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已经听到了,而且看老貅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想装作不知道都很难。于是我瞪了他一眼,说道:“老貅,你最好是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帝君比我吃亏?什么叫他在这里守了我三年?”
…“什么什么?我说什么了?老头子可是什么都没说!伱啥也别问我,我没说我没说……”老貅连连摆手,否认得甚是彻底。
…“老貅……”我拖长了声音喊道,不让他装蒜。
…哪知老貅索性就耍赖到底了,趁我不注意,直接缩回了镜子里,然后旁若无人地滚到床底下,打定了主意不出来,也不肯开口。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滚进去,正欲叫喊,肚子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咕噜声。我微微红了脸,难怪我能吃下那么一大桶饭,敢情我都三年没吃饭了!
…我摸着肚子思忖了一会儿,却见床底下移出一桶热腾腾的白米饭,我瞅了一眼,之间老貅胖墩墩的手很快又缩了回去。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脚边的白米饭,也不再客气,端过来就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老貅刚才说的话,不可否认,当我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里的震撼是相当大的。
…东华帝君是何许人也,整个天庭不以他为尊,可如今他却为可区区一只狐妖,做到如此地步,在他眼里,我究竟是牡丹仙子还是白离?抑或是,单单只是白若离,那个为他驻守深宫、最终驻入他心底的离妃?
…“老貅,不进人镜中,能看到他们的结局吗?”我喃喃道,也许,真的该把一切都看清楚了,才能决定我该何去何从吧!
…等了好半天,老貅总算又从床底爬了出来,脸颊鼓鼓的,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见我眼巴巴地往着他,他叹了口气,把昆仑镜摆到我面前。
…“仔细瞧着!”老貅话一说完,胖手伸到镜面上抹了一把,镜子上就出现了人影,真是木君华和白若离。
…那夜过后,白若离真正宠冠后宫,两人琴瑟和谐,恩爱有加。
…封后大典还在准备当中,他们的未来似乎已在预料之外,一个君临天下,一个母仪天下,若是恩爱到老,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然而,这个美好的故事毁在了一个变故上。
…那年寒冬,白若离站在枯萎的牡丹花前,见周围腊梅肆意绽放,压倒了这花中之王,不免心起怜惜,手轻抚枯萎的枝干,吐气之间,牡丹花瞬间绽放,姿态优美,于寒风凛冽中轻轻摇曳,宛若那前世今生的期许,短短一瞬便晃了白若离的眼。
…而这一幕,却被秦贵妃的侍女暗中窥见,于是,一日之内,离妃是妖的传闻绘声绘色地在街头巷尾传起。
…此前,木国遭遇天灾人祸,瘟疫肆虐,百姓死伤无数。在这个当口传出这样的事,无疑是让举国上下都把矛头对向白若离。天灾人祸都有了宣泄的借口,百姓自然不会放过。
…木君华自是不信的,可是不信又如何,那朵牡丹花始终不曾凋零,反而比腊梅更恣意地绽放。白若离向来喜爱侍弄牡丹花,如今出了这件事,大家更是把这些联系在一起,加上她的绝色之姿,更让人确信她为妖物无疑。
…世人都爱美丽的东西,然而却都容不下太美丽的东西,他们认为,只有妖物,才会有那样极致的美丽。也许只有这样想,才能平衡他们心底不断滋生蔓延的嫉妒吧!
文武百官联名上书,五湖四海的得到高人一致请愿,除妖妃,正国道!
木华君的两难抉择,我看在眼里,然而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庇护白若离。只是,我早已知晓结局,对这之后的事便有点兴趣缺缺。
“小狐狸,认真看,这后面的事情,可是很少有人知道的!”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老貅忽然出声提醒到。
我有些疑惑,不过看到老貅认真的表情,还是打起精神看下去。这一看,还真就把眼睛都给瞪直了!
不管是从说书人口中,还是帝君大人口中,我听到的都是胤德帝舍美人而就江山,亲手把离妃交到侍卫手中,并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烈火烧死!
然而这镜中却显示,真相并非如此。
当年木华君被瘟疫和离妃之事弄得焦头烂额,他是不相信白若离是妖的,然而作为一国之君,他又必须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于是,他使了一出李代桃僵,以白若离之易容于死囚脸上,准备以此瞒天过海,保下白若离。
然而世事难料,木华君以为此计天衣无缝,却不想被秦贵人所知,女子的阴狠往往是出于嫉妒,而嫉妒引发的阴狠更是让人难以置信的。秦贵妃怀恨白若离已久,便也跟着使出了一处李代桃僵,将白若离囚至天牢,而让死刑犯成了白若离。
木华君不知道假离妃已成了真离妃,自然对她绝情到底,不但不理会她泪流满面的求救声,甚至命令侍卫将她捆绑起来,送至那瘟疫区的高台之上。
火点燃了,白若离绝望了,而木华君,却在此时看懂了白若离的眼神,一念起,万念俱灰。
于是,之前还绝情绝义的胤德帝突然一改淡然的表情,不顾一切的冲向火海,若不是被人拦着,怕是也跟着白若离一起葬身火海了!
此后的事情,我已明了,便让老貅收了那昆仑镜,不再看了。
第三节 太虚幻境,姻缘天定
我呆呆的坐着,心中不知有何感受,以前对胤德帝的那点怨愤似乎就在他冲进火海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小狐狸,帝君对你的情,可不比胤德帝对白若离的少啊,你难道真就一点都不心动?”老貅坐在我旁边,问道。
我撇了撇嘴,说道:“我是白离,不是白若离,帝君大人的情,那是对白若离的!”
老貅摇了摇头,叹看了口气,说道:“以前是你痴,他难以动心:现在是他痴,你不肯动情,你们两个到底要纠缠到何时?”
我不说话。
“小狐狸啊小狐狸,老头子知道你的前两世不甚好过,可难道帝君就好过了?第一世也就罢了,东华帝君岂是那么容易动情的?如此对你也是常理之中;可这第二世,他还不是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你只是等了五百年,便心灰意冷舍弃仙籍跑去当狐狸,把这前尘往事忘的干干净净,你自己倒是解脱了,可你就没有想过帝君会如何?他用两千年抵你五百年,难道还不够?再说说这三年,他放着天庭的事不管,天天守着你,生怕你有什么闪失,这份情,难道还不能让你明白?白若离也好,白离也罢,难道不都是你?这三界之中,可从来就只有一个你啊!你不过是怕再受伤害,还真当自己不明白?”老貅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中间不带停歇的,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
我听了之后,心中狠狠一震,是啊,我怎么能不明白?若不明白,便不会狼狈的逃离天庭,只怕自己再与帝君大人扯上关系。这一世的我,不比牡丹仙子,我知道东华帝君与狐妖的差距,所以绝不奢望绝不奢求,甚至不敢动一点歪心思,只求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妖,和白小山逍遥一生。
然而命不由我,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帝君大人若是能够一如既往,对我像对曾今的牡丹仙子那般冷淡漠然,那我必然就不会如此失措,更加不会有如今的挣扎犹豫。可他偏偏不是。
初见时,他的一句“我家夫人上街一向不喜欢带钱”,那般自然温柔,差点就让我产生错觉。
再见时,他跟着我,为我付了一街的钱,听到我说自己是狐狸精,就皱了眉头,一再强调我不是,他的心思,不过是不希望我轻贱自己。那时的我,初至人间,哪里知道狐狸精竟有那般不堪的意思。
阿呆我回到祈云山,说要渡我,在外面等了我一个月,就算我恶言相向,他也从不恼怒,从来只是淡淡的微笑,那般温柔,那般坚定,仿佛可以就此等我一辈子。我答应随他去天庭出来急于找到白小山,何尝不是被他打动?他耗费修行为我挡劫,却不肯让我知道,若不是青松情急之下说出来,我恐怕还在为自己的运气洋洋自得。
我只是一只狐妖,被他破天荒带上了天庭,他虽为帝君,定然也要遭遇异议,可他却把我保护得那般好,从不曾让任何人给我带来困扰。我闯他的房间,他从来不恼;我要下凡,他便让我下凡;我要去参加王母寿宴,他就帮我备好礼物;我说什么,他都说“好”。。。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愿意记起他,不愿意与他有任何牵扯,他也笑着帮我抹去记忆。
他唯一一次生气,是气青青狐仙把我带到青楼,是气凤狄轻薄于我,可对我,却只是轻轻一句“阿离,我们回去。。。”
我这次离开天庭,他定然早已知晓,可却从来没有要求我回去,知道我进了昆仑镜,便一直守着我。
我闭了闭眼,帝君大人清俊的脸在脑子里浮现,那绝世的面容,温柔的浅笑、澄清隐忍的眼神、宛如天籁的声音。。。一一浮现,无比清晰。内心震撼,眼中湿意加重,到了今时今日,我还要如何欺骗我自己?
白离啊白离,你早已动情,苦苦挣扎,又有何意思?
“小狐狸,别说老头子没提醒你,就在你愣神的这会儿,帝君大概已经进入太虚幻境了。。。”老貅慢吞吞的说了一句。
我猛地抬头,眼中是掩不住的震惊。在天庭这么久,自然是听说过太虚幻境。早前青青狐仙就跟我提过,太虚乃道貌,道大而虚静,太虚幻境中的一切皆由太虚之处幻化而来。
三界之中,不管是人、还是妖、还是仙,但凡还有七情六欲的,一旦进入太虚幻境,那么就会被心中的欲望所困,除非能够在此间超脱,或是得偿心中所愿,否则将永困境中,在无尽的虚幻和时间中孤独地度过永生。
我心中一凛,甚至来不及向老貅打招呼,便直接冲向了那九重云霄,直奔方诸而去。
“妹妹,怎的这么快来向姐姐请罪了?我道你只是说说而已呢!”刚回到方诸,便见青青狐狸笑吟吟地站在那二儿,火红的衣裳也被她穿出了一身的灵气。
“姐姐,帝君大人在哪儿?他可能进了太虚幻境!”我连忙抓住她的衣袖,急急地问道。这件事非比寻常,我不可能告诉别人,然而我对青青狐仙却是信任的,她明白其中的一切曲折,找她帮忙绝对没错。
果然,青青狐仙马上收了笑意,也不多问,直接拽着我就奔向东华台。原来这太虚幻境竟是悬置在东华台上的一卷画轴。
“帝君果然进去了。。。”青青狐仙看着悬浮在头顶上的那一幅展开的画卷,轻轻地说道。
抬头望去,之间原本白茫茫的画中竟然出现了帝君大人的影子,我心中一紧,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只怔怔地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见帝君大人,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的眉目,依然清秀俊朗,他的身影依然风姿卓越,只是,现在的我不再如以前那般无知混日,也终于清晰的感觉到了他身上所带着的寂寥和落寞。而这寂寥与落寞,正是我给他的,不仅仅是那两千多年的枯等成灰,还有这么多年我故作糊涂的抗拒。
老貅说得对,就算前世的我等了他五百年,这两千年也足够相抵了。风华绝世的东华帝君竟然愿意在无尽的时间里等待着一个可能永不会现身的我,这份情意,又怎会比我当初的牡丹仙子少?
“阿离、、、、、、”我听到画中的他轻声唤道,眼眸中流转着缱绻的情意,缠绵至深。
随着他柔声轻唤,欲望幻化成人,画中的“我”走了出来,低敛眉目,稍一抬头,眼角眉梢的笑意便溢了出来,隐隐水眸中盛着无边的情意,真正是温情似水。
我看着帝君大人对她浅笑,笑容里有不容置疑的喜悦和满足,他将她拥入怀中,叹息般的唤了一声:“阿离、、、、、、”
我仰头望着,心中震撼,眼中的泪忽然就这么滑了下来。
“糟了,看帝君这状况真的是陷进去了,妹妹,你既落泪,就证明你已动情,那么,你愿听姐姐的吗?”青青狐仙开口问道。
“姐姐请说。”
“你也进入这太虚幻境吧,真身既入,幻觉皆灭,帝君能不能超脱出来,便看你的了!”青青狐仙叹息着说到。
我怔了怔,然而嘴角却扬起一抹浅笑,坚定地往那画卷走去。
我缓缓踏入画中,身子骤然一轻,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色已变,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然而帝君大人却真实的站在我面前。
我看着帝君大人怀里的那个“我”在转瞬之间便隐于无形,我抿了抿嘴,还是换出了声:“帝君大人、、、、、、”
帝君大人的身子微微一僵,良久才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眼眸里已没了那毫不遮掩的情意,而是深深的无奈与隐忍。
“阿离,你还是来了,你还是来了、、、、、”他说道,低低的叹息中有无奈,又不忍,有怜惜、、、
“帝君早知我会来,何苦叹息?”我看着他说道。
帝君大人一怔,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说道:“是啊,我早知你会来,所以默许老貅将我的行踪告知与你。可是我又不确定你是否真的会来,阿离,这世间之事,均在我掌握之中,只有你,是我无法确定的、、、、、、”
“我怕你不看来,又怕你来、、、、阿离,你可否告诉我,这世间有何方法能够让我超脱出来?”他看着我,眼神茫然一篇,四十不知所措,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清明。
我眼睛一涩,我若是知道,今日便该不会有我了!
“昔日与西天如来大士论法,佛家有三毒:贪、嗔、痴。贪为欲界,嗔为色界,痴为无色界,若一念心生,即入三界;一念心灭,即出三界。是知三界生灭,万法有无,皆由一心。当日我清心寡欲,自认已超脱这三界之外。可谁知、、、、、”帝君大人顿了顿,他看着我,眼中泛起一片温柔,柔情深处,难舍丛生。
他走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眉眼,轻声说道:“阿离,今日的我,三毒俱患,贪,贪恋你得一颦一笑;嗔,见不得你眼中有别人;痴,为你心性迷暗,烦恼诸生。阿离,这样的我,你可还要?”
我怔怔地看着他,忽地落了泪。
他的眼里泛起了一抹温柔的怜惜,伸手轻轻地拭去了我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阿离,我要早知我放不下,还你如今再受情苦,当日,我断不会自私地前去渡你、、、、、、今日我尚需别人来渡,又如何渡得了你:”
我泣不能言,紧紧地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低低的说道:“帝君早该知道,就算你当日不来渡我,阿离也未必就逃得了这因果循环。帝君等阿离等了两千多年,自此之后,阿离再不让你一人苦等、、、、、、”
我话音刚落,身子又恍惚一晃,我抬起眼,忽的发现周围的一切早已变化,正是画轴之下的东华台。我抬头望去,那画轴已然收起,静静地悬在上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我抬头看向帝君,他正含笑看着我,我老脸一红,忽的想起自己刚刚说了多肉麻的话,算是让我两千多年苦苦维持的“端庄”形象全数毁灭,于是羞愤难平,一把推开他,往清华苑跑去。
“呦呦呦,这是哪来的狐狸?怎的脸红的如此厉害?”耳边忽然响起青青狐仙调笑的声音,我脚步一顿,抬眼看去,就见青青狐仙站在我面前,笑的一脸奸诈。
“我说妹妹,刚刚不是还在跟帝君互诉衷肠,你侬我侬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青青狐仙见我红着脸不吭声,继续调侃道。
“姐姐休得取笑于我!”我多了跺脚,跺完之后又惊悚了,这是我吗?这、、、、、、这、、、、、、这怎么如此让人惊悚?
“妹妹啊,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咱们狐族的,怎么如此单纯?你也有两千多岁了,男女之事本来早该了解,可还要姐姐带你去青楼,你你你、、、、、、你倒是说说看,你一只狐狸怎么能如此纯良呢?”青青狐仙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