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儿院子里的乔峰听到自己名字,敏感的抬起头来。恰好他已连续处理了好久的事,正有些疲乏,便沿着走廊负手走了过来,就见灵儿趴在阿哞背上扯着阿哞的大耳朵正跟阿哞讨价还价呢!不由脸显笑容,屏住呼吸站在廊下。
灵儿拍阿哞的大脑袋:“阿哞我跟你说,做牛不要太贪心!你要是贪心,嗯,嗯,就一坛都不给你。我去找人借梯子去!”说着作势欲走。
阿哞脑袋晃了晃,显然很犹豫,灵儿提着裙子瞄它一眼,再接再厉:“我酿的酒可比外面买的好喝,要不是阿哞你陪我私奔,我才不给你呢!酿酒很麻烦的!”
私奔两个字让乔峰心头一窘,嘴角也露出点笑容来,还好笑的摇了摇头。
阿哞晃着脑袋想了很久,终于被说动了,乖巧的听灵儿的指挥,让灵儿踩在它背上,在一树桃花间轻快的采来采去,一身粉衫灵动,美丽极了。
全冠清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如诗如画的美景,不由呆住,半晌,才低低的吟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 77 章
乔峰握住灵儿的手,笑道:“这是我的未婚妻灵儿。”
全冠清脸上表情一僵,过了片刻,才笑道:“原来是帮主夫人,那可要恭喜帮主了。”
乔峰哈哈大笑,领着全冠清进了内堂,也不知道谈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灵儿已摘满了一提篮的花瓣儿,喜滋滋的捧到乔峰面前给他看:“峰哥哥快看,我与你酿桃花酿喝。”
乔峰摸摸她脑袋,乐了:“那么甜丝丝的酒,怕是酿给你自己喝吧?”
全冠清笑着迎上前来,对灵儿道:“原来灵儿姑娘也好杜康,那正好,初次见面,全某未有备礼,不如下次便请灵儿姑娘畅饮几杯如何?”
其实,全冠清样貌不错,说话文雅,穿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书生长衫,只衣服下摆处打了几个补丁,倒也称得上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加之年纪又轻,已身居大智分舵舵主一职,实在称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灵儿一偏脑袋,笑眯眯道:“哪儿是我好酒呀,明明是峰哥哥实在太好酒,我二哥说,夫唱妇随,偷了好多酒出来要我陪他喝,我才学会喝酒的哩。”
全冠清和乔峰面上同时显出一阵尴尬,乔峰赶紧喝住灵儿,忙不迭的将全冠清送出去了,再回来,就见灵儿坐在廊上,正甩着腿看他。
“我妈妈说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别人的便宜不能沾。这人好奇怪,我与他又不熟,干嘛要请我喝酒?”
乔峰尽管跟刀白凤已有数次接触,还是被这似是而非的论点弄得怔了一怔,正待待教育教育这姑娘所谓人情往来兄弟情义,灵儿却已经撑着廊柱跳下来,拉住了乔峰胳膊,一脸犹豫挣扎。
乔峰看得好笑,便按捺住心头所想,便见灵儿终于严肃了表情,仰起一张小脸道:“峰哥哥,我瞧这人眼神儿,就跟我二哥每次想拿我顶缸时一模一样,贼亮贼亮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人。你……你可要小心他些啊!”
乔峰肃容道:“灵儿不可胡说,全舵主为我丐帮劳苦功劳,智计谋略无双,大智分舵众弟子对他赞誉有加,灵儿你怎可背后伤人?你年纪尚轻,我暂且不怪罪于你,但不可有下次了。”说着,牵了灵儿的手往里面走。
灵儿却是急了,道:“峰哥哥,我不是要挑拨你们的关系,可你想呀,一则,他未曾得人通报,便直闯内宅,是为无礼,二则,他……他明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怎么还能口出轻言?此人眸光不正,行事却一步不差,定然心机深沉,是个假仁假义之辈。此人若是一朝得势,还不知要弄出怎样的麻烦来呢!”
乔峰陡然握住灵儿双肩,道:“灵儿,你虽聪慧,但江湖经验到底太浅,切记,今日这话,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灵儿看看左右,才发现两人已进了乔峰的院内,乔峰武功高强,平日里又事事亲力亲为,因而他这院子里,竟是一个外人都没有,最是安全。
灵儿恍然大悟,一头扎进乔峰胸口:“峰哥哥,我知道错了。”
乔峰摸摸灵儿脑袋,笑道:“灵儿却也让我很吃惊了。全冠清此人,心思灵活,忠奸难辨,但他手下弟子很受了他些好处,对他倒是忠心耿耿,加之他目前确实未做出对丐帮有害之事,我却还容得下他。而且,我丐帮大勇大义的好男儿虽多,像全冠清这样的善于经营之辈却太少,倒也离不得他。何况,大智分舵,也非执掌于他一人手中,副舵主王兄弟,是老帮主的义子,老实忠厚,对我丐帮忠心耿耿,有他牵制,想来全冠清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乔峰说完,却也陷入了沉思。
以前,有恩师汪剑通在时,乔峰跟在他身边,虽然学了很多,但真正接手了这一个大帮,才知道,其中条条款款,绝非一是一二是二那样简单,其中弯弯绕绕,却也比别处少不了一星半点儿。着实让性情豪爽的乔峰很是不耐。
乔峰低头看到灵儿头顶柔和的发旋儿,忽然觉得:有此娇妻相伴,若是有朝一日,卸下这一帮重任,就这么携手江湖,管江湖不平之事,行男儿当为之为,那是何等潇洒光景啊!
乔峰正在遐想,怀里灵儿却是麻花一样扭起来,小拳头在乔峰胸口敲个不停:“好哇!峰哥哥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吓唬我呢!”
乔峰捉住灵儿双拳,哈哈大笑,手掌一翻,将一样物事插上灵儿发鬓:“是是是,是我不对,我在这儿给灵儿赔礼了。”
灵儿咦了一声,摸摸发鬓,却是一枚触手光滑的木质发簪,表面刻了些古老的纹饰。
灵儿偏头去看乔峰,娇嗔道:“峰哥哥什么时候买的啊?哼,总不能是平日里就买来留着逗小姑娘的吧?”
乔峰的大掌一下子拍在灵儿头上,见灵儿撅着嘴巴一副不满的模样,又趁机使劲揉了揉灵儿的小脑袋,板着脸喝斥:“胡说什么!自是你来的那日才买的!”
灵儿那日将金环送了人,头发便散下来了一半,乔峰一眼瞧见,便在路边小摊上随手买了支发簪回来。这些年来,他与灵儿送过不少小玩意儿,倒对灵儿的喜好摸得准几分,这木簪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做成鸟喙模样,倒也样式新鲜,不会让灵儿嫌弃。不过,那日到了院儿里,灵儿扒拉了几下小布袋,便扒拉出来了一把梳子和一个小发夹,又将头发梳了起来,乔峰便没把木簪拿出来。
乔峰左右看看,解开灵儿头发,为她笼在手心。只觉入手光滑冰凉,如上好的丝帛,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乔峰缓缓道:“我与你自小定亲,眼里看的,心里想的,自然就只有你一个,哪里还会去看别的姑娘?”
灵儿侧身坐在廊下,从袖中取出一柄角梳递过去,乔峰接过来,细细的梳灵儿满头的乌发。
梳了片刻,就听灵儿轻声问道:“峰哥哥,那……如果与你定亲的不是我,是不是,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乔峰听她声音泫然欲泣,很是伤心害怕的模样,乔峰却被她这个问题难住,想了想,仍是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英雄前辈,我自然日日想要前去拜访,其余的,除了你,男人女人,在我眼里却都没什么分别。”
灵儿破涕为笑,回身抱住乔峰熊腰,道:“倒是我钻牛角尖了。反正,如今的峰哥哥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就对了。是吧峰哥哥?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
乔峰面色一赧,他刚才说的那话,这会儿回想起来,却是叫人脸红心跳,只不过,刚才灵儿问得认真,他便答得认真,哪儿想得到一丝旖旎去?
灵儿见此,眉眼弯弯岔开话题:“峰哥哥还会梳头么?”
乔峰粗大的手指将灵儿的头发灵活的梳成一个简单的小髻,笑道:“难不成,你还当我一个乞丐花子平日里连梳头穿衣都有人伺候吗?”
灵儿笑话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对不对,你可不是乞丐花子,你是乞丐花子的头头呢!”
乔峰见她表情灵动,活泼可爱,加之刚才一番表白,气氛暧昧,不禁怦然心动,伸手竟将灵儿动来动去的手指尖儿抓入掌心,灵儿大异,微张了嘴抬头看来,便见乔峰在她指尖上轻轻吻了一下。
灵儿的脸登时红了个透,乔峰也愣了一下,匆匆放开了手,道:“我还有事,便不陪你了。”急匆匆就要离开。
灵儿一下子反应过来,脚一蹬,人已嗖忽扑了过去,吊在乔峰背上,吧唧一口便啃在了乔峰脸上。等乔峰一脸目瞪口呆的回过头来,灵儿却已经飘然落在院中,提着她放在廊下的一篮子花瓣儿向乔峰回首,嫣然一笑:“我也有事,不配峰哥哥了。”
说着,一手提篮,一手提裙,飞也似地的跑开了。
乔峰愣在那里,摸摸被撞的脸,终于哑然失笑——也不知道他这脸上,会不会留下个牙印子?大概,他皮糙肉厚的,不会吧?
第 78 章
话说这全冠清急急前来寻乔峰,竟然失了平常礼数,擅闯后院,其实并不是灵儿说的那样无礼,而是事关重大。因而全冠清一走,乔峰便召集了众多弟子,一一吩咐下去,令如今在无锡附近的弟子尽皆积聚起来,三更之后便要赴惠山凉亭之约。
说起这惠山之约,却是丐帮与西夏一品堂积怨已久而来。
丐帮耳目灵便,各位义士们更是扶助大宋抵御外辱,数次挫败西夏、辽国的阴谋,令这些国家恨得牙痒痒,甚至,有西夏辽国的武士曾言,要灭大宋,必先灭丐帮,由此可见丐帮对大宋的敌人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这些年来,西夏小国不惜花费重金招揽武林人士,终于建成了西夏一品堂这一亦军亦武的堂口,据潜藏西夏的丐帮探子而言,连臭名昭着的四大恶人亦归附其下,想来西夏是自持羽翼丰满了,便迫不及待的要给丐帮好看,竟浑然不顾丐帮近几年来在乔峰的领导下愈发的威名赫赫,出手便毁了西夏的丐帮分舵,伤了丐帮数十名弟子,甚至有丐帮高位弟子在西夏一役中殒命,丐帮上上下下无不愤慨,纷纷势要报此仇。
乔峰身为丐帮帮主,自然等同身受,只是诸事烦身,没得机会前往西夏罢了,不曾想,这西夏一品堂竟然欺上了门来,于情于理乔峰亦没有回避的道理。他艺高人胆大,莫说什么四大恶人,便是八大恶人十大恶人,那也是混不放在心上的。全冠清舵下弟子被西夏一品堂擒住,或重伤或殒命了好几人,唯有一人被对方放了回来报上惠山之约,全冠清自然又惊又怒,乔峰却是唯有忿怒而无惊恐,哪怕对方将时间卡得如此至少,眼看只剩一日时间可准备,显然是想趁丐帮人手不齐之时兀自出手。
这些帮中杂事,乔峰向来觉得灵儿还是小孩子,是从来不跟她说的,甚至,为了不打扰到半夜入睡的灵儿,乔峰还特意将帮内弟子碰头的地方定在了惠山脚下,而不是这大院儿之内。
这日白天,乔峰甚至特意陪灵儿出门逛了一圈儿,将灵儿逗得笑盈盈的,于是早早上床入睡。
快到三更的时候,乔峰还到灵儿窗外看了看,见灵儿抱着被子睡得香喷喷,脸蛋红扑扑,这才会心一笑,翻身出了院墙,只留了三四个弟子守在外院。却不知道,他这一去没多久,便有人急急赶了过来,几乎是与乔峰擦肩而过。
乔峰功夫了得,一路狂奔到得惠山脚下时,内劲刚刚运转沸腾,正是胸中豪气最重之时,只觉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此时三更天刚过,齐聚山脚的丐帮弟子不过数十人,点了几个熊熊的火堆席地而坐,虽然满面愤慨,却是鸦雀无声,可见丐帮纪律之明。只不过,乔峰一眼看去,却见入目多为年轻的三四袋弟子,虽然知道西夏一品堂是故意趁人之危,心头也不由得略微讶异了一下,但他英雄气概,浑然不怕,与众多弟子一一见过,随口便叫出了不少低等弟子的名字,叫各位弟子均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平日里就最是仰慕乔峰,因而听得乔峰召集,就首先赶到,倒也不出乔峰所料。
便在这时,远远响起了车轮辘辘的声音,乔峰起身看去,就见一群弟子押着一辆装满酒坛的马车向这边儿而来。
乔峰耳聪目明,一眼就认出打头的大汉正是大智分舵的副舵主、前汪帮主义子王风运,顿时放下戒心,大着笑迎上前去,一把抱住王风运双肩,就在王风运背上拍了两下:“王兄弟别来无恙!”
乔峰幼时跟汪剑通学武,虽说他是少林出身,但一身武艺,大多却是汪剑通传授,可以说,没有汪剑通,就没有如今的北乔峰,他与汪剑通更是名为师徒,实如父子。
而这王风运则是辽宋边境人士,父母均为辽人打草谷时所杀,正好碰到汪剑通,被汪剑通所救,怜他无依无靠,便收为义子,带在身边。
其时乔峰不过十岁光景,正随汪剑通抗击辽人,见王风运比他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却横遭厄运,很是怜惜他,一来二去,两人常年相处,虽无血缘,却胜似亲兄弟。到后来汪剑通传位乔峰而非义子王风运,有心思诡异之徒便到王风运跟前挑拨,王风运竟是二话不说,断其一臂,又到乔峰面前请罪,后自请为大智分舵副舵主,可以说是行事磊落的好汉一条,这也是乔峰能够放心用全冠清的最大原因。
但眼下,乔峰这一拍王风运的双肩,却觉王风运浑身一僵,联系到方才他帮主令下,这附近的乞丐花子竟然多数不来,登时心里警惕,目光朝王风运身后看去,只做不知的依次见过了跟随王风运一起前来的吴陈宋奚四位长老并百来名弟子,这才笑道:“还好四位长老到了,否则,乔峰真怕势单力薄,让那西夏蛮人占了便宜去,不能报我丐帮二十三位弟子殒命的大仇。”
乔峰此话一出,顿时挑起了几十位弟子的同仇敌忾之心,立时,那些三四袋弟子尽皆大骂起西夏一品堂来,纷纷吼叫着势要跟西夏一品堂拼个你死我活。
宋奚陈吴四大长老脸上也显悲愤之色,乔峰心下大尉。
他见四大长老前来,分列王风运左右,隐有挟持王风运之势,虽然心头信任四大长老德高望重都是义气之辈,但也就害怕有人正是利用了此点,挑唆了四大长老挟持前帮主义子行那叛逆之事,因而一句话便指出丐帮当下急事,将丐帮众人的情绪都挑动起来,免得受人挑拨。
乔峰亲热的拉着众位长老走到火堆旁,满是风霜的脸被那红彤彤的火光一印,顿时生出一种肃然悲壮之色来。
“咱们丐帮能在江湖上有一立足之地,无不是靠着帮众兄弟团结一心互相扶持,各位都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好兄弟,向来就如一家人一般,西夏人杀我丐帮一弟子,便如断我等一手足,此仇不共戴天!”
下面弟子满目含泪,纷纷喊起来:“此仇不共戴天!”
乔峰又道:“咱们虽然是贫苦出身,但无不有满腔热忱,素来以匡扶大宋为己任,西夏北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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