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脱口道:“姚副将的死,不是舒景程所为么?现场还留有他的玉佩啊。”
她的眉毛微佻:“那又如何?谁会在行凶之后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当年哥哥曾因为拂希的美貌而当众调戏过她,只可惜了,本宫那时候未曾见过她的样子。没想到,时隔那么久,她依旧怀恨在心!出事后,本宫去过现场,那插于地上的一箭,那种力度,明显出自女子之手。”
我只觉得心头一震,姚淑妃要厉害的眼力!那一箭,不就是我射出的那一箭么?
暗自吸了口气,我皱眉道:“娘娘可想过没有,当日瑶妃有没有进场,外头守着的侍卫不是该一清二楚么?况且,当日死的,不止是姚副将一人。”只有我清楚,那一队御林军侍卫,是夏侯子衿秘密处死的。
她冷笑着:“当日北齐来了那么多人,要弄她一个进去,还不容易?她是堂堂北齐郡主,要杀人,自然不会孤身前往!”
我脱口道:“那您为何不跟皇上说?”
“呵,说了有用么?本宫没有证据。”她一脸黯然,“皇上对她用情之深,只会护着她。”
我震惊不已,听她的语气,她甚至,连姚行年都不曾告诉,是么?
想了想,还是问:“那姚将军呢?”
果然,见她摇头:“此事若是让爹知道,只会引起他与皇上的不睦。本宫不能说。”
指尖一颤,撑大了眼睛看着她,她不告诉姚行年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她心里,有夏侯子衿!
不知为何,这样想着,心情突然无法平静下来。
看着她,我苦笑道:“娘娘真叫嫔妾瞧不懂,上林苑的时候,暗藏杀机的,又何止瑶妃呢?您不也出手,将嫔妾打落南山了么?怎的如今,却是将这么重要的话,说与嫔妾听了?”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本宫可没出手打你。”
错愕地看着她,她说什么?
她却不顾我的诧异,径直道:“当时场面混乱,本宫本来是想过的,只是,到了当口上,本宫又改变了主意。只因皇上能将瑶妃护得那样好,本宫心里不服。如今瑶妃来了,本宫还会那么傻,除掉你么?”她清楚我在夏侯子衿心里有分量,所以想留下我和瑶妃斗。
可,不是她,那么会是谁呢?
“是韩王身边的侍卫。”她低声说着。
我才是真正大吃一惊,青阳!
当时我躲在她的背后,还真的未曾注意过她。我哪里想得到,将我打落南山的人,居然是她!
“不。”我摇头,“青阳不可能将韩王也打下去。”要说青阳会伤害韩王,那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相信的。
姚淑妃突然笑起来,开口道:“韩王自然是本宫打下去的。哥哥的死和瑶妃有关,那么韩王必然不会不知情!他们是义兄妹,韩王不可能不帮她!所以本宫想趁此机会,杀了他!反正,众人都瞧见,他是因为救你才跌下南山去的。那便和本宫,没有任何关系!那当是本宫,为哥哥报仇了!”
我是怎么也无法想到,原来事实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呵,她说为姚振元报仇,还真是歪打正着。虽然是青阳动的手,可,终究是和韩王脱不了干系。若是被她知道,当日落崖的两人,才是和她哥哥的死有关的最直接的两人,如今的她,又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事情,总是这么简单,而又复杂。
我无奈地笑着,所以青阳见到韩王的时候,才会咬着牙说,青阳该死。
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一己私欲,让韩王也跌下了山?
叹息一声,看着姚淑妃,开口:“娘娘想要嫔妾做什么?”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告诉我,我与她,都与瑶妃誓不两立。所以,如今的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
她轻轻一笑:“本宫要你帮本宫想一个对策,既要她死,又不能引起两国交战。”
说实话,姚淑妃心里有夏侯子衿,这点是我一开始没有预见到的。深吸了口气,我问她:“嫔妾很想知道,姚将军若是不站在皇上这一边,娘娘您会如何?”
她怔了下,却是道:“没有这样的可能。”她说得笃定,那眸子里,是慢慢的深信。
那是她的爹,所以她才会这样相信。只是啊,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不是么?她姚淑妃,心里还有皇上呢。摇摇头,我不再去想,转了身道:“今日怕是要娘娘白跑了,嫔妾并不打算对瑶妃出手。”
“檀妃!”她怒声道, “你今天已经知道了太多的事,你若是不站在本宫这边,本宫会杀了你!别忘了,如今的你,不过只是个废妃!”
我相信,她说得出做得到。就如同那次在储良宫,她都敢公然杀我。呵,只是啊,她如今要我与她站于一线,怕是等瑶妃倒台之后,她的矛头,依旧会指向我。她留着我,不过是想利用我对付瑶妃罢了。那日在熙宁宫,她对我说的话,一字一句,我可都记着。
我假装吓了一跳,本能地退了半步。
她轻笑:“别怕,只要你肯帮本宫,本宫不会动你。”
心中飞快地将思路整理了一遍,太后不是想我引瑶妃出手去还千绯的孩子么?不如,我可以顺手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推给姚淑妃。
悄然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娘娘心里清楚着,母凭子贵的道理。”
她的眸子一紧,却是冷声道:“如今谁还能母凭子贵呢?”
看来,她还是记着当日舒贵嫔的话。也是啊,若不是太后言明,我也不敢断定千绯肚子里是帝裔是货真价实的。只是此事自然不能明说了,只好道:“荣妃的事情,嫔妾查过,相信娘娘也查过。为何没有问题,娘娘如今还想不明白么?”
她的神色一变,我干脆道:“的确当日嫔妾是故意将此话透露给储良宫的宫婢的,舒贵嫔说,此事不必嫔妾去查,此事交给娘娘查便好。她还说,娘娘刚刚痛失孩儿,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只是嫔妾不曾想,舒贵嫔临死了,还想摆我们一道!”我说得咬牙切齿,姚淑妃不会知道,舒贵嫔是用了她哥哥的命跟我换的这个秘密。她只要不知道舒景程的事情,那么便会相信我的话。
她冷哼一声,用力击在桌面上,看起来是怒得不轻。
我低了头,不再说话。姚淑妃不笨,不过这样半真半假的话,才是最误人心的。
不管她怎么想,我的话,都是真的。
她只站了一会儿,便疾步朝外头走去。我忙抬眸瞧去,她连头都不回一下。
我远远地瞧见眷儿上前来扶了她便走。看着看着,忍不住出笑。
“斗。”
浅声念着。
我是今日才体会到了,宫斗不是斗输,是斗死。
谁死了,才算结束啊。只要活着,这场战争,永远不会停止。所以,瑶妃当初想我活着,便是大错特错了。
及至傍晚的时候,玉婕妤来了。这么久不见她,她倒是愈发地清瘦了,仿佛去了冷宫一回的人,不是我,是她。她倒是待得不久,只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去了。
而后,景泰宫便再无人来。倒真是想是冷宫一般了。
我足不出户,我单是等着,姚淑妃出去之后,会如何引得瑶妃出手?只是,日子却是平静下去了。
听说夏侯子衿几乎每夜都去庆荣宫陪千绯,靶芈来,也只去过瑶华宫一次。
想必就凭这个,便能将瑶妃气死吧?那时候,夏侯子衿身边有我,如今,换成了千绯。
而我,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何以这么久了,也不见她动手?
时下,已是六月二十九。
天气已经很炎热了,就是坐着,也要忍不住冒汗。
芳涵在我身边帮我打着扇子,自从那日之后,我与她之间的话,始终不多。
就是说,也不过淡淡的几句。有了隔阂了,便不可能再去相信了。
瞧见祥瑞从外头跑进来,朝我笑道:“娘娘,再有靶芈太后寿辰,太后说今年不铺张了,只摆个家宴。娘娘,到那时就能见着皇上。”他开心地说着。
我知道,他是想我在寿宴上表现好点,最好,能引起夏侯子衿的注意。他哪里知道,夏侯子衿是故意不来探我,又怎会注意我呢?
我本能地抬眸瞧了一眼芳涵,笑道:“姑姑以为,届时本宫该穿了什么衣服去引得皇上的目光?”
她却是一怔,随即低声道:“奴婢以为,娘娘如今挺好的。”
有些讶异,她的意思是,我不必出去争宠。这半个月来,我愈发地看不懂她了。她做的一切,仿佛真的如她所说,我们,谁都不是别人的棋子。
祥瑞愣住了,看着我们两人的样子,也识趣得不再说话。站了会儿,便告退了。
七月十四,太后寿辰。
多久不见的人,一张张的脸孔,又全出现在眼帘。
并没有怎么打扮,不过着了颜色稍稍亮丽的宫装。今日太后寿辰,不能穿太索的衣服。各宫嫔妃都打扮得美丽非凡,那些多日不见夏侯子衿的人,都想着趁今日,好好表现一番,希望能引得他的目光驻足。
在位子上坐了,瞧见底下几个新晋位的妃嫔看着我,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我嗤笑一声,不予理会。
千绯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了,她的身子明显沉重了许多。润雨不住地在她边上搧着风,生怕她有一丝不适。我瞧见千绿的神色有些恍惚,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我才想起,顾卿恒已经离开两个靶芈没有消息了,想来她定是为此事焦虑着。怪不得太后急着要找一个人去保护千绯,太后定是瞧出了这段时间千绿的异常。
姚淑妃的神色依旧,偶尔朝我瞧一眼,我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只朝她淡淡一笑。
瑶妃是姗姗来迟,瞧见她今日一袭轻盈的纱衣,长发挽起,看起来,更显得婀娜多姿。我忽然又想起姚淑妃说姚振元曾调戏过她的事情来。呵,像姚振元那种只要是美人都不会放过的人来说,见此佳人,不动心,真的很难啊。
众人又坐了会儿,便听得外头有公公高声叫:“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而后,便瞧见夏侯子衿扶着太后进来,众人忙起身,跪下行礼。
只听太后道:“荣妃身子不便,免了吧。”
“谢太后。”千绯的脸上满是得意。润瑞帮扶了她坐下,也是骄傲地侍立于一旁。
众人待皇上和太后都入座,才起了身。
他的目光朝下看来,略微扫视了一遍,在看向我的时候,微微一滞,却也只一瞬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来。我忍着,没有笑,可是看见他高兴,我心里也高兴着。
宫人上来上了菜,又忙着添酒水。
见夏侯子衿举杯,朝太后道:“今日母后寿辰,儿臣这杯祝母后寿比南山。”语毕,他仰头饮尽。
太后笑言:“皇上好,哀家才好啊。”她说着,又瞧了一眼下面的千绯,开口,“哀家现在啊,就等着抱皇孙了!”
千绯低头笑着。众嫔妃们皆露出不悦的神色。
听太后又道:“今日荣妃便不必饮酒了。以茶代酒吧。”
“是。”千绯应着声。便有宫婢上前,换下了她桌上的酒,又换了茶杯上去,斟满。
众人争掀后地朝太后说着好话,我安静地坐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只需饮酒的时候,喝了几口。却也不敢喝多,上回在上林苑便是多喝了几杯,结果差点就醉了。
不多时,突然听夏侯子衿道:“朕让人在琼台外的池子上搭了台,今夜月色甚美,朕点了您最爱看的戏。”
太后笑道:“难得皇上还记得。”
他笑:“朕自然记得,只是这么些年,母后都未曾听过戏了,今日便好好地听一回。”
太后点着头道:“好好。”她的目光看下来,“那便都出去听戏吧。”
众人应了声。
我才起了身,便听瑶妃突然道:“太后,臣妾也学了些,不如今日先让臣妾献丑了。”
太后的脸色微变,才要说话,却听姚淑妃突然道:“真看不出,瑶妃还会这个?”
她却是笑:“臣妾听闻惜贵嫔的琴弹得很好,不如请她帮臣妾弹奏,皇上说呢?”
我吃了一惊,好端端的,居然扯上了千绿!此刻,千绿才回过神来,她的眸中也露出讶异。
夏侯子衿微怔,却是点头:“也好。”
太后还欲说什么,终是作罢。
众人过了外头,见那戏台半凌空于外头的池子之上。戏台周围,用朱色的丝带围住,三步一个桩,桩上都点着灯笼。在戏台的周围,看起来,关轮关奂。
看的人,皆站在戏台对面,隔着半个池子,视觉却依旧清楚。
看来太后喜欢听戏瑶妃是知道的,只是,我想不通,为何要叫千绿代替那琴师?
正想着,听得乐声响起来。
我终是吃惊,瑶妃演的,居然是《穆桂英挂帅》!她没有换上戏服,那柔软的身段,舞剑的身姿更显妩媚。与去年除夕夜姚淑妃的不同,瑶妃这多半是舞姿,而姚淑妃则是剑舞。
众人认真地看着,却不知哪里传来“咔”的一声巨响,眼前悬于池面上的戏台突然从半空中塌下来!
只听一阵尖叫声,我惊愕地朝台上瞧去,只见那上面之人都滚下来。
御林军猛地疯涌上去。
“千绿,啊——”我吃惊地回眸,见千绯突然掉入了池子里!
第001章 凶手
“娘娘!”润雨惊叫着,伸手却没有抓住千绯的衣服,她一下子大哭起来。
我瞧见,原本拦在池子边上的栏杆断了一节。而对面的戏台猛地塌下来,台上的人一个收势不住,全都滑下去。只听“扑通”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甚至都分不清,是在这边,还是对岸。原本戏台上的灯一下子浸了水,整个池子上的光线瞬间暗沉了下去,虽然今日月光很好,可此地却是古树参天,茂密的树冠刚好遮住了大片的月光。只有池子边上的宫人们手上的灯笼,照出并不十分亮堂的光。
众人都惊慌起来,跑动的人,晃动的灯。
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电光闪失之间,我甚至都未曾来得及反应过来。
夏侯子衿的脸色一变,他尚未出声,便听得一群人奋不顾身跳下水去的声音。见他大步上前,李公公慌忙拉住他,叫道:“皇上不可,您怎么能下去!”
“皇上!”太后急急拉住他的龙袍,怒道,“赶快把荣妃救上来!荣妃若是有个好歹,哀家要你们一个个全都陪葬!”
池子边上拎了灯笼的宫人们忙将灯笼伸往池子里照着,我看不清楚,只听见尖叫着,还有到处扑腾的声音。太后焦急地看着池子里,瞧见她抓着夏侯子衿的手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那手背上的青筋了。看得出,她是真的在乎千绯。不,或者说,她是真的在乎千绯腹中的帝裔。
我只觉得心疯狂地乱跳起来,猛地回眸,寻找姚淑妃的踪影。却听一人道:“檀妃在找本宫么?”
吓了一跳,方才太过混乱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突然站在了我的身边。看着我愕然的样子,她似乎很开心,目光瞧向昏暗的池子,低笑着:“多好的一场戏啊,比那《穆桂英挂帅》精彩得多了,檀妃以为呢?”
呵,怎么不是呢?
猛地,又想起那时候与她说的那番话,有些吃惊地隔着夜幕望向那黑色的对岸,难道说,这一切,是瑶妃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么?不过一瞬的时间,我恍然大悟!为何要千绿为她抚琴啊,只是因为要支开千绿,免得她跟在千绯的身边,不好对千绯下手,是么?
只是,纵然这般,千绯的身边不还是有润雨么?
仔细回想着方才的一切,除了润雨,我似乎并不曾见着谁去了千绯的身边。
她身后,站了
安婉仪!
我大吃一惊,借着微弱的光,朝女子瞧去。
她的脸色一片苍白,捂着胸口,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她身边的宫婢紧紧地扶着她,她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那宫婢身上了。
这样的安婉仪,是我从未见过的。
不远处的玉婕妤朝我瞧了一眼,我忙收回了思绪。回头的时候,瞧见夏侯子衿一手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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