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两三杯酒,李兮打了个嗝,“乌达,这酒真好喝,跟你喝酒真痛快!”
“我陪你喝一辈子酒,给你煮一辈子奶茶,我不做大可汗了,咱们俩个就在这草原上到处走,你喜欢哪儿,咱们就住在哪儿,你要是不喜欢草原了,我就陪你去京城,去哪儿都行,好不好?”
乌达酒有点多了,低头定定的看着李兮,咬字都有些含糊了。
李兮仰头看着乌达,在他胳膊上拍了拍,“乌达,你没有退路,你说的这些,你愿意,姜戎可汗,你那些兄弟,还有你的仇人们,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就连那个国师,都不会放过你,别想这些没用的了。”
“我陪你去京城,不在草原上了。”
“隐姓埋名吗?怎么隐得住?”李兮怜悯的看着乌达,“乌达,我们汉人有句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可哪儿如意,哪儿不如意,我们没法选,乌达,我跟你说过,感情的事,都会过去的,你身边有很多的美人儿,以后还会有更多,感情就跟生病一样,病的时候痛不欲生,但病痛都会过去……”
“也会死。”乌达打断了李兮的话。
“一个比喻么,我是说肯定能好的病,比如你胳膊上被刀划破了一个伤口,肯定会痛,但肯定会好,好了之后,你就想不起来痛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你知道我的心意了?”
“应该吧。”李兮咬着手里的杯子
第314章 危机暗伏()
“我很难过。”乌达垂下头,李兮扭头看着他,抬手又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叹了口气,“我知道。”
“真没有办法吗?”
“嗯,熬一熬就过去了,就象你受了伤,肯定能好的那种,象你打仗暂时打败了,象你想做什么事,实力不够,要隐忍,忍一忍,熬一熬,就过去。”
“真能熬过去?”
乌达有眼眸在月光下清亮见底,李兮郑重点头,“肯定能!”
人类这么坚强的东西,没什么是熬不过去的。
小阏氏跪坐在阴影里,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象是化成一堆死灰,死灰里残存了一丝知觉,看着远处帐蓬前并肩坐着的两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的那么清楚,她仿佛清楚的看到了乌达的眼眸,看到了乌达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痴迷,看到了他喷薄的爱意,他在她面前的卑微,低到尘埃里去包裹她。
她看到的不是乌达,她的乌达消失了,没有了,眼前的人每一丝每一缕,都不是她的,也不是乌达的了,是那个女人的……
小阏氏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成了河,他低头吻在她额头,她仿佛看到他心里开出花来,他替她打开帐蓬门,他躬着身体保护着她,如果背后是箭雨,他会替她挡住所有的箭……
小阏氏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月亮从头顶斜下去,周围安静的只有虫鸣,天上的薄云散了,月光更加清泠,小阏氏动了动,往前爬进月光里,仰头看着弯月,她头一回见到乌达,也是这样的弯月,那时候王庭驻在仙女湖边,她坐在湖边,一回头,就看到了乌达,那只幽深不见底的双眸凝视着她,不动,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小阏氏双手捂在脸上,无声的抽泣。
她记得她见他的每一回,每一个细节,每一丝感受。
他站在那里凝视她,他高大,英俊,威武,象庙里最俊美的天神,她走过去,在他眼睛里,她看到了脸颊飞红的自己……
小阏氏痴呆呆看着远处的帐蓬。
她清晰的记得他抱起自己时,坚硬的肌肉让她颤栗,在旁边那棵古老的树下,他长驱直入,却又那么温柔,小阏氏浑身发烫,身上一阵热过一阵。
她不能没有他,没有了他,她就是死灰一堆。
小阏氏撑着地,慢慢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回走,她不能没有他,她不能没有他的爱,无论如何,她不能没有他……
罗大坐在国师对面,眉头拧成了疙瘩。
国师喃喃自语,念念有词,“……不能先从姜戎族下手……那帮蠢货!就大戎……对……就这样……陆离野心勃勃……好!非常好……老子就喜欢野心勃勃的蠢货……不蠢就更好了……嗯?你瞪我干什么?”
国师突然看向罗大,明知道他看不见,罗大还是吓的差点一个跟头摔下去。
“没!没……那个……”
“有屁快放!”国师往上翻着眼。
“你说的那事,让大阏氏活着这事,有痘种,种了痘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可现在没有痘种,抚远镇有,极远城应该也有,不过太远了,染上天花,最多最多十天,肯定得发病,一旦发作,神仙也没办法。”
罗大一说起天花和种痘,舌头就捋直了,话也顺了。
“还有一种方法,种人痘,等苏娜发了痘,取痘疮阴干,然后去毒,去了毒,就能用了。”
“去毒的方子你有了。”国师脸上的肌肉自己挤出笑容,这是个陈述句,不是问题,不过罗大没听出来。
“是,有几样药很贵重,你看,要不要试试?”罗大摸出了方子,国师伸手如闪电,劈手夺下方子,展平放到膝上,手指摸了摸,翻个面,再摸。
“你干什么?你这个……”当着国师的面,疯子和中桑两个词,罗大一个也没敢骂出来。
“难道乌达已经跟陆离结了盟了?就算结了盟了,陆离也不可能让媳妇儿跟乌达在一起,乌达那货,是这草原上最好的儿马子,难道……更不可能!想出这法子,拿出这方子……真跟乌达有一腿……不可能,女人就是女人!现在这只太蠢,乌达又太狡猾,唉,良主难得!呸!老子也昏头了,屁的主!明明是良马难得!”
罗大听的一分明白九分糊涂,一分明白,就是明白他不相信这方子是自己开的。
“李神医在乌达帐蓬里?”国师将那张药方举到眼前,抖了抖,“字儿写的可不怎么样,你跟李神医很熟?因为姚圣手?也是,神医之间,惺惺相惜的居多。”
“你胡说什么?胡说八道!”罗大吓的寒毛竖得老高,眼前这人不是人!是鬼!
“苏州怎么能出你这样的蠢货?老子真是……懒得理你,你!叫乌达来!算了,别去了,怪不得把苏娜接到他帐蓬里,原来除了一,还有二!好一个乌达,老子都有点佩服了,这北戎人也能出一个两个长脑子的,真是不容易!”
国师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古怪怅然,罗大急的抓耳挠腮,“喂,你别胡说!你可不能乱猜!没有什么李神医!李神医怎么可能在这里?完全不可能!这方子……这方子是在朔方城时,李先生给我的方子……”
“你称她李先生?嗯,很好!蠢货!”国师声音骤然提高,一巴掌打在罗大脑袋上,“被人戳穿,就闭嘴!闭嘴懂吧?苏州有你这样的蠢货,老子这颗心真是银瓶乍破屎尿流!”
罗大被国师一巴掌打懵了,不过闭嘴两个字倒是听到了。
“去配药!蠢货!拿纸!拿笔!重新抄一遍,只抄药名,再加一半没用的药进去,让他们一样送三斤过来!药方我收着!不能只给大阏氏,都得种,一个种减了毒的,别的种加了毒的!就这样!快抄啊,蠢货!”
国师的巴掌又要扫过来,罗大头一低,闪过这一巴掌,冲到桌子前,赶紧研墨抄方子
第315章 哪家国师()
小阏氏在帐蓬里呆坐到天明,侍女进进出出,掀动帘子,金铃就清脆的响。
这金铃是他送给她的,他说:挂在你的帐蓬上,你是我的。这铃声就天天响在她耳边。
他也是她的。
小阏氏扶着床,慢慢站起来,往后帐进去,她要沐浴,要熏上大可汗最喜欢的香味儿,大可汗快回来了,她手里最锋利的刀,就要回来了。
他是她的,谁都别想夺走!
国师带着罗大,摇摇摆摆进了大阏氏的帐蓬。
“让她们都滚出去。”大摇大摆进了帐蓬的国师,毫不客气的吩咐道。
大阏氏直视着用下巴对着她的国师,挥了挥手。
国师象长了眼睛一般,一屁股坐到矮榻上,伸伸胳膊,把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直视着大阏氏道:“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你肯定也染上天花了。”
大阏氏脸色泛白,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她确实想到了,早就想到了,知道苏娜是天花那一刻,她就想到了。
“我染上了,你又能好哪儿去?”大阏氏端直后背,直视着国师。
“咦?你难道不知道?本国师我是熟身?”国师瞪眼张嘴,摆出一幅惊讶过度的样子,“没有麻子是吧?哈!哈哈!本国师我鸿福齐天!”
罗大站在国师身后,忍不住要翻白眼。
“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的?说你鸿福齐天?”大阏氏一脸讥笑,她讨厌这个整天不出帐蓬,阴阳怪气的国师,一直讨厌,现在更讨厌。
“我是来救你的。”国师的大笑说收就收,收的一干二净,罗大心里佩服极了,若论变脸,这位国师绝对无人可比!
“救我?”大阏氏上上下下打量着国师,他会救她?他救她干什么?
“有人托我救你一命。”国师打了个呵欠,一脸的要不是有人托我,我才懒得理你。
“你能治天花?你还有这本事?”大阏氏目光炯炯。
“天花只有神仙才能治得了。”国师又打了个呵欠,“要救你,只能在你没发病前,比如现在,汉人在朔方城治天花,用的就是这个法子,不过,”
国师拖着懒散的长音,再打个呵欠,“你们北戎人跟汉人不一样,男人跟女人又不一样,这个法子有用没用,我不知道,你自己想清楚,要是有用,一是你命大,二来,你要谢托付我的那个人,要是没用,那是你命不好!怎么样?试,还是不试?”
罗大两眼发直看着帐蓬顶,这个疯子整天这幅让人恨不能一棍子闷死他的德行,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怎么治?”
“这不用你管,你只说试,还是不试?”国师一口堵回了大阏氏的问题。
大阏氏紧盯着国师,眼神变幻不定。
“女人!”国师又是一个呵欠,撑着矮榻就要起来。
“我试!”大阏氏咬牙开口了。
“喔。”国师懒散的应了一声,继续站起来,一边晃晃悠悠站起来,一边冲罗大挥手,“吹她一鼻子!”
罗大咽了口口水,垂着头上前,摸出包药水泡过的痘疮粉,示意大阏氏仰头,用竹管将痘疮粉吹进鼻子里,示意她往里吸。
“这就好了?”大阏氏愕然看着转身就要走的国师和罗大。
“好了!”国师随口答了一句,猛推了还想交待几句的罗大一把,甩着袖子走了。
带着大儿子车纽,以及姜戎可汗、山戎可汗看了一圈地形敌情,雄心满怀的大可汗,被国师一句‘王庭染了天花’,满腔雄心如同被淋了桶冰水。
“苏娜的天花,和乌达阿娘的天花,同出一源,看样子,有些人野心太大了点。”国师嘶哑的声音象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大可汗直视着国师,身子微微颤抖,苏娜病了,他去看过,还在苏娜帐蓬里喝了一碗奶茶!
“苏娜病了,大阏氏必定日夜看护,大阏氏就逃不过去,大可汗爱女心切,必定要去看望苏娜,大可汗也逃不过去,我跟大可汗朝夕相处,我也逃不过去,还有大王子,以及其它几位王子,大阏氏病了,大可汗病了,他们必定看望,也就逃不过去,先让苏娜染上天花,这王庭里,别的人能不能逃得过,我不知道,大可汗一家子,那是肯定逃不过的,好毒的心肠。”
国师拍了几下巴掌,清脆的巴掌声衬着他难听的声音,听的罗大后背凉嗖嗖象有蛇爬过。
“大可汗一家死绝了,到时候,山戎可汗那个蠢货可不是姜戎可汗父子的对手,好心计!好手段!”国师又拍起了巴掌。
“苏娜真是天花?和那个女奴一模一样?”大可汗额头全是冷汗。
“嗯,乌达已经把苏娜接到他帐蓬里去了,他不怕天花,听说痘疮已经发出来了,罗大,你跟大可汗说说。”
“他是谁?”大可汗恶狠狠的目光落在罗大身上,仿佛要生吃了他。
“他是福星。”国师示意罗大,罗大硬硬的挺着后背,无论如何,不能在他们北戎人面前失了体统!
“苏娜公主高热暴起,脉象极似天花,之后浑身疼痛,恶寒,这都是天花的症状,昨天痘疮就发出来了,是天花无疑。”
“跟乌达他娘的天花一样?”
果然是个蠢货!罗大腹诽了一句,天花还能有两样?头一回听说!
“是,一模一样。”
国师以手支腮,看着大可汗,再次感叹自己的有眼无珠,以及大可汗的愚蠢,罗大又没见过活着的乌达娘,一不一样,他知道个屁!
大可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天花,天花!怎么办?天神!”
国师鄙夷的斜着大可汗,大阏氏比他强一百倍!
自己真是有眼无珠,还无珠了这么多年!
“有个法子,不算好,两害权衡取其轻罢了。”国师悠悠叹了口气,罗大打了个寒噤,斜着国师。
“国师救命!”大可汗原地跪倒,冲国师磕头不已。
“起来,你的命就是我的命,只要能救,我必定救你,起来,听我说。”国师拉起大可汗,将跟大阏氏那一翻话说了一遍
第316章 各有深情()
“……只有一样,”国师一脸严肃,“我再说一遍,汉人跟北戎人不一样,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也放汉人有用,咱们北戎人也一样有用,也许女人有用,男人也一样有用,也许,没有用,大可汗是天神保佑的人,必定是有用的。”
“要不,先叫几个人试一试?”大可汗犹豫了。
“唉!”国师长叹一声,指着罗大,“他是从朔方城来的,最擅天花,你问问他,天花发作,最多不过七天,可这药吃下去,要知道见没见效,却要十二天,天花,一旦起了高热发作起来,就是神仙也束手无措了,要是来得及,还用大可汗说?而且,这药配制困难,我一发觉不对,就让罗大日夜配制,到现在,也不过够七八个人用。唉!”
国师一脸的悲悯,罗大移开目光,不看了,看的犯腻心。
“好!”大可汗半跪半坐在毡毯上,惨白着脸,咬牙应了句。
国师忙冲罗大挥手,罗大瞪着国师,怀里那瓶药,犹犹豫豫不想拿出来,他是大夫,是治病救人的,他不是杀手啊!
国师冷冷的斜着罗大,“你给我听好了,这是大可汗,好好用心!想想你的师门,你的先生,你的家人朋友,若惹了我,哼!”
罗大听的一颗心一个劲儿的发抖,他提到了先生,提到了朋友……他要害了李先生,那可太容易了!
这大可汗是赵国敌人,要是在战场碰到,他必定要一刀砍死他,用刀砍死,跟用毒毒死,其实也差不多,他这不是害人,他这是为国杀敌!
对!就是这样,他这是为国杀敌!
罗大心里武装好,往上耸了耸肩膀,一把掏出盛着痘粉的小瓷瓶,倒了些,又倒了些,一口气吹进了大可汗鼻子里。
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两条腿一个劲儿的打颤。
“大王子他们,大可汗看呢?”国师的目光越清澈,罗大越觉得可怕,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来人!”大可汗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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