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上长大的,手脚却十分灵活,性情也憨厚。从曾祖父那辈时起就在徐家当差,父母也都是老实本份的人,
一定会好好陪着六少爷的。”
或者是物极必反。十一娘自己很早的时候就上培优班,童年的记忆全是四季如春的教室、和颜悦色的
老师。到了谨哥儿这里,却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虽然盯他盯得紧,却多用在培养良好的生活习惯
上了。
“让白总管费心了。”十一娘笑着接纳了两个孩子“等谨哥儿启蒙了,只怕还要麻烦白总管再帮着找
两个小厮。”
白总管松了口气。
虽说是侯爷吩咐的可夫人不答应,这件事十之八九是要有反复的。
他笑着应“是”说了些客气的话,起身告辞。
十一娘就叫了两个孩子过来问话。
两个孩子一个叫黄大毛,一个叫刘二武,天真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机敏,不像一些进府当差的小厮,
虽然年纪小,却带着许些大人才有的沉稳。
她暗暗点头,把谨哥儿叫进来介绍他们认识,三个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把诜哥儿撇到了一旁。
顾妈妈怕黄大毛和刘二武不懂规矩,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
谨哥儿越发玩得高兴。泅水、划船、采莲蓬、爬树、打陀螺、挖虫子、玩泥巴……不是勾破了衣裳就
是满身是泥。偏偏十一娘除了每次仔细地给谨哥儿洗手,什么也不说。把顾妈妈急得满头是汗。看到诜哥儿
跟在后面玩得高兴,忙把诜哥儿的乳娘叫来:“我们少爷是夫人准了的,七少爷那边,只怕还要禀了五夫人
才行。不然这一身泥一身汗的,回去也不好交差了。”
诜哥儿的乳娘苦笑。
徐令宜教谨哥儿泅水,诜哥儿回去后也嚷着要学。可徐令宜一个人不能带两个孩子,而徐令宽沉不住
气,教了两次就不干了。五夫人没有办法,又不能让其他人进内院,只好把孩子送到红灯胡同,孙老侯爷亲
自坐镇,定南侯世子亲自教诜哥儿泅水。诜哥儿在那边玩得乐不思蜀。五夫人想儿子,带着诚哥儿去那边住
了半个月,刚带着诜哥儿回府。
两个孩子常在一起玩,两位乳娘自然接触的多,又都是签的活契,走得自然比一般人要亲近。诜哥儿
的乳娘和顾妈妈说体已话:“那次七少爷跟着六少爷喊了四夫人一声‘娘’,五夫人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后来因为学泅水的事,五夫人还责怪了五爷几句。知道侯爷专程给六少爷找了两个小厮陪着玩,也动了念头
,想给七少爷找两个。这一来,也免得七少爷天天跟在六少爷屁股后面。为这事,专程让石妈妈回了一趟红
灯胡同。只是这样的人难找。滑稽些的,怕进府和小丫鬟搭在一起坏了规矩,老实些的,又怕没那本事讨七
少爷欢心。老侯爷也正为难着。你让我去说,岂不是往那火上浇油吗?”
顾妈妈听得目瞪口呆,指了正和谨哥儿趴在树下给鸟找虫子的诜哥儿:“你回去以后怎么交待啊!”
“五夫人知道七少爷这些日子又和六少爷搅在一起了。只是不知道玩得这样疯。”诜哥儿的乳娘无奈
地道,“只要七少爷去给五夫人问安前收拾干净了,五夫人如今的心思都放在八少爷身上,一时不会察觉。
”又道,“只盼老侯爷快点给七少爷找两个小厮来,也免得我每天提心吊胆的。”
正说着,徐嗣谆和徐嗣诫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两位乳娘忙上前行礼。
徐嗣谆点了点头,笑着蹲到了谨哥儿的身边:“又在给你的鸟挖虫子?”
谨哥儿拾头,脸上横一道、竖一道黑印子。
“四哥,”他咧了嘴笑,瞥了徐嗣诫一眼,喊了声“五哥”,然后站起身来,手里提了条肉肉的地龙
(蚯蚓),伸出脏兮兮的手去拉了徐嗣谆。
诜哥儿的乳娘惊呼一声,忙朝顾妈妈望去,示意她拦着谨哥儿。
顾妈妈却朝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就看见徐嗣谆不以为意地牵了谨哥儿。
谨哥儿则拉着徐嗣谆往铺了青石砖的屋檐下跑。
“你看,你看!”他满脸兴奋地把地龙放在了青石砖上,然后跑到黄小毛身边拿了半边剪刀,把那地
龙从中间斩断。
地龙翻滚着,在青石砖上缩成了一团。
徐嗣谆徐嗣诫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脸色都有些发白。
“刘二武说,地龙不怕死。等会就活了。还能变成两条。”谨哥儿得意洋洋地望着两位兄长,“我要
把地龙都弄成很多条,养在笼子里,就不用每天抓虫子喂鸟了。”
“是吗?”徐嗣谆不忍看地上的地龙,侧过脸去,“谨哥儿真聪明!”
徐嗣诫却感到很困惑,问刘二武:“是真的吗?”
刘二武点头:“我怎么敢骗少爷。是我们村里的狗蛋说的。我还专门试了一次。真的都能活。这才说
给六少爷听了。
夫人专门嘱咐我们了的。要是六少爷问我们什么话,不会就要说不会,会就说会。要是不会的事乱说
,哄了六少爷,夫人知道了,要把我们两个人一起赶出府的。”
正说着,秋雨撩帘而出。
“四少爷、五少爷”她笑盈盈地曲膝行礼,“夫人知道您们过来,请您们进屋喝冰镇绿豆汤。”
两人忙整了整衣襟。
谨哥儿则提着两截虫子就冲了进去。
徐嗣谆失笑,朝着秋雨拱了拱手,笑着说了声“有劳姐姐”,这才和徐嗣诫一前一后地进了厅堂。
十一娘坐在厅堂的罗汉床上,有小丫鬟立在一旁帮她打扇。
谨哥儿已经依偎在了她的怀里,拎了两截虫子和她说着话:“就可以有很多,很多。”
十一娘拿过小丫鬟的扇子帮谨哥儿扇风,不仅没有露出厌恶或是恼怒的神色,还笑吟吟地他说着话:
“不能养在笼子里吧?
你看谁把地龙养在笼子里?应该是养在花盆里吧?它不是长土里吗,”
徐嗣谆看着有点吃惊。
谨哥儿歪着脑袋,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扭曲着身子的肉虫子,蹬蹬蹬地跑了出去:“我去
问二武!”
十一娘望着儿子的背影,眼底的笑容充满了宽容。
她笑着招呼徐嗣谆和徐嗣诫:“你们来了!”奇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们通常是晚膳后进内院给父母和太夫人问安。
徐嗣谆和徐嗣诫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笑道:“前些日子韩建请我们到他们家新盖的院子里去垂钓
,我看见碧游湖里的荷花开得正艳,就想请他们到我们家里来赏荷……”
他的话没说完,十一娘己明白。
到碧游湖赏荷,自然得在后花园。而后花园又在内院,到时候丫鬟、婆子等人需要回避。十一娘是徐
府的主妇,这件事必须得到她的同意。
十一娘望着落落大方地坐在她对面的徐嗣谆,很是欣慰。
立刻道:“好啊!你看什么时候宴请?需要些什么?都让葛巾写了单子过来,我会让妈妈们安排好的
!”
徐嗣谆就知道,母亲一定会无条件的支持他。
他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站起来给十一娘行礼:“母亲,烦您操劳了!”
有点小大人的模样。
十一娘莞尔一笑:“和母亲不用这样客气!”又问他,“是赵先生告诉的吧?”
徐嗣谆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神色间又有了从前的腼腆。
第598章 宠爱(中)
徐嗣谆宴客的前一天早上,下起雨来。
半夜,雨停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被雨水冲刷后的树叶比平常更加新绿,空气也比平常显得清新。待到
太阳升起来,荷花“噼噼”绽蕊,满院飘香,让人闻着精神一振。
“这日子选得好!”太夫人望了一眼窗外,笑着扭头问十一娘,“谆哥儿请的客人都到了吗?”
“都到了!”十一娘子接过小丫鬟手里的茶盅奉给了太夫人,“有王励大人的儿子王允王公子,窦阁老
的儿子窦净窦公子……”她细细地说给太夫人听,“安排在垂纶水榭,那边凉快,赏荷、垂钓两相宜。谆哥
儿邀了诫哥儿一起招待客人。我让厨房里准备了八碟十二碗的宴席。除了鸡鸭鱼肉外,还让人快马加鞭从南
京去买来了新鲜的‘水八仙’,用冰镇了直接端上去,图个清新可口。”
太夫人听着沉默了片刻,道:“谆哥儿邀诫哥儿一起待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的味道。
十一娘忙道:“两人从小就好,谆哥儿又一味地恳求,我想着兄弟俩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就同意
了。”
太夫人淡淡地笑了笑,搂了乖乖坐在身边听大人们说话的谨哥儿:“四哥今天在后花园宴客,你想不想
去?”
谨哥儿摇头:“我要种虫子!”
“种虫子!”太夫人狐疑地望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忙把地龙的事告诉太夫人。
太夫人一向觉得孩子就应该粗糙些养,这样长大的孩子皮实不说,还泼辣,遇事不至于经不起风浪。徐
令宜兄弟小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
老人家笑着颔首,神色间显得轻快了不少。在谨哥儿的脸上亲了一口,道:“我们谨哥儿真是聪明。还
知道种虫子!”
谨哥儿抿了嘴笑。
太夫人就轻声嘱咐十一娘:“记得让人用水晶碟子盛了那‘水八鲜’上去,晶莹剔透,才有意味。”又
道,“这盛东西的器皿,也是有讲究的。”
十一娘觉得太夫人的话若有所指。在脑子里把刚才的谈话飞快地过了一遍,不禁暗暗猜测:难道是指诫
哥儿不成?是觉得他跟着谆哥儿出去应酬不太妥当,还是怕诫哥儿没经过这种事,礼仪不整失了谆哥儿的颜
面呢?
可这话又不好明着问,她笑着应“是”,先照着太夫人的原话吩咐了下去。待辞了太夫人出来,立刻派
了竺香去垂纶水榭打探:“……看看那边缺不缺什么?服侍的人周到不周到?五少爷在干什么?”
竺香立刻去了垂纶水榭。
十一娘抱着谨哥儿回了屋,先纠正了他“种虫子”的说法,然后吩咐秋雨几人找几个不用的或是有缺口
丢弃不用的盆子交给了黄小毛,让黄小毛和刘二武陪着谨哥儿去花园里挖土,找地龙。
谨哥儿快活地和两个小厮跑了。
竺香笑着来回话:“葛巾带着四少爷屋里碧螺、雨花几个在水榭服侍。大家玩得挺高兴的时候。王少爷
还画了一幅画,李少爷配了首五言绝句。我去的时候,五少爷正拿着宣纸展示给众人看呢!”
十一娘道:“那五少爷看上去怎样?”
竺香回忆道:“挺好的啊!还高高兴兴地和旁边的窦少爷说着话呢!”
十一娘想了想,道:“你派个小丫鬟隔三岔五地过去看看五少爷,他是第一次出面应酬客人。虽然有四
少爷跟着,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竺香笑着应喏,转身指派了个机灵的小丫鬟。
有小丫鬟笑着进来禀道:“夫人,高青朱家派了管事来给侯爷送喜柬,朱太太特意请贴身的妈妈随车过
来,想进来给太夫人、您和五夫人问个安。”
十一娘脸上泛起喜悦的笑容,算算日子,七娘也该生了,“请那些妈妈进来吧?”
小丫鬟恭敬地应“是”,带了七娘的贴身妈妈进来。
那妈妈衣饰整洁,显然已被带去梳洗过来。
“恭喜夫人,恭喜夫人,”她跪在十一娘面前,满脸通红,眉宇间还闪动着无法掩饰的激动,“我们太
太托了您和五夫人的福,生了个大胖小子。”
生了个儿子,七娘总算是在朱家站稳了脚。
十一娘为七娘高兴。打赏了那妈妈,仔细地问了七娘的情况。知道生产虽然有些波折,但大人小孩都平
安,她带着那位妈妈先去了太夫人那里,然后去了五夫人那里。
五夫人一听,立刻咯咯咯地笑起来。赏了那妈妈银子,让人带下去歇息。然后忍不住又笑起来:“可惜
不好问那妈妈具体的情况。我猜朱安平和他娘的表情一定很精彩。特别是他娘,我看她这次怎么收场”说完
,高声叫荷香帮她准备笔墨,“我要写封信让那妈妈带过丢,好好问问那边的情况。”一副跃跃欲试的激动
模样。
十一娘和五夫人相处的这几年多多少少摸清了她的一些脾气,加上她也很要知道,不禁莞尔,两人商量
着写了封信去高青。
回到屋里,谨哥儿已经回来了,正满头大汗地在屋檐下培土,把地龙塞进盆子的土里,忙得不亦悦乎。
看见十一娘,他抬头喊了声“娘”,继续低头忙活,玩得不亦悦乎。
十一娘笑着进了屋。
不一会,她听到谨哥儿声音宏亮的喊着“爹”,知道是徐令宜回来了,吩咐丫鬟摆午膳,迎了出去。
徐令宜跪在谨哥儿的身边,正表情温柔地望着谨哥儿,认真地听着谨哥儿用清脆的说着他如何“养虫子
”。黄小毛和刘二武远远地垂手贴墙立着。
望着靠在一起的父子俩,十一娘不由停下了脚步,嘴角自有主张地翘了起来,眉眼中流淌着春水般的暖
温柔和。
徐令宜很快就明白儿子要干什么,他哈哈大笑起来。眼底流露出几份大人看无知小孩的趣味。
谨哥儿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小铲子,睁大了眼睛瞪着徐令宜,好像对他这样笑很不满意似的。
徐令宜更觉得有趣,去抱谨哥儿。
谨哥儿却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搂抱,垮着脸望着徐令宜。
十一娘暗叫不好。
有时候大人觉得好笑的事,在孩子眼里却是最重要的事。她快步上前,想给两人解围。
徐令宜觉得小孩子做出大人的样子也是很有趣的事,可看见儿子脸上的表情,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态度
伤了谨哥儿,他忙收敛了笑容,道:“你就这样养在盆子里可不行。要是虫子爬走了怎么办?”
十一娘松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谨哥儿不是个气性大的孩子,马上被徐令宜的话吸引,想了想,跑进屋去。
徐令宜这才发现十一娘,笑着站了起来,柔声问她:“热不热?”
“妾身一直在屋里,不热。”十一娘福了福,“侯爷进屋歇着吧!妾身给侯爷打水洗把脸!”
正说着,谨哥儿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手里拿了个高脚果碟盖在了养地龙的盆子上,然后拍了拍小手,颇有些志得意满地望着徐令宜:“这
样它就不会跑了!”
徐令宜忍俊不禁:“虽然不会跑了,可也会被憋死!”
谨哥儿望了望盆子,又望了望徐令宜,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十一娘子也不知道地龙会不会憋死,但想到有这可能,又是徐令宜说出来的,轻轻朝谨哥儿点了点头。
谨哥儿沮丧地嘟了嘴。
徐令宜立马上前抱了儿子:“好了,我们让你娘找块细葛布蒙在上面就成了!”
谨哥儿眼睛一眼,扭头望着十一娘:“娘,您快给我找块细葛布,不然我的地龙就都跑了!”
十一娘溺爱地用帕子帮儿子擦了擦了额头的汗,跟在徐令宜的身后往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