面往宽了劝。
“是我没本事。”乔夫人这一场嚎啕,只觉得心里痛快多了,长长叹了口气郁气,“只怕往后连累了哥儿。”乔夫人伸手抚着栋哥儿的头。
“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事太大了,耿嬷嬷不得不关心一二。
“王妃要跟王爷一起出征,我就多问了一句,老祖宗……”乔夫人又掉下一串眼泪,“说……我哪有本事上阵冲杀,我一个深宅女子……我……”
耿嬷嬷皱起了眉头,从四爷死后,夫人一直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看样子,这次招来老祖宗的厌弃了。
“王妃跟着跟着王爷出征,肯定不是上阵冲杀,她医术好,有她跟着,王爷有个病有个伤的,就都不怕了,就是大爷,有王妃在,也能放心不少不是?”
“你做梦呢!”乔夫人突然暴怒啐了耿嬷嬷一口,“她要是肯救人,四哥儿怎么会死?大爷就在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动一根手指头!指她,你白日做梦呢?”
耿嬷嬷抹了一把口水,咬牙道:“大爷是王爷嫡亲的哥哥,王妃就是看在王爷面上,也不能对大爷见死不救,四爷是乔家四爷,夫人……”
乔夫人一张脸铁青,“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自己没本事,我知道她没把我放眼里,我知道这府里没人把我放眼里,我知道整个陆家都没把我放眼里,我知道自己没本事,我不是神医,也不能上阵杀敌,我没本事,没人瞧得起我!我知道我知道!”
乔夫人一声接一声怒吼,说到最后,嗓子都嘶哑了。
栋哥儿惊恐的看着阿娘。
“夫人怎么能这么想?别的不说,有栋哥儿,还有远哥儿,有这么好的哥儿,谁敢不把夫人放眼里?”耿嬷嬷真是上火。
“他有什么用?他能有什么用?他二叔七岁就领兵上阵了,他爹七岁就敢****,他都十二了,他有什么用?”乔夫人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阿娘,我也敢****!我早就要上战场,是你不让我去!”栋哥儿握着拳头,红涨着脸,又羞又忿的叫道。
他今年十二岁,正是朦朦胧胧懂事,最要面子的时候,听阿娘这么说,登时羞愤交加,恨不能现在就杀个人给众人瞧瞧。
“我要跟阿爹出征!我早就能领兵****了,是你不让我去!我就算及不上二叔,总不能及不上阿爹!我去找二叔!”栋哥儿跺脚转身就跑。
耿嬷嬷一把没拉住,再跟在后面追,哪里能追得上?急的冲乔夫人叫道:“夫人!快把大哥儿叫回来!他才多大!快!”
其实不用耿嬷嬷说,栋哥儿转身的那一刻,乔夫人就往前想要抓住栋哥儿,可栋哥儿这个年纪,又是个习武的人,她哪里抓得住?不但没抓住,还差点一头扑掉到地上。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乔夫人又哭了,耿嬷嬷手忙脚乱替她穿上鞋子,两人一前一后往外奔,追栋哥儿去了。
乔夫人当然追上了栋哥儿,可栋哥儿上战场这事,她却犹豫了。
这几代的陆家男人,确实都是七八岁就跟随大人战场磨练了,栋哥儿八岁那年,陆勇就要带儿子北上打谷草锻炼胆量,乔夫人做了**噩梦,第二天哭倒在杨老太妃面前,这一趟就算了。
栋哥儿九岁时,陆离提了一句,乔夫人差点哭晕过去,又算了,十岁时,陆勇想带儿子到宁化长长见识,乔夫人一听说出了宁化城就是北戎人的地盘了,说死不点头。
十一岁时,陆离统率大军和北戎开战,陆勇奉命驻守宁化,乔夫人听说这一战是必胜的,倒是动了心,想让儿子跟去,说不定能挣份大功劳,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在陆家不算小了,已经可以领差使历练了。
可杨老太妃没点头,栋哥儿从没上过战场,北戎人悍勇难缠,一旦对上阵,死伤惨烈,乔夫人一听就退缩了。
这一回,也是必胜的仗,乔夫人心里七上八下,一直犹豫到挥手送走丈夫和大儿子,回到府里,连做了几夜噩梦,偏又不敢说出口,等陆离和李兮走后没几天,乔夫人就病倒了,这回,是真病倒了
第446章 不是为你()
这一仗必胜,那是对外宣布用的。
朝廷几乎调动了所有的精兵,梁地绝无能力同时对上赤燕和朝廷,那就是说,朝廷抢下的地盘,梁地就绝对不能再染指,朝廷兵分两路,剑指晋、潞两路,晋潞两州离朝廷比离梁地近不少,而且,赤燕的兵力,多数部署在面对梁地的平远县一线,陆离攻打赤燕,一心一意想要的,不过晋、潞两路。
陆勇的先锋直指平远县,陆离的大军随后压进。
大军在梁地境内疾速行军,临近边境,却缓慢下来,太阳还挂的老高,大军就安营埋灶,做饭休息。
陆勇疾驰进中军大帐,大帐内已经聚齐了崔先生,以及郑将军、沈将军等诸将,陆离端坐上首,李兮坐在陆离侧后。
陆勇多看了李兮好几眼,这是商量布军打仗的事,她坐在这里干嘛?
李兮没留意到陆勇的目光,她只顾担忧无比的看着陆离,他要带着五千精锐突袭离梁地比较近的晋州路,从这里往晋州,都是赤燕的地盘,孤军深入……他说他都布局好了,可整个梁地就那么点兵力,巧媳难为无米之炊,他能怎么布局?
他这是凭着匹夫之勇拼运气!
李兮提着颗心,听陆离简短说了他的打算,开始一道道分派军令:“……崔先生跟陆勇一路,牵制赤燕主力,无论如何,至少十日内不能让赤燕觉出异样,要让赤燕人以为,咱们的主力都在这里。”
“你放心!别说十天,三十天都容易!”陆勇拍着胸口保证,他的脾气一向如此,不管事情难不难,话先说满。
崔先生沉沉的点了点头,这个任务不过多花点心思,王爷那一路……天命所在,王爷一定能够成功!
崔先生不停的给自己打气。
“郑义,你带领本部七千人,往邢台悄悄突进,十日内拿下邢台、洛城!沈远征,你走南路,也是十天,拿下滑县、相城……”陆离自信淡然的一一分派,最后,拿出包金兵符示意李兮,“中军五千人,交由王妃掌管,本帅不在中军期间,由王妃代理本帅,调度各军。”
“啊?”陆勇意外的叫出了声,“她会打仗?她懂什么?”
陆离的脸顿时沉了,崔先生赶紧出面打圆场,“王爷的安排,什么时候错过?你放心,王爷这么安排,自然是这么安排最佳!”
王妃是不会调度,可王妃身边跟着那位佚先生呢,若论调兵遣将,这天底下能及得上那位的可不多,就是王爷,和他比,往好了说,也就半斤八两。
可这话不好明说。
陆勇被陆离瞪的一缩脖子,心里再有意见,也不敢多话了,他可不是一般的怕他这个弟弟。
散了诸人,陆离出了中军帐,正要四处走走,再理一遍思路,侯丰过来,“大帅,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陆离绕到中军帐后,弯腰进了佚先生那顶小帐蓬,帐蓬里,佚先生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斜着身子,正一脸享受,不停的抽着鼻子,佚先生面前,一块紫红毡毯上,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北戎人,正专心的煮奶茶。
“先喝奶茶,喝完再说。”佚先生摆手示意,陆离左右看了看,这帐蓬很小,椅子只有佚先生坐着的那一把,陆离干脆坐到了煮茶的北戎人对面。
陆离坐下,奶茶正好,北戎先倒了一杯,双手端起,起身,肃立,再下跪,将银杯奉到佚先生手里。
佚先生接过,先放到鼻子下用力吸了几口气,满足的舒了口气,“你这奶茶,也就比乌达那厮煮的稍稍差了一点点,嗯,不错!比从前长进了一点点。”
佚先生抿了一口,连声称赞,北戎人顿时高兴的象个孩子一般,这才重新坐下,倒了一杯递给陆离,再自己倒了一杯。
陆离掩起诧异,抿着奶茶,只等佚先生说话。
“舒服啊!”佚先生喝完一杯奶茶,将杯子扔给北戎人,舔了下嘴唇,拍了拍肚子,一脸的满足。
北戎人接过杯子,站起来,又磕了个头,恭恭敬敬退出了帐蓬。
“他叫休贺,手底下有八千……好象还多了一点点,都是最精锐的北戎骑兵,给你用这一回。”佚先生这话说的,好象他借给陆离的,是一根针几条线。
陆离愕然,几乎立刻站起长揖到底,“先生大恩……”
“咱俩没恩!”佚先生打断陆离的话,你死了,我们家姑娘就得当寡妇,寡妇不好当啊!”
陆离长揖到一半,无语的直起身子。
“休贺欠我人情,不过,你用起来也别太狠,好歹留个三两千人让他带回去。”佚先生挠着头,一幅牙痛的样子。“朝廷居中指挥这场战事的,是司马睿?”
“嗯。这是最棘手的事。”提到司马睿,陆离皱起了眉头。
“我给乌达捎了信,让他派几个闲人佯攻朔方城。”佚先生又掏起了耳朵,好象对和陆离讨论正事这件事,十分的不适应和不自在。
“司马睿料事极准,佯攻以调离朝廷人马……应该不会有什么用。”
“那就让乌达饱吃一顿。”佚先生挤着一只眼,一会儿又换另一只眼,“捎信给乌达不是为了你,我想想看看司马睿这个人,看看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朝廷的存亡。”
“先生怎么会这么想?”陆离愕然,这话太让人惊心了。
“哼!”佚先生一声冷笑,“蠢!就他这用兵,你还看不出来?这不是果断,是决绝,不是胆大,是不顾一切,就为了不让你得到晋、潞两路?要是北戎人拿下了朔方城,他还是如此不管不问只一味攻打晋、潞两路……他和你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深到置朝廷安危不顾也不让你占到便宜?”
陆离脸上神情变幻不变,犹豫着没答话。
佚先生抽了抽鼻子,“你知道?他恨你?有仇?杀父不可能,夺妻?”
陆离没答话,佚先生突然噗一声笑出声,这一出声,就笑了个顿足捶胸,哈哈哈哈!直笑的陆离脸都快青了。
第447章 出征送行()
佚先生笑痛快了,歪歪扭扭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拉回笑歪的衣领,“老实说,我就没想明白,姑娘怎么看上了你?不过……”
佚先生仰起头,很认真的想了想,“乌达……也是个蠢货,京城那个司马我没见过,他从前有几件旧事做的不错……也不行!”
佚先生摇头,“就他们家那点破事,动动手指头就能办了,他偏偏跟个蠢娘儿们一样竟然躲到女人的肚皮上去了!也是个蠢货!三蠢相较,你确实好那么一点。”
陆离无语望天,他这算是夸他吗?
从佚先生帐蓬里出来,陆离接连召见了崔先生等人,将近人静,才回到中军帐后那顶不大的寝帐中。
李兮盘膝坐在塌上,正将摆着半张塌的药丸子和药方一一放进颜色不同的各个荷包里去,见陆离进来,忙丟了手里的药丸,跳起来扑上去。
“你怎么才回来了?我不是嫌你回来的晚,我是说,都安排好了?”李兮扑进陆离怀里,一想到明天她就得和他分开,一想他这一趟有多危险,李兮就难过的想哭。
“嗯。”陆离看了眼在帐蓬里侍候的白英,白英会意,忙带着小丫头退出帐蓬,陆离抱起李兮,抱着她坐到塌上,俯到她耳边低低道:“佚先生把我叫过来,他不放心,替我借了点兵,有了这些借兵,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李兮惊讶的仰头看着陆离,不等她说话,陆离竖指唇上:“出其不意!你就当不知道,除了佚先生,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借兵的事,大哥不行,崔先生也不行,这件事,只有你、我,和佚先生知道。”
“嗯!”李兮忙点头,“借了多少人?够用吗?佚先生那样的脾气,怎么肯帮你借兵了?”
“佚先生借兵是因为担心你。”陆离将下巴抵在李兮头上,一脸笑,“佚先生待你象女儿一样,我是托了你的福,你放心,我肯定平平安安回来,连头发都不会少一根。”
“你说话算数的!”
“那当然!”
“可我还是舍不得你!”李兮贴在陆离胸口,低低的闷声道,陆离低头吻在她额头,“小兮,我也舍不得你,我很快就回来,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休息好,一旦战起,死伤无数,你就是不眠不休,也救治不过来,要放宽心,看着难受,就别去看。”
“嗯,”李兮脸颊在陆离胸前蹭了蹭,“你也是,别太拼,晋、潞两路,真拿不下来就算了,来日方长。”
“我知道。”停了片刻,陆离才语气轻飘的答了句,这一趟,他至少要拿下晋州路,否则,梁地就站进了死门里,这些,他知道就是,他不想跟她说,让她担忧不安。
“我走后,你有事就找佚先生商量,那枚兵符,佚先生让你动用,你再动用。”陆离低头吻着李兮的额头,低低的交待她。
“我知道,”李兮声音闷闷,“你把兵符给我,我就知道,这兵符给我,就是给佚先生。”
“不全是,佚先生……”陆离顿了顿,“对了,佚先生说,打下平远县后,他想和你一起回一趟桃花镇,还有要去平远县御窑看看。”
“我想等你回来。”李兮仰头看着陆离,关于保宁寺的指示和平远县御窑,姚圣手喝的半醉,把心里的想的一切和她倒的一干二净。
姚圣手说平远倒的御窑里,一定藏着那枚宫变后无影无踪的玉玺。
既然是玉玺,她当然希望陆离在。
“不用。”陆离顿了顿,“大哥的先锋军气势正足,梁军在平远县余威深重,赤燕大军不会打算把咱们拦在平远县以西,他们应该是打算把平远县放给咱们,全力守护安远一线,我要是没料错的话,拿下平远县,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我赶不回来,佚先生既然说要先你一起过去看看,必定有要先去的原因,再说,你去,就是我去。”
“要是有玉玺……”李兮看着陆离,没说下去。
“你收着就是。”陆离的唇往下滑了滑,“添到你的嫁妆里,给咱们的儿子留着吧,小兮,再有两个时辰,我就……让我好好亲亲你。”
陆离的唇一路往下滑,李兮的唇迎上去,身体也迎合上去……
再有两个时辰他就要启程,他应该好好休息……她应该……李兮还没想明白,就在陆离的炙热中纷乱一片,直直的陷落进去……
子末丑初,万籁俱寂,陆离黑甲黑斗蓬,弯腰出了帐蓬,李兮裹着件浓紫厚斗蓬紧跟出来,伸手想拉陆离的斗蓬,手伸到一半,僵了片刻,悄悄缩回去,两只手抓着斗蓬,紧紧跟在陆离身后。
“回去吧,外面凉,露水湿了鞋,放心。”陆离走了几步,见李兮一直跟着,停步转身,用力抱了抱她,推着她让她回去。
“我送送你,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李兮仰头看着陆离,满心不舍,这是这两年多以来,他头一次离开她这么久,头一次看着他孤军深入,踏入重重危险中,不管他怎么说,她的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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