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走了过来,软声软气地说:“三太太,你见过两位太太。”
支凤刚刚站起来,大太太贤淑也跟着站了起来,二太太也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贤淑笑着说:“昨天我已经见过妹妹了。”支凤向她鞠了一躬,轻轻喊道:“太太。”贤淑依旧笑着点了点头。支凤又向二太太浅浅地鞠了一躬,也轻轻地喊道:“二太太。”春莲抬着头,直视着她,也勉强笑着说:“我看妹妹这么眼熟啊!在哪里见过似的,妹妹,我们就当是老相识了,昨天姐姐伺候老爷歇下了,没能过去看看妹妹,请多多原谅啊!”支凤温柔地说:“哪里?应该我过去拜见姐姐们——”
这些礼节都是张妈昨天晚上教给她的,说是王家的礼节,不能马虎,让别人笑话,还要谨言慎行,怕别人捏住把柄,造谣生事。
虽然是早饭,但也丰盛的不得了,十八个菜,三个汤,一大桌的馒头。吃饭的时候,大家悄无声息,只有筷子碰到碗壁的声音。支凤一边吃饭,一边瞅着这一桌子的人,大太太不仅仅顾着自己吃饭,还要帮着老爷夹菜,盛饭。二太太在那里一点点地放进嘴里,看上去懒洋洋的样子,时不时看看大太太,看看老爷。还有一个小少爷(大太太亲生的孩子),两个小姑娘(贤淑娘家的孩子),而昨天说到的大少爷并没有在场。小少爷吃着饭也用眼睛瞅着支凤,还朝她笑笑。两个小姑娘只顾自己吃饭,不说不笑。支凤感觉吃饭的时候氛围很压抑,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但是张妈告诉她,老爷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谁也不能放下碗筷,她就拿着在那里假装进饭。
这时候,小少爷突然放下碗,大声地说:“我要喝银耳汤。”
大太太忙站起来,小声呵斥他,“杰民喝粥就可以了,吃饭的时候不许挑剔。”
二太太放下碗,用丝绢擦了一下嘴,阴阳怪气地说,“老爷还没有吃完呢,又不是不吃了?这银耳汤只有老爷才能吃,小少爷太嘴馋了。”
支凤忙站起来,走过去拿着小少爷的碗说,“小少爷也吃不了多少,老爷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给孩子们吃点也没什么。”边说便要去盛银耳汤。
大太太咳嗽了一下,对支凤使了一个眼色,对站在桌旁伺候的下人说:“你们瞎了,还要三太太动手?”
一位老妈妈走了过来,刚要盛,二太太开口道:“银耳汤虽然多,但是这是老爷特有的,难道太太想让你的小少爷代替老爷的位置吗?还有刘妈,你到府上也好久了吧,这么大岁数了连这个也不知道吗,你记性倒是差了许多啊?”
刘妈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太太还是微笑着对小少爷说:“杰民,小孩子吃甜的东西会坏掉牙齿的,还是喝粥好。”
小少爷嘟起了嘴不说话,低着头。
王老爷听着一直没有说话,依然在那里喝银耳汤。其他的人都停下了碗筷在那里等待着老爷的命令,支凤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杰民抬起头来,泪水挂在眼眶里,对支凤说,“三娘,我想喝银耳汤。”
支凤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大太太笑着对支凤说,“别管他,小孩子不懂事儿。”
支凤轻轻地喊了一声“老爷”,王老爷放下碗,对大太太说,“给杰民盛一碗吃吧!”
二太太的眼睛转了一转,嘴角向上一翘,不屑地说:“老爷今天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不舒服?可要注意身体啊!”
王老爷看了看二太太春莲,暧昧的眼神,支凤看到了,心里不免一种酸酸的醋意。王老爷说,“我得赶紧去见刘老爷,铺子里的事情该解决一下了,都拖了个把月了。”说完站起来出去了,走的时候,在支凤的后肩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王老爷走后,大家不再做声,三个孩子却叽叽咕咕地说笑起来,杰民朝支凤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支凤明白这是友好的。
二太太春莲看见了,把碗筷一撂,“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吃饱了”后一摇一摆地走了。杰民也朝她背后做了个鬼脸,支凤知道这是讨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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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门春光03
更新时间2012…1…22 14:36:34 字数:2685
3
上午的阳光比较温柔一点儿,加上有点点清风,整个三房的院子清凉无比。支凤在屋子里无事可做,就走到门口看秋月在水井边洗衣服,张妈坐在小板凳上纳鞋底儿。
张妈臃肿的身子坐在那里更显得老态龙钟了。不过线绳在她的手里穿梭得游刃有余,“吱吱吱”的声音穿过鞋底儿,传在院子里,每一声都像是用刀子割鱼皮。
支凤咳嗽了一声,喉咙里有一口痰,她“呸”的一声吐在了脚下,张妈闻声抬起头,看见了她,问道:“太太要喝茶吗?”支凤摇了摇头,她听出来了,在人前张妈都喊她三太太,而人后都喊她太太,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张妈,你这是给谁纳鞋底儿呢?”支凤问她。
张妈的脸突然间像是笑开的一朵花似的,满足地说:“给大少爷。”
支凤想起来了,昨天张妈和秋月的谈话里,说到她是大少爷的奶娘。秋月已经把衣服洗好,晾晒在院子里看得见阳光的地方,啪啪啪地拍着衣服上的褶子。秋月边拍着衣服边问张妈:“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张妈的脸上现出了忧愁的神色,不再微笑了,皱了皱眉头说,“不知道,放假了就要回来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不回来了,说是学校里有什么学生活动。”张妈看着支凤,支凤从张妈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
支凤淡淡地笑了笑,不想多问什么,可是又好奇,就又淡淡地问张妈:“他在读大学吗?”
张妈抬头又抬头看了看支凤,心想这个三太太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笑着说:“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在学堂里先生一个劲儿地夸奖他,人长得好,书念得好。后来考上了一个大学,是京城的什么新式学堂,老爷不愿意让他去,说新式学堂把孩子们都教坏了。可是少爷执意要去,老爷爷没有办法就让他去了,大太太为此还哭了好几天。少爷大概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说是要去什么地方做大官。他说在学校里穿着我做的鞋就是一个舒服。我这都做了好几双了,以前放假回来走的时候全带走。今年说是要回来,可是又不回来了,可能他知道——”
秋月走进屋子里,倒了一杯茶,递给支凤说:“太太,你喝口茶吧!”
支凤接过来,有靠在门框上,想听张妈继续说下去,可是张妈故意不说了似的专心致志地纳她的鞋底儿了。
秋月走到井边,把盆里的脏水倒掉,看见支凤还在期待着张妈说话似的,就走过来,站在支凤的身边问张妈,“听丫头们说,少爷来了一封信,老爷看了非常生气,还打了大太太一个耳光,为什么呀?”
张妈手里的活计停了下来,小声地说:“千万别吭声了,秋月,这是大家都忌讳的,你不想活了?”
秋月知道自己失言了,脸上紧张的表情让支凤的心也紧了一下。支凤蹲下来坐在门槛上,和张妈坐的靠近了,小声地问:“你说吧,我们不会乱说。”
张妈看支凤的脸色不错,低声说道:“我说了,太太可不要生气?”
支凤点了点头。
“大太太给少爷去了一封书信,说老爷刚娶了二太太还不到一年,又要娶三太太,就是你。大少爷来信说老爷什么岁数了,就不要再娶了,现在人们都提倡一个人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什么的。老爷一看就怒火中天了,大太太又说老爷要保重身子,老爷愤怒之下就扇了大太太一巴掌,红艳艳的五个手印子,好几天才消了下去,大太太都没敢出门。就连二太太去和她聊天她都回绝了。”张妈的声音很小,支凤可以感觉到当时的情景,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恨大少爷反对她嫁入王家,反而想看见这个上过学的大少爷。
王老爷午饭没有回家来吃,说是很晚才会回来,支凤显得怏怏不乐,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不过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又想起了家里受累受苦的爹和哥哥。有自己在家的时候,两个人从地里回来还有口饭吃,自己现在不在家了,他们能吃好饭吗?想着想着就想流泪。
大太太说:“三太太,下午有空了去我那院里坐坐,咱们聊聊家常,好久都没有人跟我聊天了。”
支凤感觉贤淑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怪不得能把一家字管理的有条有理,就笑着说:“好,太太家里的事儿全靠你一个人主持,闲下来的功夫也不多啊!”
二太太春莲撇了撇嘴,“大太太真是慈眉善目的人,三太太刚来,你就关心上她了。”
“看二太太说的,只是聊聊家常嘛,三太太穷人家的女孩子,有什么困难,我们都能帮上啊!”大太太脾气是好,轻描淡写地说。
春莲转而向支凤说,“晚上,我那里有盆昙花,可能要开了,昙花一现,美丽的不可挑剔,也不易得,三太太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过去,我们一起赏花。”
支凤点了点头,其实她长这么大根本就没有看见过昙花,谁知道昙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她还是点头表示答应了。
大太太贤淑笑笑说,“昙花固然美丽,也不过是一时幽香,短暂的东西什么时候也成不了永久。”
支凤不明白大太太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知道她们两个一定是在说些争执的话,就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春莲说,“永久?永久也会渐渐残褪的,不如短暂留下的美丽,让人心动舒畅。”
贤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催促三个孩子快点儿吃饭,吃完饭后要去上学。
阳光毒辣得很,窗外的蝉声响个不停,在家里已经习惯了没有午睡的日子,支凤就打开箱子拿出哥哥送给她的木雕,那是哥哥精心为她雕刻的,那个女孩子和她一样漂亮,只可惜被钉在了木头上动弹不得。哥哥平时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院子的石登上雕刻这些玩意儿,手工虽然粗糙,却有难得的一种心思。
支凤看了一会儿,又把它锁在了箱子最底下。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烦躁不已,就走出了屋子,站在那石砌的台阶旁,她听见张妈呼噜呼噜的鼾声从旁边的小屋里响起。秋月呢?支凤想着,她干什么去了?就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秋月的门口,窄窄的小门儿没有关着,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秋月?”支凤轻轻地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支凤走了进去,没有人在屋子里,只看见桌子上有一只老鼠,在那里啃着什么东西。老鼠看见了支凤,哧溜一下子从桌子上跳下来顺着墙根儿逃走了。支凤走过去看到了桌子上是一本书,支凤不识字,只看见打开的页面上的字密密麻麻,她也不想看书,看也是跟看天书似的。家里没有钱,根本就没有上过学没有识过字。小时候,哥哥老是带着自己偷偷跑到学堂的门外,蹲在墙角下听里面的读书声,那时候的他们多想读书啊,可是只能作罢了。
“太太——”秋月的声音吓了支凤一跳,回头看见秋月站在门口。
“秋月,这是什么书?”支凤问秋月,她想不到这个丫头都能识字看书。
秋月走了过来,支凤把书递给了秋月,秋月小声说道,“这是少爷送给我的,说是《西厢记》。我也认不了几个字,只能随便翻翻。太太,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看吧!”
支凤苦笑了一下,“我不认识字。”
秋月让支凤坐在她的床沿,这个小屋子和支凤的大屋子相比真是寒碜了不少,不过比起支凤家里的房子还要好很多。支凤就坐在那里,秋月站在她身边,说:“我们大少爷可是个读书人,你以后有机会了可以让她教你识字,我认识的一些就是他教给我的。”
支凤没有说话,只是在想,这个大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宅门春光04
更新时间2012…1…24 21:21:39 字数:2922
4
下午的时候,支凤感觉暑气消退了不少,换了一件淡绿色的紧身旗袍,穿了一双浅黄色的绣花鞋,喊着秋月就走向大房所在的院子。
王家的院子有好多,大家住的只是前面一部分,后面秋月告诉支凤说是祠堂,还有一些房子都空闲下来了,以前王家人丁兴旺,后来渐渐地分了家再加上男孩子也越来越少,就慢慢地搬到前面来了,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全家去祠堂拜见列祖列宗。最后,支凤还小声地说:“听说,后面的院子里总是闹鬼,一到晚上大家都很少出院子,谁也不敢到后面去。后来老爷就派了几个男丁去看守,也只是在院子外面,从来没有人独自进去过。”支凤听了不仅仅毛骨悚然,心里还有了一点点好奇。
大太太的丫头夏雨坐在走廊的台阶上绣花,看见了三太太和秋月手拉手走了过来,那么友好,根本就不像是主子和奴才,就像是两个亲姐妹一般,这成为了以后夏雨一直期盼的事情,希望自己能够去伺候三太太,也能和她成为这么好的主仆。夏雨停下来手里的活计,走上前去小声地说:“大太太在屋子里抄写经文呢,你们稍等一下,我去通报。”
支凤和秋月一起站在门口等待着,凉凉的风吹了过来,吹起了支凤的鬓角,头发在风儿的吹动下飞扬着,秋月一直觉得这时候的支凤是最美丽的。
夏雨打开门帘,支凤缓缓地走了进来,秋月和夏雨就留在门口等待着传话伺候,两人伺机说会儿悄悄话。支凤走到桌子边上,喊了一声“姐姐”,大太太贤淑慌忙停下手中的毛笔,合上那经文,笑脸相迎,“妹妹快点儿过来坐。刘妈,你去倒杯茶来,就沏上次老爷从云南带回来的那种细细的茶。”支凤这才看见刘妈从角落的一个凳子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支凤走过去坐下,瞟了一眼大太太说道:“姐姐抄写的是什么经文?”
“《金刚经》,给老爷和少爷们祈福的,一大家子人除了我谁还关心一下他们的身体和未来,谁还会想着他们呢?”大太太贤淑叹了一口气,沉沉的,支凤感觉像是从深深的地下钻出来的生息。
“姐姐每天事务繁忙,还要给大家求福,真是辛苦,只可惜妹妹不会写字,要不然就能够为您分忧解难了。”支凤摇着团扇,缓缓地说,张妈告诉她说话一定要小心,要是说错话了赶紧赔不是,要不然大太太会生气的。
“妹妹,姐姐哪里有你这么好的命?一辈子就只有这操心的命了,享不了福,闲不下心,就担心这有一天了我们王家要是出个什么乱子该怎么办啊!所以,我就只能这样尽自己的力了。”大太太可亲地看着支凤,笑着说,“你还小,大少爷应该也比你大吧,等以后有个一男半女你就会明白做妻子和母亲的心了。”
支凤还是微笑着,刘妈端着茶走了进来,走到支凤跟前,端起一杯茶递给她。支凤接过茶水来,双手捧着先递给了贤淑,然后才又端起第二杯来。刘妈的眼神里透着高兴,支凤感觉自己虽然没有生在大户人家,但是这一些规矩还是明白一点的。
“妹妹,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爹和哥哥,都在家里种地。”
“哥哥还没有成亲吧?”
“嗯,没有呢,家里穷,爹说只能等一些时日了。”
“唉,年景不好,兵荒马乱的,我们这些老百姓真的没法活,咱们家的生意也是越来越难做了。老爷今天出去就是为了和别人谈一谈买我们东西价格上的事情,整天在外应酬都难以维持啊!”
支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