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镜风水篇有一句话说:庚丁坤上是黄泉,乙丙须防巽水先。甲癸向中忧见艮,辛壬水路怕当乾。辛入乾宫百万庄,癸归艮位发文章。乙向巽流清富贵,丁坤终是万斯箱。黄泉,这就是拜月的真正起源之地。”
“传说拜月教中有一族唤作偷天族,他们能够做到欺天偷命,延绵不死……”赵典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玄奥诡异之极,甚至出乎常人的接受范围。
白雪喃喃道:“世上竟有永生不死的人存在?”
赵典道:“他们这一族的来历神秘之极……他们来自黄泉,自从黄泉水中逃出来的,已经躲过了轮回,所以才有那拜月祭司千年不死的传说……”
拜月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偷天族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白雪已经近乎糊涂了:“这一切又和阳逆枪有什么关系?”
赵典叹了口气,他望着自己的这个徒弟,也是他的亲侄子,说道:“在黄泉的最深处有一条守护恶龙,这条龙受命镇守黄泉路,多少年来,死人只能来不能回,这是天道,天道不可违。可事情就是发生了,偏偏就有一族人居然能从恶龙的爪下逃脱。”
“偷天族的大祭司不知从何处学来一卷月华镜,这卷奇书究竟是何人所作早已是不得而知了,最起码的年限也是在春秋之前,那一任的大祭司是万古难遇的奇才,他在奇书月华镜的帮助下趁着恶龙熟睡时竟然取得了月神的庇护,化身为神,生生为自己的族人开辟了一条月光路,从幽冥尽头的黄泉路上逃了出来……。”
这样神话故事一般的话缓缓的从名草堂堂主的口中说出来,直把白雪听得神思万里,不能相信。
“这一族人逃走之后极为低调,永世辟谷不出,所以世人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我也是费尽几十年的心血才挖出这么一点点的信息。”赵典继续道:“但这世上纸是包不住火的,恶龙有一天终于从熟睡的梦中惊醒,它居然发现黄泉之中少了这么一族人,它大为震怒,可又不能亲身离开黄泉,所以它拔下自己脖子上的两片逆鳞,化作一口魔枪,杀向了人间。”
“这两片逆鳞一片唤作逆鳞剑,一片便是阳朔剑。”
“可这两片逆鳞终究是死物,它们需要借助一个人的力量才能已经化作神的拜月祭司,盖九幽是这个人,而第二代便是白雪你。”
白雪早已经跌落在地,他软绵绵的依靠着棺材,道:“所以要真正掌控阳逆枪只能前往黄泉,那里是它的家,而黄泉就在拜月教的大祭司燃月祭坛之下……”白雪已经明白了赵典等人为何要费劲心思去设这么一个奇怪的杀局,逼着白雪与名草堂为敌,逼着白雪前去投靠拜月教。
“可是拜月教会相信吗?”白雪问道:“即便是相信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答应收容我呢?”
“他们一定会的!”赵典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已经给了拜月教足够多的信息,何况还有人会不断的告诉他们,你已经和名草堂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白雪如果有一天看见青鸟在小公主身边的时候,他就会明白为何赵典能如此肯定了。
这是一个大棋局,不论是赵典、白雪、阳春、余歌、龙鹰侯、张起波、长空、青鸟,还有无数无数的人都是棋子,棋局里包涵了到底多少人恐怕只有庙堂之上的那条五抓神龙才真正知道。
“他们也一定会收容你的,只因你手上有魔枪,他们有机会一定会牢牢的抓住魔枪,这是唯一能对他们造成死亡的东西。”
人对于锋利的快刀总是喜欢紧紧的抓在手里,总以为这样便能更好的控制和使用,殊不知,抓的越紧,刀割伤自己也越快越狠!
赵典厉声道:“要成功便要做大牺牲,我还会为你烧最后一把火……”
“是什么火?”白雪已不必再问,他已经看到了阳春站起身来。
杀气,冰凉的杀气瞬间弥漫了这间小小的破庙,这是阳春的杀气。
“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倾尽全力扑杀你……绝不手下留情!”
白雪怔怔道:“你要杀了我?”
阳春道:“不错,现在我的任务是杀你……”
白雪望着阳春用力握剑后发白的指节,他突然明白自己如果不赶快跑,一个时辰之后,阳春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就杀死自己,这就是最后一把火,逼着白雪用尽一切办法逃亡拜月教,进入拜月教。
于是白雪就要跑了,他要拼尽自己的全力去跑。他要跑去的地方是蒙山,蒙顶甘露的蒙山!
第208章 听涛山庄
蒙山位于四川省邛崃山脉之中,东有峨眉山,南有大相岭,西靠夹金山,北临成都盆地,青衣江从山脚下绕过。立足峰顶,仰则天风高畅,万象萧瑟;俯则羌水环流,众山罗绕,茶畦杉径,异石奇话,足称名胜。
女人是新的好,朋友还是老的好。蒙顶甘露就是最老的茶,也是一个爱喝茶的人最好的老朋友。
陆血情爱喝茶,更爱交朋友,所以他每一年的白露之后都会去蒙山的听涛别院喝一个月的茶,会一会朋友,不论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
今天刚好是白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听涛小院,就在蒙山之巅。
听涛,听到不是浪涛,而是云涛。
居山之高巅,俯视半山云海飘渺,听万里惊涛,这就是一个人的大胸怀,若没有足够的眼界和胸襟,住在这样的大气魄之处,只怕是魂为之夺,气为之馁。
那是一座依着山势而建的园林,被笼罩在一片青碧的光影中,山涧小溪穿过园林,苍松夹道,幽静绝俗。
骤眼望去,除了青碧的山色、缭绕的白云外,似乎便再也瞧不见别的,但你若在夹道的苍松间缓步而行,你便可以瞧见有小桥曲栏,红栏绿板——你便可瞧见三五玲珑小巧的亭台楼阁,掩映在山色中。
这亭台楼阁看似寻常,可这里面每一根木头、每一块瓦都是从江苏瘦西湖用马车一步步运到四川的,再雇请挑夫一步步挑上山巅,所以弥足珍贵。
清晨,还只是清晨,太阳还没爬上山,哪怕是住在山上的人也还没看到太阳。
这样的别院里、这样的清晨。
陆血情惬意的打了一个哈欠,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醒来,他的床足足可以躺下十个人,一个成年的女人,但现在,这样美丽清晨,他只是一个人打着哈欠起身。
他并不习惯和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觉,哪怕这个人前一刻就睡在他的怀里,当他想要睡觉时,她便必须要离开,拈花公子最多情。
陆血情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脑袋,他的宿醉仍未醒,只觉得头疼如裂,刀割一般的头痛,可偏偏下身却冲动跃跃。
他昨天不过才喝了二十斤竹叶青而已,今天头就痛得恨不得一刀把脑袋砍下来。
“不要再敲了,再敲头就掉下来了。”
突然,除了陆血情外空无一人的大房间响起了人声。
陆血情的听涛山庄外设有三十六道暗桩,庄内有七十二道明卡,每一道桩卡里都是一个高手,杀人的高手。
所以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可能想毫发无伤的闯进陆血情的酣睡轩,陆血情相信他们,才会允许自己喝醉,醉的一塌糊涂。
可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现在就有这么一个人完完整整,毫发无伤的站在了陆血情的面前,带着一丝温和亲切的微笑。
“看来我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居然看到了一个不可能看到的人。”陆血情懒洋洋的拉了拉自己胸前洁白的内衣领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
来人笑道:“可惜你看到了。”
“不错,我看到了。”
陆血情看到的这个人漆黑的头发垂到胸前,只斜斜的束着根布带,身上被着件宽大的、猩红色的长袍,当胸绣着条栩栩如生的墨龙,衣袂被风吹动,这条龙就仿佛在张牙舞爪,要破云飞出。
他两颊虽已消瘦,甚至还长出了一些青渣,但远远望去,仍是那么斯文,那么高贵,就像是位上古时温润如玉的君子,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他。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是菊花的香气,这本是秋天,本就是菊花该盛开的季节。
这个大大的房间里也摆满了菊花,秋天的菊花,将天地间充满了醉人的香气。
就在这房间的地上铺着条出自波斯名手的毯子,最起码值三千两,毯子上原本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果,不过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还有一大盘已蒸得比胭脂还红的螃蟹,十七八个醉倒在各处的酒瓶子。
陆血情身上穿上了比风还柔软的丝袍,又自顾着倚在三四个织锦垫子上,面对着白雪,做了个请的姿势,随手又取了被葡萄酒,他的舌头永远需要浸在酒杯里。
零乱的床单,淡淡的腥味,还有一地疯狂的酒瓶。
他正是白雪。
白雪皑皑的白雪。
陆血情看的眼睛都似乎发直了,他说道:“江湖传闻你已经死了,死在横断山脉的万丈深渊之下……”
“我还没死……”
这话说的温柔和自信。
白雪叹道:“看来拈花公子的确是拈花公子,日子过得一定是不错。”
陆血情道:“这世上美好的事物实在太多,而人生又太过短暂,如果这样还不知道好好珍惜每一日,那岂非太过愚蠢。”
这实在是至理,可惜,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实在太少,而能够做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陆血情道:“世人不知,世人愚昧,但阁下一定是懂得。”
白雪喃喃道:我真的懂吗?我懂什么?我真的懂吗?
陆血情一口饮尽杯中酒,突然道:“我听说阳春又出现了。”
白雪道:“是。”
陆血情道:“而且他还想杀了你?”
白雪摇头道:“不是。”
“不是?”陆血情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雪,忽然道:“看来江湖传闻毕竟还是不可信。”
白雪道:“的确不可信。”
陆血情道:“看你穿成这样实在不可信。”
白雪冷笑道:“是我要杀了他。”
陆血情瞪大了眼珠子,失声道:“天哪,你居然要杀阳春?这实在是……”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白雪替他说了出来:“实在是和愚蠢的世人毫无分别。”
白雪张张嘴,苦笑一声,想要再说什么,可突然身子一软,软软的软倒在地。
“你怎么了?”陆血情快速扶住白雪跌倒的身子,忽然发现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火红的鲜花盛开在白雪墨黑的黑袍上,如一朵朵樱花,十二月的樱花。
第209章 朋友之义
“这……”
“实在是失礼了……”白雪歉然看着陆血情掌中的鲜血,道:“我本该更有风度的,只是我已支撑不下去了……”
陆血情突然打开白雪的胸口,他立刻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这是一声惊惧、凄厉、悲哀的呼声。
白雪的胸膛,靠近左胸心脏处的血肉几乎完全溃烂了,伤口四周的肉,已烂成了死黑色,还散发着一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陆血情的瞳孔在猛烈的收缩,宿醉后的头痛竟在这一刻完全好了,更大大的出了一背的冷汗。
现在陆血情已经知道了白雪身上为什么穿着猩红色宽大袍子,为什么总是带着这么浓烈的菊花香气。
原来他是借助红衣服来掩盖伤口不断渗出的鲜血,用花香遮盖去这令人作呕的臭气。
这就是白雪,永远风华绝代的白雪。
白雪勉力道:“我选择了一个我认为最佳的时机,我也以为我自己至少有五成的把握能够成功,可当他一出手那瞬间,我突然明白自己没有五成把握,简直连半成把握也没有,我杀不了他……这是他的剑。”
那一剑,风云变化;那一剑,冠绝人间。
世上已没有人能够躲过那一剑了,就在那一霎那,白雪也自以为自己绝不可能躲过去了,他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可是,他还是没死,或许他比别人多了一点运气,运气很重要。
现在好运似乎已经回到了白雪的身上。
陆血情叹道:“哎……”
白雪道:“我带着这一剑的剑创,逃了三十三天,这三十三天无眠不休,甚至没有一点时间去包扎一下胸前的剑创,只因阳春的剑气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身遭,只要我停下来,死亡也会同时到来,直到有一天,我终于遇到一道万丈深渊,我毫不犹豫的跃了下去……”
万丈深渊,便连羽毛也飘不起来的死亡之地,白雪想也不想的就跳了下去。一个人要被逼到什么样的绝境里,才会这么做。
陆血情道:“他没有追下去?”
白雪道:“不,他想也没想也追了下去……”
于是,阳春终于中计了,就因为他追下去了,只因白雪并没有真正跃下去,他贴身在半崖上。
这就是白雪,他也许剑不够快,武功不够强,心不够狠,但是他的心上开了十七八个孔,每一个孔都能想十七八件别人想不到的事情。
白雪抓住陆血情的手,恨声道:“我来是为了要借助你们拜月教的势力,杀死阳春,你若是怕惹上麻烦,不必理我。”
陆血情反握住他的手,紧紧的握住,高声道:“我们是朋友吗?”
白雪的眼中发出灿烂的亮光:“我们是朋友。”
“是好朋友!”
他们本是惺惺相惜的仇敌,也是生死相托的朋友。
陆血情的目光中散发出神圣而洁白的光芒,道:“那么,我还需要回答吗?”
不需要。
这就是朋友,肝胆相照,生死相托。
一个人如果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那么他活着早已是没什么意思,一个人如果有这样的一个朋友,那么他即便是马上死去,其实也没多大的关系。
白雪微笑的昏了过去,昏倒在他的朋友怀里。
他实在已经太累太累了,这些天陆血情望着他嘴角纯洁如婴孩般的微笑,陷入了沉思,他现在面上的表情白雪绝对想不到会这么复杂,没见过的人绝不会相信一个人的脸上会有这么复杂的变化。
他在思考,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将造成深远到无法回头的影响。
陆血情忽然高声道:“七号!”
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间大房间里,他弯刀黑衣,只隐藏在黑暗中。
“属下在,少主子请吩咐……”
陆血情厉声道:“去将山下和庄内所有的明卡暗桩全部撤去……”
“可……”
“你有什么疑惑吗?”陆血情喝道:“是心里不愿意这么做吗?”
七号浑身一震,以头磕地,急声道:“属下不敢!”
陆血情一甩衣袖,厉声道:“不敢就好,好不快去!!”
他知道白雪能跳下万丈深渊而不死,阳春自然也能,白雪能避过这一百零八道关卡无声无息的来到自己面前,那么阳春也一定可以,所以无论有多少人挡着,都是一个死字。
“九号!”陆血情将白雪抱起来,走向自己的大床。
“属下在。”
他不必回头也知道,九号已经跪在了自己的背后,静静的等待着他发号施令!
“给我去送一锅火进来,要烧的火红的火,再要一匹白布,绝对的一尘不染,两根从没用过的缝线针,一捆卷好的缝线,一个大脸盆……还有大量的清水!”
一锅火、一匹布、两根针、一卷线、一个脸盆,陆血情需要这些东西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九号的心里虽然不明白,可他还是马上不折不扣的前去着手准备。
陆血情将白雪放到了他的床上,鲜血立即染红了洁白的床单:“我要先把你的伤治好,我也知道凭阳春的能耐,最多三个时辰,他一定会追到这里,到时候究竟是死是活都要看天意了。”
“还有十九号!你去云巅放出燃月信号,尽早通知大祭司,名草堂有变,请她速速定夺……”
“歌儿,你在哪里?
你究竟还有没有活着?
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春少!春少!我不想杀你……
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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