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杨大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他之后,也再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毕竟,他们没有经历过战场,是不会明白在战场上的滋味的。
太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此刻倒是也不说话。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我的身后的顾卿恒身上。只见她的眸子一紧,伸手指着他,厉声道:“来人,给哀家将他抓起来!”
我大吃一惊,便听得已经有人过来,押住了顾卿恒。
忙脱口道:“太后这是做什么?”
她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此事是天朝的事,不该是公主关心的。他顾家意图图谋不轨,哀家又岂会放过他们!”
“太后,您说什么?”顾卿恒显然也是猛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
我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图谋不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猛地,又想起那时候,问及夏侯子衿宫中刺客一事,他却含糊地说,此事要等回了皇都再处理。我问他刺客是谁,他却也不肯告诉我。
而现在,我终是惊呆了,难道说,那些刺客的幕后主使,竟是顾大人么?
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太后厉声道: “把他给哀家拉下去,打入天牢!”
我吓得不轻,才于开口,手臂却被夏侯子衿狠狠地拉住了。我咬着牙欲甩开他的手,却见他神色一变,朝我拧眉。我知道,他是想我,不要说话。
可是,卿恒……
回眸,他直直地瞧着我,却也是,朝我微微摇头。
他也,要我忍着。
咬着唇,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我……我于心何忍啊!
可我也知道,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带走他,我此刻若是执意要与她顶撞,最后苦的,一样还是顾卿恒。只因我现在的身份,太后是不好将我如何。而卿恒不一样,他现在,是疑犯。
终于,回了宫。
太后借口将我叫去了熙宁宫。
要浅儿退了下去,她背对着我,好久好久,都不曾说话。
我只在她身后站着,亦是不说。
又过许久,才见她回身,看着我道:“你的耐心都去哪里了?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何那般忍不住?哀家要拿下天朝的人,你顶嘴?纵然你是大宣的公主。又如何?”
此刻,我却不再害怕了,望着她,咬着唇开口: “当日太后不是怀疑臣妾的字与前朝太子的字迹相像么?不错,臣妾的确师承于他。”
她未曾想到我会突然说起这个,一下子,怔住了。
闻听我说“师承”二字,她的脸色终是变了。明显瞧见她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拳。
我接着说:“他即是北齐的韩王,不过如今,他已经死了。臣妾最敬重的先生,已经死了。臣妾身边亲近之人,唯有顾副将,他是臣妾的亲人。太后以为,臣妾今时今日,还能忍得住么?”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是么?
太后的眸子骤然紧缩,厉声道:“胡说!你还有皇上!”
夏侯子衿么?
呵,他在瞒着我杀了苏暮寒的时候,便应该知道,倔强如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抬眸瞧着她,我低语着:“没有先生,便没有今日的我,太后您明白么?皇上他……他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要不起。
“我只求太后,可以放过顾副将。太后,求您了!”跪下了,朝她磕头。
重重地磕着,如果她能饶过顾卿恒,那么我做什么,都愿意。
苏暮寒已经不在了,我若是再失去顾卿恒,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再承受得住。
太后却不说话,我只瞧见她站于我面前的鞋子。
依旧磕着头,再疼,我也不在乎。
顾大人是怎么回事我不管,可是顾卿恒我了解,他绝不可能作出背叛夏侯子衿的事情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太后开口道:“这件事,要等彻查了之后,哀家才能给你答复。你且先起来吧。”她说着,弯腰来扶我。
怔了下,顾大人真的,涉案了么?
有些吃惊,我当真,没有瞧出来。
太后转了身,开口道:“哀家让浅儿带你下去休息,如今你是公主,哀家安排你住在……”
“太后。”我打断了她的话,开口道,“我还是希望住在景泰宫。”
她怔了下。回头道:“这……怕是不妥。”
我开口道:“檀妃是病逝的,不是么?那么,将她空下的宫殿给我住,也不会有别人敢说什么。”
太后迟疑着,终是点了头。
浅儿带我出了熙宁宫,帮我叫了鸾轿,恭敬地开口: “公主真的不必奴婢送您去么?”
我摇头,此去景泰宫的路,我比任何人都热,还用得着谁送呢?
落了轿帘,鸾轿便起了。
我长长地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从半掀起的窗帘透进来的风,凉凉的,令我的头脑愈发地清晰起来。
想起顾卿恒,心里不免又揪起,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顾大人会与此事扯上关系。继而,又想起千绯和千绿来,那桑家姐妹脱身倒是及时。顾大人入狱,她们竟是没有被牵连。
不过有千绿在,我自然也不会感到惊讶。
鸾轿行了一段路,突然停下了。我怔住了,才要问怎么回事,便听得有人的脚步声走过来。
吃了一惊,慌忙掀起轿帘。
夏侯子衿冷峻的脸色映入眼帘,怪不得,轿夫们没有一人敢说话,原来,是他来了。我瞧见,李公公远远地跟在他的后头,也是不敢上来。
咬着唇看着他,多久了,他不曾主动来找过我。连着话,都没有一句。
他只盯着我看,看了好久好久,才突然转了身,大步朝前走去。我吃了一惊,尚不知他是何意,却见李公公慌忙跑上前来,朝我道:“公主请下轿吧?皇上请您过婪湖去。”
我一怔,呵,有他这个样子请的么?
咬着牙,我依旧不动。
李公公愈发急了,劝道:“公主,请就下轿吧。公主,您要和皇上怄气到什么时候?”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在和他怄气么?我是怪他。
李公公被我一瞪,吓得不敢说话了。
抓着轿帘的手微微收紧,半晌,落了帘子,沉声道:“起轿,去景泰宫。”
鸾轿,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外头,除了人粗重的呼吸声,再是听不到其他。
我知道,没有夏侯子衿的命令,那些轿夫们,谁都不敢擅自行动。
又坐了会儿,一把掀起轿帘,下了鸾轿。
欲往前,李公公忙拦住我的面前,求道:“公主请快些过去吧,您可别惹皇上动怒了。公主……”
我笑着看着他,问道:“他怒了,会如何?也找人,将本宫也杀了么?”
李公公被我说得一怔,待反应过来,已是脸色一变,蓦地跪下道:“公主胡说的什么,皇上他……皇上他……”他结结巴巴的,居然一下子说不下去了。
不由得回头朝婪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灯火阑珊。一抹明黄色的影,在湖心的亭子中,显得愈发地耀眼。
李公公又小声道:“公主别和皇上赌气了,快些过去吧。今日外头的风可冷呢,皇上龙体刚好,可再不能吹痛了,否则,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
心头一痛,苏暮寒的事情过后,我再也没有关心过他。也不知他究竟过得好不好。
此刻听闻李公公说起来,不知怎的,只觉得一阵心酸。
迟疑着,终是抬步,朝婪湖走去。
身后的李公公似乎在长长松了口气,却是识趣得没有跟上来。
走过去,沿着婪湖上的曲桥。
他背对着我坐着,听闻我过去的脚步声,才缓缓抬眸,浅笑一声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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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淡淡的,仿佛我与他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仿佛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隔阂一般。
我怔住了,他却伸手将我拉过去。
囤住我的身子,靠在我的身前,我才发现,他的脸颊冰冷一片。湖心亭四处全是水,风从哪里,都可以吹得上来。他却喃喃地开口:“那一日,朕还以为,来的人。是你。”
那一日?
我狠狠地一震,他是说,他独自在这里坐得病了的那一日么?
他抱着千绿,一言不发地抱着。
原来,他以为,来人,是我。
是了,那日,他发了高烧。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烧得厉害了么?
咬着唇,如今,又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抱着我的手愈发地紧了。
我深吸了口气,却是开口:“皇上以为,我们还能回到过去么?”早就回不去了,不是么?
他微微一怔,却是道:“为何要回去?我们,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皇上真的以为,从未变过么?”
“自然。”他说得笃定。
我讥讽地笑道:“皇上是天子,自然是异常大度,什么事情,都能很快就忘记。可是我不行!”
他却不避讳,直接问:“他的事?”
浑身一颤,双手握紧,咬着牙道:“我还以为皇上,会不屑提及!”
他却是笑:“朕说过的,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这一次,亦然。”
猛地,怔住。
一把推开他,直直地望着他。
说什么?
他看着我的表情,却是不恼,笑道:“怎么,不信么?别人不认识他,朕如何会不认识?不过是抓到了一个戴着面具,而又伤过右臂的人。便说他是韩王,呵,朕也被糊弄了。”
终是,惊呆了。
他如何是被糊弄了?他心里,明明清楚得很!
还不明白么?他是想将计就计,借此放过苏暮寒啊!
一来,有利于击渍北齐军心,大涨我军士气。二来,所有人,都以为韩王死了,那么便不会再有人去为难苏暮寒,所以,他才要急急下令斩杀么?
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望着面前的男子,哽咽地开口:“皇上为何……瞒着我?”还让我,误会了他这么久。
他却是笑:“你对他是真性情,只有借你的眼泪,才能让所有人以为,韩王已死。你也知道,母后怀疑他还活着,朕也知道,母后找你谈话,你定会提及他的事情。如此,也让母后,安了心。朕若是一开始便说了,你太理智了,演不了这样的戏。”
急急地开口:“太后顾忌着他的身份,那么皇上为何又愿意放过他?”
他笃定一笑:“只因朕有这个能力,赢得他。”
所以,不用卑鄙的手段,是么?
哽咽着:“我错怪了皇上。”
他拧了眉,开口:“该罚。”
“皇上要怎么罚?”
他叹息一声,再次将我拉过去,心疼的抚上我的额头,低语着:“求了母后放过顾卿恒么?”
咝
他不提,我倒是忘了,我的额头,还有伤。
感觉到了,他的手略微一颤,皱眉道:“朕让人去取药膏来。”
我忙摇头道:“不必了。我只是想知道,顾大人真的想刺杀皇上么?”
闻言,他的骤然敛起了笑意,冷了脸色道:“怕还不是他的主意。”
我吓了一跳,他既如此说,便是有了根据了,不是么?
脱口道:“皇上何以如此肯定?”
他开口:“朕送你出宫的时候,便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御林军中的每一人都有人监视着。事发之前,有人瞧见十多名御林军私下见过顾荻云。后来,行刺你的刺客,无疑便是那十多名御林军。呵,谁能说,这是巧合呢?”
怔住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巧合。而且,还可以义正言辞地说,证据确凿。
拉住他,急道:“可,此事与卿恒绝对无关。我敢以性命担保,卿恒他,却对与此事无关!”
他点头:“朕知道。”
“那,皇上为何还要将他抓起来。”若不是他也同意,太后是不会那般做的顾大人最是疼爱这个儿子,心头一惊,脱口道:“皇上是想,用卿恒逼迫顾大人说实话?”
他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开口道:“也许这个办法朕小人了一些。可,虎毒不食子,朕倒是要看看,究竞是他背后之人重要,还是他的亲生儿子重要!”
心头一惊,拉着他问:“皇上闲仵么样?”
他却是道:“朕会想一个万全之策。你放心,顾卿恒的为人朕清楚着,朕不会把他怎么样。”
“可是皇上,弑君,是要满门抄斩的。”我只是怕,纵然他愿意放过顾卿恒,朝中一些嫉妒他的人,却不肯。
他的俊眉轻皱,低语着:“此事,你不必操心。”
他说的,我自然深信。
他所有的话,我都信。
所以,当初,我问他,苏暮寒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说,真的。我会那般伤心。
却原来,他正是想利用我的伤心,来放过苏暮寒。
夏侯子衿,你的这份情,叫我如何受得起?
握紧他的手,俯身,抱住他,唇,贴在他的耳畔,轻言着:“皇上,我该怎么谢谢你?”
他亦是拥着我:“永远,在朕的身边。”
点头,狠狠地,点头。
他对我的要求,从来只是这么简单。
活着,在他的身边。
想起那时候,在军营,与他大吵一架。如今想着,竟然觉得可笑。他还搬出了宣皇,我们之间,又真的干宣皇什么事?我是气糊涂了,否则,何以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他揽住我的纤腰,轻笑着:“朕要,风风光光的,娶你一回。”
心头一暖,咬着唇道:“这么多事未处理呢,皇上怎的就想着这事?”
他却是摇头道:“你的事,也重要,对朕来说,重要。”
“皇上,我曾经答应了淑妃……”
“阿梓。”他打断我的话,开口道, “后位,朕从来不是为她准备的。”
我怔住了,随即摇头:“不,她只说,要我离开皇上。”
明显感到他的身子一颤,脱口道:“不可能!”
其实在看到姚淑妃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得到,是我找了她来的。既然他能想到我,必然也该猜中了,我与姚淑妃,私下有过交易。
未待我开口,他又道:“朕的事情,不必你去低头。这一次,朕欠她一命。
朕可以给她荣华富贵,但是很多东西,朕给不了。”他抬眸看我, “如今你是长芙公主,只要你咬死这一事,她不能将你怎么样。”
这一点,我也知道。咬着牙道:“可是,姚家不会忠心。”
“此事更不是该你去操心的。”
“可是皇上,南诏那边,还不撤兵。”这才是我担心的一点。
他沉了声道:“朕以为,他们在等。”
“等什么?”脱口问着,又自觉好笑,自然是,开战的机会。
他却仿佛不在意,只轻笑道:“朕也在等,等着他们开战。也省得朕去想法子引他们出手。”
我大吃一惊,天朝与北齐刚刚打完仗,天朝虽没有伤了元气,可,折损是一定的。如今再和南诏开战,他怎么还能这般轻易地说,正等着他们开战呢?
“皇上……”
我唤他,他却起了身,拥着我道:“走吧。”
我怔了下,他推着我出来。李公公忙跟上来,急着道:“皇上,可是回天胤宫了?”
他却道:“去景泰宫。”他顿了下,又命李公公去御药房取药膏。
我吃了一惊,急道:“皇上也去景泰宫么?”
他却是道:“有何不可?”他说着,拉了我上鸾轿。
轿子很快便起了,他抱着我,深吸了口气道:“朕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安心过。”
抬眸看着他,见他轻轻笑起来,笑容满足。
靠在他的怀里,我不免想起了安婉仪,想了想,终是道:“皇上,安婉仪怀了帝裔了。”今日并不曾见着她,想来她还是被太后禁足在了凌泺居。
他怔了下,浅声道:“朕知道。”
他的话,倒是叫我怔住了。他知道?那么便是太后说的了。看来安婉仪定是与太后说了原委,太后禁她的足,无非便是想保护她腹中的帝裔。
对夏侯家的子嗣,太后比谁,都要上心。
他突然将脸埋入我的颈项,呢喃着:“可朕最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他说着,温热的双唇印在我的颈项。
我被他说得一阵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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