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当时错-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梁骨!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挺直了背。
  
  红色,在袁泠霜的视界里,全部是一片艳红,红得像染血的战场,这是她与他第一次的较量,如果她输了,那么,她便再没有了翻身的筹码!所以,她要赢,一定要赢!
  
  “啊!公主!”段潇鸣忽然出手,一鞭子朝袁泠霜脸上抽去,近身的宫女宦官齐声尖叫。
  
  泠霜根本还没意识到他们为何而叫,眼前便已是一片刺目的阳光。
  
  他,抽掉了她的盖头。不是用如意秤,也不是用手,而是用鞭子。
  
  她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段潇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有些恼怒。这个女人,够倔!
  
  她既然不肯抬头,那,就只好由他亲自动手!
  
  粗粝的马鞭勾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那粗糙细小的鳞片割在下巴的肌肤上,勒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她和他都在使力,谁,都不肯让步。
  
  段潇鸣好整以暇地俯视着这个女人,笑了起来,缓缓地俯下身,对着她耳畔道:“你觉得,你这样的抗争,有用么?”言毕,猛一使力,便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强烈的太阳光猛刺入眼,迫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眼前昏暗一片,她根本来不及适应阳光的亮度。
  
  段潇鸣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脸上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道:“这个女人不错!我收下了!”
  
  说完,俯身单手在她腰间一收,她便整个人横趴在马上。
  
  “公主!”统领早已从地上爬起来,追在段潇鸣的马后焦急地喊。
  
  段潇鸣勒马旋身,撂下话道:“东西留下,人全都给我滚回去!回去告诉袁泠傲,谢谢他送给我的这个女人!哈哈哈哈……驾!”
  
  “段潇鸣!你放我下来!”泠霜忿然道。
  
  “放你下来?呵呵,为什么?”段潇鸣一控缰绳,□良驹更是撒开四蹄,在茫茫草原上狂奔开来。
  
  泠霜整个人趴在马背上,胸腹扣在马鞍上,头垂在一边,她的双手本能地抓住段潇鸣的大腿,才能够勉强平衡不至于掉下马背。
  
  剧烈的颠簸让她说不出的难受,胃里一阵翻腾,她紧紧地抿着嘴唇,苦熬着不让自己呕出来。说话间,扬起的尘土草屑全进来嘴里,肺部的空气似乎都被挤压尽了,她觉得自己似要在这一刻死去。
  
  她知道,他在等她开口求饶;
  
  她知道,他要她低头,为她刚刚所作的冒犯他的事付出代价;
  
  她知道,他要折磨她,从今天开始!
  
  “求我!开口求我,我就放你起来!”马蹄声里,她听见他的声音。
  
  闭着眼,她依旧死死地咬住唇。
  
  “哼!好倔的女人!”
  
  段潇鸣一声轻哼,单手控缰,腾出一手,揽在她腰间,一紧一收,便把她放正过来,坐在自己身前。
  
  泠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完全晕厥了,根本抓不到平衡点,刚坐起来,就被他的余劲带得直直往一边栽去。
  
  “该死!”段潇鸣怒喝一声,他起先只是想作弄她,要她得个教训,没想到她倒这般柔弱,颠了一两下就完全没了力气,冷不防地这么摔下去,哪还有命在?!电光火石之间,忙伸手一格一挡,拉住她左臂借力,一转至腰间,稳稳当当地抱住她。
  
  亏得他自幼弓马娴熟,又膂力过人,这才转危为安!
  
  他刚想松口气,可是,在他怀中的泠霜忽然间双手紧紧抓住他抱着她的手,头猛地侧向一边,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狂呕起来!
  
  被吐了一身的段潇鸣,被惊地都忘了要反应。毕竟,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吐得一塌糊涂,而且,还是个女人。
  
  “该死的女人!我该把你扔下马去!”段潇鸣怒吼一声,刚想发作心中狂怒,却见怀中人儿忽然安静了。他低头一看,原来,袁泠霜早已昏了过去。
  
  当袁泠霜再次醒来,她已经身在段潇鸣的大帐里。
  
  她撑开干涩的眼皮,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大帐的穹顶,只是几根大椽子支起,并无多少装饰。北方大多为游牧民族,逐草而居,终身以马背与帐篷栖息,不似中原,屋舍楼阁,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她知道段潇鸣自小出塞,虽为汉人,其实,更类关外异族。照之前的情形看,更证实了她原来的猜测,他衣他族之服,言他族之语,方才与她短短几句对话,已显生硬了,可见,日常并不多说汉语。
  
  袁泠霜目光在大帐内巡视一周,未曾见到段潇鸣的身影,只有一个女婢在旁。
  
  才恢复了意识,胃中又开始翻搅。她难受地一皱眉,呻吟了一声。
  
  “啊,汉妃您醒了?”一旁的婢女听到呻吟声,忙过来看她。
  
  “我……我……要……”袁泠霜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左手撑在毛毡毯子上侧身向外,右手捂在嘴上,话都说不清了。
  
  那婢女倒是甚为伶俐,一见她这样,早已将准备在一旁的钵盂奉上至她嘴边。
  
  泠霜自入沙漠以来,本就很少进食,刚刚被段潇鸣抢上马背狂奔,腹中能吐的都已经吐尽了,所以此刻虽觉得难受,吐了半天,终究只是吐了一滩酸水,对着钵盂呛了半天。
  
  婢女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一边焦急道:“汉妃您没事吧?奴婢去请军医来看看您吧?”
  
  泠霜被她扶着复又躺回毯子上,虚弱地摆摆手。
  
  “那,汉妃您要不要吃点东西?”婢女一边拿布巾为她擦拭着嘴角的残渍,一边问道。
  
  泠霜依旧摇来摇头,尔后,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来,这是她到这个地方以后,见到的除段潇鸣以外的第一个人。
  
  “大汗现在在外面处理事务,汉妃有什么吩咐吗?”
  
  大概是因为见泠霜盯着她瞧,所以,婢女立刻含笑说道。
  
  聪明人,分两种。一种是自以为是的聪明。这样的人往往不懂得敛藏自己,所以是最危险的。另一种,是真正的聪明,将自己藏得深深的,逢凶化吉。而眼前的这个,便是后者。这类人,即使你去看她的眼睛,看到的,也只是诚恳和真挚。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泠霜第一眼就不喜欢她,可能,是她厌倦了这样的笑脸,让她恍惚回到了临安的宫廷。
  
  泠霜心中一叹,段潇鸣的去向,她一点也不关心。
  
  “你叫什么名字?”泠霜已转开眼去,审度一个人,一眼足矣。
  
  “回汉妃,奴婢名叫小惠,是大汗派来伺候汉妃的!”小惠郑重地对她以汉人之礼磕了一个头。
  
  “你是汉人?”泠霜是知道的,鄂蒙人不似汉人,没有叩首行礼的规矩。故而有此一问。
  
  “是,奴婢本是汉人。”小惠恭顺答道。
  
  “那怎么会在这鄂蒙的军营里?”
  
  “奴婢一家本是俘虏,后来容大汗开恩,方活了下来。”
  
  “既然是俘虏,你一定很恨他咯!”泠霜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如此镇定,没有半分畏惧怯懦。
  
  “呵呵,怎么会呢!”小惠一笑,道:“汉妃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大汗素来宽容为怀,俘虏来的人质,从来不妄杀,都会留下来各尽其能,只要有才能,大汗更是会大力提拔,不会因为是俘虏出身而轻视,就像奴婢的哥哥,便被大汗留在身边做事,奴婢爹娘早亡,只有这一位长兄。”
  
  小惠本来热络以对,但是看到说了半天,泠霜脸色依旧一尘不变,清冷如常,便住了嘴,不再往下说了。
  
  “从今以后,奴婢便是汉妃的常侍了,大汗怕汉妃不习惯,所以特意拨了奴婢来伺候您。”
  
  袁泠霜颇感倦怠,便轻轻阖上了眼。几句话便说得如此周全,段潇鸣果然是找了个妙人儿来看着自己。他如此在意她,这倒真让她‘受宠若惊’呢!
  
  泠霜刚想小憩片刻,以便能有精神应付段潇鸣,忽然耳边响起小惠的声音。
  
  一声‘大汗’激得她蓦地睁开了眼睛。
  
  段潇鸣适才掀开帐帘进来,便看到躺在毡毛毯上的她面无血色,睁开来眼睛看向自己。
  
  “醒了?”冷硬的一张脸,鹿皮靴踏在厚重的毛毡,一路行来,细软无声。
  
  “大汗,汉妃刚刚才醒,醒后又吐了一回,未曾进食。”小惠回禀,却不是谦卑地低着头,而是不讳地看着他,那个眼神,泠霜认得。
  
  “嗯,你下去吧。”段潇鸣却不曾看她,一挥手,让她退下。
  
  帐中只余他二人,互视彼此。
  
  鄂蒙人素来没有床具,卧榻只是一方铺满兽皮毛毡的角落,只是底下略微垫高而已。
  
  此时,他便是站在边上,负手看她,她依旧侧卧,并不去看他。
  
  “看着我。”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命令的口吻。
  
  泠霜依旧不动,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看着我!”凄厉冷硬的一声,寒意瞬间从颈侧传来,自皮肤渗进血液。
  
  她知道,是他的剑出鞘,此刻,正抵着她的咽喉。
  
  “看、着、我!”这一次的声音,森冷异常,更甚于此刻的剑锋。
  
  泠霜终于缓缓地睁开眼来,手肘撑起上半身,一点一点地站起,虽然,此刻她已全身酸软无力。
  
  他的剑锋始终抵着她命脉,她终于站直,与他平视,直直地望进他眼底。
  
  “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她的脸映在他眼底,生涩地抬起手来,纤弱无骨的素指,只用了二根,从剑端沿着剑锋拭去,声音带了一丝喑哑,但在此时听来,却正好配 了这上古神器,沉稳刚毅。
  
  他一动不动,看她待如何。
  
  “黄帝采首山之铜铸剑,以天文古字铭之 ,是故,剑,乃王者之器!”她继续说道,剑端依旧贴在她的肌肤上,只消稍稍用力,便命丧九泉!
  
  “其形虽雅;其势却极凶极霸;试想天子一怒;其威震慑天下,”食中二指,已逾剑身一半,袁泠霜忽而扬起一笑:“所以,君王的剑,应该是指向天下,而不是女人!”
  
  话音未落,她已出手,一手抓住他握剑的手,同时旋身屈肘往他腰间软处倾力一顶,本想夺他的剑,怎奈一日折腾,她体力已尽,所以,出手虽快,却是绵软无力,这一式使来,脚下不稳,便犹如主动投怀送抱,结结实实跌入他怀中。
  
  
                  五十弦翻塞外声
  段潇鸣起初倒真的听得入神,更是未料到眼前气若游丝的女人会夺他的剑,惊诧之间,陡然对她生出敬佩来。
  
  “你会使剑?!”揽她在怀,将其扳过身来正对自己。
  
  “如今天下,若论剑术,谁当居魁首?”泠霜不答反问。
  
  “袁昊天!”段潇鸣素来崇武轻文,自然不会不知道。
  
  “袁昊天的剑,天下无双,可是,却没有传人!”每当讲起叔父,总是令她分外感慨。
  
  “那你刚刚……”段潇鸣被挑起了兴致,当今天下,若论敌手,便只有袁昊天可与之争锋,若是没有袁昊天,他而立之年,便可破凉州,长驱直入,问鼎中原!
  
  袁泠霜不喜欢被他这样揽在怀中,挣了挣,但见他挑眉看着自己,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便放弃了,莫说她现在全身无力,便是健康如常,角力也不是他的敌手,没胜算的事,她从来不屑为之。
  
  “我三岁之时,叔父游学归来,亲自教我拿剑。”一语似又回到当年,临安城中的太尉府,叔父的佩剑,凛然寒光,那是天下名士折腰之器,而于当年的她而言,便只是一件新奇的玩意儿罢了。
  
  “霜儿,剑道非女子之道,此乃凶器,不是你该把弄的!”是从何时起,叔父不再用他粗厚层茧的双手把着她稚嫩的生涩的小手,胡乱地教她摆弄那些令天下剑士倾心迷醉的剑招?是八岁?是六岁?还是更小更小的时候……
  
  德容言工,夫妻纲常,贤妻良母,这,才是叔父眼中的女子之道!
  
  “然后呢?”看着怀中人儿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发起呆来,段潇鸣不满道。
  
  “然后,到我稍长一些,叔父,便再也不让我碰剑了。”泠霜的话间隐隐含量几分惋惜,她似乎无比眷恋地抚触着剑身,显然,这把剑已有了年岁,剑脊处依稀有了点点锈斑,但是两刃却寒光逼人,锋芒依旧,可见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绝世之器!
  
  “为何?”
  
  “为何……”袁泠霜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转而又抬起脸来深深地望着他,仿佛是在望一件遥不可及的器物,渺渺茫茫。
  
  “霜儿,女子之道,应是嫁一良人,终身依傍!”叔父如是说。
  
  “那,什么样的人,才是良人呢?”小小的她,赖在叔父怀中,偏着头问。
  
  “这个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等你长大了,天下最优秀的男子,都任我家霜儿挑选!”父亲在一旁捋须大笑。
  
  “天下最优秀的男子?”小人儿似乎还是不放心,又问:“那,要是良人欺负霜儿,该怎么办?”
  
  “呵呵!这天下,还有敢欺负咱们霜儿的人?纵使他有千万个胆子,那也得先问问叔父手中的这把剑再说!”叔父抱着她,眼底有不容置疑的决绝,全然没有与一个六岁孩童玩笑的戏谑。
  
  良人,良人,她将仰望终身的人,叔父,若是可以预见今日,您还会说当初那番话吗?您说过,这一生您都会护霜儿周全,可是,现在,我为何会在这里,这个男人的怀抱如此危险,叔父,您的剑呢?您的誓言呢?
  
  与袁氏的江山比起来,莫说一个袁泠霜,便是百个千个,又算得了什么?!
  
  泠霜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段潇鸣,他,是她今生的抉择,纵然,这个抉择不是她所愿,但是,既然选了,就不容自己回头!
  
  “你在看什么?”他微眯起眼,看不透她。
  
  “看你!”泠霜温柔地轻吐二字,看到他眼底的惊诧,微笑起来。
  
  “哦?”他回剑入鞘,单手搂在她腰间,腾出一手,沿着下颌的骨线轻轻地婆娑一周,手法温柔至极,仿佛,正在抚触一件最珍视的宝贝!忽然,单指相扣,蓦地一使力,勾起她的下巴:“那,你看到了什么?”
  
  这样近的距离,眼中只容的下彼此,他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脸上,竟让她不自觉地轻颤。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可是,正是这样危险,激起了她莫名的兴奋,这,才是她要找的人!
  
  若是换作平常女子,此刻不是吓得瘫软在地,便是被这个冷魅的男人所诱惑,曲意承欢,可是,袁泠霜不是寻常女子,她是与他一样危险的兽!泯灭世情的兽!
  
  当看着袁泠霜对自己魅惑一笑的时候,段潇鸣便已觉察到,这个女人,超乎他原本的设想。
  
  “我看到了你的三颗心。”缓缓地抬起双臂,勾缠上他的脖子,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承载在他身上,轻轻地吐纳。
  
  “三颗心?哪三颗?”
  
  “绝情绝爱的冷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