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穿小厮的衣裳免得被扒手盯上嘛!二哥有些日子没在燕京过年了吧?你都不知道,东、西大
街有多挤?我怀疑,全燕京的人都涌到东、西大街去了……”
他东扯西拉的。
徐嗣谕就一直沉默地望着他。
英娘却灵光一闪。
上次她跟着婆婆去威北侯家吃喜酒,好像谁说着,定国公府的一位公子想尚大公主,还请婆婆帮着出
面说项……“谨哥儿,”她惊呼到,“你该不会是受大公主所托,去相看定国公府的那位公子吧。”
谨哥儿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徐嗣谕听着,脸色微沉:“五弟妹,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英娘看着,心中一凛。有些不安地道:“那天我和谨哥儿在母亲院子里玩……”
“算了!既然五嫂猜到了,还是我来说吧!”他搭拉着脑袋,像被霜打了的似的,有气无力地打断了
英娘的话,“大公主的婚事,人选挺多,可皇上和皇后娘娘却一直拿不定主意,一会传出皇上有意让欧阳鸣
的幼子尚大公主,一会传出皇后娘娘看中了太子妃的堂弟。
这两个大公主都见过,说一个满脸横肉,一个呆头呆脑的,要是嫁给这样的人。还不如守寡的好。让
我帮她把那些入了选的人都打听打听,她要自己从中挑一个。”
第712章 闯祸(中)
一向沉稳的徐嗣谕听了几乎要跳脚。
“这也是你能管的事,太胡闹了!”他脸色微白,“你都跟大公主说了些什么?当时还有哪里人在场
?有没有递什么纸条之类的?那么多入选的,要是你的事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到时候入选的未必把这件事放
在心上,那些落选的迁怒之下说不定把这帐算在你的头上。万一大公主和驸马过得好,是应该的;如果过不
好,说不定连公主也要责怪你。你这是典型的吃了亏不讨好!”
“二哥也想的太复杂了。”谨哥儿不以为然地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什么事,都有好有坏的时
候,只看你怎么处置了——二哥的话固然有一定的道理,可说不定还有人在琢磨着我和大公主之间的关系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兴致勃勃地问徐嗣谕,“二哥,你说,大公主都敢寻思着自己挑驸马了,以后驸马尚
了大公主,岂不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徐嗣谕看他一点危机也没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你见过几个人,就帮大公主挑驸马?要是万一你走了眼,大公主怎么办?你听二哥一句劝,你为
了大公主,打也挨了,伤也受了,我看不如就趁着这机会回了大公主的差事。这样一来,你也算是为大公主
尽心尽力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谨哥儿已嚷道:“什么叫打也挨了伤也受了?是陈吉那小子挨了打好不好?”
然后道,“二哥,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既然答应了大公主,就这样半路撂挑子,那成什么人了?你
都不知道那些侍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他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怒容,“有一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可跟
先生读了十年的书,竟然连大字都认不得几个。你说,要是真让这样的人尚了大公主,那大公主还真不如守
寡呢?”
徐嗣谕听了一大跳:“不可能吧!驸马待选是要经过礼部的……”
“别提礼部了!”谨哥儿忿然地打断了徐嗣谕的话,“那小子就是礼部一个郎中的侄儿。也不知道
他做了些什么手脚,竟然把名字递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大公主好歹和我们也是表兄妹,我们怎么能让她受这
样的委屈!我正寻思着找个机会找找这郎中的晦气,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
一个礼部的郎中,能把侄儿的名字一直递到皇后娘娘面前,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让人想想都觉得
不简单。徐嗣谕更不愿意谨哥儿插手这件事了。
“既然是这样,我们不如找雍王爷吧?他是大公主的胞兄,又位高权重。有他过问,肯定比你们这
样折腾强上百倍千倍。”他斟酌道,“你们这样,那待选的人在燕京还好说,如果是在山东、陕西,你怎么
相看得过来?如果误了长公主的事可就不好了!”
谨哥儿听着露出思考的表情。
徐嗣诫来了。
“英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他看见妻子,忙扶她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小声道,“我不是跟
你说了,一有消息就让人给你带话过去,你这样跑来跑去的,要是动了胎气可就麻烦了。”然后和徐嗣谕打
招呼,“二哥也在这里?”对谨哥儿道,“我昨天想了一夜。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你们在闹市打架,难保
没有把你认出来。又惊动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瞒是瞒不住了。你不如晚些去给母亲和祖母问安,我
这就去找三哥想想办法,走走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路子,让他们帮着做证,就说是那些人来势凶凶的,才
会起了冲突……”
这也不失是个办法!
徐嗣谕听着不由微微点头,看徐嗣诫的目光也与从前有些不同:“我回来的有些急,顺天府和五
城兵马司那里还没来得及去。如果找三弟出面,不知道他拿不拿得下?要不,跟五叔说说?五叔在禁卫军是
老资格了,五城兵马司那边多是五叔从前的同僚,五叔应该和他们很熟。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常打交
道,五城兵马司肯定有人和顺天府的人熟。”
徐嗣诫听着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晦涩不明的表情来。
徐嗣谕和英娘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两人见了,一个以为徐嗣诫是因为主意没有全盘采纳而不自在
,一个以为徐嗣诫是怕在五叔那里搭不上话又不好明说而不自在……正想开口相劝,谁知道徐嗣诫眼中闪过
一丝毅色,很快就做了决定:“那好,我这就去找五叔去!”
“还是我去吧!”谨哥儿道,“正好可以跟五叔说说。到时候父亲知道了,也有个帮着说话的人。
”
这件事不是打赢了就能完事的。陈吉既然是漕运总督的儿子,他们家在朝廷也有自己的人。被他
打成那样了,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查不到他的身份,可闹腾起来,以父亲的精明,肯定会发现的。与其
那个时候去面对父亲的怒火,还不如未雨绸缪。何况五哥和五叔一向不太和拍,与其让五哥为了自己的事为
难,还不如他亲自去一趟,既表达了诚意,也解了五哥的围。
“这主意好!”英娘怕徐嗣诫继续坚持,把徐嗣谕找了一对买唱父女的事告诉了徐嗣诫,“先安了
祖母和母亲的心再说。”
徐嗣诫有点奇怪妻子的答非所问,谨哥儿已经很果断地站了起来:“我看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好
了?”他说着,目光落在了徐嗣谕的身上,好像在询问他这样行不行?
时不待人。
先要把眼前的这一关过了。
徐嗣谕立刻点头:“那我就先回屋换衣服。你也梳洗一番,先去给母亲和祖母问安,之后再去找
五叔也不迟。”
谨哥儿点头,大家各回了各屋。
尽管徐嗣谕为他想了个挺不错的计策,谨哥儿还是留了个心眼。他等到辰初过三刻,十一娘给太
夫人问安的时辰匆匆跑去了太夫人那里。
“昨天睡得晚,结果今天起迟了。”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还请祖母和母亲怒罪。”
徐令宜和徐嗣谆已经去了外院,十一娘、五夫人等人都被他嘴角的伤吓了一大跳,哪里还去追究
其他。
“这是谁干的?”太夫人立刻携了谨哥儿的手,“那些护卫呢?难道都是吃干饭的?”脸绷得紧紧
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声音虽然不高,却很严肃,不再是平常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而是周身都散发出一种
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不仅谨哥儿意外,就是十一娘、徐嗣谕等人也觉得非常意外。
“没事,没事!”谨哥儿忙安慰太夫人,“是我大意被人打了一下,那些护卫也没想到。”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夫人沉声道,“打人的人呢?捆起来了没有?”
前一句还问是怎么一回事,后一句就问打人的人捆了起来没有,还没有听事情的经过,心里分明
已经有一杆秤了。
徐嗣谕松了一口气。
只要让太夫人相信了他们说的是事实,太夫人就会自动地把打人的人想成陈吉。就算是父亲知道
了,因为太夫人的缘故,他处置起谨哥儿也要想一想。
“六弟昨天做了件好事!”徐嗣谕突然开口,屋里的人都望向了他。
“我昨天准备去春熙楼给同窗洗尘。走到半路,看见有人在那里打架……”他绘声绘色地讲了一个
故事。
大家都没有怀疑。
一来是因为讲故事的人是一向沉稳的徐嗣谕。二来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算是燕京,也有那不
知道天高地厚的人。
徐嗣谕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太夫人已搂住了谨哥儿,心疼得不得了:“我的乖乖,可把你委屈了。
竟然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你好心劝和,还挨了打。”然后吩咐杜妈妈,“传我的话下去,帮六少爷打人的
,每人赏五两银子。告诉他们,跟着主家出去,就应该为主家分忧。以后就要这样。”又道,“那对卖唱的
父女,你去问问是哪里人?要是他们愿意,我们出些银子给他们做缠盘,让他们返乡,也不枉和我们谨哥儿
有一面之缘。”最后道,“再去跟白总管说一声,让他请个太医来看谨哥儿看看。”
杜妈妈笑着应是。
十一娘望着儿子的目光温暖和煦:“有没有伤着其他的地方?”
“没有,没有!”谨哥儿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还是二哥厉害啊,从来不扯谎的人,说起谎来真
是要人的命啊,“凭我,要不是一时没注意,谁能打得着!”说着,还像从前那样挺了挺胸。
大家都笑了起来。
太夫人把谨哥儿留在了身边:“等太医来了,我让脂红给你熬药。”然后对十一娘等人道,“快过
年了,你们都去忙你们的去!晚上我们再给谕哥儿补洗尘宴。”
徐嗣谕今天还有很多善后的事要做,立刻笑着应“是”,借口今天同窗要走,先告退了。随后其
他人也散了,只有诜哥儿和诚哥儿,睁大了眼睛望着谨哥儿,好像他脑袋上突然长了个角似的。
“六哥,我们来比比拳脚功夫吧!”诜哥儿把谨哥儿拉到了一旁,“我看看我到底能打几个人!”
谨哥儿正愁找不到借口去找徐令宽,立刻拉着诜哥儿去了院子。
第713章 闯祸(下)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徐令宜的耳朵里。他暗暗奇怪。
儿子虽然年纪小,练的是内外兼修,寻常三、五个人难近他的身,怎么就让街头的混混给打了?何况
那些在街上混的,最有眼色,看着他衣饰不凡,又有护卫随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动了手?或者是谨哥儿
气焰嚣张,借着这事先挑的头?
他沉默片刻,问灯花:“那对卖唱的父女什么时候进的府?”
灯花恭敬地道:“六少爷和二少爷碰了头之后,二少爷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领了那对卖唱的父
女!”
“二少爷?”徐令宜微微一愣。
“是啊!”灯花道,“听说是六少爷求二少爷给那对父女安置个地方,二少爷也没有什么好地方,就
带了回来了!”徐令宜沉默了片刻,吩附灯花:“那对卖唱的父女在哪里?领来我看看!”
灯花去群房叫了卖唱的父女过来。
那父亲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五官清秀,虽然面色饥黄,骨瘦嶙峋,眉宇间却透着几份傲气。大冬天
的,穿了件秋天的夹袍,背了个琵琶,身姿笔直地站在那里,不像卖唱的,到像个读书人。女儿十二、三岁
的样子,紧紧地跟在父亲的身后,低着头,身乎瑟瑟着发抖,很害怕的样子。
“抬起头来说话!”徐令宜的声音不高不低,隐隐有雷霆之音,女儿慌慌张张地抬起了头。
父女的五官有七、八分相似。那女儿脸色很苍白,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睁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徐令宜,
楚楚可怜,的确有几分姿色。
“叫什么名字?”徐令宜淡淡地道。
“沦落如此,辱祖宗之名,不敢称姓道名。”那父亲看似不卑不亢的,声音却发颤,透露了他的害怕
。
徐令宜道:“听你这口气,还是个读书人!”
做父亲的没有做声,低下了头,显得很羞愧的样子。
徐令宜又问:“听说你们是江南人,怎么就流落到了燕京?又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投亲不遇,没了盘缠,只好卖唱为计。”那父亲说着,脸色涨得通红“那帮人非要小女唱小曲,小
女不会就要小女陪酒。我怎么也算是读过书的人,让女儿抛头露面巳是不得巳怎么能让小女再去陪酒?”说
着,眼里露出忿愤之色,做女儿更是泪眼婆娑,“就起了争执……”
“太夫人赏了些银子给你们做盘缠。”徐令宜没再多问,“你随灯花去领了带着女儿回乡吧!”
父亲满脸惊讶。
“爹爹,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女儿激动地问父琴,父亲好像被这巨大的喜悦给冲垮了似的
,半晌才回过神来冲着女儿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回去了!”然后朝着徐令宜揖了揖.说了句“大恩不言谢
”。
从始到终,都保持着一种外厉内茬的尊严,随着灯花退了下去。
徐令宜叫了白总管进来:“去查查,和谨哥儿打架的都是些什么人?”
白总管应声而去。
下午来给徐令宜回信。
“是漕运总督陈伯之的儿子陈吉。”白总管斟酌着道,“他疏通会通河有功,皇上特荫恩他儿子指挥
佥事,陈吉奉旨进京谢恩。”
徐令宜点了点头,神色很平静:“顺天府的人怎么说?”“去的时候已经打完了。”
”白总管道,“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又道.“五城兵马司的人说他们比顺天府的人到得还晚。”
徐令宜大笑,挥了挥手:“知道了!”
白总管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退下去,而是面带犹豫,有些踌躇,“你还有什么事?”徐令宜笑道。
白总管迟疑了一会,低声地道:“侯爷,您看,要不要跟顺天府的打个招呼…“.六少爷脾气虽然有
些鲁莽,可任谁见了这样的事只怕也要义愤填鹰……毕竟是做了件好事……”
徐令宜没有表态,而是突然道:“过了年,山西的大掌柜就六十三了。他今年又提起荣养的事。我看
,你和谆哥儿商量商量,定几个人选我过过目。明年开春就把山西大掌柜的人定下米。
白天总管知道徐令宜是示意他不要再管,忙恭声应“是”:“我这就和四少爷去商量。”
徐令宜没有做声。
待白总管走后,背手站在窗棂旁看了半天的雪,这才回了“谨哥儿呢?”他坐下就问儿子。
十一娘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