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逼着她记住那木屋里的阵法机关,她根本就一窍不通!她打量着那道木门,暗暗地想,木屋里这道门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玄机,但靳天择也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算了,见机行事。
她认命地坐了回去,干笑道:“就算我出得了这门,可也跑不出流云山庄。我费那个神干什么?反正我在这儿有吃有喝,你又不会杀我,我……我就呆着吧。”
靳天择轻轻地哼了一声,忽然又自语道:“你的声音,真的不太象她。可是,你的样子……真的和她一样?”他又走回到她面前,不由自主地轻声唤道:“雪儿!”
“我叫杜蘅。你可以叫我阿蘅。”她声音,没有半分感情。
第十章 迷情意乱(2)
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靳天择的眼睛,忽地暗沉下去。
“啪啪……”他忽然伸手将屋内床边桌上的东西摆设统统扫到了地上,然后立在墙边喘气。
杜蘅吓了一跳,她缩回床上,呐呐道:“我想……睡了。”
“雪儿……”他低沉地唤,摸索着想去抓她,杜蘅吓得不轻,赶紧缩到床角,一动不敢动,谁知他却能准确的判断她的位置,一把就抓住了她。杜蘅连连大叫:“放开我!你别碰我!”他不为所动,将她扯进怀里,死死地抱住。
杜蘅动弹不得,只感觉他的气息,拂在自己的脸上,温热急促,不由得慌了:“喂,我不是云初雪!快放开!”
他有一瞬间的怔忡,只犹豫了片刻,忽然放开了她。杜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瑟缩着不敢动,惟恐他会再扑上来。
他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平淡,径直走回到那软椅跟前坐下,默默地喝茶。只有在他取茶杯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的视力真的有问题。从看见他开始,他走路做事,都丝毫没有一个瞎子状态,想来他对这个环境已经非常熟悉,又能听音辨位,所以才会看上去如平常人一般,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他的眼睛有问题。
可是刚才在他伸手在桌上摸索茶杯的时候,杜蘅才相信他原来真的看不见!他三年不出来见人,原来是怕有人发现,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难怪他可以一个人呆在暗室里,有光没光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杜蘅暗自惊喘一声,这个秘密守得还真严。如果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他瞎了,仇家寻来,那流云山庄还保得住吗?
她悄悄地下了床,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面前试探,他紧闭着双眼,面无表情,一动没动。杜蘅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慢慢地走回到床上,和衣躺下了。突然,她发现自己身上怎么不痛了,全然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由得惊叫道:“哎呀!”
靳天择猛地张开眼睛,沉声道:“怎么了?”
“我,我刚才明明中了毒……快点给我解药!”杜蘅有些慌乱,“不然还没等你眼睛治好我就一命呜呼了。”
靳天择默默地又闭上了眼,没有理她。
“喂,你不管我死活啦?你不是想证明我的身份吗?”杜蘅急了,冲上去摇晃他。
“回去睡觉!”靳天择低喝,“你现在浑身痛吗?”
“不,不痛,可是……”
“不痛就回去睡,不然我就让你痛一天试试。”他有点烦。
杜蘅吓得立刻缩回了手,讪讪地回了床上躺着。夜越来越深,折腾了这么久,杜蘅也已经疲累不堪,不一会儿便睡过去了。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窗外的雪早已经停了,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木屋里,倒映着白雪的光芒,仿佛仙境一般。
杜蘅睁开眼,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在飘香谷,还是梵音阁?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厚厚的锦被,这是谁给她的盖的?靳天择吗?她环顾房内,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啊,他几时走的?
杜蘅起身,见小茶桌上摆放着四盘糕点,一碗粥。她这才觉得有些饿了,连忙走过去一看,四碟糕点是红豆糕、香芋糕、灌汤小包和煎饺。她心里微微一惊,坐下来打开那碗粥,不禁失声叫道:“雪花羹?!”
她突然有些心慌,连忙盖上了碗。昨天夜里吃了饭就中了毒,如今这些又是她最爱吃的早点,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
“你要不就饿死,要不就吃。”
靳天择突然进门了来,杜蘅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她不敢吃这些东西?他到底看不看得见?!
靳天择默默地走到茶桌前,开始摸索着,拿起一块红豆糕塞进了嘴里,然后皱眉道:“这是锦阑做的吗?”
“这是我一早起来让大厨房做的。锦阑姐昨儿出了庄,午后才回。”说话的是福禄寿。
杜蘅抬眼一看,见到门已经大开,果然看到福禄寿站在门外。她对着他笑了笑,福福却暗暗示意靳天择,然后轻轻地摇头。又指着那食物点了点头。
他是在告诉她,让她放心吃呢。杜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下也不客气了,坐下就吃。
靳天择停下来,眼睛抬起来看向她的方向,“你不怕有毒了?”
他的眼光平静如常,根本不象个瞎子,杜蘅的心没来由地狂跳了两下,这人看不见眼光都如此锐利而不涣散,想来意志力是非常强的。
第十章 迷情意乱(3)
“你都吃了,我还怕什么?”杜蘅开始狼吞虎咽。
靳天择的嘴角忽然动了一下,杜蘅惊讶道:“你笑了吗?你真的在笑?”
靳天择低下眼,淡淡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老实说……嗯,你笑的样子比不笑好看。虽然人人都说你很厉害又凶,主要是你的样子太不近人情。”杜蘅边吃边说,她饿得厉害,只顾吞咽,有点含混不清。
“哼,我看你是忘了昨天中毒时是什么感觉!”这话说得冷冰冰的,又一脸的没有表情。
杜蘅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我……我昨天明明吃饭前用银针试过没毒!为什么……”
“饭菜没毒不代表其它的没毒!”靳天择讥笑一声。
杜蘅愣了愣,饭菜没毒,那是什么有毒,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碗,不由得惊叫一声,失手将碗扔在了桌子上。
“阿蘅,今天的碗不是昨天的碗……”福禄寿失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杜蘅吞了吞口水,讪讪笑道:“那是,那是……你说了不会杀我的哦……”
靳天择哼了一声,突然又问道:“雪花羹好吃吗?”
“嗯……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雪花羹?”
他的脸色变了变,“你知道……你喜欢吃?”
“是呀,我还会做呢!你不知道吧,这东西好吃可是很难做,要银耳、蛋清、红枣、和初雪后的红梅花蕊。就冬天能做。蛋清一定要调到起泡,银耳要每一个细细地选,一朵朵地挑,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红枣去核后和梅花蕊调在一起。这都不难,最难的是份量和火候……”她说得兴起,全然看不到对面那个人的脸色已经开始慢慢失去沉稳。
“你怎么会做的?”他的声音开始低低发哑。
“我一直都会呀!”她笑道:“不过吃过的人很少。”
“那为什么么叫它雪花羹?”
“因为做出来特别象初雪压着红梅的样子,雪花与花蕊互相映衬,好看又好吃。”杜蘅笑道,“这名字很形象吧?!”
突然手腕一紧,他抓住了她。杜蘅愣道:“你怎么了?”
“你……你做的雪花羹有谁吃过?”
杜蘅心头一跳,别过头犹豫道:“我做的,只有我父母……还有就是我相公……”
“你相公是谁?!”他抓得更紧,声音已经急促。
杜蘅呆了一呆,“我相公……是秦书。”她忽然低下了头,“可是他已经……死了……”
靳天择抓住她的手,蓦地松开了。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常态,“以后你来做。”
杜蘅惊讶地抬起头,“你,你是说让我来做……给你吃?”那样子活象见了鬼。
靳天择忽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没再说一个字,好象他要说的都说完了,绝不会多发一个音出来。
杜蘅叹气道:“真是个怪人。”抬眼瞥见福禄寿还立在门前,她对这个长得圆圆的小厮有着莫明的好感,不由得笑道:“福福,你家主人走了,你为什么不跟?”
“庄主没让我跟。”福禄寿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一点点不自然。
杜蘅“哦”了一声,好奇又道:“你跟了他很久了吗?”
“嗯,算起来有五、六年了。”福禄寿笑道,眼底却在偷偷地打量她。他在好奇,为啥这个女人长得这么象初雪小姐?
五六年?那就是说靳天择还没来流云山庄的时候,他就跟着他了?!杜蘅心一动,忍不住又问道:“那你们庄主……真的象江湖上说的那样……那样……”她小心地想着,犹豫着怎么说。
“心狠手辣?”福禄寿笑笑道,好象毫不在意。
杜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嗯,我知道那些传言未都是真的,我只是有点好奇。”
“他是怎么样,你慢慢知道了。不必听旁人说。”福禄寿一脸的正经,“再说,他有对你做过什么残忍的事吗?”
杜蘅一怔,说道:“好象,没有。可是他昨天对我下毒,还让他们来挖我的眼睛……”她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福禄寿叹了一口气,笑道:“他们逗你玩的,你就吓到了。你没中毒,你昨天中的是百味香,只会让你全身痛两个时辰,过了就啥事都没了。庄颜姐说挖你的眼睛,不过是吓吓你,她哪有那么毒!”
第十章 迷情意乱(4)
杜蘅呆住了,喃喃道:“啊?怎么会?”
“反正我来这儿这么久,我也没见他们真杀过什么人!你就是被那些江湖传言给吓到了。你要不信,自己运运气,看看身体有什么问题没?”福禄寿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杜蘅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讪讪道:“那倒……没事。福福,你真是个好人。”
福禄寿耸了耸肩,“一般一般。好人多得是。你还想问什么吗?尽管问。”
“还有个问题,”杜蘅思索着,“我……真的和初雪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福禄寿仔细地看着她,挠了挠头,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真的很象,昨天我还以为我见鬼了呢。你要是不开口说话,再换上小姐的衣服,坐在那儿,可能就算老庄主和夫人再世,也很难分辨。”他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远处,又道:“庄主这些年太苦了,我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要是他看见你,能好过一些,那就好了。”
他说得有些伤感,杜蘅却有些心虚。
“你难道就不怕我是来害你们庄主的吗?”
“有什么好怕?”福禄寿扬了扬眉,“你的武功有庄主好吗?”
“杀人……不一定非要用武功。”杜蘅犹豫着说,“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人死。”
福禄寿笑了,“这个我相信,但我也相信,你一定杀不了庄主。”
“为什么?”杜蘅好奇了,他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庄颜姐说了,你的眼睛里,没有杀气。你不会杀人。”福禄寿说得很认真。
“啊?”杜蘅愣了一下,庄颜说的他的就信?
“你不用怀疑,庄颜姐看人从没看错。去年那个红绡,庄颜姐第一次看到她,就说她心怀不轨,结果一点都没说错!她果然是想来查庄主的。”
听到“红绡”这两个字,杜蘅微微怔了怔,想起封三娘和宁从说过,这个红绡未经许可擅自进了衣轩,所以被罚了。她想了想问道:“那……后来呢?红绡被罚了吗?”
“那当然。没有人私自闯进衣轩还能完好地出去。不过……你是第一个。”福禄寿又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一笑,“你放心,庄主说了不杀你,没人要得了你的命。”
杜蘅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想,不杀她,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张脸呢?如果他的眼睛真的治好了,发现她果真不是云初雪,会如何对她呢?她叹了口气,说道:“庄主的眼睛,能治好吗?”
“能的。”福禄寿一脸的轻松,似乎从来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既然能治好,为什么他三年都没好?”杜蘅没有放松,追问道。
“那是因为……庄主他不想治。”福禄寿一脸的愁容,沮丧道:“本来庄颜姐就想好了治庄主眼睛的方法,可是他不愿意配合。”
“为什么?”杜蘅愣了,有谁会心甘情愿当个瞎子?
“我怎么知道?”福禄寿叹气,“我要知道就好了。也许他不想治,是为了小姐。不过现在你来了,他已经愿意治了,因为他想看你。这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我想就看在这一点上,三大管家是绝不会让你出这个衣轩的。”福福说到这最后几句,语气轻快起来,想来这三年他和三个大管家一样,无比苦闷于他的眼睛问题。现如今总算看到曙光了,能不高兴吗?就算是有所妥协和牺牲,也值得的。更何况……庄颜认定了她没有杀人之心。
杜蘅低下了头,突然矛盾起来。她进来的目的,是让靳天择看到她,他说过,一旦让靳天择看到她,流云山庄一定会天翻地覆。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竟出了意外。靳天择瞎了,谁知道他的眼睛会不会好?又要治多久才算好?就算是眼睛没治好,如果与他朝夕相处,他不可能感觉不出自己不是云初雪,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
“奴婢锦阑,见过庄主。”屋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福禄寿笑道:“锦阑姐回来了!快进来。”
门口处的光忽地暗了一下,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直到她走进大厅内站定,杜蘅才看清她的样子。她应该有四十上下,一身简单秋香绿的素衣,使她显得干练从容。她的面容不算漂亮,但也清雅秀丽,端庄大方。杜蘅仔细地打量她的步伐身段,这个女人是没有练过武的。
锦阑进了门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北屋内的杜蘅。她惊讶地“啊”了一声,眼睛里闪过激动的神色,却又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打量她。
“锦阑姐回来就好了,她叫杜蘅,庄管家肯定跟你说过她了?”福禄寿笑道,“如今你来了我也多个伴,不然一个人呆在这梵音阁里,真是闷死了。”
锦阑拘谨地笑笑道:“杜蘅小姐,庄管家吩咐我来侍侯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杜蘅连忙道:“不敢当,锦阑姐叫我阿蘅就成了。”
锦阑微微一怔,喃喃道:“你叫我……锦阑姐……”
杜蘅笑道:“那我该叫你什么?”她见锦阑只是发呆,回头去看福禄寿,眼光里充满了疑问。
第十章 迷情意乱(5)
福禄寿尴尬地挠挠头,“锦阑姐,她……可不是小姐……你别想多了。算了,阿蘅你叫她阑姨吧,我也该叫阑姨的,只不过我想叫她姐,免得把她叫老了。”
杜蘅愣住,当下笑道:“阑姨,您别把我当小姐,我……原来只是个织造坊的奴婢,不过机缘巧合,才进了这梵音阁。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以后您得多关照我才是。”
锦阑的眼睛忽然红了红,默默地低了低声,“是。你叫我这一声阑姨,就够了。夫人在九泉之下知道今天你来了,定然会为我高兴。”说着,她抹了一把泪。
杜蘅的心,莫明地发颤,连忙站起身来,就想走过去扶她,说几句劝慰的话。刚走到门口,就听福禄寿叫道:“阿蘅你别出来,你不能出来。”
杜蘅顿住了脚,是啊,刚才靳天择说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