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花言昭来看过她,初见屋里只剩她一人时,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后来又看到她睡得恬然,不禁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然后静悄悄地离开。来探望花解语之前,他已经明令禁止花家其他人过来打扰她了,因此田氏母女不敢造次,只好乖乖地与宫中相熟的夫人小姐们彼此寒暄去了。
黄昏,落日的余晖清冷地洒在晶莹剔透的雪渣上,折射出一道道红色的光芒。温暖如春的厢房里,缠?绵不停地往炉子里添加着银炭,时而回头欣慰地看看熟睡的花解语,心里计算着小姐醒来的时间。
织锦去御膳房亲自准备晚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左鳟左鲟去侧院儿审问昨夜抓到的两个黑衣人,因此也不在房里。久而久之,缠?绵一人不觉有些无聊,放下手中的钳子,坐在床边戳着手指,眼巴巴儿地盯着花解语的睡颜。不知道是否看得太入神,不一会儿她就觉得后背好像被人扔了石子一般一疼,眼皮也不听使唤地合在了一起,然后挣扎了几下,就这样挺着脊背睡了过去。
一抹黑色身影从窗户一跃而进,带来一丝冷冽的气息。来人轻轻关上窗户,运气迅速驱走身上的寒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床边走去。
怜惜地抚上她缀满碎花的右脸,像抚摸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一寸一寸游离。温柔地触摸着她细致的眉眼,娇小的鼻子,最后依依不舍地停留在那抹微微皴裂的薄唇上。
“语儿,请不要生病,也不要受伤,更不要难过!”轻轻地喟叹出声,冥洛夜双眸溺若泉水,语气里洋溢着满满的乞求和爱惜:“我不知道你为何说了那番话,但我很清楚,找上你,确实是因为十年前的小女孩儿;但是,爱上你,却只是因为你就是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
捋了捋她垂在额边的长发,他摩挲着她右脸上凸起的茉莉花,附在她耳边呼着滚烫的气息:“从今天开始,我会彻底告别那个小女孩儿;爱你,才是我唯一的使命。”
“等我娶你,语儿!”在她额上印上一个炙热的吻,冥洛夜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的暖玉,轻柔地放进她的手中,然后握紧她的左手搁到了温暖的被窝之中。
门外传来悉悉窣窣的脚步声,冥洛夜不舍地收回目光,右手指风对着缠?绵轻轻一弹,身形轻盈地往窗边一闪,便瞬间不见了踪影。
缠?绵身子一震,顿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了眼熟睡的花解语,缠?绵松了口气,站起身来狐疑地关上尚有一丝缝隙的窗户。
“织锦你回来了?”缠?绵听到声音,走到门口,接过织锦手中的食盒,小声问道。
“小姐还未醒吗?”织锦走进床边,有些担忧地看着没有丝毫醒意的花解语,对缠?绵说道:“得叫醒小姐了,这样睡下去,会饿坏的!”
大步靠近花解语,织锦附在她耳边喊道:“小姐,醒醒,该用晚膳了,小姐!”
花解语眉头动了动,有些艰难地扑闪着蝶翼般的睫毛,一睁眼便看到织锦略带歉意的小脸。
“小姐,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织锦小心地扶她坐了起来,给她掖紧了身上的被子。
“傻织锦,你什么心思,我哪能不知道!”花解语声音有些沙哑地冲她笑着,左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想要拍拍织锦的肩膀,却觉得手里好像塞满了什么暖暖的东西,遂收回了手势。奇怪地把左手摊开,就见一枚通透如血的玉石静静地躺在手掌心。
☆、第70章 神女之心
怔怔地盯着手中的暖玉,感受它传来丝丝的暖意,花解语脑海里模糊地闪过一句“等我娶你,语儿!”那么柔和,那么真挚的承诺,跟一个月前一直在她耳边呢喃的声音一模一样。到底是谁?是谁这般深情地呼唤她?是他吗?将暖玉贴在心口,她仿佛感觉到它像有了生命一样随着她的心跳起伏,扑通扑通引来阵阵悸动。
“小姐,我认得这个!”缠?绵把饭菜端了过来,惊喜地指着花解语手中的暖玉激动地说道:“这个是紫雀国独产的绝世血玉,全天下仅此一块。此玉常年埋在地底下,据说经地热浸泡,通身血红,能缓体内寒气,所以又称暖玉!”
花解语和织锦均是一脸怀疑地看着缠?绵,意思是你这个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小丫头怎么这么清楚这血玉的来历。
缠?绵递给花解语一小碗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呵呵,其实我外公是紫雀国人,曾经是一名玉匠。我娘亲嫁给了我爹爹后,我外公有来蓝鲤国看我们,他给我看了很多宝玉的画像,还跟我详细讲解了它们的来历和特殊之处。外公是个玉痴,所以他想我传承他的衣钵,做个玉匠,没想到后来……哎呀,就是这样啊!”缠?绵收回那丝伤感,笑嘻嘻地说。
织锦捏了把缠?绵的脸颊,笑道:“原来我们缠?绵还有这个本事,以后咱们小姐买了什么玉器,你可得好好把关一下!”给花解语夹了些清淡的小菜,织锦高兴地说:“太好了,小姐,以后冬天你就不用怕冷了!”
“是呀,小姐!”缠?绵也是一脸兴奋,“不过,这个宝贝是谁送来的啊?”
花解语停下筷子,看了眼手边泛着暖光的血玉,脑海里不由闪过一抹黑色的矫健身影。摇摇头,她抬头笑说:“不知道,他送给我了,那就暂时用着呗!他随时回来取回去就是了!”
“也对!”织锦又夹了几筷子花解语平日爱吃的小菜,语气变得严肃了些:“小姐,左鳟左鲟审问了那两个黑衣人一下午了,还是一无所获,也不知道幕后黑手究竟给他们灌了什么迷。药!”
花解语放下碗筷,接过缠?绵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轻笑道:“早料到了!她们虽然愚笨了些,还不至于蠢到再次留下把柄!”
“那怎么办?难道放任她们天天躲在小姐身后搞小动作?”缠?绵气愤地把碗搁在桌子上。虽然她们已经心知肚明背后的大鬼是何人,但是找不到证据,就拿她们没办法了。
“稍安勿躁!”织锦斜睨了眼缠?绵,“先听听小姐怎么说!”
“她们对付我全因一个‘妒’字!呵,嫉妒之人永无宁日,果然在哪里都是真理!“花解语嘲讽地勾勾唇角,”既然她们这么爱嫉妒,我不做些让她们更不快的事来,未免辜负了她们!”
“小姐你想做什么?”织锦有些担忧地看着花解语,迫不及待地问道。
“呵,没什么!就想混个郡主的头衔来玩玩。”花解语云淡风轻地说着,唇角勾起一抹绝美的自信微笑来:“爹爹说四年一度的三国文化节今年在蓝鲤国举行,紫雀国和赤兔国将在元宵时期进宫挑战。我已经跟爹爹说了,我要参加这次的文化节!”
“真的啊,小姐?”缠?绵两眼放光地盯着花解语,“我们绝对支持小姐!小姐这么博学多才,肯定能拔得头筹的!”要是小姐成了郡主,还不气死那几个女人,哈哈……
“但是,小姐如果锋芒毕露的话,织锦担心你被邻国的皇室人看中,甚至招致大祸!”织锦显然比缠?绵想得长远的多,很不放心地提醒道。
“武帝很爱惜人才,相信我,他不会让人挖我走的!”花解语美眸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灼灼地映入了织锦的心里。郡主之位,她势在必得;府里的几个女人是其次,重要的是她很想查清十年前的那件事。不过,真实的目的,她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们二人,免得她们担心。
“好,织锦也绝对绝对支持小姐!”织锦握着花解语的手坚定地笑着,“来,我帮你戴上暖玉!”
花解语低下头,顺从地戴上了暖玉。抚摸着胸口处传来的阵阵暖流,花解语心情豁然开朗,抬头对着缠?绵织锦露出甜甜的笑容。
☆、第71章 雪霁离宫
“语儿,身子好利索了吗?能赶路麽?”花言昭揽紧花解语的披风,摸摸她的额头,一脸心疼地问。天知道他刚刚听说语儿居然在冰天雪地里掉入河中时,有多么心惊胆战!虽然及时被夜王所救,现在语儿也退了烧,可是一想到他的宝贝女儿再次受苦,他的心就像被刀子剜了一般。
见爹爹又开始自责,花解语握住花言昭的手,靠在他的肩头撒娇道:“爹爹,语儿已经好多了,您就别担心了!离开家里两天了,语儿好想念自己的床啊,我们快走吧!”说完推着他往门外走去。
“你这丫头……”花言昭宠溺地笑笑,任她调皮地把他推到门外,“还要走到香车园,你确定吃得消?要不爹爹求皇上赐台步辇吧?”
“语儿哪有这么娇弱?”花解语不依地撅起了小嘴,冲身后的几人喊道:“缠?绵织锦,左鳟左鲟,你们说,我有这么弱不禁风吗?”
“将军,您放心吧!以前小姐确实畏寒,现在已经不用怕了!”缠?绵得意地冲花言昭笑笑,大大的眼睛弯成两弯明月。
“织锦也可以作证!将军请不要担心!”紧紧地跟在花解语身后的织锦与缠?绵相视一笑,颇为赞同地回答。
左鳟左鲟反正是摸不着头脑,见三个女子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只好莫名其妙地应道:“小姐无碍,请将军务必放心!”
花言昭狐疑地看了眼两个神神秘秘的丫头,轻弹了下花解语的脑袋,笑道:“你呀,带出来的丫头都跟你一样鬼灵精怪的!”
“呵呵……她们随我不是挺好的麽?要是都跟府里王麼麼一个模子,语儿还不得闷死!”花解语搂紧花言昭的手臂,踏着晶莹的积雪,一边往前走一边同几人说笑着。
阳光一如昨天一样温暖,柔和地洒在身上。所到之处都可清晰地听见地上积雪融化的声音;阵阵清冽的寒风吹过,带来丝丝沁人心脾的雪土芬芳。
几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厢房,准备往香车园走去,迎面碰上了从各自院里出来的花家众人。“老爷/爹爹……”田氏和花意浓喜喜地迎了上来,二人殷勤地上前要去搀扶花言昭。
避开二人的身子,花言昭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嗯,便挽着花解语的手臂越过二人就往前走。田氏和花意浓伸出的双手尴尬地停在原地,脸上红白交替,转身恨恨地瞪着花解语。
“七妹妹,听闻你前夜落水,可有大碍?”花贤宇顶着张桃花泛滥的脸,走进花解语,语气真诚地问道。
花解语见他笑容倒还真心,语气里的关心也不假,比他母亲和两个姐妹倒是顺眼多了,遂轻笑道:“解语已经痊愈了,多谢三哥关心!”
花贤宇看着她比茉莉花还要纯美的微笑,听着她那声甜腻的“三哥”,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悸动,居然生平头一遭红了脸颊,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眼睛道:“无碍就好!”
“大哥,五姐姐!”花解语礼貌地冲静静站着的花景轩和花诗韵打招呼。她一向恩怨分明,她们二人不曾非难过她,虽然花诗韵可能有些心结,但是她终归还是安分的,所以她自是要与其以礼相待。
二人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花言昭看着花解语满意地笑笑,轻声道:“走吧,语儿!”
“好!”花解语笑脸盈盈地挽紧花言昭的胳膊,父女两个一路欢声笑语,羡煞旁人地往前走去。
西厢房侧面,三道不同颜色的挺拔身影神色各异地看着花家众人离去的方向。
“夜,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冥洛晨撩了撩耳边被风吹起的长发,一脸戏谑,“我为了你们都牺牲色相了,一个月内你要是还搞不定她,我可就另辟蹊径了!”
“就是,七哥!你前几天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暖玉就这么送给她了,她还不知道是谁给的,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她以为是别的男人送的然后更加抗拒你呢?”冥洛曦可不太赞成自家七哥这般默默付出,要是他就直接上前扑到了。他现在还不明白,当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时,再霸气的男子也会胆怯到默默守候。若是他能料到自己以后也有此番境遇,此刻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冥洛夜收回深邃的目光,双眸凝成一弯清澈的湖水,唇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低哑如大提琴的嗓音一语双关地说道:“她知道的!”然后不顾冥洛晨意味深长的朗笑声和冥洛曦皱成菊花的小脸,衣袖轻甩,脚尖轻踮,在二人早就见惯不怪的眼神中踏着寒风化作一缕黑点往宫外飞去。
☆、第72章 疑似同乡
大年初八,积雪消融殆尽,涓涓的流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往回廊上流,晕出一圈一圈散开的水渍。织锦和缠?绵一左一右体贴地用手替花解语挡住檐上落下的冰凉雪水,三人袅袅婷婷地出了花府。
今日是畅影阁新年新戏《穆桂英挂帅》重磅出击的日子,在房里做了七天缩头乌龟的花解语终于决定出来走一走,去找某人把话说清楚,顺便去戏楼探查一番。
新年新气象,尽管屋外寒意料峭,街上依旧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叫卖叫买声不绝于耳。
“小姐您是第一次来吧?快请进!”畅影阁外的小伙计热情地同花解语打招呼,眉眼含笑地将三人迎了进去。
大厅和二楼三楼的包厢里已经坐满了宾客,往畅影阁走来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偌大的舞台上,一副巨大的山水水墨画栩栩如生靠墙而立,让人仿佛进入了钟灵毓秀的天然山寨一般。来来往往的粉衣婢女端着托盘笑容甜蜜地游走在各桌之间,端茶倒水瓜果点心可谓无微不至。大堂的掌柜笑容可掬地迎来送往,一把铁算盘在手,拨得噼里啪啦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花解语满意地点了点头,顺着织锦的指引往楼上包厢走去。畅影阁开张将近四个月,花解语只是偶尔派织锦过来视察一下,其他的都交给几个得力可靠的助手,她本人并不曾亲自干涉过,因此楼中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好在织锦伶俐,知道留个雅厢给花解语。
好奇宝宝一样打量着别致高雅的戏楼,缠?绵惊呼道:“小姐,畅影阁真的很厉害啊!”其实就是小姐厉害嘛!噔噔地踩着楼梯跟在花解语身后,某丫头眼里闪烁着崇拜的花火,差点烧着了她家小姐的后背。
“比我预期的好一点而已!”花解语目不斜视地往二楼走去,语气波澜不惊,白色面纱下的绝美容颜轻柔地绽开成一朵淡淡的茉莉花。
“哈哈哈哈……小姐好魄力!依小爷所看,这幕后老板虽然是个人物,也不及小姐这般人中龙凤!”一道孟浪的男音从身后传来,引来四周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花解语眉头轻蹙,不悦地转过身来。
只见来人一袭火红的锦袍紧致修身,右手持一把银色的扇子,时而轻摇几下;漆黑如瀑的长发用一根奢华的黑玉石簪高高束起,飘逸的刘海遮住了半张左脸;笔挺的眉毛高耸入髻,双目柔媚之中不乏刚毅,鼻子坚。挺如柱,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痞痞的弧度,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此刻正一脸兴味地打量着自己。
又一个祸害万千少女的男人!花解语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清冽的声音冷冷开口道:“公子所言何意?”
男子潇洒地合拢了银扇,直直地朝着花解语走了过去,俯视了眼大厅的布局,戏谑道:“小爷生平头一次亲眼在这里见到被舞台剧化了的戏剧,自是佩服得很!想不到小姐居然能够这般镇定,想必此楼在小姐眼中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舞台剧?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艺术,他怎么知道?莫非他也是穿过来的?想到这里,花解语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定定地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试探性地吐出了一句英文:“Nothingbetterthanthatinthisage。”
男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眸,一个跃步上前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