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竹轻轻甩了袖子:“我没办法与你做朋友。”
“为什么呀……”云伞不明白。
南竹说:“走开。”
南竹扔下云伞,独自前行,月光还是淡淡的撒下来,草丛里稀疏的虫鸣,只是某些静谧柔软的东西已被撕成了碎片,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云伞看着南竹走得没了踪影,才慢慢踏上回程的路,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云伞委屈的想。
他虽然觉得男的喜欢男的不好,但也从来没嫌弃过谁呀……
怎么就做不了朋友了……
以前不都好好的么?
亏他还说要陪着他呢,忘恩负义的。
浑浑噩噩的顺着路往回走,见迎面来了人也没觉得什么,略微闪了闪身,结果那人非但没过去,反而竟将他抱起来了。
“小伞儿……”那人笑嘻嘻的。
“……少阳?”云伞仔细的认了认才喊出来,这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
少阳笑着说:“我走了。”
云伞纳闷:“你去哪呀?”
少阳说:“回家给我爹祝寿去。”
云伞说:“哦。”心里有些高兴:“一路顺风。”
少阳亲了亲云伞的脸蛋,云伞被抱着也是躲不开,想着他反正马上就走了,也就忍下。
“以后你跟你弟弟好好过日子,多让着他点。”少阳说。
“?”云伞觉得不太对劲。
少阳将云伞放下了:“有时间就想想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云伞问。
少阳没有说话,摸了摸他的头发,展开扇子,慢慢走远了。
当少阳也消失在路的尽头,明明只是到县城的路,云伞却觉得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似的……
二十九。药
隔天上午,少阳随身的几个仆人到云伞家取东西。
云扇脸上手上满是黄绿黄绿的药膏,还有消炎的狗皮膏药,叉着腰在房门外面指挥着:“都搬走,搬干净些,什么也别落下。”
仆人们楼上楼下的折腾着,云伞在堂屋里被他们闹的也做不成伞,只好在一边看着。
折腾了半天,各种箱子渐渐堆满了马车,云伞也惊奇,他们那小屋装的下这么多东西呢。
终于该收的都收完了,该理的都理好了,几个仆人坐上了马车,一行人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间干干净净,略显空旷的小屋,云伞和云扇在房里站着,那个人的气息,似乎还没散去。
云扇拍了拍有些灰尘的手,笑的轻松:“本来就该这样。”
云伞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只要小扇开心就好了。
云扇笑呵呵的对他说:“哥,这回不用担心,他再也不来了。”
云伞点点头,却觉得怪怪的。
傍晚时分,云扇特地多做了些菜,还买了些酒,满满摆了一桌。
云伞说:“咱们俩人哪吃的完?放到明天就坏了。”
云扇却不在乎:“没关系,就当是为我庆祝新生。”说着拿起酒盅跟云伞碰了碰。
有了以前的事,云伞也不敢喝太多,却看云扇有滋有味的吃着喝着。
真是很开心的模样。
于是云伞也就高兴了。
少阳那样的人,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吧。
兄弟两个聊的正热乎,外面来了尹彩轩的伙计,自来熟的凑过来用手抓了些菜吃,见到小扇的样子哈哈大笑,连夸好看,说是比他们家老板的脸上还热闹呢。
云伞跑去给他拿了双筷子,反正饭菜都多,就顺路招待了,然后问他:“有什么事吗?”
伙计边吃边说:“我们二掌柜的回来了,说是新店开的顺利,跟大掌柜报帐呢。”
云伞听了喜出望外:“青叶回来了?”
伙计说是,还说:“二掌柜的说了,那绿乎乎的药真是挺好用的,问这还有没?回去给大掌柜的换上。”
云伞说:“有有有。”然后取出布包,单拿了一瓶交给他,想了想,又把膏药也塞到他手里:“你跟青叶说,膏药也要给他用,才能好的快呢。”
伙计收好了东西,说知道了,然后又夹了两口菜,嘴里含了酒,对他们拱拱手,算是谢过,就忙不迭的要走。
云伞忙问:“青叶回来,你们老板开心了吧?”
伙计挠挠头:“没看出来,还是那模样。”最后干脆一摊手:“不一直都那样吗?”
“?”云伞奇怪,以前把他错认成青叶的时候,笑的不是挺灿烂的?
“走了啊!”伙计出了院子。
云伞对他喊着:“我们明天去看他!!”
伙计挥挥手,意思是收到了。
“哥,那人谁呀?”云扇小脸喝的红扑扑的,眉头皱着有些厌恶,哪有人冲进来二话不说把主人笑了一顿,狂蹭了顿饭,又顺了东西,然后拔脚就跑的,还有点规矩吗?
“尹彩轩的伙计,以前常照顾我的。”云伞把布包收好,放回柜里。
“疯子似的……”云扇说。
云伞噗嗤笑了,心想要说疯子,谁有那韦少阳疯的厉害呀。
“我看呀,这伙计跟他那老板一样,都是逮便宜就占的主,不是什么好鸟。”云扇伸了筷子给云伞夹菜:“你以后对那个南竹小心些,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
云伞不当回事:“他看谁都那样,眼睛斜的,挺招人烦的。”
云扇想了想,没说什么。
云伞笑着说:“其实他人挺好的,你跟他接触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云扇慢慢的点头:“恩……他那天给我们劝架,在中间吃了不少拳头呢……”
云伞吃惊:“是吗?”还真看不出南竹是那么热心的人……
云扇轻快的说:“反正明天要去,顺路道个谢就是了。”
一夜之后,南竹的脸肿的更厉害,简直没法见人,青叶笑呵呵的给他用凉水敷了半天,说他可算有个小孩的样,还跑去跟人打架呢。
南竹费劲的瞥他一眼。
青叶憋着笑,问他:“谁家孩子把你打成这样的呀?哥哥我去给你报仇。”
南竹啧了一声:“你算哪门子的哥哥……”
青叶点着他的鼻头:“我是你青哥哥……”
南竹挥开他的手,皱着眉头:“肉麻。”
青叶干脆把他整个抱起来,紧紧的搂着:“咱们还是一起睡吧。”
“不行。”南竹说:“……如今不一样了。”
青叶坐在帐柜里郁闷的点着台面,小孩子还真是说长大就长大了……
以前的南竹是无法拒绝他的体温的。
既然已经抽身离开,哪还能指望南竹对他像以前一样亲密呢?
收起淡淡的失望,告诉自己不能太贪心……
不然他这廉价的自由……
不然那样痛苦的分离,不都没意义了么?
伙计从外面回来,把药交给他,一说话嘴里还带着酒味呢,说是在云伞家蹭了些,得知那小家伙过的不错,青叶也很欣慰。
天色差不多,路上行人稀少下来,青叶正要吩咐伙计们打烊,店外面就停了辆藏蓝色的轿子,后面又跟着些车马,把尹彩轩的门面给挡了个严实。青叶怕是大主顾,赶紧站出来迎。
轿帘打开,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形,手中一把折扇微挡着面容,怕路人看见似的,急急就往店里冲。
青叶觉得怪诞,连忙将他拦下:“这位公子有什么事情?”
少阳闻听,将扇子拿下来些,露出伤得五光十色的脸,仔细看了看青叶,突然十分高兴:“大美人……”
青叶的脸僵了僵,感觉自己又回到老本行了……
少阳热络的拉过青叶的手,露骨的揉捏着:“你会弹琴……”
青叶不知这人什么来路,勉强笑笑:“略知一二。”后面十分想接‘这位客官请自重’
少阳轻拍他的手背:“好好好……有机会弹给我听。”
青叶无言,你看清这是什么店了吗?
少阳嬉皮笑脸的:“我找你家老板,过会再来找你。”然后放下青叶的手,又向里去,该怎么走都不用人领。
青叶看他伤成这样又是熟门熟路,八成是跟南竹有交情,也就没管,等他进了后院,转头问旁边的伙计:“这人谁呀?精神病?”
“小竹子儿……”少阳直接推开南竹的门。
南竹正坐在床边用冰手巾敷脸,见他来了没什么反应。
“我是特地来给你赔不是的……”少阳笑咪咪的坐到床的另一边,并不客气的从水盆中捞起一块拧干也盖在脸上:“这事是我没安排好,伤了你真是过意不去。”
“你既然受不了他不忠,干吗还拐我去?明明就是利用我;还说什么安全的关系。”南竹有些气。
“小竹子儿……做什么也别瞒明眼的人,难道你没利用我么?你可是冲着小伞儿去的,亲的那个投入,我都看着呢。”少阳邪气的笑着。
南竹说:“我没冲谁去,只是就近抓了一个。”
少阳大笑,拍他肩膀:“你喜欢小伞儿,再遮遮掩掩的可就没意思了。”
“啧。”南竹将温热的手巾扔到水盆里,自言自语似的:“什么宝贝似的,都争着抢着……”开始不太高兴:“他哪好?我非得喜欢他?”
少阳笑着:“他哪好,你自然是比我清楚的,还用的着问我吗?”
南竹说:“哪都不好,扔街上都没人拣,还傻乎乎的,勾勾指头就跟人走了。”
少阳大笑:“哪能没人拣呢?那佟县令看着他都要流口水了。”
南竹冷嗤道:“谁爱要谁要,反正他又不喜欢男人的。”
“原来你是在犹豫这个……”少阳了然的笑:“当时应了我,也是以为他能接受男人了吧……”
南竹说:“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少阳靠近些:“我觉得,小伞儿也许并没他嘴上说的那么排斥男人,亲他的时候,他是有感觉的……”
“……”南竹眼睛瞥向一边,没有说话。
“你对他做过更深入的?”少阳微微吃惊,看了看南竹的神情,转而笑道:“失败了?”
南竹不耐烦的:“我对他没兴趣。”
“小竹子,你怎么才能诚实些?”少阳掐过南竹的下巴,牵动了伤口,南竹疼得微微抽气,无所谓的看向他。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感情是没办法隐瞒的,你就勇敢些去追吧。”少阳认真的说。
南竹冷冷的说:“你又疯了。”
“认清现实吧,小竹子。”少阳说:“小伞并不是勾勾指头就会乖乖到身边的人,他对于自己要过怎样的生活,有着相当的坚持。你要改变他,就要打动他,感情的事都不可能不劳而获,当你尝过爱情的甜蜜,为追求爱情而受的苦,就都不算什么……”少阳盯着南竹的双眸,慢慢放开他的下巴。
“……我没喜欢到非他不可。”南竹说。
“那就还是喜欢喽?”少阳大笑:“外面那个漂亮美人又回来,也叫你很困惑吧?”
南竹从水盆里捞出手巾,拧干了敷在红肿发烫的脸上,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说要赔不是,到现在也没看出些诚意。”
少阳笑了:“你想怎样?”
南竹说:“给我画个扇面吧。”
少阳大笑:“没问题。”
于是吩咐人准备了纸笔,将裁好的扇面摆好,少阳刷刷点点画了一片竹林,竹林边几颗怪石,怪石之下放着一把撑开的油纸伞,可能是被人遗忘的,也可能是被人故意留在这的,画中无人,却有人气,寥寥数笔却是千般意趣。
少阳眼珠一转,在扇面上落款韦少阳赠尹南竹,两人的名字写的清清楚楚。
南竹笑道:“你还担心我把这扇面卖了么?”
少阳也笑:“这可难说。”
南竹仔细的看了看,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那你再给我画个能卖的吧。”
少阳大笑:“你当真是很有意思……”
少阳这次画得花团锦簇,艳丽动人,一只孔雀在花丛中漫步,漂亮的翎羽让人眼花缭乱。
少阳涮着笔:“如何?这样可有诚意?”
南竹看了爱不释手:“你这样弄,我都不想做这生意了……”
少阳听了十分受用,搂过南竹的肩膀直说我喜欢你。
南竹放松了心防,就也回了他几句。
直到外面的车队等不下去,进来催少阳该上路了,少阳这才放开南竹:“有缘再见。”
南竹也明白这大概就是永别了,少阳与小扇已经闹成那样,恐怕再难相聚,有些依依不舍。
少阳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小纸包:“这东西我用不上了,你以后可以拿给小伞试试。”暧昧的笑:“做什么用,什么时候用,你知道的。”
南竹脸沉了下来,拒绝道:“我不需要。”
少阳硬塞给他:“拿着吧,就当给自己多个机会。”
没等南竹再把那纸包推回来,少阳退了两步,手一摆,开了扇子,叠在身后,摇头晃脑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远。
南竹却好象听清一句:扇子啊扇子,真是让人伤心……
三十。 牵小手(上)
云扇庆祝新生的亢奋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翻开被子,一封薄薄的信露了出来,想是那些仆人忙活的时候偷着塞下的。拆开信封,里面一张是叠得整齐的银票,一张是写的满满的信笺。
银票倒还好认,个十百千的数目字,两人都有学过,五十两银子不多不少。信笺上自由狂放的手迹,俩人可就不认得了,勉强拼了几个简单的字,连不成句,最后只好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沉默许久,云扇气愤道:“这是欺负谁呀?明知咱俩不认字么!”
云伞很想抓着银票不放:“明天不是去县城里么?叫南竹看看就行了,南竹不认识还有墨临兄呢……”
云扇点点头,又气:“给这五十两是算吃饭的算住店的?那么大个人小气死了。”
云伞想了想说:“他也没怎么在咱们这吃住……”
云扇一瞪眼:“你还向着他说话!!”
云伞郁闷,怎么就里外不是人了……
云扇将银票塞到云伞手里:“反正是白给的,哥你就收着吧。”
云伞很开心的把银票压到褥子下面,还拍了拍。
云扇满不在乎的把信笺扔到一边,拉了被子:“睡觉吧。”
半夜,云伞就觉得有人从身上压过去,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就见云扇举着那信笺站在地当中,就着月光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云伞心里叹了口气,又继续睡了。
你能看出什么呀?
云伞家的祖传秘方还真是很有奇效,云扇隔天洗掉绿乎乎的药膏,面容已经恢复了九成,只剩浅浅的淤青。青叶见到这兄弟俩十分欢喜,连说长的像,要不是小扇稍微带伤,分都分不清。
南竹坐的离他们远些,还用凉毛巾敷着脸,时不时的瞥过来一眼。
云伞凑过去一些:“你是不是没用那膏药?怎么还肿着呢?”
南竹说:“早晚都能好。”
青叶远远笑道:“他哪肯贴呀,爱美着呢。”
于是几个人都笑起来,青叶笑的媚,云扇笑的甜,云伞笑的傻,南竹觉得头有点晕。
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
闹烘烘的真是不适应。
云扇怀里紧紧揣着那信,想问南竹,心中却有尴尬,毕竟他俩之间还隔着个少阳呢,可又急的等不了,就把信偷偷塞给云伞:“哥,你去帮我问问吧,要是信里写的是正经话,就告诉我,不正经的就算了。”
云伞为难:“怎么算正经话,怎么算不正经的呀?”
云扇想举些例子,想得小脸都憋红了,还是学不出那变态的肉麻,最后总结道:“反正说的出口的,都是正经的,说不出口的就不用了。”
云伞严肃的点头。
于是跑向正揉脸的南竹,拖着就进了屋。
“你要干吗?”南竹皱起眉头。
“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