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眼中皆是深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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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授册授印,又是好生繁复而隆重的一套仪程。这下,借着醉意我略觉有些疲乏,心里却到底是高兴的。
终于礼毕,与他一并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他挽着我的手,端得是神情谨肃,却不着痕迹地微偏过头来,语中带笑:“没喝多吧?”
我亦维持着端庄微笑嗫嚅道:“有点……还能走。”
他浅一颌首,又说:“甚善,有劳娘子,一会儿还得接受内外命妇谒见。”
遂牵着我的手行下御阶,目不斜视地往殿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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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命妇的谒见在长秋宫。外命妇在殿外,内命妇在殿内。在我在辉晟殿受封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等在了这里,实在辛苦。
步辇在长秋宫的宫门外停下,我们并肩行入。两侧静候的外命妇依次俯身拜下去,口中曼声道:“陛下大安、皇后娘娘大安。”
其中我熟悉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生面孔。在看到怡然与朵颀时,我禁不住地有了笑意。却是按规矩此时不能同她们说话,径直同他进了椒房殿去。
率众嫔妃上前拜见的,是顺昭仪周娴庭。
众人俱是庄重无比的朝服,齐齐地俯身拜下去,亦是道:“陛下大安、皇后娘娘大安。”
宏晅笑看向我,我轻道:“都免了。”又向顺昭仪颌了颌首,“有劳昭仪。”
她们退到两旁,再往前,是几位皇子帝姬,亦是齐整地行了大礼跪拜:“父皇大安、母后大安。”
这次是他一笑说:“都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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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座,随之而来的是众人依次的道贺见礼,我维持着笑容看着她们,心底不停地掠过从前的一幕又一幕……
后宫,多少人死在这里。为了这个位子、或是为了他的宠爱……
玉穗、夏文兰、纪思菱、岳凌夏、萧雨盈、姜雁岚……
婉然、庄聆……
甚至还有元沂的生母,愉妃,胡夕冉。
还有……淑元皇后,萧雨孟。
一个又一个,或是如昙花一现,转瞬间道尽繁华沧桑;或是挣扎一世,万事皆空……
我曾似她们,如今到底不似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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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结束,已是日落西山。我任由他拥着我在湖边漫步,他问我方才接受嫔妃谒见时在想什么。
我笑了一笑,如实告诉他说:“我在想……我占了个大便宜,多少人搭上命求而不得的东西,我全有了。”想了想又说,“指不定现在多少人在天之灵觉得不甘呢。”
他伸手抚上我的额头,然后严肃地一点头说:“看在你喝高了的份儿上,不计较你这说话没轻没重。”
我抬头笑吟吟地看他:“那我若以后就这样了呢?”
他面色一沉,继而轻喟道:“那为夫就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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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的月亮虽比不得中秋之时,倒也很圆,又明又亮的挂在天边,在湖中映出一个很好看的倒影。我和他一起走了很久,走得累了,就去御花园中的凉亭歇下。宦官掌着灯,照出一片暖黄。
宫娥奉上温暖的热姜茶,我碰在手心里呵着气,他衔笑凝视着我,良久之后,他说:“朕记得刚封你不久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你说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说着轻轻一哂,“如今还是心比天高,但到底不是命比纸薄了吧?”
“嗯……”我凝思回忆着,也款款笑道,“那天,陛下也说要许我一世安宁。”
他点了点头:“后来么……没做好。”
“但好歹做到了。”我托腮凑到他面前,“其实也做得挺好,我很是高兴。”
“哈……”他有些意外地笑了一声,手指缓缓从我鼻梁上抚下,凝笑说,“这么给面子?我本来还想说——你就算觉得我没做好也没用了,如今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昭告天下的皇后,只有我日后弥补你的份,没你后悔的机会。”
“说起后悔……”我沉吟一番,“夫君不想我后悔,得先允我个事儿。”
他一怔:“什么事?”
“免了六宫晨省昏定行不行?你说六宫都虚设着……还要我日日见她们两面,别不别扭?”
我说得在情在理,他却蹙眉沉思起来:“嗯……不允。”
我微愣:“为何?”
他“嘁”地一声笑:“凤印在你手里,你自己做主行么?皇后。”
“……”如此甚善,受封后下的第一道旨就是免了六宫的晨省昏定。如是可以,以后逢年过节也不用她们来拜见了。
他深深地沉下一口气,遂站起身,将手递给我,笑说:“走吧,回宫歇着去。明天免朝。”
明天免朝。他的意思是……我蓦地红了脸,呢喃道:“陛下……今儿个……不行……”
他挑了挑眉毛。我把手搁到他手里站起身,低头轻轻说:“我……喝多了……”
他一声嗤笑:“这算个什么理由?”遂凑在我耳边邪笑着补了一句,“喝多了正好。”
“不是!”我红着脸瞪他,“我是想说,本来今天连酒都不该喝。但那是合卺酒,不喝不行,晚上若再……万一出了岔子……”
他终于听明白了,视线往下移去又移了上来,带着几分犹豫:“你……”
我报赧一哂:“夫君猜猜这回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长吸了一口气,执起我的手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六宫晨省昏定免了、长秋宫先空下来,你给我搬回成舒殿来。我找人专门给你调剂着饮食,你别想犯馋吃不该吃的东西……元洵先交给乳母照顾便是,元汲元沂阿眉都懂事应该无碍,嗯……”他想了想好像差不多了,回过头来淡淡道,“非得给我平平安安的,半点意外也不许出。”
他虽是高兴,握着我的手却有些发凉。我自知他在担心什么,衔笑垂眸一福:“听夫君的,必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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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待我醒时,他正以手支颐地看着我。见我醒来微有一笑,打开紧攥的拳头,两块白玉相碰落下,系绳挂在他手指上,在我眼前摇摇晃晃。
是那块玉璧?
我定睛去看,细节之处却不一样。先前那块,周围雕琢的是祥云纹路,目下这块,却是……
我怔了一怔:“大雁?”
他笑而一点头:“喜欢么?”
随阳之鸟,从夫之意。且是……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我伸出双手分别执起两块玉佩,轻一相碰合二为一,凝视着玉璧上那两只展翅齐飞的鸟儿,衔笑点头:“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