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竟然也会这么恶毒,居然会不希望她活着。
一手抚摸着皓腕上的玉镯,我淡声道:“北齐的皇帝都已逾花甲了,嘉盛帝把年轻貌美的拂希嫁过去,想来皇上定是记恨在心的。”
或许,三年前那次改朝换代也另有隐情。可,这些,却不是我该去管的。
玉容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自嘲一笑:“皇上他恨的,又岂止是这些?拂希过北齐没多久,便传来消息说,怀了帝裔。”
我一惊,从未听说过北齐的皇帝膝下有子的!
我只知,北齐只一位王爷,却也不是北齐皇帝所出,皆是义子。可,玉容华却说,拂希怀了帝裔!
“那孩子……”不自觉地问出来。
她朝我缓缓点头:“不错,孩子并未生下来。她怀了帝裔没多久,便疫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拂希身子弱,染了风寒,便一病不起了。”她突然笑一声,瞧着我道,“虽是北齐,却也是皇宫啊,娘娘您说,这宫里的事情,有谁说得清呢?”
心下微沉,这就好比,现在的千绯啊。
在宫里,怀了孕的女人,每走一步,都十分凶险。
拂希,是死在了北齐后宫的宫斗中。
她是夏侯子衿的心里,永远捞上的印子。
他定的恨极的,如若那时候,他便已经是天子,怎能容忍自己钟爱的女子客死他乡?
所以,他瞧见今夜的千绿,从她身上,瞧见拂希的影子,哪怕不过是浮华,他都愿,小心翼翼地,去碰触。
而夏侯子衿对我的那种奇怪的举动,我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了解了。
他只是怕了,怕重蹈覆辙。
心下的某处,被什么东西微微化开。想起的时候,在这险象环生的后宫之中,我竟然,会高兴。
作者题外话:拂希和裕太妃木有关系哦o(∩_∩)o。。。
除夕夜的箫声
晚凉送玉容华出去的时候已是很晚了,我却是没有一丝睡意。芳涵为我披上披风,劝道:“娘娘还是休息吧,外头也愈发的冷了呢。”
我摇头,今夜听了玉容华的一席话,对夏侯子衿居然多了一种怜悯。呵,若是被他知道我心中如是想着,定又要生气了。
是了,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与芳涵两人缓步行至院中,在石凳上坐了。夜空上看不见星星,风倒是真的冷啊。芳涵安静地站在我的身边,一句话都不说了。
坐了会儿,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箫声。
我吃了一惊,便见芳涵的脸色微变,淡声道:“夜深,定是那个宫人闲来无事,拿出箫来胡乱吹奏的。奴婢唤了祥瑞出去瞧瞧。”说着,她转身欲走。
我忽然叫住她,这箫声中隐隐地透着思念之意,今日除夕夜,那吹箫之人想来,是念家了。
宫人,是一辈子都不准出宫的。
即便死了,连尸体都不允许带出去。
这曲子,真是箫声咽,音尘绝。
听着听着,竟让人忍不住想到落泪。
我自然,不是念家。
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的先生,而后,又想起顾卿恒。
早年,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两个男子呵,如今,又都在哪里呢?
“娘娘怎的哭了呢?”
回神的时候,才见芳涵轻皱起了眉头,伸手递过帕子来,轻轻为我失去眼角的泪。我却是破涕而笑,不过是眼睛累了,需要洗洗而已。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那箫声突然嘎然而止。
再等,却是再未曾听见它响起来。微微摇头,吹箫之人累了,我也累了。
回了寝宫,芳涵伺候我睡下,才吹熄了灯,悄悄地退出去。我侧了身,睁眼朝门口瞧去,幻想着是否今夜,他又会如之前一般,在夜半的时候,忽然来。
想着,菱唇不自觉地扬起。
我开始想念他邪魅的笑,还有那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带着笑,安然入睡。
恍惚中,似乎真的感受到男子温暖的怀抱,他拥着我,浅笑嫣然。
他笑着唤我,檀妃,檀妃,你可知,朕为何赐你“檀”字?
我亦是笑,我当然已经知道,檀妃的深意。
罚跪(1)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未多了一个人,心里微微的,有些失落。
想起昨夜,他与千绿在一起,心里不免,又嫉妒起来。
我讨厌千绿。
用早膳的时候,听祥和说,千绿昨晚承幸,今晨便被进封了贵人,夏侯子衿赐了她一个字——惜。
与“希”同音啊,我在失望的同时,又觉得可悲起来。如千绿那般聪明之人,真的也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么?他取字“惜”,是否,是想要珍惜,怜惜她呢?
只因,那时候,没有将拂希留在身边。
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远远地,听见里头说得热血沸腾的。我一进去,顿时鸦雀无声了。心下冷笑,还以为,我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吗?
不过片刻,便见宫婢扶了太后的手进来。众人向她行礼,太后淡声说着让我们坐下,扶了宫女的手上前也坐了。目光朝下看来,不消半刻,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
她会是这样的神情,我一早就猜中了。
只听舒贵嫔笑道:“惜贵人虽还不是正五品以上的嫔妃,可,头一次承幸的翌日需在熙宁宫给太后请安,莫非这么大的事,宫人竟没有告知么?”
姚昭仪面色一拧,低声道:“就怕忘了,昨日还特地叫宫人去的呢!”
底下马上有人窃窃私语:“荣妃娘娘是有太后特准的,怎么桑家的人,都特准了么?”
“不过才是个小小的贵人,就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
我朝对面两人瞧了一眼,真好啊,第一日就找了千绿的茬子。姚昭仪真的会派人去告知千绿么?我着实不大相信,只是,如千绿那般谨慎之人,是不该,出这么大的岔子的。
太后原来还只是不悦,如今被众人一说,脸上已显怒意了。她启了唇,才要喊人,便听外头有宫女进来,福身道:“太后,惜贵人来了。”
真好啊,终于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门口瞧去,只见千绿低了头,缓步上前,朝太后行礼:“嫔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讥讽道:“惜贵人好金贵的身子,哀家都坐了这么久才能见着你来。”
千绿吃了一惊,忙跪下道:“太后息怒,嫔妾只是……只是……”她悄然朝姚昭仪和舒贵嫔瞧了一眼,又低了头道,“是起的晚了……”
起的晚了?带着探究的眼神瞧着她,她这样的人,会么?
太后脸上的怒意仍然不减,起了身道:“既然知错,就好生跪着吧。哀家今日不是罚你,是让你长个记性。”
“是,太后说的是。”千绿低着头,轻声应着。
招呼了宫婢过来扶着,太后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开口:“去外头跪着,别扰了她们说话。”语毕,不看她,径直出去。
“是。”千绿应了声,起身行至外头,再次规矩地跪下。
今日太阳可真大,只可惜啊,外头却不热。吹过来的风,依旧刺骨的寒。太后真是想好好挫挫她的锐气啊,居然让她去外头跪着。
作者题外话:千绿为毛要这么做捏?嘿嘿。。。
罚跪(2)
剩下一屋子的嫔妃,几个不受宠的,还对千绿投去同情的目光,但,还是幸灾乐祸的居多。
我们在里头小声说着话,她便一人在外头跪着。她的脸低低的,我瞧不清她的神色。
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后回来,倒是太后身边的宫婢又进来,低了头道:“各位娘娘、小主,太后一会儿出宫过福严禅寺去祈福,就不过来了。”她顿了下,复又朝姚昭仪道,“娘娘,太后让您陪着她去。”
“嗯。”姚昭仪从容地起了身,随着宫婢出去。她的脸上,花开不败的笑容,连着脊背都挺直了几分。试问有哪个嫔妃能这般得太后的欢心啊?纵然她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却依旧能在后宫这样不凡的世界里,留得住一席之地。
留下的嫔妃们脸上,无一不露出欣羡的神色。
我才想起,今日初一啊,又是新年伊始,太后信佛,定会去寺庙为皇家祈福的。
不自觉地起了身,也许,我冥冥之中,也有些羡慕姚昭仪。只为了,她能出宫去。陪着谁,并不重要。
我忽然,很想去苏暮寒待过的寺庙看看,他虽已不在,却定然,还能徒留下那属于他的味道吧。
这种感觉,淡淡的,是想念。
只是,我身为后妃,是没有机会出去的。
纵然皇上恩准,我也不能去那样破旧狭小的地方。
踱步出了门外,身后的说话声一下子淹没在风里。我才发觉,外头的寒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阴冷。许是,方才来时,与现在报以的心态不一样。现下觉得,愈发地冷了。
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千绿,瞧见她放于膝盖的手都微微地显出青紫色了。看来真的是,好冷啊。
微微拧起了黛眉,今日风大,她纵然想不到太后会罚她跪欲外头,可,也不至于只着这么单薄的衣裳啊。她的身上,甚至都未曾披上厚厚的披风。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地,收紧。
苦肉计。
趁着皇上恩宠,她想趁热打铁啊。
猛地回头,看着浅笑嫣然的舒贵嫔,心下,又想起与太后出宫的姚昭仪,缓缓地,明朗起来。千绿她真是,一刻的机会都不愿放过。
除夕夜才过,她便已经开始动手。
呵,心下了冷笑,她无非,是想要保住千绯。果真是,姐妹情深。为了千绯,她甘愿出来冒这个险。
知道了拂希的事情,那么她定也知道皇上与太后的关系。他们,势必为了拂希,心存芥蒂的。
所以,她不怕太后不喜欢她啊。只因她一开始,就未想过要讨太后的欢心。她深知,取代不了姚昭仪在太后心中的位置。
凛冽的寒风阵阵吹过来,扑打在我的面颊,生出丝丝刺骨的痛。
她忽然抬眸朝我瞧来,那张美丽的小脸早已被冻得青紫,连着菱唇都有些微微地颤抖了。她也柔弱的千金小姐啊,这样的天气里,就不怕受不住么?
瞧见我站与她的面前,她的眸子明显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狠狠地收起。
呵,她怕我。
是啊,往日她不过是个不被注意的小小美人,她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事到如今,她选择站了出来,倒开始怕我了。
心头笑着,我悄然上前,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裘袍,抖开,裹上她的身子。
“娘娘!”她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眼底的惊慌中,微微带着愤怒。
我浅笑着:“你如此,叫本宫如何忍心呢?”
千绿啊,不要在我面前玩这样的把戏。苦肉计啊,我桑梓可以演得比你,更好。
身后众人猛地起身,她们定是,诧异至极了……
罚跪(3)
略微别过脸,我瞧见舒贵嫔那握于桌沿的手都有些指关泛白了,看来,她已经从与姚昭仪幸灾乐祸的情形下出来了。她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安婉仪忙上前来,意欲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我,我却拦住她:“不必了,本宫的身子还承受得住。”我可不是千绿啊,我是桑家的野丫头。
这场戏要唱下去,我也势必不会如千绿那般,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娘娘这是何意?”听得出,千绿的语气中已经颇有微词了。
我轻笑一声:“你说呢?如今你正值圣宠,本宫不该,巴结巴结你么?”风吹上来,全都在我的后背上,真的是好冷啊。我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夏侯子衿啊,该来了吧?
千绿微微挣扎了下,我却是用力将她裹得更紧。她想出的法子,给我铺了路,也是不错的。
众人皆有些尴尬地站着,熙宁宫的宫人们,欲上前劝,却又个个急白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会儿,听见李公公尖锐的声音叫着:“皇上驾到——”
真好啊,终于来了。
我哆嗦着回头瞧了一眼,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得分外焦急。他身后的李公公几乎快要跟不上他,只得拎着衣服小跑起来。
在场众人忙跪下道:“皇上万岁!”
他不看他们,目光径直瞧过来。在看见我的时候,明显一震。才大步过来,便见他已经解下了身上的裘貉,严严实实地罩在我的身上,皱眉道:“怎么回事?朕方才下了朝过庆荣宫去,荣妃说惜儿过熙宁宫给母后请安,怎生得现下都不回去?”
他瞧着我,俊眉微皱。
我自觉好笑,原来,是和千绯唱双簧啊。
动了动身子,低声道:“皇上快些将这裘貉拿回去,臣妾病了只需回去躺着,您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胡闹。”他低斥着,剑眉一拧,朝一旁的李公公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扶惜贵人起来!”
李公公吓了一跳,忙去扶千绿,一面小声道:“小主慢点儿。”
千绿的面色尤其难看,只得道:“臣妾今日冲了宫规……”
夏侯子衿的脸色微微一沉,聪明如他,自是知晓了发生何事。我被他拥着,颤抖的身子依旧止不住,听他微怒道:“没人瞧见檀妃身着单衣立于风中么?”
此言一出,熙宁宫的宫人们忙猛地跪下,磕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我微微一笑,他面上倒不会拂了太后的面子,所以拿我说事。
我没想到,安婉仪却鼓起勇气道:“回皇上,娘娘心慈,不忍见惜贵人跪于风中,故而将自己的裘袍解下披在了惜贵人身上。”
斜睨朝她看了一眼,机灵的安婉仪,我先前,还未曾瞧出来。
要我解释
他瞧了安婉仪一眼,又朝我看来,目光中带着探究。
真可恶啊,还不忘怀疑我。
虽然,我是动了心思。
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听他沉了声音道:“来人,去宫外把景泰宫的人叫进来,送他们主子回宫。”
“是。”马上有宫婢应了声转身朝外头跑去。
我悄然看他一眼,他的脸色阴沉着,好似生气了。
是气太后责罚了千绿,还是气我与千绿抢着唱这处苦肉计?
聪明如他,定是瞧得出来的。
才想着,便见晚凉与朝晨急急进来,朝夏侯子衿行了礼,慌忙过来扶我,一面担忧地问:“娘娘怎么了?呀,手这么冰!”
我才要说话,他又道:“扶你们娘娘回去,宣了太医过景泰宫瞧瞧。”
“是。”
两个宫婢应了声,一边一个扶了我便往外走。
我回眸,见他已经小心地扶住千绿的身子。忽然听李公公惊叫一声:“贵人小主!”
只见千绿身子一软,晕倒在夏侯子衿的怀里,而他,早已经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直接跨进厅内,大叫着:“宣太医来!”
我瞧见,那么多嫔妃啊,皆投去嫉妒的目光。
“娘娘……”朝晨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抿唇一笑,不嫉妒啊,他已经把最好的东西,给了我。
微微拉紧了身上的裘貉,携了两个宫婢的手,走出熙宁宫去。
***
太医来了,为我把了脉,恭敬地说着:“娘娘是受了风寒了,不严重,臣开了方子,找个宫婢去抓药来,一日三贴药,喝了两日,定好了。”
我点了头,芳涵唤了晚凉去取药,才坐于我的床边,低声道:“皇上亲自送了惜贵人回郁福馆,听说还下了口谕,禁了舒贵嫔的足,许是在熙宁宫的时候,哪个嫔妃说快了嘴。”
我不语,没有人说出来,千绿也会说。
不过他亲自送千绿回去,千绯该是高兴得不行吧?
低头咳了两声,芳涵忙扶了我躺下道:“娘娘先歇息片刻,等药熬好了,奴婢再叫您。”
我点了头,听话地闭上眼睛。
后来晚凉送药来的时候,说起太后回来后,去了皇上的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一丝笑意全无。
我不知道她和夏侯子衿说了什么,但总是,不愉快的事情。
也许,和千绿有关,也许,和拂希有关。更或者,两者皆有。
喝了药,睡了会儿,倒是觉得身上出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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