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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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完结-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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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贵嫔微微抬眸,眼中窜起几许狠厉:“这人留不得。她在,方家姐妹更觉得有个主心骨,若她支使着方家姐妹找你我寻仇,你、我、元沂、永定,只怕都没安生日子过。”

    我一壁在心中数算着日子一壁思量着,俄而缓缓出了口气,衔起一抹明媚而悠远的笑意:“不急一时,皇太后刚去,她是皇太后的侄女,总要让她戴完了孝以尽孝道。再过一个多月……国丧过了,以她这个家中陡然没落的情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都在情理之中。实在是可以理解的,方家姐妹……大约也可以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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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顺贵嫔谋划着在国丧之后取韵昭媛的性命。想让一个失势宫嫔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本就不是难事,再作成自尽的样子是更好的。

    我们也清楚;在国丧结束前的这一个多月里;我们不会有点动作却并不意味着方家姊妹也会消停。

    方才人是荷莳宫的随居宫嫔,我在那日拜访庄聆时听到了那不绝于耳的动听歌声。声音听着就是那一边传过来的,我犹是笑问庄聆:“这是谁宫里这么热闹?”

    “是方才人。”庄聆浅浅笑了一笑,“国丧三个月起不得乐舞;可是把她们都憋坏了;只好钻这个空子;几人小聚一番邀上歌唱得好的宫娥解闷。算不得违了规矩;动静也小。”

    我登时面如覆霜,冷然笑道:“呵,之所以行国丧是要哀悼亡者;她们如此不恭不敬毫无诚心,断不能由着她们的性子。”

    听我这样说,庄聆自有些意外。我和皇太后有多大的仇她很清楚,如今我突然要求旁人对皇太后“恭敬”,她当然觉得奇怪。

    我暂时没有同她解释,径自吩咐林晋带人去把那一边驱散了,让宫嫔各自回宫,参与此事的宫女一律送宫正司杖责二十。

    庄聆瞧出了些端倪,恢复了淡然地饮着茶:“这是哪出?要经宫正司的事,是要闹得阖宫都知道你在这儿罚了人了?”

    “是。”我含笑回看她一眼,覆下眼睫浅啜一口清茶,“不过传到哪儿去,也是姐姐和臣妾整肃宫规来着,到底也没人说得出错处。”

    “少拉着我给你垫背。”庄聆嗔笑,“倒是说说,这一出又是做给谁看的?”

    我凝笑一思忖,说:“帝太后进来不是很喜欢方才人么?”

    庄聆点头:“是。可是帝太后不喜欢皇太后,你这样反是帮了她。”

    我摇头:“不,帝太后更不喜欢目无规矩之人。循章办事,帝太后自然心中有数。”

    方家和姜家的关系,庄聆和顺贵嫔能知道,帝太后就必定知道。如此这般,她只会觉得两家交好着,方才人都能对皇太后不恭不敬;那么如果有一天她这个与姜、方两家交恶的赵姓的太后去世了,她岂不是要大肆庆贺?

    庄聆思索片刻便露出了了然神色,笑又追问:“仅此而已?”

    我莞尔颌首:“姐姐聪颖,既是已看明白了,何必非要我多说呢?”

    此时最是能体现得宠的好处的时候,因为得宠,可以让帝王在意你的心思,甚至是将你的心思看作是自己的心思。

    岳凌夏曾经说“让一个男人讨厌你,也许并不需要你真的去犯什么错,只要他认为你犯了错,便足够了。”若她能活到现在,我会很乐意告诉她:“要是一个男人喜欢你,他可以无所谓你的错误,或是将因你而起的错误看作是旁人的错误。”

    此事便是如此。有的时候传得阖宫皆知的事会小心翼翼地绕过成舒殿,但此事,我自不会让它绕过成舒殿。

    晚上宏晅来的时候,我正稳稳托着绣盘静静地绣着那个至今仍未完工的荷包。郑褚把这个荷包扣了一个多月才归还给我,弄得我见芷寒时就跟躲债似的。

    “听说你今天罚了方才人身边的宫女。”他带着玩味地笑开口说道。我只作刚察觉出他的到来,起身一福,回道,“是,国丧时做那般不合规矩的事,臣妾小惩大诫罢了。”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立在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你会为皇太后着想?朕怎么就觉得这话不能信呢?”

    我没再作答,而是带着几分赌气地做了回去,继续闷声绣着手里的荷包,视线全在飞针走线间,将他视作无物。

    他也在我旁边坐下,笑而端详着我:“你说你罚人罚到荷莳宫去,静昭容没意见?”

    我手上一停,盯着那绣了一半的图案幽幽道:“陛下是怕聆姐姐有意见,还是陛下有意见?”

    他无声。他不说话我就瞧着那绣图不动,半晌,却听他扬声叫来候在外头的诗染,问她:“今天晚上婕妤吃什么了?”

    诗染被问得一愣,答了几道菜名出来。他认真地听完思考一番,转回头来看着我,眉宇间深有不解:“没什么带醋的东西啊,怎么字里行间这么大的醋味儿?”

    我把绣盘搁在旁边,瞪着他道:“谁吃醋了?规矩上的事,臣妾罚得不对么?”

    “对,一点错都没有。”他点了点头,又探究地又问,“那有点别的原因没有?”

    我不语。他眉毛微有一跳:“那朕问你个问题,你照实说。”

    我颌首默然等他发问。

    “你不喜欢方才人是不是?”他说,微一顿,又改口道,“或者干脆是不喜欢方家姐妹?”

    他问得好不委婉,我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亦是答得毫不委婉:“是,臣妾不喜欢。”

    他点点头,又问:“为何?”

    我只带着三分气反问他:“陛下喜欢她们么?”

    “不许瞎吃醋。”他气笑得在我鼻梁上一刮,“告诉朕,为什么不喜欢她们?”

    我垂首静默良久,重重一叹,轻轻幽幽地道:“陛下不觉得这样的事很虚伪恶心么?”

    他一愣:“什么事?”

    “她们进宫的原因啊。”我道,“陛下也知道她们根本就是为了方德妃先前生下的皇长子来的,就算这其中根本就有陛下的权衡在,可她们就这般应下也太教人心寒。世家的斗争就算再厉害,她们也不能这样将皇长子视作相争的武器或是战利品啊……是,于天下,他是皇长子;可于她们而言,皇长子与她们是血亲啊!再退一步讲,就算她们不在乎这远房的血亲,皇长子到底还是个孩子,时时刻刻算计着如何把他夺过来与人相斗……她们的心思未免太可怕了。”

    他沉吟了许久,神情严肃地问我:“所以……你是觉得如若把元汲交给她们,她们不会好好待他?”

    “她们当然会!”我断然道,“他是陛下的长子,交到那个嫔妃手里都不会有人敢薄待了他。可好与好不一样,就算能给他同样的东西,给不了他同样的关心,他必定是察觉得出来的……陛下,小孩子往往对此最是敏感,陛下看现在他对皇后娘娘多亲,就知道皇后娘娘对他尽了怎样的心思。”我语中一顿,思忖着露出诧意,“陛下当真想把皇长子交给方家姐妹么?”

    “没有。”他摇头否认道,“你别多心。只是就如你所说的,朕知道她们进宫是图什么,近些日子传言也多了,朕才随口一问罢了。朕不会轻易把元汲交给旁人的。”他握了握我的手,“元沂更是。”

    我放下心来,长舒口气,怅然满面:“陛下知道此时再带元沂走无异于要了臣妾的命……皇长子和皇后娘娘处得更久,陛下也要体谅皇后娘娘这份做母亲的心啊……”

    他点头郑重:“朕知道,你放心就是。”

    让他知道皇后和方氏各自的想法、从而对皇长子的事多一份思量到还在其次,这一番谈话,于我而言最是重要的,是让他知道我不喜欢方家姐妹。

    时至今日,我仍不认为我能左右他多少。我不能左右他的喜恶、不能左右他的朝政……但,至少能左右他对这些个新宫嫔的态度。

    日日让林晋去问着,他果然再没有召过娆姬和方才人。一连过了半个月,我听着林晋再一次的禀报,站在窗前遥望着如霜的月色轻笑道:“行了,火候也够了。你去瑜华宫知会苏容华一声,本宫想见她,若她乐意,明天来簌渊宫见。”

    我从前与她尚算交好,若她不愿来见,只能是听信了方家姐妹散出去的传言。如此要执意与我为敌也就随她去了,我也不会再同她多解释些什么,心思这样的浅,我反倒不希望她再与我为盟。

    次日的晨省散得早,我倚在步辇上阖目歇着,摒开一切杂事纷扰,在步辇规律的微晃中细品着清晨的宁静。

    “娘娘……”林晋低声一唤,我睁眼看向他,他带着我的视线往前一看,“您瞧。”

    我遂看过去,簌渊宫门口依稀有一淡粉身影,规规矩矩立在门边,却不是宫娥装束。

    已离得不远了,我吩咐了一声“停轿”,走下步辇向她行去。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深深一福:“宁婕妤娘娘万福。”

    “不必多礼了。”我伸手虚扶了一把,满意笑说,“妹妹来得好早。”

    她低颌着首,一如既往的谨慎温婉之态:“臣妾听说婕妤娘娘召见,不敢怠慢。”

    我轻拍了一拍她的手,笑意明朗几分:“算不得召见,只是有些日子没见妹妹,想和妹妹叙叙旧罢了。”

    我与苏容华一并踏入了宫门,闲闲交谈。我一路观察着她的神色步履,虽是始终得体地守着礼数,却也着实寻不到什么疏远防备之意。

    看来她确是没信多少方家姐妹的话,并不是为了两不得罪才来见我。

    “妹妹请坐吧,不必拘礼了。”入了殿,我请她落座,她浅浅一福,大大方方地坐了,笑吟吟问我:“不知娘娘想叙什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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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深睇视着她;面上漫出一丝浅笑:“妹妹会这样问;可见已是心里有数了?”

    苏容华点头,没有多加掩饰:“想是娘娘听闻了前阵子的事。娘娘不必忧心;臣妾心里有数,不会那么轻易让她们得意。”

    我和善微笑;打量着她温言道:“你既今日会来;本宫便知你不会着了她们的道儿。但本宫想知道;那日在长宁宫出了怎样的事,竟让帝太后那般生气?”

    已过了很有些天了,但听我提起,苏容华面上犹是一冷,一沉气道:“是我轻信了她;她平日里跟我走得近;我便没想到她会转过身来害我,同陛下说话也不曾避着她。”她说着一叹,有些懊悔道,“那天陛下来见我时她也在,我随口提了一句,说帝太后这些日子为皇太后抄经呢,偶尔也问起韵昭媛两句。陛下都没说什么,怎的到了她那儿便是我挑拨陛下与帝太后了?这到底哪儿沾了挑拨的话?”

    原是如此……世家间的明争暗斗,身为方氏贵女的方才人是清楚的,民间而来的苏容华却没机会知道,再凭她怎么聪明,也难以想到同为太后的两位长辈竟是不睦多年,也难以知道宏晅对皇太后有怎样的不忍。

    可……仅是如此么?依帝太后的心思,当真会因此就如此气恼么?我细细端详着苏容华的神色,她面上却是分明地只有懊恼和悔恨,瞧不出半点其他的心绪,好像是真的没有别的隐情了。

    我凝神而笑,淡淡说道:“这事怪不得妹妹,但也怪不得帝太后。妹妹入宫时日短,想来不知陛下和皇太后不和吧?”

    她面上诧异顿生,恍然大悟。这样的神情绝不是在做戏,她当真是不知情,又确确实实是因此栽了跟头。

    我含笑沉吟,睨着她轻轻曼曼地体谅道:“妹妹初入宫闱,有不知情的地方在情理之中,可被有心之人拿去说事便是那一边的心思毒了些。不过么……”我微微拖长了语调,“本宫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两位没有好心思,却始终摸不清妹妹你的心思,妹妹今日不妨给本宫透个底,你到底是图什么?”

    我审视着她的神色,见她低着头思量着,须臾,抬头回视着我,坦诚道:“燕回没有家族重担,区区民女,既然入了宫,图的便是自己过得春风得意、享尽荣华富贵。”

    “春风得意、荣华富贵。”我细品着她这八个字,浅浅衔笑,“‘春风得意’难有定论,荣华富贵却是不难。本宫是过来人,不怕告诉妹妹一句,这宫里头,有时候自己活得聪明不如跟个对的人。”

    她忙不迭地起身一福:“诺,臣妾谨记娘娘教诲。只是……”她咬了一咬嘴唇,“臣妾先前想着服侍好帝太后,可如今……”

    “能知道讨好帝太后,可见妹妹不傻。”想在宫中寻求荣华富贵,只怕十中有九都只想着如何去争圣宠,她却能想到剑走偏锋,从帝太后那儿谋自己所需,已是胜过了不少人了。我抬手敛了敛衣袖,复又循循道,“所谓不知者不罪,妹妹那日既是无心之语,那事便不过是个误会。但凡是误会,就都有说开的机会。本宫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在帝太后跟前替妹妹说几句话,但旁的事,本宫不愿插手太多,即便是需要插手,也要看值不值得。”

    她面露感激,低低福道:“谢娘娘,臣妾自知要怎样做。”

    我和颜点头,笑意微敛,又道:“还有句话,本宫还是和妹妹讲明白的好。芷寒是本宫的亲妹妹,本宫容不得她出岔子。妹妹你要做什么事,可以找人联手,但若再不知会本宫便去找她,若生了什么节外的枝,就别怪本宫容不下妹妹你。遇了险事,本宫亦只会救她一个。”

    她隐有一阵惊慌,不安道:“诺……臣妾谨记,决不再有事隐瞒娘娘。”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头,她便福身告退了。婉然和林晋进了殿,林晋欠身小心问道:“娘娘还要再用她?”

    “用不得么?”我反问他一句,徐徐道,“她比多数人都沉稳多了,很多时候,多一分沉稳也是要紧的。她刚入宫几个月就遭了方才人的暗算,也没为此乱了阵脚,这心思难得啊……本宫想着,当年本宫刚得封之时,决计做不到她这样。”

    “可是……”婉然踌躇着道出了想法,“奴婢总觉得她不安分。刚入宫没多久就能动手除了自己宫里的主位——就说是那沐氏太招人恨吧,可她下手那么快那么狠,焉知日后不会反咬一口?”

    “你自己都说了是那沐氏太招人恨。”我睨着她轻笑,“她能把沐氏咬下去,未必就有本事把本宫咬下去。且先信着她吧,本宫心里有数,她若是不安分,本宫自有主意。”。

    次日我带着元沂去了长宁宫。我已有月余不曾拜见过帝太后,当下要行大礼。帝太后一见,连忙让邱尚宫扶住了我,慈祥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你来了,坐就是,不必多礼。”

    我犹是浅浅一福,歉然道:“诺。本该常来拜见,可身子实在不争气,也只好先养着,养好了才敢来见太后。”

    “身子要紧。”帝太后笑意和缓地点了点头,微笑看着我,和蔼之意不减,更添了几分怜悯道,“你小产两次了,回回都是好一番折腾。皇帝看着不忍心,哀家也觉得苦了你。日后不妨找太医开个方子吧,也不要再有孕了,免得再伤身子。”

    我悚然一惊,只觉霎时间浑身都起了冷意,仓惶下拜道:“谢太后体谅。这两次都实是事出有因,臣妾并无大碍。臣妾侍奉君侧,自知资历浅过宫中数位嫔妃却忝居高位,若再因一己之私便不能为天家开枝散叶,臣妾便断不敢再虚居此位。”

    帝太后没有叫我起身,只淡淡笑说:“你不必如此,你已有元沂在身边,皇帝又宠着你,大可不必这样惶恐。”

    “臣妾如何能不惶恐。”我断然道,俯身一拜,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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