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要逃跑,那混沌的身上忽然凝聚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像我们飞了过来。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白小山眼疾手快地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
只听到他闷哼一声,我看见那团雾气从他背后冒了出来,带着丝丝血迹,逐渐飘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衅味。
我看着那血丝飘向那血红的枫叶,那枫叶仿佛在瞬间发出光亮,变得越发鲜红。我的心一窒,仿佛停止了思考,只生出闷闷的疼痛来。
直到白小山倒在我身上,我才猛地回过神来。“白小山,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我跑住他,顿时痛哭流涕,我等了一百年才能到他出关,他就怎么死了我的心愿算了了还是没了啊?
“小爷还没死呢,哭丧啊你!”白小山忽然挤出那么一句。
我一愣,抬头看他,他果然还没死,睁大着眼睛瞪着我。我抹了一把眼泪,有些尴尬,感情是白悲痛了。
“笨狐狸,你赶紧走,小爷死不了。”白小山的声音有些虚弱,然而还是很霸道。
我摇了摇头,这才发现他的胸口正汩汩地冒出血来,胸前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白衣红血,异常刺目,我后悔给了他一套白衣服。
“不许哭!”见我又泪流满面的冲动,白小山立马喝止了我。
我抽了抽鼻子,抬头看了看还在我们面前蓄势待发的混沌,忽然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一把放下白小山,看向混沌狂奔了过去:“老娘跟你拼了!”
哪知我拼了过去,混沌却向后退了一大步:我再奔,它再退;我继续奔,它继续退……我摸了摸心口,难道是因为封天印的缘故,它怕我?
想到这儿我马上高兴起来,转过头看向白小山,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是我满怀期待,却只看到他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嘴角含了丝若有若无的笑,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如果不是那刺目的血色,我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我看着他,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我想叫他,可怕他不回答我。
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风,它终于要袭击我了,以前听说混沌是欺善怕恶,刚刚没准是我怒火攻心,所以才震慑了他片刻,如今,看着白小山毫无生机的身体,我忽然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白小山,你以命救我,我用命偿你。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帝君大人的脸,盼了三生三世,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嫁给他了,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对不起,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回来找你。
忽地,一道猛烈的白光闪过,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血枫林仿佛被人劈成了两半明亮的光线从上空照射下来,浓重的雾气纷纷驱散。
我听到身后传来刀剑刺破空气的声音,我猛地转身,只见帝君大人举着一把黄金色的古剑,直刺混沌的眼睛,混沌后退两步,大地猛烈的震动。
“阿离,带他走!”帝君大人没有回头,然而语气凝重。
我很快朝白小山跑去,趁着血枫林上的缝隙还在,抱着他飞上云端。
我心有余悸,俯身去看,只见帝君大人提着古剑赶了上来,血枫林再次闭合,然而我仿佛听到了大地颤抖的声音。
“阿离,我们去岐山。”帝君大人拉住我,不等我开口,便施了瞬间移动的法术,转眼间,我们已经在凤族宫门外了。
我把白小山放到地上,从他身上沾染到的血液似乎还没有干涸,我哽咽地问道:“怎么办?白小山死了,怎么办?”
帝君大人握住我的手,温柔的嗓音如和煦的暖风拂过我的心口,稍稍平复了我难以言说的悲伤和绝望:“阿离,相信我,他不会死的,凤族长老能够救他的。”
“真的?他真的能活过来?”我仿佛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何时骗过你?”帝君大人帮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淡淡一笑。
凤族长老很快就出来了,看到躺在地上的白小山,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目光复杂的瞧了我一眼,低低叹道:“果然是劫数!”
我不明所以,凤族长老已经让人把白小山带了进去,我正要跟进去,帝君大人拉住我,说道:“阿离,我们在外面等着便可。”
“罢了,你们一起进来吧,也多亏了帝君及时将他送过来。”凤族长老瞅了我们一眼,说道。
凤族长老都开口了,我们自然跟了进去,只见他将白小山放到一个长方形的祭坛上,似乎念了几句咒语,白小山的身体忽然烧了起来。看着那熊熊烈火,我的肌肤仿佛也隐隐作痛,似乎被烧得那个是我,我甚至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要,不要烧他!”我红了眼睛,歇斯底里的吼道。
“阿离,冷静点,没事的。”我正准备冲过去,帝君大人却一把拽住我,将我按在怀里,低低的说道。
“好痛,好痛,不要烧他,好痛的!”我趴在帝君大人的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阿离不痛,乖,白小山马上就没事了。”帝君大人搂着我,轻柔地抚了抚我的背部,柔声安慰道。
我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玩白小山那边看去,只见烈火依旧,白小山的身体转瞬间成了灰烬,可也就只是那一瞬间,火光忽然猛地起来,金色的光芒从火光里流窜出来,恍若西天佛光,美得惊心动魄。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白小山踏着烈火,周身金光环绕,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我终于喜极而泣。
白小山活过来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亢奋,欢天喜地地要跟我回祈云山。
“走,狐狸,咱回家去。”白小山拖着我就要往外走。
我好不容易才拉住白小山,看了一眼帝君大人,小跑到他面前,认真的说道:“帝君大人,明天我不跟你成亲了。”
听我这么一说,帝君大人地表情竟然丝毫未变,依然如往常一样,只是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说道:“好。”
我几乎要落下泪来,然而还是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跟着白小山回了岐云山。
“狐狸,没想到我才离开一百年,你这没良心地就移情别恋了,唉,这让我情何以堪啊!”回到岐云山的那天晚上,我们坐在狐狸洞前数星星,白小山看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扼腕叹息道。
我转过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如此我见犹怜的狐狸,头顶上却被赏了一个爆栗,白小山瞪了我一眼,说道:“别给小爷装无辜!”
我继续委屈。
白小山又瞪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好转的趋势,抓了抓头发,烦躁的说道:“小爷不习惯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想嫁东华帝君就去,小爷又没了拦着你!”
我嘟了嘟嘴,嘟嘟囔囔道:“现在妖魔当道,不适合成亲。”
“谁说的?小爷掌他的嘴!”白小山捋了捋袖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往旁边挪了挪,弱弱地说道:“我的情敌说的……”
“谁?”白小山一蹦三尺高,响声震天,“谁这么不要命,敢跟你抢男人?小爷灭了她!”
我看着白小山义愤填膺的模样,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抱住他的大腿煽情道:“小山,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白小山一脚把我踢开。
某日,我心血来潮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那面镜子,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老貅给忘了,于是急忙跑去白小山的房间,趴到床底下去找老貅。
可床底下却空无一物,我有些失望。
“小狐狸,老头子在这儿!”刚站起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过头一看,发现昆仑镜竟然好端端地架在桌子上。
老貅坐在镜子里面,憨态可掬地对我招手,还是胖墩墩的身体,红润润的脸蛋,我啧啧两声,老貅这张脸,长得就是有福气。
我蹭过去,找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顺便为自己泡了一杯茶,有些好笑地问道:“你怎么不在床底下待着了?”
老貅嘟了嘟嘴,胡子翘的高高的,捶胸顿足地说道:“小狐狸,你知道吗?那个臭小子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面神镜,竟然还有脸从床底下把我搬出来,继续当成普通的镜子来照!老头子不是普通的镜子,是昆仑镜!他玷污我!”
我的面部抽了一下,说到:“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你是神镜?”
老貅顿了一下,双手挫着衣角妞妞捏捏地说道:“老头子想让他自己发现嘛!”
我只觉得胃里翻涌了一下,老貅这“羞涩”的模样还真是看不下去。
老貅似乎发现了我的“不适”,老脸一红,摆好双手,暂时恢复了正常,捋了捋胡须问道:“说吧,你来找我是想知道什么?”
昆仑镜一出,所有的真相都在此刻破土而出,陶夭的过往,我和我娘的过去,那些尘封在历史长河中的往事,都从遥远得时空穿越而来,透过昆仑镜向我娓娓诉来。
此刻的我,既是镜外人,也是镜中人,我看着昆仑镜里浮现的一个又一个过往,原来他们都曾在尘世中上演过惊心动魄的传说。
比如说我娘,原来她竟真的是青丘狐帝,只是为了我爹放弃了帝位,与他远走天涯,而我爹,我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魔界四大护法之一。一个背叛了青丘背叛了神界,一个背叛了魔界背叛了魔君,本该自此隐居山野,过着花好月圆的美满生活,可魔君却不给他们机会,残忍地毁了我爹的元神。
我娘悲痛欲绝,心里存了与魔君同归于尽的念头,而我却不合时宜的出生了。我娘为了我,生生的等了一百年,然后带我去岐山求封天印,这之后就有了弥离天的大战。我娘知道魔界不会放过我,便利用封天印将我隐去气息、打回原形,也让封天印庇佑我以后的日子。
我一直以为我娘陪我到了两百岁才仙逝,可事实上,是她油尽灯枯之际用最后的一丝法术为我结了一个百年的幻境,让我在她死去之后还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一百年。她已经为我做到了最好,她并不是不想陪我长大,只是,我爹的仇不能不报。
我娘为我做的,足以弥补这千年岁月中没有爹娘陪伴的孤寂。
我也知道凤狄为我做什么,他以为我真心对他便去了凤族禁地,盗了封天印给我娘,为此被凤族长老关了一百年的禁闭。可我当时年幼,只知好玩,谁知竟会欠下这么大的人情,之后又被我娘用封天印去了记忆,这个人情就更难还清了。
至于陶夭,看了他的过去之后,我对她没有丝毫怨愤,只余同情,深深的同情。她曾是百花宫最为美艳的花仙子,刹那芳华,就能倾倒世人,可她同我一样,沦陷在东华帝君波澜不惊的一眼里,自此无法自拔。
三万年前,只因帝君大人无形的一句婉拒之词:“仙子貌美无双,本君无意高攀。”这个偏执成狂的仙子便义无反顾地毁了自己的容貌。可帝君于此,只有愧疚之情。
而后,老貅醉酒之后失言,透露天机:“东华帝君会投生人间,届时将有一世情缘。”
彼时的桃花仙子心生希望,趁机问老貅帝君偷生何人,结果老貅醉得迷糊,完全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随口说了一句:“女儿身,倾城貌,三生石上姻缘刻……”
只这一句,便误了陶夭三万年。
其实,老貅随口说的是昆仑镜里的一段话,后面还有一句:仙妖恋,隔世债,生死情断两相忘。
这句箴言是昆仑镜为我写的,它一语道破了我的前世今生。
昆仑镜既定的结局,任谁也无法更改,在我知道真相的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所有的借口都不足以成为借口,时机不适合罢了,陶夭不肯放手也好,我都要回天庭,回到帝君大人身边。能有什么比两个人在一起还重要呢?
他是我命定的良人,我想与他白头偕老。
我再次回到天庭,刚准备偷偷溜金东华殿,便被闲来无事在路上游荡的青青狐仙撞了个正着。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未来的帝后吗?不对,这分明是一枝红杏啊,怎么,墙不在这儿啊,怎么出这儿来了?青青狐仙抱胸睥睨着我,一副想把我浸猪笼的模样。
“姐姐,你何出此言?”我表示相当无辜。
“你还敢说,大婚前夕一声不响跑去血枫林,与你那青梅竹马的白小山一待就待了三个月,你置帝君于何地?置天庭颜面于何地?”青青狐仙瞪了我一眼,愤愤不平地问道。
我一愣:“你说什么?”
“东华帝君何许人也?就算前世对你白离有诸多亏欠,可如今一心只在你身上,说要弥补,这百年岁月里对你的好也足以弥补了。你若不爱他,当初又何必对他多做纠缠?若爱他,何以今日又负他至此?”
青青狐仙地话字字铿锵,句句皆为帝君大人鸣不平,我知道其中必然有误会,然而他说的又何尝不对?早知今日,当初我何必对他多做纠缠?如今害得两人都不得解脱!何苦?何必?
“句句骂的是,妹妹知道错了。”
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干脆的认错,青青狐仙一时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佯装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帝君自从回天庭之后,一直在东华台静坐,至今已有半个多月。妹妹既然知错,那还不快快去认错?”
我微微一怔,随即匆匆往东华台赶去。
远远地,我便看到了他的身影,一袭青衫微薄,墨色发丝轻飘,他单薄的身影静静地坐在地上的青石上,似乎在静思,然而却纹丝不动,如同雕塑。
心中不知怎的有刺痛的感觉,我不知道血枫林的时光静止了,也不知道白小山那一睡其实是睡了三个月。曾经满怀期待的婚礼,在我开口逃避之前,原来就已经成了过去式。
我走上前去,半跪在他身后,伸手环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背上,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动人的声音从他口中吐露出来,带着微微的干涩:“阿离。”
“帝君大人,我们成亲吧。”
帝君大人静默不语。
“你是不是不准备娶我了?”我的心被微微地凉意扫过,声音中竟也带了死死的哭腔。
帝君大人转过身来看着我,眸光里竟带着温柔的情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他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说道:“傻瓜,只要阿离愿意嫁,我又怎么会不娶?”
我的心中一暖,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道:“那我们明天就成亲好不好?我们把白小山也请来!”
“好。”
“帝君大人,你想不想要我身上的封天印?”我闭着眼睛,想着混沌的可怕,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了一句。
哪知,我只是随口一问,帝君大人却变了脸色,语气近乎严厉的问道:“谁告诉你封天印在你身上的?”
他从未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我被吓了一跳,索性干脆利落地答道:“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反正我知道它就在我的心口。”
“阿离,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取出封天印。”帝君大人双手握住我的肩膀,认真的看着我。
“可是制伏混沌需要封天印……”我弱弱的回了一句。
“不需要!”帝君大人急切地说了一句,见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才缓了缓语气,柔声道:“阿离,混沌的事情我自会解决,你只要答应我不要把封天印取出来就行。”
“我把封天印取出来会怎么样?是不是会死?”
帝君大人沉吟了半响,点了点头,然而他又说:“阿离,你要记住,这天下苍生和你,对我来说,都一样重要,如果有一天,我连你也护不了了,那么,我必然也护不了这天下苍生;但我若能护着天下苍生一天,就必然要先护你周全。”
我从未有过如此奇特的感觉,这个男人,从未想过要用我的命去换天下苍生的周全,他不要封天印,他只要我活着,在这一刻,我终于能够确认这个男人是真的爱我。
第三节 三生情未了,如今喜结缘
第二天一早,我被扶柳唤醒,然后被一群仙子簇拥到梳妆台前,细细装扮,我这才想起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
“青青狐仙呢?”我有些纳闷的问道,难道她还在生我的气?
“她去大殿收礼了!”扶柳一边帮我梳头一边应了一声。
果然是青青狐仙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