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地走了一走神,言先生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这个孩子身上。
如果说小孩是让言先生觉得讨厌的话,那聪明的小孩,就会让言先生感到可怕了。
或许您会问,孩子有什么可怕的?聪明的小孩多可爱,多招人喜欢啊!额……如果言先生的思路这么容易被人所理解,那他也就不是言先生了。
“常言道‘童言无忌’,就是说孩子说什么,都别把他当真。”言先生说道:“常言之所以能成为常言,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所以你既觉得我不会欺骗你,同时又不相信我说话的真实性?”林晴又好气又好笑道:“莫非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有‘想象中的朋友’的小孩?”
“我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言先生坦然道:“因为就我的经验来讲,男孩儿过剩的妄想能力,要比已死多年的亲人‘诈尸’听起来靠谱很多。”
“不,不是诈尸,是鬼魂!”林晴更正道:“我可以理解你的质疑,不过请你相信我,什么是僵尸,什么是鬼魂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哦?”言先生一下子来了兴致:“听你的意思,你还能分辨什么是鬼魂?”
听到言先生这话,林晴忽然笑了。
林晴非但聪明,而且很漂亮。他笑起来的时候小脸蛋上那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很有去亲一亲的冲动。
不过言先生显然没有和姜华一样的爱好,他只在乎这个笑容有什么意义。
这个小鬼还能变出什么我想不到的花样来?言先生歪着头,看着林晴的笑容,那种好斗中间杂着一丝好玩的个性又开始隐隐发作。
林晴并没有说话,在收起笑容之后,他便闭上了眼睛,神情一下子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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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在口中念念有词,但这不是和言先生施言咒之前的预备动作有些许的神似?言先生皱了皱眉,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过了约摸半分钟,林晴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接着他便重新张开了双眼。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效果,没有爆炸出火焰,也没有喷射出红色的X射线,甚至都没有什么颜色上的变化,还是那么平实的棕底黑瞳。
言先生没有开口,只是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下巴,像是看魔术表演的观众一样,等待着最后谜底的揭开。
林晴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先环顾了整个餐厅一圈,指了指旁边桌子上那个吃得满嘴油的小胖子,接着指了指正在靠墙角的座位上亲亲我我的年轻情侣,最后他的手停止了移动,指向了坐在大门旁的中年男子,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像打摆子似的身子颤个不停,时不时地还挽起袖子看手表,样子显得十分焦急。
小孩、情侣和上班族,这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组合,被林晴的三次指点联系到了一起。不过从始至终,小男孩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言先生,似乎在用眼神对他诉说着一些什么。
如果言先生真像自己当初听到的那样,是个可以通过言语的力量,通晓阴阳的人,林晴相信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言先生当然已经明白了林晴的小九九,但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他还是决定亲自验证一下。
“开”
林晴当时离言先生和那个什么彼得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所以他当时并没有看清,没有看清发动言咒时言先生的眼睛。
而现在,林晴和言先生只有一桌之隔,他可以和每一个与言先生订立约契的“客户”一样,看得是那么清楚,那么让人毛骨悚然。
一双眼睛,两个瞳孔,两种颜色,同样地让人不寒而栗。
一般来说,人的眼睛会由三种颜色组成:眼白的白色,角膜和虹膜所组成的瞳仁外圈一般呈浅褐色,而瞳孔的颜色则银人种不同而各异,像亚洲人则一般以黑色居多。
不过言先生的眼睛不一样。他的瞳仁外圈颜色很深,深得几乎看不到其与瞳孔之间的界限,就好像在言先生瞳中,只容得下黑色。
而在发动言咒的时候,言先生的左眼就会发生变化。
从言先生的瞳孔深处,散出一种如翡翠一般的碧绿的光芒。
那是一种有如鬼火一般的惨绿,在黑色的瞳底若隐若现地闪动着。
林晴忽然想到了“动物世界”里曾看到过的野狼,它们的眼睛在深夜中也会发出这样的绿光,据说被狼的凝视盯住的猎物,会不自觉的双脚发软,丧失抵抗的能力。而林晴自我感觉和那只狼口之下的小白兔心境一定颇为相似。
一眼藏幽冥的鬼火,一眼如无底的黑洞。
言先生张开这一绿一黑双色之眼,同样环顾了整个餐厅一圈,目光同样落在了林晴曾指到过的胖小孩,动作越来越不堪入目的情侣,还有正在大口深呼吸控制自己紧张情绪的上班族身上,良久,言先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之后,言先生用那已经恢复常态的双眼上下打量了林晴好半天,才摇着头,苦笑着问道:“你是当真看得见?”
林晴瞪着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言先生从没想到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男孩的眼睛),带着三分稚气和七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不会……”言先生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最终吐出了他自认为疯狂的猜想:“你不会真的有阴阳眼吧?”
林晴眉头一皱,困惑道:“是啊,为什么你要这么惊讶?阴阳眼有那么不正常么?”
言先生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林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二卷:阴阳眼 第二章:一眼,两世界
更新时间:2009…8…6 13:56:21 本章字数:4283
那些被我们妖魔化的鬼怪们,其实都曾经生而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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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每个人眼中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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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如果放到言先生身上,就会变成:同一个人,也可以看到两个不同的世界。
平常,言先生看到的世界和我们所看到的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但当他张开那只为言咒而生的绿色之眼时,他所能看到的东西,就比我们多了那么一些。
我很难用言语具体描述清言先生的观感,不过观者可以这样想象一下:一个被X光透析的世界,没有修饰用的衣物,没有嬉笑怒骂的众生相,甚至没有一个具象的“臭皮囊”。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是一副由模糊的轮廓所包裹的骨架,丑陋得没有美丑之分。
通常来说,言先生也很不喜欢用“言咒眼”来看世界,之前运用得不熟练时,不小心在床第之间开了一次眼,结果虽然没吓走自己半条命,但自己的“小兄弟”却因此萎靡不振了好长一段日子。言先生始终还是觉得,能欣赏事物外在的美丽,有时要比看穿那些所谓的“真实”好上太多了。
不过有时人总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言先生仍得隔三差五地就“开”一次眼——因为只有通过这翡翠之绿的透析,他才能看清人们的阳寿。
人们的阳寿,究竟是以何种形态呈现在言先生眼中的?是像电子钟一般挂在人们的胸前,还是说每个人的头顶都顶着一个潺潺流沙的沙漏?这个就只有天知地知,言先生知了。
但言先生的这次“开”眼,却并不是为了看“顾客”的阳寿,而是为了看其他的“东西”。
“言咒眼”其实并不是阴阳眼,不过透过了其特有的透视效果,言先生也能看见一些对于生者来说,不该存在的“东西”。
在那个一心只顾及吃喝的小胖子肩上,挂着一个和仓鼠差不多大小的奇怪生物,这东西乍一看像是鱼,仔细一看,还能看到极其短小的四肢,倒有些像娃娃鱼。最奇怪的是,这东西居然还长着一张与狮子颇为神似的脸,虽然没有漂亮的鬓毛,但它的头顶上却还有两个如梅花鹿一般的小犄角。
当胖男孩张开嘴巴塞入食物时(言先生能看到的只是他上下晃动的下颚骨),这个狮脸怪鱼便会迅速地爬到他的嘴边,张开它的嘴巴,在那些一看就知道很锋利的牙齿之间便会伸出两根如触手一般的“舌头”,滑入男孩的口中,继而伴着他上下颚牙齿的互相研磨有规律地振动,像是在吸食着什么。
而在墙角那边几乎已经快要融为一体的情侣身上,缠着一只类似章鱼一般的古怪生物。
这条“章鱼”有两个头,却没有一张完整的“脸”——一个头上长着一对眼睛,一个头上长着一张嘴。虽然不知道它有多少个触手,不过已经足够它将两个人缠得犹如五花大绑了。
当这对情侣正亲亲我我得不可收拾时,“章鱼”的触手就会收紧,有眼睛的那个头就会盯着女孩不停地看,接着它会转过头,眼睛里会分泌出类似“泪水”的物质,并将其滴到男孩的身上;而此时另外那个只长着嘴的头,便会附到女孩的耳旁,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是在和她低语着情话一般。而当这两个头完成了它们各自的工作,这对情侣之间的欲火就会更为高涨(通过言咒眼,言先生可以看到两人身体内的能量流如瀑布倾泻一般向下半身涌去),而动作也就越发得不堪入目了。
在那位门旁的上班族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
只不过有一个没有双脚的老妇,正蜷缩成一团,挂在他的背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随着他不规律打着的哆嗦,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咯咯声,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将死之人发出的无力挣扎。
即使已经见惯了这种东西,不过看久了不免还是让言先生有些恶心。而且因为“开眼”并不能算是一个言咒,它只是言咒眼本身的附带产物。所以“开眼”并不受到言咒规则的约束,不需要消耗阳寿,也不用遵循24小时使用一次的原则,不过作为代价的,它会消耗使用者很大的精力。这一圈看下来,当言先生解除“开眼”状态的时候,左眼已经是非常疼痛了,他在闭上眼时不禁也轻柔了几下。
“阴阳眼可不是一个寻常的玩意,而且它的效果也因人而异。”言先生有些狐疑地问道:“你是只能看见一个轮廓,还是能看得很清楚?”
“我是不知道我看得算不算清楚,”林晴指着墙角的那对情侣说道:“之前我只见过一次这种八爪鱼,而且个头上要比这个小上许多;倒是那只怪脸鱼,我们班上好几个胖孩子都有养,那个小家伙身上的块头已经算小的了;至于最后的那位阿婆,是个很好的阿婆哪,进门的时候还和我打了招呼!”
这都什么和什么,言先生实在是哭笑不得,看来这个小娃儿的阴阳眼虽然是顶级的,但对于这些鬼怪之事,却了解的甚少。鉴于方才被林晴的“阴阳眼”给气势上压过了一头,言先生当然乐意抓住这个机会“反击”一下:“这些东西既不是章鱼,也不是什么怪脸鱼,更不是什么虽然只有半个身体却很和善的老婆婆。它们的名字是食唾,孪欲和背身灵。”
别看这些家伙们长得有如妖魔鬼怪,其实它们都是人类缚灵的一种变形体。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其生命本身,都受着两个“规律”的制约:一个是“阳寿”,而另一个,就是“阴劫”。
当人们遭遇各种“阴劫”——像是交通事故之类的意外,又像是他杀或自杀之类非自然死亡——而逝后,他们的灵魂会停留在阳世,直到阳寿完结之日。这也是言咒师们的阴阳理论中,重要的组成环节之一。
一个人孤独地在世间游荡,无法碰触任何东西,无法与任何人交谈;不能吃,不能喝,也无法感受到饥渴与疲劳;随着时间的流逝,愤怒变得麻木了,痛苦变得黯然了,悲伤变得无奈了,人所拥有的情感也会一个个地离他们而去。最终,他们只是被束缚在这阳世上的阴灵而已。
当所有的情感逝去,除了空白之外,这些缚灵们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欲望”了。
如果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可怜“鬼”们的阳寿还是未尽,他们的灵体就会产生一种变化,一种由人最初,最本能地欲望所引发的“变质”——这些缚灵会变成他们一生所追求的,最大欲望的一种“生物形态”,也就是鬼怪中的“怪”了。
当这些缚灵完成了这可悲的蜕变后,他们就不再是人,是鬼,或者是与“人”有关的任何一种生命形态了。
他们变成了另外的一种生物,一种游离于阴阳之间的生物,一种只为了欲望而生的生物。
在胖男孩身上的“食唾”,就是一种从意外身亡的贪食者转变而成的缚灵怪。它们喜欢附一些贪吃的孩童身上,专以他们的唾液为食。在进食的同时,它们也会分泌出一些刺激食欲的激素,来更好地养肥自己的饲主。
而缠着情侣们的“孪欲”,则是因为事故一起亡故的情侣化作的怪物。它们专门黏着如胶似漆的新近爱侣,以两性缠绵时所产生的荷尔蒙和其他激素为食。当然,他们也会在进食的同时,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分泌出一些物质,让被寄生者更加情欲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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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最后一个“背身灵”,却并不是完全的“怪”,他们往往是被附身者的至亲之人,本来应该已经失去所有情感的他们,却凭着对被附身者的执着感情,在“质变”地过程中保留下了一丝的人性。
讽刺的是,“食唾”和“孪欲”虽然是完全的“怪”,但它们却只会让被附身者从很胖变成非常胖,从肉麻变成腻歪得恶心,但它们本身是对人无害的,如果被附身者有坚强的意志力节食,或是和爱人进入了几个月的冷战,无食可吃的它们就会自动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反倒是那半鬼半怪的“背身灵”,会让被附身者疑神疑鬼,焦虑不安,容易紧张慌乱,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们绝也不会离开那些他们至爱的“爱人”,直到阳寿耗尽的那天为止。
林晴双手撑着头,一直保持着“哇”的口型呆呆地看着言先生,一脸憧憬地说道:“你真的好厉害,这些东西你都知道,你简直无所不知!”
谁都喜欢高帽,尤其这话还是出自一个“纯真无邪”的少年之口,这顶高帽自然也戴得言先生异常舒适,甚至让言先生的毒舌都稍有收敛:“嗯,虽然这并不是我最在行的,不过相对于斯考莉来说,福克斯穆德绝对算得上是无所不知了。”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相信那一定是个很恰当的比喻。”即使面对言先生那种“不明所以”的幽默感,林晴也能迅速地切换话题:“不过我相信我已经很好地向你证明了,我确实不是一个妄想狂,我们可以谈谈现在还霸占着我的房子的父亲和祖父了么?”
“不,”言先生笑着摇头道:“尽管你的马屁拍得我很舒服,尽管你确实能看得见这些东西,但我还是坚持认为你们家的男人全部变成最凶悍的缚灵的概率,比贞子加佐伯一家一起出现在你家的概率高不了多少!”
费了好半天劲,结果言先生还是一下便看穿了林晴的用意,这下轮到林晴不明所以了:“那你到底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