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王太太声音发抖,“你就不怕皇上……皇上灭口?”
“我看你是折子戏听多了!你以为都象戏文上写的那样,皇上那么不容人?那还是皇上吗?再说,这事,太子爷可是写了手谕给我的!手谕,你懂吧?这是机会,天大的机会!明天李神医什么时候来?”
“说是傍晚。”
“好!就在这抚远镇,就在这驿站!”赵知府一双眼睛贼亮的吓人。
“老爷,在这里?这可是梁王爷眼皮子底下!”
“头发长见识短!你一个妇人懂什么?我告诉你,给皇上办差,不光要办好,还不能有后患,你想想,李神医要是死在朔方城,总得有个交待吧?谁来交待?可李神医要是死在这抚远镇,死在他梁王爷自己的地面上,他找谁去?也只自己怪自己!这是一,其二,什么叫灯台脚下黑?越是他自己的地盘儿上,越是大意,越好动手!哈哈哈哈!”
赵知府被自己聪明的哈哈大笑。
抚远镇那间院子里,李兮和陆离坐在廊下,看着众人收拾东西,临近别离,李兮怅怅然然,有些无精打采,陆离却只觉得心里一阵接一阵割舍之痛,好几次,他都想让她留下来,留在他身边,让他时时能够看到她,能够摸到她,能够抱着她,亲吻到她。
可他没法开口,她留在他身边,太危险。
“姑娘,”姜嬷嬷拧着眉头,匆匆进来,“那个桃枝儿,说要见你,说有急事。”
“让她过来。”李兮话没落音,回头看了陆离,犹豫了下道:“她在哪儿?什么事?”这会儿她真心谁都不想见,她只想跟他在一起,能多呆一会,就多呆一会儿。
“就在院门外,大约也没什么大事,要不,我去打发了她,有什么事,等姑娘闲了再说。”姜嬷嬷很能理解李兮的心情,主动道。
李兮犹豫了片刻,看着陆离道:“就在门口,我去看看,她们要不是难为极了,不敢上门找我的,就怕我们觉得是极小的事,在她们就是天大的事了。”
“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陆离松开李兮的手,笑道,李兮‘嗯’了一声,出到院门口。
院门外,一群粗使婆子正忙着装箱笼打包,桃枝儿搓着两只手,急的团团转,一眼看到李兮出来,激动的眼泪都要汪出来了,“姑娘!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实在不敢打扰姑娘,是苗家姐姐,苗家姐姐一定要见姑娘,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苗家姐姐是谁?”姜嬷嬷一听是别人的事,脸色就冷了。
“就是赵知府的小妾,苗氏。”桃枝儿敏感的感觉到姜嬷嬷的不快,缩了缩肩膀,“嬷嬷,苗家姐姐人虽然……招前不顾后,可她是个好人,心底了正,为人特别仗义,她是个知道好歹的,她说这事跟姑娘有关,说一定要见到姑娘,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就来了。”
桃枝儿一边说,一边胆怯的瞄瞄姜嬷嬷,再瞄瞄李兮。
“苗氏在哪儿呢?”李兮问道。
“在我屋,她不敢出来,说让人看见,就更糟糕了,肯定有大事,苗家姐姐胆子特别大,这一回,她吓的连嘴唇都是白的,很吓人!”桃枝儿再次解释,李兮点了点头,示意桃枝儿,“你带我过去看看。”
“我陪姑娘去。”姜嬷嬷向站在院门口的青川使了个眼色,示意青川悄悄跟着,跟着李兮,穿过跨院门,进了桃枝儿等人住的跨院。
桃枝儿层里,苗氏正在屋里团团转,身上白绫百折裙被她转的虎虎生风。
“李神医!”苗氏一眼看到李兮就扑上来,“我告诉你!你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去驿站!不要跟她们一起走!不要从朔方城走!你绕道,绕的越远越好!”
“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李兮听的心里一阵猛跳,姜嬷嬷却目光闪烁的看着苗氏,她知道什么?
“今天,老爷突然来了!”苗氏的述事方式跟小蓝有得一拼,李兮听的很顺畅。
“一进院,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他没来找我,去太太屋了!”
……
好吧,这真是个特别的角度。
“我觉得不对,后来,我就悄悄站到太太屋后头,太太屋后头有个小天井,原本是没法进去的,后来淋塌了一角,就能进去了,我就靠在屋后头听,他们一直咬耳朵,声音特别小,我听的烦了,正要走,就听到太太一声尖叫,说:什么!杀了李神医!”
苗氏学着王太太的腔调,倒学的有七八分象,桃枝儿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李兮皱起了眉头,姜嬷嬷眉头挑起,一脸的这事实在有意思!
“我吓坏了,赶紧再听,后头就没听到什么,就听到老爷有一句声音大了点,说:就在这驿站!我吓的腿都软了,瘫了好大一会儿才爬起来!”
第281章 苗氏报信()
“狼心狗肺的东西!”桃枝儿气的胸口一起一伏。
苗氏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我回到屋里,想来想去,我得来跟您说一声。”
“赵知府可是你孩子的爹。”姜嬷嬷声调幽幽,说不出什么味道。
“爹?天底下最不是东西的,就是爹!”苗氏狠啐了一口,指着桃枝儿,“她知道我,我家不穷,有钱,在朔方城也算数得着,我娘活着的时候,我过的什么日子,她都知道,后来我娘死了,我娘刚埋进地里,那个叫爹的东西就娶了个就比我大一岁的小娘回来,隔年就把我送给了赵知府,拿我攀上赵知府,他就拿到了盐票子,拿了好几张!这是爹?这是畜生!”
苗氏往地上猛啐了一口,“姓赵的跟那个姓苗一样的货,一模一样!姓赵的说,我闺女长的好看,以后攀一门好亲,也能助益不少!我呸!”
看样子苗氏是真气极了,脸都涨红了。
“你女儿呢?以后有什么打算?”李兮问道。
桃枝儿听李兮这么说,顿时满眼希冀,眼巴巴看着李兮,苗氏摆了摆手,“没事,娃儿奶娘看着呢,那老东西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太太忙着收拾东西呢,她就是不忙,她也管不了我!等我回去,”
苗氏呆了下,深吸了口气,“抱了孩子,我有银子,天海地北,哪儿不能去?谁怕谁来!”
“桃枝儿说你招前不顾后,还真没说错你。”姜嬷嬷无语的看着苗氏,“你听我说,哪儿也不用去,你一会儿回去,若有人问,就说我叫你过来,姑娘问问你女儿好了没有,给你拿了些药,一会儿你跟我去拿,今天晚上,我让人去找你,你跟那人走,回头该怎么做,你就照着人家告诉你的做,你放心,就冲你给姑娘报信这个事儿,姑娘怎么着也得让你后半辈子平平安安,赶紧回去吧。”
苗氏似信非信的看看姜嬷嬷,再看看李兮,李兮冲她微笑点头,“放心就是了,对了,你女儿怎么样?睡着的时候,喉管里有什么声音没有?”
“好了!没有!能吃会闹,特别爱笑,一逗就笑的喘不过来气,我看哪,长大以后,也跟我一样,是个没心没肺的……”
一提起女儿,苗氏眉飞色舞说个不停,李兮不得不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那就好,你去跟姜嬷嬷拿些药回去,你听姜嬷嬷安排,放心吧。”
“那好,就这样,我回去了,桃枝儿,有缘咱们以后再见,以后有机会,我到京城找你!”苗氏用力抱了把桃枝儿,转身跟在姜嬷嬷身后出去了。
李兮看了桃枝儿叮嘱道:“桃枝儿,今天的事就烂在心里,守得住话,才能过得住命,记住了。”
“记下了,姑娘放心。”
李兮转身正要走,桃枝儿细细的声音响起,“姑娘,谢谢您。”
李兮回头冲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傍晚,夕阳西下,陆离负手站在小院台阶上,看着李兮上了车,冲他挥手告别,只笑,却没挥手,不知道为什么,他极其不愿意挥手,仿佛挥了手,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不挥手,不作别,她就是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去了,告什么别呢?
李兮的车子拐过街角不见了,陆离缓步下了台阶,吩咐明山牵马,他要去替小兮清理掉后面的那些麻烦。
李兮的车队走的很慢,出了抚远镇唯一的一条……算是街吧,前面就都是临时的军营,军营临近路的一面,整整齐齐排满了全幅披挂的将军,李兮车子一出了街道,离的最近的军营里,突然响起一声吼叫:“恭送李先生进京!”
紧跟着这个声音的一阵乌云压顶般的吼声:“恭送李先生进京!”路两边一阵叮咣的刀剑甲胄响声,整齐挺立的将士依次单膝跪倒。
姜嬷嬷早就将前后两边的车帘、车门统统打开,李兮只觉得胸口被一股激荡的不知名的情绪堵的满满的,一直满到眼泪夺眶而出。
李兮坐在车上,是从密密排列的人墙中走出去的,车子缓缓而来,车子来时,人墙低下去,恭送声如雷如鼓,车子远去,人墙立起目送远去。
坐在车上的李兮,一下下挥着手,和众人告别,如果有一天她也治好一个病人种一棵杏树,是不是也能种出漫山遍野的杏林来。
车子离军营越来越远,离驿站越来越近,姜嬷嬷放下帘子,暗暗松了口气,姑娘在车上,出来了,往驿站来了,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营地一角,许副帅站在望楼上,居高临下看着李兮的车队,沉着脸一直看到李兮的车队远离了营地,看着诸将士退后散开,才闷闷的冷‘哼’了一声,“陆离这厮,惯会做这种令人厌恶的行径!”
“可不是。”紧挨许副帅站着的黄将军陪笑附和。
“好在都种上痘了,对了,那痘种,弄明白了没有?”
“还没有。”黄将军一脸尴尬,这怎么弄明白?来来回回送痘种的,只有陆大帅身边那几个小厮,和李大夫那些个家丁,想从他们嘴里打听事……还是算了,也就是丢人现眼而已!
“李神医……”
“神医个屁!”许副帅打断了黄将军的话,黄将军干笑几声,改了称呼,“李大夫送的方子,说那痘种就是生了痘疮的母牛身上挤出来的痘脓,这个……”
“她这是把咱们都当傻子哄呢?”许副帅下了望楼,气的狠啐了一口,“要是这么容易,这天花不早绝种了?养只牛就没天花了?笑话儿!”
“可不是,末将也这么说,可大帅,信不信由咱们,还说,要是不信,让咱们到京城问姚圣手去。”黄将军有些忿忿。
“陆离这只狐狸!”许副帅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停下,仰头看着已经落尽的夕阳,长叹了口气,“姓李的妮子也是个真有本事的,可惜了,唉!这天底下,折损的英才天才多了,天才又能怎么样?说陨落也就陨落了。”
黄将军听的心底一阵凉气,忍不住看向驿站方向
第282章 杀人救人()
忐忑不安迎在驿站门口的王太太并没迎到李兮,确实的说,迎到了李兮的车,没迎到李兮的人。
李兮是连车带人一起进的驿站。
出了军营一射之地,李兮就被严严实实裹在车厢里面,在车厢里被颠的跳来跳去,好在车子里褥子铺的厚到不能再厚,李兮在褥子被子和垫子中间滚来滚去,竟然滚睡着了。
一觉醒来,车子好象没那么颠簸了,李兮坐起来,伸手摸到小蓝,小蓝还睡着,李兮抱着只大靠垫发了一会儿呆,又一头倒在了被褥堆里,陆离交待过她,他安排的,她从来不操心。
再醒来时,小蓝正掀着车帘,头探在车外张望。
“到哪儿来?她们来了没有?就咱们俩?”李兮打个呵欠坐起来,从小蓝后面挤上去看外面。
“到草原了,我觉得吧,还是草原上敞亮。”小蓝缩回头,将窗户让给李兮,李兮探出头,周围一圈勒勒车,她们的车子停在中间,姜嬷嬷正坐在张小马扎上,看着红泥小炉煮燕窝粥,翠花正弯着腰对着个大地锅炒菜,一个小姑娘在她对面趴着烧火。
李兮望了眼红红的、斜斜的太阳,疑疑惑惑问道:“小蓝,这是朝阳,还是夕阳。”
小蓝已经推开车门,跳下了车,没听到李兮的话。李兮扭了几个腰,活动开拘的有些发木的四肢,拿了件薄斗蓬,也跳下了车。
“姑娘到这里坐。”姜嬷嬷招手叫她,李兮裹了斗蓬,在车旁边转了几圈,大约可以确定,这是夕阳,她和小蓝在车子昏昏沉沉不见天日的睡了一天一夜!
“嬷嬷,这是哪里?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来过。”李兮又转了个圈,她虽然不辨方向,可认路还认得的。
“姑娘好记性。”站在车顶上不知道看什么的青川回头笑道,“这地方确实来过,咱们从梁地到铜关最后一晚,就是在这个地方歇着的。”
“喔!”李兮顿时想起了乌达,一时愣住了,朔方城的天花已经压灭下去了,抚远镇,也不会有事了,就是草原……李兮掂起脚尖,不辨方向的远眺着草原,乌达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说过,要去草原给他种痘,她好象还说过一个月,现在过去几个月了?
李兮抬手一下下拍着额头,好象有点没脸见乌达了。
“姑娘在车里颠簸的厉害,好点儿没有?”姜嬷嬷见李兮一直原地转圈,忍不住上前扶着她问道。
“好了,没事,不是因为颠簸。”李兮一只手搭在眼上,看着青川叫道:“你忙好了下来,我有话问你。”
“是!”青川应声跳下车,几步过来,揖了一礼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那个,”李兮往后退了几步,退到车子一角,左右看看,才低低问道:“我让你捎信给乌达,说我……是我说一个月之后就去草原给他种痘吧?你递过去了吧?有回话没有?”
“姑娘,”青川一脸为难和尴尬,“这事是小的……托大了,往草原上递信,不瞒姑娘说,只有崔先生手里有条线,那条线,也就爷敢用,小的应了姑娘,想来想去,就去找阮家商队,阮家一半商一半贼,还卖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我从他那儿买过消息,就使了一百两银子,托他递句话给乌达,就说表姐要去看他,带治花柳病的药给他。”
李兮听的眼睛都睁大了,花柳病!
“只能这么说,乌达是聪明人,肯定一听就能明白。”青川尴尬的摊着手,李兮无语的看着他,心里竟然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信没送到,那就不能算她失信!
“崔先生说,”青川左右看了看,垂下了眼皮,“崔先生说,给乌达递了信,说姑娘这几天会经过来时的路去极远城,先生的意思,乌达知道的话,姑娘这一路上至少不用担心北戎人了。”
李兮愣了愣,下意识的仰头望天,她车上带了很多用冰块冻着的痘种,如果乌达来了,她就能给他种痘了。
李兮坐到姜嬷嬷旁边,接过燕窝粥慢是啜着,看着姜嬷嬷鬓边一抹明显的火燎的痕迹,轻声问道:“驿站那边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姜嬷嬷语调随意家常,“赵知府家眷死皮赖脸不停的来,王爷起了疑心,让人盯着赵知府,那赵知府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让家眷来,是盯着姑娘的,三天一个折子往京城递,爷本来打算拿他做个替死的,谁知道他先打上了主意,那天苗氏来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姜嬷嬷抬手抿了抿头发,“给姑娘准备的院子,墙根上都浇上了油,他浇油,王爷就替他多浇了些,昨儿个夜里一把大火,除了驿站,连营地也烧了三四处,抚远镇乱的什么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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