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让爹爹操心的。”
在这个时代,我肯定是个不孝的女儿。本已嫁入豪门,却任性爱着别的男人,结果落个弃妇下场,受尽全城的非议。水盈对自己的爱情负责,我无可厚非,然而,却必须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最后还发现所爱非人……就是这样她才生无可恋吗?我接下了她的过去和责任,一度迷茫彷徨,而今,总算明白自己该替她补偿什么。我不能再让父亲失望……
爹爹被我说服了,也许,他是被这个重生后的女儿弄得有些昏了头。他惊讶,也有些欣喜……总之,他答应让我暂时处理医馆的事情,只嘱咐我换家药铺采购药材,哪儿都行,就是别再去乐善堂。可我转了好几家,对比了价钱和药材的质量,连带考虑了服务态度什么的,反正都不是很满意。最后迟疑一番,还是进了乐善堂。以前那种买东西不拘小节的性格在宋朝呆了几个月后被磨得丝毫不剩
这个地方透着怪异!自我踏进药铺时便有所警觉,接待的伙计在看清我的脸后动作明显呆滞了一下。待我说明来意,他直接把我请进后堂,说是要等掌柜过来方能细谈。我坐了一刻钟左右,寻思着要不要出去先问下价钱,看看样品什么的,总好过在这儿干等吧。这些也不是大事,何必非得等掌柜?我又还没决定买,为什么一来就先让我进后堂谈话?程序不对呵,想起爹爹的警告,我心里凉凉的,马上起身欲踱往门口。
心念方动,一个声音便随之响起:“少夫人请留步!”
我循声看去,侧门的珠帘撩起,进来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男子。我暗自思忖,这人怕是在后面等了好些功夫了,瞧着我想走,这才现身的。
“你是在叫我吗?”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唤的是“少夫人”。
中年男子微微笑道:“自然是唤你……算来我们此前也仅有一面之缘,您不认得在下也属常事。”
待他自我介绍完,我险些晕死在这儿。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城中绕了半圈后,居然自投罗网栽回沈擎风手上。乐善堂是沈家的产业之一,十几年前由沈老夫人一手创立。因为这是沈家未曾涉足的行业,当时还掀起了不少风波,而沈老夫人却独排众议,认为济世救人比建宗庙佛塔之类的东西更为实际。因此,乐善堂自开业之日起便秉承着这样的宗旨,十多年下来在扬州城竖起了自己的金漆招牌。这个掌柜叫徐天,原本是沈府的管家,后来沈擎风发现他对药理极感兴趣,便遣他掌管乐善堂。最要命的是我还从他嘴里知道,原来之前水家医馆每月从乐善堂采购的药材都是不用付帐的,说简单一点就是白送……怪不得单据上不写金额。算算日子,在水盈被休之后这个惯例便停止了。爹爹不让我来乐善堂,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担心自取欺辱……
我的思绪沉浸在一连串的震惊中,根本没有发觉徐天只是在与我闲话,主题一点都没跟我的来意沾上边。
“此事压在我心里已经一段时日了,恰好您亲自上门来,还是趁机谈清楚比较好。水大夫仁心仁德,我本意上是希望继续提供药材给水家医馆,可我还作不了主……”
我一听这话不对,好像我就是上门来乞讨似的,心里老大不爽:“徐掌柜,在我看来,水家既与沈家再无关系,怎好再接受馈赠?此事根本无须商讨。今日我只是以一名普通客户的身份来采购药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买卖,这样……你总该作得了主吧?若是乐善堂要清算旧帐,水盈也不敢有违,你计好数交给我便是。水家现下还得起便还,还不起就劳烦欠着,我们日后再慢慢想办法。”其实,我很清楚水家还不起,可那臭脾气还是忍不住发作,我想我仍然没有学会如何在别人面前为钱低头。
徐天似乎被我这一长串话震得有些惊呆,他尚未有反应,门口就传来了清脆的掌声。我回头一看,沈擎风状似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眼里闪着似笑非笑的促狭与调侃,也不知在那儿听了多久,阴险!无奈他是最大的债主,被他抓到这样大言不惭地说话,我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尴尬别过脸去,我不禁同时给了徐天一个埋怨的眼神。
徐天无辜地摊摊手,起身退了出去。他一走,厅里就只剩下我和沈擎风。我跟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知他会再玩什么花样来为难我,还是换家药铺好商量。可都见着了,总不能连话都没说上就直接走人吧?
“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意外……”
“你别误会,我绝对是真心来这儿谈生意的。你看……”我拆下别在腰间的钱袋,“钱我都带来了。”刚刚知道乐善堂赠药的消息,我很担心今日的举动会招致旁人的议论。水家必须有骨气,纵然它早已是众人眼里的笑话。然而,我的眼光在与沈擎风接触的刹那停在了他的眼底,是错觉吗?紧张的心跳顿时平缓下来,也许……他今天不会为难我……
“拿来!”他朝我伸出手,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锐利。
什么?是指钱吗?我缓缓递出钱袋,动作却被生生喝住:“谁要那个!我说的是货单!”
“你自己没讲清楚……”我低声抱怨,一面换了货单再递过去。他扯过纸张,看也不看便收起来了:“行了,待会儿我会叫人照单上的种类和数量把药送去水家。”
有他这样谈生意的吗?我没看过货,连价钱也没说好,怎么就一句话定了?
“以后……乐善堂还是会每月送药到水家医馆,规矩不变。”
我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沈擎风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着实出乎我的预料。可这是施舍还是打发?我是沈家弃妇,接受如此馈赠,名不正言不顺,外人若知道了又当如何编派?”
“不行,我说过,我会买……”
沈擎风轻蔑地反问:“你们卖得起吗?”
“我会出现在这儿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言辞激烈,沈擎风竟不动怒,沉默了片刻,一双桃花眼在我身上打量来打量去的。我心里发毛,不禁警觉性地后退了两步:“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学了逞强的脾性?当日拿我的钱给魏柏青时可不见这骨气。”
我冷笑:“看来沈少爷记性不好,中秋那晚我已经说了,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如果你是要叙旧,恕水盈不能奉陪。”
他行至桌旁,示意我过去一起坐下,眉心舒展了些,显然心情很好,好得莫明其妙。
“好吧,暂不提以前。就说这些药……就算你不再是沈家人,汉叔仍是我尊敬的长辈。药不是给你的,受益的也不是你,你有什么权利替那么多人拒绝我?”
哑口无言,的确,我无从反驳他的逼问。水家的药因为是乐善堂赠送的,要价一般都十分低廉。如果沈家当是在做善事派善款……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为了我一个人的骨气就牺牲掉那么多人的好处吗?
踏出乐善堂,已是正午,有些失魂落魄。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想起爹爹一个人在家行动不便,我连忙加快了脚步。急急赶回家中,尚未平复满腹的沮丧,房内一地的凌乱便吓得我魂飞魄散:“爹——”
“墙角传来虚弱的回答:“盈儿……”
爹爹是个好医生,但绝对不是个好病人。他接骨不到三天就下床折腾,我担心骨头移位,只好又跑了趟梁记请梁大夫过来检查一遍。所幸没出什么问题,送走梁大夫,我吁口长气跌坐在门后。月牙玉佩……爹爹方才就是在找这个。他说自从伤后醒来便不曾见到,想是跌落斜坡时丢了。那玉佩是水盈娘亲仅留的遗物,我之前就知道……如今丢失,爹爹心里自然着急。
我决计自行上山去找一遍。
“不行!那儿的山坡很陡,太危险。况且,也不一定是在山上丢的,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丢了就丢了吧,咱们一家平安要紧。”
“那块玉佩您随身携带那么多年都没事,肯定就是摔落山坡的时候掉的。西山险陡,平时少有人迹。我去找住在山脚的刘大哥,上次是他救你回来的,一定可以找到你受伤的地方……”我冷静分析着。
“可是……”
“爹,如果现在不让我去,你以后会后悔的。”我语气肯定地说,想做的事情没有把握时间去做,将来忆及,总免不了一番遗憾。如今爹爹行动不便,我该替他跑一趟的。
事情并不如预期的顺利。第二天上午,我托紫燕照顾爹爹,只身走了几个小时才到西山脚下。肩上背着昨晚准备的食物和水,因为走得久,竟也觉得负重。刘大哥跟东家约好了下午的工时,不好让人家为了我耽误,我便坚持只让他画下地形图,标明爹受伤的方位。由于他不懂文墨,那幅地图画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加上他的口述,我才算勉强看懂了。
爹爹采药的地方是同心谷。地上看起来本为一座山,往上长的时候便逐渐分开形成各自的山峰,于是,交接处的山谷便叫同心谷,大概取夫妻同心之意吧。通常这种山谷比较温暖湿润,尤其适合植物生长,草木繁多而茂盛……想必风景也不错,“同心谷”之名倒是有些情致。
“我看着这天也不大好,姑娘多留点神,早去早回。”离开之前,刘大哥还是很不放心地嘱咐。
我点头应着,心里计算那地方也就在半山腰,估计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天黑之前应该能下山。
有很多状况在意料之外。面对着歪歪扭扭的羊肠小道,我艰难地吞吞口水,这……古代的山怎么也跟现代不一样?以前张越也喜欢登山,可就算再陡的山也铺有石阶啊,而这里的山路没有一丝人工痕迹,看来鲁迅先生是对的,其实地上本没有路……
在二十一世纪大家是登山,如今可是名副其实地爬山,我拽着那些根藤,一路磕磕绊绊,腰杆儿几乎没有直起过。所以,当我到达目的地时,觉得自己快被折成了两节。暂坐在石上歇息、喝水,啃着没有热气儿的馒头,再加上满山的荒野……我的眼泪一下就涌出眼底。脚底火辣地疼痛,累得近乎心力交瘁。所有的过去,所有委屈,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脑海里交叠。从来就不是习惯孤单的人,在这里却只有我一个人。
艰难起身,面对浓密的草丛,一步一试探。每每落足总得先用树枝拨开草丛,半是探路半是搜寻。
也许不全是伤心吧,也许只是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缺口,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发生了太多我难以应付的事情。张越何曾如斯狼狈,在此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每一次不适都会想起从前,而从前却离我越来越远。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东西渐渐逝去的感觉……是比恐惧更沉重的悲哀,我想我也许永远都回不去了。此刻,这样的预感尤其强烈。我承认自己本不是大气的女子,就算在二十一世纪,张越也认为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拥有足够的爱。曾经以为楚浩然是可以相伴终生的知己,然而这段感情无疾而终。是我把爱情看得太简单,连千年前的古人都比不上……看来,像我这样的女子,无论生在何世都注定情路坎坷。有很多事情必须慢慢学着放下,放下我的傲气,放下我苛求的唯一,放下我苛求的纯净。我甚至消极地决定,以后遇上有可能平静相伴终老的人,那就嫁吧,好歹也了了爹爹的牵挂,别再去追求地老天荒和荡气回肠。
对了,以后就这样吧,试着甘于平凡。脑子胡思乱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人也跟着巡回几转,并未发现什么,我只好扩大圈子。吸吸气,用指尖抹去颊边的残泪,浮肿的眼皮却在这个瞬间接触到了一块温润的光芒。系着红绳的月牙玉佩!正挂在斜坡的灌木上,还随着柔细的枝叶在风里摇晃。我看那坡度大概有五六十度,要探下去拿玉佩……卸下包袱,紧紧揪住身旁的草木,短短几米的距离比方才更难走了几倍。就在我伸手拽住玉佩的那一刻,另一只手上的藤蔓因这股力量而被连根拔起。我真切听到自己的尖叫,似曾相识的惊恐狠狠击中狂跳的心脏,那个告白的平安夜,那个世界的最后一眼毫无预警地闪过,疾如光电……闭上眼,我只是握紧了手心的玉佩,如果可以结束这场荒诞,死亡又有什么可怕?
第一卷:多情自古伤离别 第8章 妻妾
在冰冷和黑暗里醒来,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光了,我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横里伸来一只手掌摇晃着我的肩膀:“喂!醒了就别再装死。”这个声音?阴魂不散……我索性又闭起了眼睛,希望自己再度昏过去。
“笨女人!你要继续在这儿淋雨就自己淋个痛快,本少爷不奉陪了。”
雨?身上同时传来一股凉意,竟然是下雨了!我还以为沈擎风为了弄醒我故意泼冷水。
“等等!”我急急喊住他,“身为男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没风度?”趁机动动手脚,虽然累得像散架,毕竟没有什么不适,看来这次比较命大。老天真爱开玩笑,在我不想命大的时候偏偏让我死不成。在坠落前一刻,只要及时松开手里的玉佩抓住一旁的树枝,我根本就不会翻入谷底……
“还愣着干什么!”他的低喝又在耳边响起,动作却跟语气毫不搭调。望着那只朝我伸出的手……我终于交出了自己的信任。他带着走在漆黑的夜幕里,一直朝着一个方向。我不知道他如何确定那个方向是对的,直至我们推开一间小木屋的门。
蓦地,他甩开我的手,毫无预警,那一刻,我心底有微微的颤动。他在屋内摸索了片刻,我便听到了打火石的声音,接着,微弱的光线划破黑暗,眼前的景物也现出了轮廓。这个屋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除了墙角的一张木板床就只剩几捆柴火,大概是猎户或樵夫随意建的休憩之所。沈擎风把挂在壁上的油灯取下点着,这才松了口气:“幸好还能用。”
秋风夹着秋雨灌入,灯火猛地摇晃了一下,我连忙转身关上房门。“嘭”的一声,四目相对,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湿透了,我低头检查,布料贴着皮肤,灯光下曲线分明!
“不用遮了,反正也没多少看头。”在我尴尬的时候,沈擎风若无其事地拆开捆绑的柴枝,并很快生起了火堆。动作娴熟,一点儿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
“我有叫你看吗?”心里堵了半天,我才挤出一句虚弱的反驳。死变态,就算对着前妻也不用说话那么损吧。
他怔了怔,似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唇角扬起了恶作剧般的笑容。待我看清他要做什么,险些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不就是脱个衣服吗?以前对面宿舍的男生们夏天都只穿一条内裤的,被迫看了那么多半裸体,我还怕这个?除非他有本事全部脱光。想着自己的衣服湿溚溚贴着也难受,我干脆也解开腰带,扯下外衣凑近火堆。反正里面还有单衣和肚兜……我并未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在此刻是如何的不适宜。
“你还是姑娘吗?”我明显看到他被反将一军的赧然。
我笑得狂妄,原来这沈擎风也不过就是个别扭的大孩子,可在人前怎的就看不出一点痕迹来?
“有可能吗?”明知故问!都已经是弃妇了,还姑娘……这话刚出口,他马上就扔下正在烘烤的衣服,一步过来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臂:“是谁——那个人是谁?”
他的眼睛像狼,泛着血丝,凶狠而危险。我快被逼疯了,没有水盈的记忆,这个人的举动总是叫我猝不及防。不知道他为什么高兴,又为什么突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