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一道弯,街市上冷清了不少,她抹了把脸,想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至少也要精神一些,再次将凌亦深的祖上十八代默默的伺候了一遍之后,她才抬脚往前走去,可是刚走了两步就僵住了,看着那个背影,她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兴奋,激动,还是别的什么。
她想转身就走,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至少应该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至少不能让他看到这样丑的自己,可惜她的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僵硬的像根木桩子,直立在原地,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那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身形消瘦的几乎风一吹就会飘走,时不时的还会用手掩在唇边轻咳几声,可惜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脸上此时是以什么表情看着门口的两个一模一样的漂亮男孩,是震惊,是难以置信,还是疑惑?
她看着他竟然走了过去,然后蹲在了两个小男孩身前,用一种非常温柔的声音问:“你们叫什么名字?”他甚至还用手轻轻抚了抚小孩子软软的头发。
一脸冷酷的离顿时伸手将留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戒备的看着他道:“你是谁?”
他似不介意这样无礼的质问,轻笑一声,声音依旧温和:“是不是觉得我们长得很像?”
离和留都狐疑的盯着他,脸上的戒备已没那么明显,离谨慎的问道:“你和那个笨女人是什么关系?”
“笨女人?”他轻笑着小声重复了一遍,看着离似乎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的确,那是个笨女人,天底下最笨的就是她,是不是?”
“以前她就经常做错事,还自以为很聪明,唔,偶尔做菜都会将盐和糖弄混,还总是让自己受伤……”他似乎心情不错,自顾自的絮叨着她的不是,可是那语气竟似半点没变,带着淡淡的责备和宠溺,更多的是宽厚的包容,仿佛她就算做错了天大的事,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他会替她摆平,替她收拾干净一切。
离抿了抿唇,没有答话,留这时却道:“我就夏长留,这个是我的哥哥夏无离,你……到底是谁?和我们的娘亲很熟吗?”
“啊,无离,长留……”他的声音陡然变得艰涩,微微垂了头,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抬起来:“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两个小人对视一眼,整齐的点了点头。
“我就是你们的爹爹。”他声音不大,淡淡的,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听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坚定。
他身后早已泪流满面的现金流此刻陡然一震,用一种几近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他……刚才说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讲?他想做什么?
离和留也都瞪大了眼睛,不过离向来冷静,惊讶过后又冷冷的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就因为你和我们长得相像?”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我们还有以后
“难道你们的娘亲没和你们说过?”他顿了顿又自嘲道:“是了,她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你是说,你就是那个救了她的男人?”离惊讶的拔高了音调,毕竟是小孩子,虽然聪明,但很多事还是不能很好的控制。
安一川明显愣了一下:“啊,已经说了吗?是啊,那个男人是我,只是因为是白天,不好带她出去,这才回去取了解药,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淡淡的说着,低了低头:“你听明白了吗?孩子是我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要走了。”
毫无预兆的转过身,目光定定的看着身后满面泪痕的她。
夏景澜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不断的摇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说什么,眼看着他缓步朝她走来,她却不知怎么失去了勇气,不断的往后退。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已经散尽,蒙蒙的有些灰暗,他白色的衣衫更加显眼,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透,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不顾路人的侧目,陡然加快了脚步,一把抱住了不住踉跄后退的她,紧紧的,仿佛要抱到天荒地老,他动情的在她耳边轻声责问:“娘子,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清新的属于他的气息,他过分单薄的身体,可依旧不减当年曾给她的安全感,那是一种可以撑起一个天地的力量,护了她一世的平安喜乐,她颤抖着双臂缓缓抱住他,真实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幻想,他回来了,来找她了。
在无数个不能成眠的夜里,她就是这样想着他才能熬过来的,那时以为再也不会有相聚的一天,这个怀抱里拥着的也不会再是她,幸好,他从没有放弃,也幸好,那时救她的是他。
四年的相思和艰难都没能让她像今天这样软弱,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假装的坚强全部崩溃,她在他怀里毫无顾忌的放声痛哭,就像这周围根本就没有人看着,就像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耳边似传来谁无奈的轻叹,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便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可惜抱她的人似乎没什么力气,脚步有些踉跄,她本是将头埋在了他胸前,此时不得不抬起来,挣扎着要下去。
十八天还不到他就醒了,在床上一躺就是四年,哪能这么容易恢复?估计他能走到这里已经很勉强了,怎么还能再抱着她呢?见他白皙的额间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焦急道:“快些将我放下,你身体还没好,不宜劳累,快点。”
“不要,”他像个赌气的孩子,轻轻蹙了蹙眉宇:“我哪有那么没用,只要娘子不乱动,我肯定能将你抱进去。”
“你……”夏景澜气结,也忘了哭,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是有没有用的问题吗?你身体刚恢复一点,若是落下了病根,以后我可不照顾你!”
话刚说完她就像咬了自己的舌头,天啊,她在说什么?这么着急就想以后了?
果然,那只愉悦的挑了挑眉,眸若星辰般璀璨:“娘子是说以后都要和我在一起吗?啊,那为夫可要从长计议了。”
夏景澜顿时哽住,不过心里却渐渐变得柔软,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满,还有一些小小的不安和不知所措,这幸福来得太快,让她总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走了没几步,他额上的汗越来越多,然而抱着她的手臂却越收越紧,生怕一不小心将她摔到了似的,她不得不再次说道:“还是放我下来吧,不要赌气,万一再出个什么事情,我只能一死了之了。”
安一川这才停下了脚步,倏然之间冷了脸,目光严厉的看着她:“你敢,以后不准伤害自己知道吗?上一世的事,别以为我死了就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夏景澜再次瞪眼,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是憋出一句:“你……都想起来了……”
安一川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就要继续往前走,不过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若当时死的是她,他也一定会追随而去的,生或死,他永世不悔放手。
夏景澜很想为自己申辩一下,但这个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他将自己放下,于是,新一轮的挣扎又开始了,安一川无奈,再加上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只得将她放了下来。
本来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儿子已经够让夏景澜在这一片出名的了,现在又和一个好看的不像话的男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周围邻居早就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的了,她虽然不在乎这些,可也不代表她就喜欢,所以她一下地就急忙扶着安一川往自家院子里走去。
可偏偏这时门口又站了两尊小门神,表情各异的看着她,像在等着她的解释,又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留矜持的捂着小嘴偷笑,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贼溜溜的转了一转,纯真的问道:“娘亲,你为什么不让爹爹抱你了啊?”
夏景澜囧,支吾了一声后,板起了脸,拿出母亲的威仪训斥道:“没看见爹爹身体不好吗?还不进去搬凳子给爹爹坐?”
还不等留说什么,离首先轻嗤了一声,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不屑和冷漠,然后他没说一句话的转身进了院子,留给众人一个冷冷的背影。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郑重的承诺
夏景澜顿时心里一寒,满是无奈,虽然她很想好好解释,可是孩子还这么小,有些事未必就能明白,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事情会给孩子的心里造成影响,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留还好,向来豁达,可是离就不一样了,表面看起来似乎不在乎,但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再加上他那和某人很像的阴晴不定的性格……
夏景澜头痛的抚了抚额,转头看向安一川,本来想安慰他一下的,毕竟不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接受,最难过的应该是他,可是她却惊奇的见他唇角竟然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水润的唇色,在最后一缕光亮里泛起淡淡的光泽,看起来分外诱‘人想一亲芳泽,就连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都完美至极。
夏景澜默默的想,这只妖孽,无论辗转几世都还是这么引人犯罪,真是罪过!
安一川一看她花痴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无奈的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不怀好意道:“娘子,快擦擦口水……”
“啊——”夏景澜瞬间回神,条件反射般的顺着他的话往自己的唇角抹去,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整了。
天色越来越暗,吹来的微风里带了夜地凉爽,留竟然真的听话的搬了凳子放在他们经常乘凉的树下,他拍了拍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凳子笑眯眯的道:“爹爹,过来这边坐。”
他也许不能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多出了个爹爹,可是他知道,他娘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神和看别人时显然不同的,那样的专注而温柔,发自内心的微笑光彩照人,仿佛只要这样看着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罢了,只要娘亲开心,十个八个的爹爹他也能接受。
唔,十个八个的爹爹……估计他这想法被他娘亲知道了的话会晕过去也说不定。
而安一川却被他这一声“爹爹”叫的心头泛酸,前世今生,他经历过太多的事,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他都能淡然面对,哪怕是去死,可是,现在却被这一声软软的“爹爹”给叫的双眸微微泛起水雾。
那个小小的生命,是他和心爱之人所共同拥有的,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与自己血脉相连,也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杀人如麻的他,第一次感叹生命的神奇。
他微微一垂首,眼眸里的雾色一闪而逝,随即又笑着走了过去,依言坐在了凳子上,伸手一把将留抱在了自己膝上,也不管留的鞋子蹭脏了他雪白的衣衫。
夏景澜惊讶的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从来没想过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楼主大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逗弄时会是什么样子,不过随即又笑了,总是高高在上也会寂寞的,他不是神,只是个普通男人罢了,陪自己的儿子玩耍,有何不妥?
她走过去,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你们玩,我去做饭,今天没买菜,只能将就一下了。”
她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笑容有多明艳,就像迎风盛开的马蹄莲,那是一种安静的美,不张扬,却更温暖人心。
“喂,爹爹,回神啦!”留拍了拍安一川的脸颊,不怀好意的笑着:“娘亲有那么好看吗?我怎么觉着,她都没有爹爹你好看呢?”
安一川留恋的再看了一眼那个身影,当初青涩大胆的丫头终于长大了,成熟了,无论是清冷的她,无法无天的她,还是现在洗尽铅华的她,对于他来说都有一种致命的吸引,他想,在上上一世的时候说不定他们已经相遇了,当时他一定欠了她很多东西,所以注定要用今后所有的轮回来偿还。
他轻笑一声,将目光收回到儿子身上:“小家伙,这你就不懂了吧,爹爹好看的只是一副皮相而已,而你娘亲的美才是最吸引人的。”
留也笑道:“爹爹,你可真不含蓄,好不知羞啊。”
安一川轻嗤一声:“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她是我娘子,我喜欢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说的理直气壮,仿佛真有多么天经地义。
闻言,留没有再取笑他,而是看着他的眼眸认真的道:“在今天以前,我从没有见娘亲笑的这么开心过,但是你来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这足够见她有多么在意你,我不管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我接受你只是因为她开心,仅此而已,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让她不开心了,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他一口气说完,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了他招牌式的微笑,郑重的表情像是在立军令状,有一种让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冷冽。
原来一个经常微笑的人在不笑的时候,比一个原本就不笑的人更可怕。
安一川有一瞬间的愕然,这……真的是个只有三岁多的孩子?到底怎样的生活才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能磨砺出如此成熟的心智?他心里一阵怅然,又满满的都是愧疚,轻声的许出了自己的承诺:“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再让她受苦,不会让你们受苦。”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白日的酷热已经渐渐消散,吹来的夜风里带了丝晚香玉甜腻的香气,想必是角落里那几株晚香玉开的正好,前几天看的时候它们都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她以为活不长了,结果却是在这个时候又悄悄开了。
夏景澜伸手扶开了额前的一缕碎发,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如今她这副多愁善感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当初的懵懂和嚣张,当初的少女总是爱惹事,即使整天总是笑意妍妍,却是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入得了她的心,她就像一个随时准备战斗的刺猬,张开的刺将自己脆弱的心灵牢牢的保护了起来,可是那样真的就快乐吗?
经历了世事的沉浮,方才知道何为真正的幸福,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信任一个人,在自己的这份爱和信任得到回应的时候,那种快乐是无可比拟的。
都说不求回报的爱才是真正的爱,可是又有几人真的能做到不求回报?那都是骗人的。
相比起以前,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坐在心爱的人身边,抬头仰望着满天星辰,她忽然轻声哼起了王菲的那首红豆,“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著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後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当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那个消瘦的身影狠狠的颤了颤,随即,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将她已经变得有些粗糙的手包裹在手心。
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又像是说了很多,那份温柔的包容和满腔至深的爱恋,在轻握住她的手的那一瞬,已经清晰的传递到了她的心里。
所以,从他醒来到现在,她都没有说过一句歉意的话,她明白,他需要的并不是她的歉意,而是和他一样,不顾一切的爱,而这,也是她仅仅能给他的。
夜风渐渐变凉,夏景澜不自觉的拢了拢单薄的衣衫,这才恍然想起,身旁的这个人沉睡了四年,今天才将将醒过来,身体已然虚弱至极,却是在这里陪着她吹了半晚上的凉风。
懊恼的拍了拍额角,她猛然站起身来,将身边的人吓了一跳,不解的瞪着他忽然变得严肃的神情。
“你……今天肯定累坏了吧,赶紧起来,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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