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地睁了睁眼，却无论怎样也看不清他的脸，我只听到他一遍一遍地喊着：“阿离，阿离……”
心忽然开始抽痛，空气开始剥离，我仿佛到了濒死的边缘，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笨狐狸，你太没操守了，竟然背着我跟神仙私奔，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狐狸皮？”白小山的脸忽然在我面前放大，跟以往一样凶神恶煞，可我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山，白小山，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要跟着青青狐仙去吃鸡腿了！”我抱着白小山的胳膊，嘟囔道。
“阿离，留在我身边，就这么难么？”白小山的脸忽然又变成了帝君大人，他看着我，神情哀伤，吓得我马上松开了手。
帝君大人啊帝君大人，我做个梦你也不放过我，你忒不道义了！
“阿离，阿离……”仿佛听到有人叫我，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赫然看见帝君大人放大的俊脸。
我打了个激灵，猛地清醒回来，四下一看，发现我竟然躺在床上，而且还不是我自己的床上，于是我噌地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白小山说了，好狐狸是不能随便躺到别人的床上去的。
“帝君大人，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清泉池泡着吗？”我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帝君大人的神色有些黯然，但看到我醒来眼中有带了丝惊喜，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问题，此刻听到我的话，微微一愣，“你不记得了？”
我摇头。
帝君大人忽然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说道：“你陷入了梦障，已经昏睡了七天！”
我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不，不会吧？”
梦障是什么鬼东西？我活了两千年都没碰到，竟然在天庭碰到了，难道这里的风水跟我相冲？
“你想到哪里去了？你醒过来便是没事了，定是你心中所想太多，才会招致梦障！”帝君大人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说道。
我一怔，心中所想太多？除了白小山，又有何事能让我想太多？他是我投生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一千多年的岁月，不离不弃，如今突然消失，若是无事，我自当怨他害我担忧，若真出了事，那我的余生又该如何自处？可我想的也仅限于此了，那梦中大片的火海，那青色的身影，那悲痛欲绝的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前两日，太上老君府里多了个炼丹的散仙，似乎是刚刚修炼成功的山鸡妖，我不知白小山是何模样，不过你去看看也未尝不可。”帝君大人敛下眼眸，淡淡地说道。
我一惊，只感觉喜从天降，白小山，你是这个世上最用功的山鸡了，一定是你，对不对？
第16章 第十五章 冒牌的山鸡
听了帝君大人的话之后，我顾不上告青青狐仙的状，只激动万分地握了握帝君大人的手，以此表达我的感激之情，然后迫不及待地奔到太上老君的兜率宫。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速度最快的一次奔跑了，以前跟着白小山躲避青青狐仙的追杀时都没这么卖力过。
很快我便到了兜率宫，也不管门口是否有人守着，直接就如一阵风般卷入宫门内。
途经一块空旷的草地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坐在一头青牛上，垂着头，一双手在青牛身上摸来摸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琢磨着这位该就是帝君大人口里的太上老君了，左右扫了眼，发现这兜率宫还是很大的，然后算了下自己一个人找到白小山的几率，算来算去，为了不浪费时间，我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捉虱子。”太上老君头也不抬，答得甚是干脆。
我纳闷，“天庭的牛也有虱子吗？”
“没有！”太上老君如是说着，一双手却不见停下来的迹象。
“……那你为什么还要捉虱子？”我凑到青牛面前，刚一开口，青牛就抬起头，鼻孔朝天地朝我哼了两声，我不由后退了两步。
“天天炼丹太闷了，总得找点业余爱好！”太上老君从善如流地答道。
我惊呆了，这太上老君果然不同凡响，兴趣都能如此与众不同！
就在我张着嘴瞪着眼仰头膜拜地望着太上老君的时候，他忽然发觉不对劲，然后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我，长着白胡子的红润脸颊上出现一抹窘迫。
我慢慢收敛表情，尽量让自己冷静些，然后看着太上老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太上老君忽然眯了眯眼，原本呆愣的表情瞬间变得活泼起来，看着我呵呵地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丫头，早就听说你回来了，可也没见着你来瞧瞧我老人家，你不是在帝君那边呆着吗？怎么来我这儿了？”
我被太上老君熟稔的语气给纳闷了，可他口里的“白丫头”肯定非我莫属，我张了张嘴，“我……”
“白丫头，你回来就好了，来来来，陪老君我捉虱子，你都有两千多年没给我的青牛捉过虱子了吧？”太上老君乐呵呵地招呼道，态度非常之和蔼，眼神非常之真挚。
我还是很懂得尊老爱幼的，所以非常乖顺地走了过去，然后——陪着太上老君捉了半天的虱子，而事实上是一只都没有捉着过。我再次感慨，老君的爱好果然与众不同！
在我第一百零八次假装我捉到了虱子之后，老君终于结束了这一项业余活动，从青牛背上精神抖擞地跃下来，然后伸手拍了拍青牛的屁股，青牛就往空中腾飞起来，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果然还是白丫头在比较有趣，你看咱们今天捉到的虱子可比我昨天捉到的多多了！”老君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说道。
我抽了抽嘴角，正想开口询问白小山的下落，却见老君已经杵着扁拐往炼丹房走了过去。
我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问，“老君，听说你宫里近日又多了一位散仙！”
“哦，你是指帮我炼丹的童子鸡吧？”老君随口应道。
我一听，急了，“怎么是童子鸡呢？不是山鸡吗？”
“什么山鸡？明明是童子鸡！”老君也没看我，顾自说道！
“老君，我说了我不是童子鸡！我叫童子季！”就在这时，一颗火球忽然往我们这边飞过来，我脸色一白，看着那火红的烈焰，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老君扁拐一抬，那颗火球瞬间就转了方向，往屋内飞去，准确无误地投入了屋内的丹炉下。
“童子鸡，你再浪费我的三味真火，我就请你到我的丹炉内住上几天！”老君看着叉着腰站在门口的一个年轻男子，开始吹胡子瞪眼。
火球的出现让我一阵心悸，手心里虚汗直冒，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抬头，刚好看到那个叉腰的男人瞬间收敛了气焰，扁着一张嘴，委屈道：“老君，人家真的叫童子季嘛！我是山鸡，不是童子鸡啦！”
老君哼了一声，转过头又是一副老顽童的模样，笑嘻嘻道：“白丫头，最近我刚炼了一颗美颜丹，你看你下凡一趟，竟然长了那么逊色的一张脸回来，得好好补补！”
我竭力忽视老君对我容貌的鄙视，直直地走向还是一脸哀怨的童子季面前，瞪着他说道：“你，变回山鸡的模样！”
许是被我严肃的表情惊到了，童子季呆了片刻之后，竟然顺从地变回了山鸡的模样。只是，我却是越看越不对，他虽然有点像鸡，但却比白小山逊色了太多。我的希望瞬间落空，心中忽然有一股气直冲脑门，我冲了上去，对着童子季就是一顿疯狂乱抓，一边扯他的鸡毛，一边哭得撕心裂肺，“你是冒牌的山鸡！你是冒牌的山鸡！白小山比你漂亮多了！你不是山鸡干嘛冒充山鸡！你算什么神仙，真无耻！”
炼丹房一时间被我弄得鸡飞狗跳，老君也被我的模样吓到了，眼看着童子季的鸡毛就要被我拔得差不多了，连忙将我拦下，难得正经地问道：“白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我恨恨地等着变回人形、狼狈不堪的童子季，一边抹眼泪一边继续指控，“他不是山鸡，你被他骗了啦！”
童子季一听，立马涨红了脸，跳着脚说道：“我不是山鸡谁是山鸡？我是最正宗的山鸡，谁说我不是山鸡我跟谁急！”
“对啊，白丫头，他可不就是山鸡么？你怎么说他不是山鸡呢？”老君疑惑地看着我。
我抽抽噎噎了半天，说道：“那他跟白小山长得差多了，白小山比他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白小山是谁？也是山鸡？”老君继续问道。
我点头，继续瞪着童子季。
童子季嘴一扁，眼一眨，瞬间扑倒在老君脚边，扯着老君的裤脚，涕泪涟涟地说道：“老君，你一定要为我做主，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老君为难地看着我，干咳了两声，最终还是开了口，“白丫头啊，虽然我也觉得童子鸡不怎么样，但其实，咳咳，其实他真的已经是山鸡家族中长得最好看的了，他们山鸡家族一直都是出歪瓜裂枣的，难得出这么一个极品，你就将就着看下，啊！”
“那白小山确实比他好看嘛！”我咕哝了一句，“他的羽毛不知道多漂亮，五颜六色的，还金光闪闪呢！”
“我呸，我就没见过金光闪闪的山鸡！”童子季从地上爬起来，说道。
“你……”我眼睛一横，童子季马上识趣地后退了好几步，但还是不死心地说道：“你说的根本就不是山鸡吧！本散仙已经是三界最漂亮的山鸡了，除非是凤凰，否则无鸡能出我左右！”
“凤凰？凤凰是长什么样的？”本狐狸这辈子还没见过凤凰，所以一时之间无从想起。
“你看，那上面不是有一张百鸟朝凰图吗？凤凰就是那只最漂亮的鸟！”童子季指着炼丹房的一角，说道。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双眼蓦地发光，大叫一声，“白小山！看，那就是白小山，你看，他比童子季漂亮多了！”
半天没有声响。
我回过头一看，就见童子季和老君一脸同情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不解。
老君摇了摇头，“白丫头啊，那是凤凰啊！”
“我都说了不会再有比我漂亮的山鸡了！”童子季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我懵了，在脑子里将他们的话消化了半天，才吭吭哧哧地问了句：“你们是说，白小山是凤凰？”
两人重重地点头。
“不可能！”我立马否认，开玩笑，我认识白小山都快两千年了，怎么会搞不清楚他是山鸡还是凤凰？而且他自己都说自己是山鸡了！
“白丫头啊，万事皆有可能啊！”老君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童子季开始望天，缓缓感慨道：“想当年，我还没修炼成形，有一回，我正在吃饭，突然冒出一只漂亮的山鸡，跑过来抢我的饭吃，那孩子估计是磕着了脑袋，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看我与他长得像，就问我自己是什么妖。当时我还年轻，以为他只是长得好看些，但本质应该还是山鸡的，所以就告诉他，我们是山鸡一族，一定要小心别被狐狸抓到，否则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那孩子挺实在的，我就把自己的饭都给他吃了！我当时就想，山鸡家族竟然能出这么个实诚的孩子，真是老天有眼啊！等到几百年后，我已经修成人形，也出去见了世面，这才发现，原来当初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山鸡，而是凤凰啊！啧啧，可惜了，这么喜欢吃白米饭的一孩子，竟然不是山鸡！”
童子季感慨完，又望了眼天空，才低头看向我们。
我抿了抿唇，拳头松开又握紧，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向童子季冲了过去，“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原来是你匡白小山的！你卑鄙！你无耻！你怎么对得起白小山？”
第17章 第十六章 狐狸报仇，三天不晚
童子季最终被我的疯狂乱抓吓破了胆，万不得已之下狠下心跳进了老君的丹炉里。我心有不甘，坐在丹炉外拼命加火，加了一天的火之后，在老君的百般劝阻之下，也确定童子季可能成为红烧鸡块之后，我才罢了手，怏怏地回了方诸。
白小山忽然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个消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凤凰本就是神兽，亏他还勤勤恳恳地修炼了两千年，每天做梦都想着当神仙，不过也难怪他修炼的速度会那般迅速。只是，我还是疑惑，他一只地地道道的凤凰怎么就能那么喜欢吃白米饭呢？害我跟他相处了两千年都没看出他原来还是只金光闪闪的凤凰！
唉，没想到我聪明一世，就毁在白小山的种族上了！
我长吁短叹地回到清华苑，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最后又魂不守舍地踱到了帝君大人的东华殿。
“怎么了？”见我连门也不敲就走进去，本来在房中静坐的帝君大人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问道。
“白小山是凤凰，不是山鸡！”我看着他清明的眼眸，说道。
帝君大人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略一思索，说道：“最近凤族传来消息，有凤族中人在人间发现了凤族太子的踪迹，如今已将其迎回凤族。也许，他就是你口中的白小山。”
“凤族太子？”
“一千七百年前，凤尤太子刚满五百岁，时逢穷奇作乱人间，凤族长老为锻炼凤尤太子，遣其赶赴人间，收服穷奇。凤尤太子修为尚浅，与穷奇恶战之后，穷奇重伤，凤尤太子却火化涅槃，自此不知所踪。将近两千年的岁月，凤族中人一直在寻找凤尤太子踪迹，只是凤尤太子身上的神力莫名消失，连凤族长老也无法感应其所在。直至前些时日，凤族长老邀我共同论道，我才从他口中得知凤尤太子已然找到。”帝君大人淡淡地说道，三言两语就将凤族太子的前尘往事交代清楚了。
“一千七百年前，是我最初遇见白小山的时候。”我喃喃地说道，知道白小山是凤凰，却没想到他还是凤凰中的极品，竟然是凤族太子！凤尤，啧啧，这名字取得果然比“白小山”有品位得多。
“那便没错了！”帝君大人总结道。
“既然白小山就在凤族，那我们马上去找他吧！”我兴奋地扯住帝君大人的衣袖，说道。
帝君大人看了看我，说道：“凤尤太子如今正在凤族圣地闭关修行，现在就算是凤族长老也没办法见到他。”
“啊？那怎么办？他要闭关多久？我去等他！”我的兴奋劲一下子就没了，垂头丧气地问道。
“多则千年，少则百年。”
一句话，彻底把我的期待打进了冰窖，我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千年？我白离活到如今也只活了两千年，虽然对妖来说，千年的岁月不过是漫长的生命中极为短暂的一瞬，可对于我来说，却已是太过漫长，我不知道没有白小山的千年我该如何度过。
我闭了闭眼，只觉得心中抑郁无比。
“阿离，如果你真要等一个人，一千年的岁月并不漫长。”帝君大人看透了我想法，开口说道，一双清明透彻的眼眸灼灼地看着我，带着我所不了解的悲喜。
“真的吗？”
“嗯，真要等一个人，哪怕是等上千年万年，等到天地老去，你也会因为还有一个人可等而平静地度过。”帝君大人转过身去，挺拔的背影带着淡淡的沉寂和孤清，声音平静温和，却似乎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看着他，渐渐安下心来，开口道：“帝君也曾等过吗？”
他的身影一僵，不过只瞬间就恢复常态，淡淡地答道：“等过，等了两千年。”
我惊了惊，没想到帝君大人也是个情圣，于是继续问道：“那等到了吗？”
帝君大人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我，嘴边浮起一丝淡然的微笑，静静地说道：“我等到了她的人，但没等到她的心，所以我还在等。”
“是美人图上的美人吗？”我脑子转得飞快，马上捡自己好奇了许久的问题扔出去。
“是。”
我咋舌，到底是哪个美人有如此大的魅力，竟然能让帝君大人如此念念不忘？据我所知，帝君大人是无心无情的神仙，怎么这会儿却觉得他比七仙女还痴情呢？
于是，我垫高脚尖，感慨着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